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傅征这人倒是脸皮够厚, 被骂成那样了也能笑脸相迎,转头就像没事人一样,依旧鞍前马后地围着梁起舟转,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现在也是如此。
刚被梁秋竹用“别往脸上贴金”“好恶心”之类的话怼了回去,他脸上的笑容也只是微微僵了一瞬, 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甚至还能语气轻松地问:“看起来你和那位冯先生的关系很好?”
梁秋竹冷哼一句关你屁事,二话不说朝着楼下餐厅的方向走去。等到了餐厅,梁明远和李蓉都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长长的红木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午餐,从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到清蒸鲈鱼,再到清爽的时令蔬菜,应有尽有。
李蓉见他到来,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秋竹下来啦?饿不饿?阿姨特意让厨房做了你以前爱吃的糖醋排骨,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梁秋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兀自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东西,夹起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塞。
梁明远原本就因为昨天梁秋竹的叛逆心里有气,现在看到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他放下手里的青花瓷碗,“啪”的一声,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梁秋竹头也不用抬,就知道梁明远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又是那些烂掉牙的陈词滥调。
“目无尊长!”
“一点礼貌都没有!”
“白养你这么大了!”
梁秋竹像个机器人一样,嘴里嗯嗯嗯地应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剩下的红烧肉,完全没把那些话听进去。
心里想的是,好腻,完全没有冯文青做的好吃。
等梁明远的怒斥告一段落,他才慢悠悠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然后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吃完了。还有事吗?没事我就上楼了。”
梁明远见他油盐不进,怒火攻心却又无可奈何。他现在确实管不了梁秋竹了,梁秋竹有了自己的产业,不能再像读书时那样用停掉信用卡来威胁他。
最后,他只能强压下火气,冷冷地说:“明天是松云的生日。”
梁秋竹头也没抬,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昨天才会那么轻易地留下来,现在也还没打算走。他就是要等参加完梁松云的生日宴,再回冯文青身边去。
吃完饭后,他又缩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给冯文青发了几条消息,可冯文青忙着店里的生意,回复得都很慢。梁秋竹也不能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太清闲,只好忍着没多发。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觉得房间里空荡荡的,百无聊赖之下给邱林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挂没多久,房门就被推开了,邱林人还没进来,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身影就先窜了进来。
前两次见面都是在冯文青眼皮子底下,一人一狗还得假装互不相识。
现在不用装了,珍珠一进门就兴奋地扑到他怀里,尾巴摇得像个高速运转的小马达,还伸出舌头舔他的脸颊,梁秋竹也毫不吝啬地撸起了狗毛。
“行啊你,小日子过得挺滋润,还胖了点。”
他一边撸毛,一边随口问了邱林一些珍珠的近况,比如最近有没有调皮,饭量怎么样。
邱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你不是天天在微信上问么?现在还有什么好问的。”
梁秋竹一想也是,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注意力又全回到了珍珠身上。
倒是邱林,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一脸敬佩又带着点不可思议,神秘兮兮地问:“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珍珠,你把我衣服都弄皱了。”
邱林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样:“我是说你跟那个冯……文青!一个多月了吧?”
梁秋竹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啊了一声。
“不是,”邱林瞪大眼睛,一脸夸张,“你真就在那鸟窝里面挤了一个多月啊?还穿成那样?”
他一边说,一边回忆起前两次见梁秋竹时的情景。身上穿的都是些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料子看着就廉价,完全不是梁秋竹平时的骚包风格。
以前的梁秋竹,身上的衣服不是限量款就是高级定制,袜子都要穿名牌。夏天爱穿那种带点透视感的纱网衬衫,耳钉要选最闪的碎钻款,脖子上永远少不了链条,长短叠戴,叮当作响,十根手指至少得戴五个戒指,从铂金到玫瑰金,款式从不重样。身上还得喷上特调的香水,走到哪都自带香气。
可再看看现在,活脱脱像个刚从乡下进城的淳朴大学生。
“什么鸟窝?”梁秋竹抬起脚就朝邱林的方向踹了过去,“会不会说话?那叫温馨小屋!”
邱林灵活一躲:“行行行,温馨小屋。”
他赶紧转移话题:“所以,你们发展到哪步了?牵手了?还是……嘿嘿嘿?”
梁秋竹蹙眉:“别做那种表情,很猥琐。”
“行行行,不做了不做了。”邱林赶紧收敛了表情,却还是不死心,“所以到底发展到哪步了?快从实招来!”
“就亲了嘴。”
"不是吧?!你进展那么慢?我还以为你早就……”
他话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还颇为不满地补充道:“还枉我上次为了帮你撑场面,找了那么多群众演员去排队,营造你生意火爆的假象呢!”
说起这个,梁秋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对了,我记得你家名下有做新媒体营销的企业。我给你转一下那条澄清视频,你想办法投点流,然后安排几个名气大的探店博主去店里拍个探店视频,把热度再炒起来一点。”
“你特么拿我当工具人使呢?”
梁秋竹挑了挑眉,语气理所当然:“在我会所喝那么多酒,给点回报不是应该的。”
“行行行,全交给我。”邱林叹了口气。
他看着梁秋竹,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梁秋竹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瞥了他一眼:“有屁放。”
邱林被他这么一催,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竹子,你这是来真的啊?”
他原本以为梁秋竹只是一时兴起,玩腻了就会回归以前的生活。可看他现在这架势,又是装穷蜗居,又是澄清谣言,这投入程度,可不像是闹着玩的。
梁秋竹奇怪:“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来假的?”
“不是,”邱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按理来说不应该都是来假的吗?不然你告诉我,哪个富二代少爷看上贫穷小白花的故事,不是电影里演的戏码?你跟我说你动真格的?对象还是个开肉夹馍店的?你真能跟他一起挤在那个小店里,天天闻着油烟味?能习惯他那种没日没夜的苦日子?就算你可以,你觉得你爸能接受吗?”
“为什么要老头子接受?他当初把李蓉娶回来经过我同意了吗,我谈个恋爱还得经过他批准?”
邱林被他问得一愣,仔细一想,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梁秋竹已经经济自由,翅膀硬了。他非要跟那个冯文青在一起,梁明远确实也没法从根本上阻止。
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眉头紧锁,抛出更现实的问题。
“那你就没想过人家总有一天会发现真相啊?你就打算瞒人家瞒一辈子?就假装穷一辈子?你没想过被发现的后果?”
第189章
晚上九点半, 梁秋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冯文青应该已经忙完店里的活回到家了。特意找到跟昨天一样的白墙背景,然后才给冯文青打了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一次,两次, 三次……都没人接。
就在他以为冯文青可能在洗澡时, 电话总算被接起来了。
他面色一喜, 立刻露出笑容喊了一声哥。
屏幕那头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过了几秒,镜头画面才动了动,然后,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央。
梁秋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语气冰冷:“你谁?”
对方的眉头比他皱得更深,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语气戒备:“你又是谁?”
“我是冯文青的朋友,我找他有急事。他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
“啊。”对方越过屏幕朝着浴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语气平淡无波,“他在洗澡。”
冯文青在洗澡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讨厌的蚊子似乎消失了。今天都没有新的红点增加, 他松了口气, 快速冲完澡出来。
一抬头,就看到冯以寒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个手机似乎正在看什么。他原本没有在意,只是不经意一瞥,却发现那手机似乎是自己的。
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冯以寒已经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朝他的方向递过来:“有人找你。”
冯文青走过去接过手机, 一眼就看到屏幕里的梁秋竹,眉头正微微蹙着,一脸冷冰冰的模样。
“秋竹?”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梁秋竹见到他之后,紧绷的表情才总算有些缓和下来,眉头舒展,喊了一声哥。
“我刚才在洗澡。”冯文青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窗子旁边走过去。他打开窗子,一股冷风立刻飘了进来,于是又把窗子关小,只留一点缝隙透气。
梁秋竹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不乐意:“我知道,刚才那人说了。”顿了顿,他又问,“哥,那人谁啊。”
冯文青朝身后看了一眼,冯以寒已经不在沙发上,而是坐到了餐桌上,正低头默默地吃着刚才他们打包回来的炒河粉。
冯文青转回头看向屏幕,压低声音回答:“我弟。”
梁秋竹愣了一下,刚才那人看着确实年纪很小,像是个高中生,他还真没料到那是冯文青的弟弟。
“你还有弟弟啊?”
“嗯,我家里有两个孩子,我弟他现在十六岁,在读高一。”
“没听你说过。”
“嗯……”冯文青含糊地应了一声。因为和这个弟弟关系算不上多好,甚至有些疏远。
“他是来找你玩的?”
“……算是吧。”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便转了个话题,“今天怎么样,事情办好了吗?”
“快了,”梁秋竹说,“快的话明晚,慢的话最迟后天早上,我就能回来了。”
后天啊……冯文青心里默默想着,感觉还是有点慢了。
思忖间,他感觉一股灼热的视线透过屏幕看了过来。低头一看,梁秋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嘴唇。
冯文青立刻就想起昨晚梁秋竹在视频里说的那句回来了要亲你。
他顿了顿,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再不吃就要凉了。”
冯文青回头看了一眼,冯以寒已经快吃完了,正用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他。
他便没再多说,只对着屏幕里的梁秋竹用口型说了句:“等你。”
梁秋竹也意识到两人这时正在吃夜宵,笑了笑简单道别后就挂了电话。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
他把手机随手扔在床头柜上,身体重重地倒回大床上。想起邱林刚才问的那番话,盯着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吊灯,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思索什么。
冯文青挂了电话后,走到餐桌旁在冯以寒对面坐下,然后开始打开自己那份炒河粉的包装袋。
空气里一时有些安静,只有塑料袋摩擦的声音。
直到对面的人突然开口,打破沉默:“他为什么喊你哥?”
冯文青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他”指的是谁。
“他是我店里的小工,比我小几岁,所以喊我一声哥。”
“你昨天在客厅吹头发磨蹭半天也是在和他打电话?”
“……你听见了?”
“没有,但是你回房的时候脸很红。”
是吗?冯文青倒是没注意到。
被这么直接地指出来,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个小工,为什么要住在你这里?”
今天的冯以寒话实在有点多了,但兄弟俩确实好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张餐桌上平心静气地聊过天,冯文青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他租的房子漏水了,暂时在我这里过渡一下。
冯以寒听了这个解释,却没说话。
冯文青刚往嘴里塞了口河粉,还来不及咀嚼,感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抬起头一看,冯以寒果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换男朋友了。”冯以寒说的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冯文青忘记了咀嚼,嘴里鼓鼓囊囊的,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冯以寒的第六感也太敏锐了,虽然他和梁秋竹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但关系也确实非同一般了。
他张了张嘴,想否认,又想承认,最终只是含糊地动了动腮帮子,什么也没说。
冯以寒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问题却一个接一个,步步紧逼:“之前那个男朋友,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
“……就前不久。”
冯以寒沉默了几秒,筷子在塑料碗里拨了拨,又问:“为什么?”
“不合适。”
“谈了四年,说不合适就不合适?”这话问得和当初陈卓川问他时如出一辙。
冯文青没有回答,只是避开了弟弟的目光:“你先不要跟爸妈说。”
虽然在他们眼里,自己跟谁在一起根本没有区别。只要是跟男人,在他们看来就都是有病。
“我才没那么闲。”冯以寒说着,有些烦躁地戳了戳自己碗里的炒河粉,米粉被他戳得支离破碎。
冯文青失笑一声,没有接话,开始咀嚼嘴里的河粉,确实有些凉了,不如刚出锅的时候好吃。
冯以寒又说:“明天是周日,我要回学校了。”
“好,我送你。”
“不用。”
“你自己能找到路吗?”
“不然我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冯以寒抿了抿唇,“我不是小孩子了。”
冯文青看着他抽条拔节般已经快要赶上自己的身高,突然笑了笑:“是哦。”
当晚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虽然都是弟弟,但冯以寒和梁秋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梁秋竹只要在他旁边,就总想蹭过来和他贴贴。而冯以寒,则是和他能离多远有多远,尽量占据着床的一角,泾渭分明。
夜深人静,冯文青却迟迟没有睡意。身旁的冯以寒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熟。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沉入梦乡。睡着睡着,冯文青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以前的事情。
十四岁那年,他第一次和班上的一群毛头小子聚在没人的旧仓库里偷偷看一张翻录的黄片。屏幕上腰细腿长的□□扭来扭去,身边的男生们看得津津有味,发出阵阵窃笑和起哄声。
可他却对那些画面毫无兴趣,目光反而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个身体构造和他们一样的男优身上,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悸动在他身体里苏醒。
他那时并不知道这是“不正常”的。直到后来某次在同样的仓库里,他和班上一个男生尝试了亲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不记得那个男生长什么模样,甚至忘了他的名字。只记得嘴唇交碰时那柔软而青涩的感觉,以及当初被老师撞见时,对方脸上那种混杂着震惊、厌恶和失望的复杂表情。
那是一个夏天,空气燥热得像一团火,可冯文青却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湿冷的。
学校办公室里,他和那个男生都被叫了家长。面对老师和双方父母的质问,那个男生突然哭了起来,一口咬定是冯文青先勾引的他。
冯文青他爸当场就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冯文青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
后来,那个男生转学了。而他因为家里没有那个条件,只能继续留在原来的学校。
在那个封建落后的小县城里,一切小众的、不符合所谓常理的东西,都是不被认可的。
身边的同学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打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好奇、嘲笑、恐惧。
他成了一个异类。
亲戚们见了他,总是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父母更是觉得他丢尽了家里的脸,说他是有病,是中了邪。他们找来了所谓的大师给他驱邪做法事,折腾了好几天,却没有任何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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