正说着,一楼大厅的旋转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那人戴着一个黑色口罩,把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梁秋竹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声音冷了几分:“那个蠢货说的。”
邱林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瞅,眯着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沈嘉明?你怎么知道是他?”
“猜的。”梁秋竹淡淡吐出两个字,重新把烟叼回嘴角,打火机“咔哒”一声燃起幽蓝的火,低头点燃,烟雾缓缓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那冯文青知道后,没什么反应?没跟你翻脸?”
梁秋竹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个烟圈:“他要恨死我了。”
“不是,那你还这么淡定?”
“淡定吗?”
梁秋竹垂着眼,指尖的烟狠狠戳在雕花鎏金的栏杆上,昂贵的红木被烫出个黑印,火星簌簌往下掉。
“我现在,很想杀人。”
第198章
冯文青收店前的最后一波顾客是对小年轻情侣, 两人凑在柜台前问他:“老板,这附近有没有便宜又靠谱的租房呀?我们刚毕业,预算不多。”
冯文青随口附近报了几个性价比高的老小区,小情侣听得认真, 临走时还说了句谢谢老板。
看着两人依偎的背影, 冯文青擦案板的动作突然停住, 他猛地想起件事,掏出手机。
“姐,我是小冯,你还记得我吗?”
“哦,小冯啊!”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房东老太太洪亮的声音, “记得记得,就是那个开肉夹馍店的小伙子,生意一直挺好吧?”
“还行,姐。之前我带了个朋友在你那儿租过一个单间,顶楼的, 你还有印象吗?”
“咋能不记得!那房子不是不争气嘛,漏水给泡坏了。”
“对,我就是想问, 那房子现在……”
“哎呀不好意思啊小冯, ”房东抢先打断他的话,语气无奈, “那房子还没修好呢!屋顶的防水层得全部重新铺,工人排期排到下个月了,暂时是真没法住人哈。”
“还没修好?”
“可不是嘛!我也着急啊。只能让你那个朋友在你那儿再多住一阵了,等修好了我第一时间跟你说。”
冯文青握着手机,站在空落落的店里,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突然明白了什么。
“姐,那房子我们不打算租了。”
“啊?不租了?”
“嗯,你要是有合适的租客,就租给别人吧,不用留了。”
他转身拉开柜台的抽屉在一堆零钱和单据里摸索,很快摸到一枚冰凉的金属钥匙。
“钥匙在我这儿,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哦……哦……好。”
挂了电话,冯文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关灯锁门。到了家门前,推开门的瞬间,又在玄关发了个呆。
梁秋竹住进这里不过一个多月,可那些细碎的痕迹,早已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渗进了屋子的每个角落,创造出的琐碎竟比和沈嘉明相处四年留下的还要多。如今他一走,这屋子感觉面积都仿佛大了一倍不止。
冯文青踢掉鞋子,没开灯,就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踉跄着倒在沙发上,浑身的疲惫感瞬间翻涌上来,只想沉沉睡去。
手边突然摸到个柔软的东西,他下意识抓起来,在黑暗中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是梁秋竹的一件薄外套,浅灰色的,面料柔软,还带着点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沙发缝里,昨晚他收拾时竟没发现。
他抬手就想往旁边丢开,可动作顿在半空,过了几秒,他又缓缓把外套拉了回来,轻轻盖在自己身上。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冻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身上盖着的梁秋竹的薄外套滑落在地,布料还带着点残留的温度,他捡起来抖了抖才放回原位。
洗漱完出门,他习惯性往街角的早餐店走,老板娘有些疑惑地问他梁秋竹怎么没跟他一块儿来。
冯文青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他回家了。”
“回家啦?”老板娘一边舀豆浆一边念叨,“是不是店里活儿太累,扛不住了?也是,现在的年轻人,哪干得了这么些起早贪黑的苦累活,能坚持那么久也不容易。”
热气腾腾的油条和豆浆递到面前,冯文青看着蒸腾的雾气,喉结滚了滚,突然开口:“不是,是我把他辞了。”
说着他拎着早餐转身就走,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有些发疼。
店铺最近的生意日日都很火爆,先前有梁秋竹搭把手,两人勉强能应付,如今只剩他一个忙得脚不沾地。
他没直接去店里,而是绕路去了附近的打印机店。没一会儿他手里攥着张刚打印好的纸走出来,到了店就往门框上贴。
【馍馍哒急聘小工】
要求:手脚勤快、能吃苦,有无经验均可(新手教)
工作:揉面备料、打包收银、店铺清洁
待遇:月薪3000+,包吃,月休4天
做完这一切,他总感觉后背有道视线黏着。下意识转头,视线穿过街道,落在对面的咖啡厅里,靠窗的位置坐了个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口罩遮了大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正朝着他这边看。四目相对的瞬间,对方却像没察觉似的,自然地移开视线。
冯文青转身进店,系上围裙,开始新一天的忙碌,和面、醒发、卤肉,锅里的卤汁咕嘟冒泡,香气漫出店门,很快就排起了队。
忙到中午,他饿得发慌,懒得单独做饭,就给自己夹了个厚实的肉夹馍。已经正式入冬,店里特意放了个小太阳,橘红色的光烘得周围暖融融的。他一边啃着肉夹馍,一边伸着手烤火,刚咬下一大口,就听见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停在店门口。
“要肉夹馍吗?”他头也没抬,含糊地问了句。
放下吃了一半的肉夹馍,一边擦着手一边起身,抬眼一看,黑帽子、黑口罩、黑风衣,正是刚才那个男人,对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熟练地拿起烙好的馍,用刀划开,舀了满满一勺卤得软烂的五花肉,撒上青椒丁,再浇上两勺卤汁,压实了递过去。
下午两三点,店里终于清闲下来,他关了店门,想起昨天跟房东老太太说的要送钥匙,便先去了那间出租屋。
钥匙插进锁孔拧动,推开门的瞬间,果不其然,屋里干干净净,墙面干爽,没有潮斑,没有水渍,分明是好好的,跟房东说的还没修好完全对不上。
梁秋竹为了能跟他住在一起,还真是煞费苦心。
他沉默地关上门,把钥匙揣好。找到房东老太太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钥匙递了过去。老太太接过钥匙,眼神有些闪躲,想说什么,却被冯文青平静的目光堵了回去,最终只干笑了两声。
回到店里重新开门,那股视线又落了过来。冯文青下意识转头,街对面咖啡厅的靠窗位置,那个黑衣男人见他看过来,立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从早上坐到现在,屁股都快坐烂了吧?也不知道是有多爱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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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万字,等我熬夜赶出来,手速太慢了……
馍馍哒的灯彻底熄灭后, 街对面咖啡厅里的男人才缓缓起身。
坐进宽敞的车后座,他刚解锁手机,屏幕就弹出一张照片和一条语音。
他点开照片,一个男人被反手绑在铁椅上, 手腕脚踝都被粗麻绳勒出红痕, 嘴被宽胶带死死封着, 只露出一双布满恐惧的眼睛。头发凌乱如鸡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叠着新旧伤痕,看着十分狼狈。
紧接着点开语音,邱林的声音传出来:“真是给这小子睡爽了,现在才醒, 没揍两下呢,又是尿失禁,又是晕过去的。”
语音还没听完,又有两个视频接连发来。他点开第一个,画面里的沈嘉明深色裤子上一片刺目的湿痕, 顺着裤腿往下滴,鼻涕眼泪混在脸上,糊得狼狈不堪。
宽胶已经被取下, 他声音嘶哑得几乎破了音:“我再也不敢了……”
刺耳的求饶声像指甲刮过黑板, 他心烦地退了出去。
第二个视频里,邱林正揪着沈嘉明的头发, 迫使他抬头。
沈嘉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是傅征!全是傅征指使我的!是他要我给梁起舟和梁秋竹下药,搞出丑闻让你们身败名裂,到时候梁氏乱了,他就能趁机夺权。”
刚看完视频, 邱林又发来一条语音:“我靠!真没想到是傅征!他怎么这么狠?”
梁秋竹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个嗯。他早有预料,沈嘉明这草包没那脑子,背后必然有人出招。
这几天没直接把沈嘉明送进局子,就是笃定他背后有推手,想顺着这条线揪出藏在暗处的人。原本还打算慢慢耗,等对方露出更多马脚,没想到沈嘉明自己急着跳出来,跑去冯文青面前嚼舌根,纯属撞枪口上,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拨通了邱林的视频电话,那边几乎是秒接,屏幕里立刻出现邱林的大脸,背景里能看到沈嘉明缩在墙角,肩膀还在不停发抖。
“把手机给沈嘉明。”
邱林立刻应了声,伸手揪着沈嘉明的后领把他拽起来:“抬头看屏幕。”
沈嘉明被揪得脖颈生疼,只能被迫抬起头。看清手机屏幕上那张脸时瞳孔骤然一缩,昨天晚上,这人坐在包厢最中央的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烟,眼神冷得像冰,全程漠然地看着他被两个保镖拳打脚踢,如同在看一条死狗。
屏幕里,对方的眼神极具攻击性,眉峰微挑,薄唇轻启,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沈嘉明,想活着走出这里,不用蹲大牢吗?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招聘张贴出去的第二天,就有三个人找上门应聘。冯文青最终定了个二十七岁的小伙子,高高瘦瘦的,说话健谈不怯生,试工的时候上手极快,整个人透着股实在劲儿。
新伙计叫阿哲,入职后学得格外认真,没用几天就把店里的流程摸得门儿清。冯文青看他干活踏实不偷懒,心里挺满意。
这天午后,店里不算太忙,冯文青正低头擀面,案板上的面团被擀得又圆又匀。阿哲在旁边切青椒丁,突然停下手里的刀,挠了挠头说:“哥,你觉不觉得凉嗖嗖的?”
“冷吗?”冯文青手上没停,随口回道,“最近温度低,冷的话就去把小太阳挪过来烤烤,或者多穿件外套,别冻着。”
“不是身子冷。”阿哲皱着眉,“就是心里发毛,总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盯着咱们,那眼神跟要杀了我似的,怪怪的。”
冯文青擀面团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瞟向街对面的咖啡店,果不其然,靠窗的那个位置,那个戴帽子和口罩的男人还在。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若无其事地转开脸,低头看起手机。
“你想多了吧。”冯文青收回目光。
阿哲琢磨了一下,咧嘴笑了:“也是,可能是我最近悬疑片看太多了,总脑补些有的没的,有点草木皆兵了。”
冯文青没再接话,手里的动作没停,把擀好的面饼一个个放进烤炉。刚放完最后一个,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电话,只听了两句,神色瞬间一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好,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他立刻脱下围裙往阿哲手里一塞,语速急促:“阿哲,你先盯着店,我出去一趟。”
说着转身就冲出店门,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四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棉城第一中学门口。他付了钱,快步走进校园,按照电话里老师的指示,径直找到高一教学楼的三楼办公室。
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两个高个子男生站在办公桌旁。一个脸上没什么表情,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冷的,可右眼下方青了一块;另一个则呲牙咧嘴,一手揉着红肿的脸颊,一手捂着胳膊,脸上的彩比旁边的人更明显。
办公桌后,一位中年女老师正一脸严肃地翻着本子。冯文青快步走过去,对着老师点头示意:“老师,我是冯以寒的哥哥,请问我弟弟他出什么事了?”
女老师抬眼看向他,合上本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今天下午课间,冯以寒和这位同学——”她指了指呲牙咧嘴的男生,冯文青朝他看过去,对方朝他笑眯眯挥了下手。
女老师继续:“吵了起来,后来直接扭打在一起,班里同学拉了半天才拉开。”
“老师,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这孩子平时性子闷,不爱说话,我回头一定好好说他。”
“哥哥你一定要好好说他。”旁边那个男生立刻接话,“冯以寒也太不尊重人了。”
女老师眉头一皱:“梁松云。”
冯文青看着两个孩子脸上的伤,追问他们是因为什么起的冲突。
女老师张了张嘴,半天才含糊道:“这事……其实是涉及到一些观念上的分歧。”
“对!”冯文青还想追问,旁边的梁松云已经往前站了半步,声音清亮地说,“因为冯以寒说同性恋恶心。”
冯文青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冯以寒。
而这时,一直垂着眼帘沉默不语的冯以寒已经抬起头来,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反射着灯光,镜片后的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平静无波。
冯文青很快从梁松云的解说中明白了来龙去脉。下午音乐课上,音乐老师给他们放了个音乐剧短片,里面有一段是与同性恋人又有关的情节,挺感人的。下课后冯以寒同桌问冯以寒怎么看待同性恋,冯以寒想都没想就说恶心,梁松云刚好在旁边听见了,就说同性恋一点都不恶心,他们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同一个性别而已,跟普通人没区别,不该被这么说。
“结果他死活不认同,还跟我争辩,说就是恶心,翻来覆去就这两个字,我们就打在一起了。”
说完,他还转头看向冯文青:“哥,你觉得这事是不是冯以寒的错?”
冯文青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半大的孩子打架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行了,梁松云。”女老师再次打断他,语气严肃,“观念不同可以沟通,动手打人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你家长呢?怎么还没到?”
“老师,我爸妈都很忙,实在抽不开身。我跟他们说了这事,他们让我先跟你道歉,说下周一定亲自过来。”
今天是周五,周末不上课。
女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行吧,那下周让你家长务必来一趟。”
随后,她又对着两个学生展开了一番长篇教育,最后让他们每人写一千字检讨,周一早上交上来,这才算完事。
已经到了高一放学时间,校门口渐渐热闹起来,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往外走。冯文青看了眼身旁一直沉默的冯以寒,开口:“这周末要不要去我那儿住两天?”
冯以寒抬眼,镜片后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两秒,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回宿舍收拾点东西。”
“我在校门口等你。”
原地只剩下他和梁松云,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梁松云显然还没放下刚才的事,锲而不舍地追问:“哥,你还没说呢,这事到底是谁对谁错?你可不能因为冯以寒是你弟弟就偏袒他。”
冯文青无奈地笑了笑,他琢磨了一下,认真回答:“站在你们自己的角度,其实都没问题。你维护你觉得对的事,他有他自己的看法,只是表达方式太偏激了。”
“这哪能一样?”梁松云还想争辩,可已经到了校门口。冯文青去停车区把小电驴移过来,梁松云站在原地等家里的司机。
他等了没两分钟,就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偏头一看正是冯以寒。
“你哥去找车了。”
冯以寒没搭理他,依旧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梁松云看着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心里那点火气又冒了上来:“你哥刚才可说了,我的观点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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