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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鞘(他山之猹)


唐珩蓄势待发想要还击的那只手,突然就挥不下去了。
他窘迫地撇过头去,顿了一顿,又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时,他才又问道:“……你突然发什么疯?”
江封依旧是闭着眼。
“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如果想要答案的话,那么我的回答是:‘是的’。”江封的音量不大,吐字却很清楚,“把你带出圣所,引导你成为黑暗哨兵,这些都是我将自身利益最大化之后的选择,还有……”
说到这里,江封却又蓦地噤了声,两颊显出僵硬的线条弧度。是他咬紧了牙关。
唐珩怔忡了一下,很快想明白了。
这是刚才那一“吻”的后遗症。虽然结合的进程最后被向导亲手中断,但连结依旧存在着,甚至是因此而更被夯实了些。
而受此影响,他想要坦诚。
“还有什么?”唐珩的表情沉了下来。“你有事情在瞒着我。”
说着,他凑上前去,面庞压近江封,说话间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许久的沉默之后,江封重新睁开了眼,径直看向这个逼近自己的哨兵。
“还有,我带你来靶城,是想要利用你。”江封道,“即便只是暂时性的精神连结,对我的实力也还是有所提高。虫潮在即,我需要有一名哨兵辅助我。你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唐珩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答复,脸上那作出来的凶恶再也维持不住了。他眨了眨眼,像是忽地就被抚顺了毛,连稍早些的郁结都消失殆尽了。
虽然江封的表达听起来有点那么让人不爽,唐珩想道,但是这其实不就是承认了想要自己给他当搭挡的意思吗?
哨兵想得太理所当然,是以错漏了江封说话时显而易见的不自然。
“就这个?”察觉到话音轻快得过分,唐珩清了清嗓子,又道,“不就是给你搭把手的事情吗?老子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情呢。”
说完,他一挑眉,干脆地把人放开了。
“你直接说不就可以了,老子又没说不帮。”想到刚才那种巩固连结的方式,唐珩禁不住又有些脸热,便索性转过身朝室内走去,“那什么……你是不是现在还需要休息一下?你的文件在哪里?我帮你找吧。”
“没有文件。”
“嗯?”唐珩一愣,回头看去。
这道目光却没有得到回应。
或许是刚才的精神力消耗得狠了,向导急需要恢复精力,江封站在原地又轻阖上了眼。
见此,唐珩的喉结动了动,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就此安静下来,陪着他。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江封如期出现在了起降点处。
从半露天的那片遮雨檐向外望去,轻易地就能看见之前如熊熊燃烧的篝火一般亮着的那栋高楼,此时它不再刺眼地发着光,而是像是燃至尽头炭木的,依稀在玫红的夜幕中留下一幢暖橙色的残影。靶城的中转站暂时封闭了,而各式飞行器仍旧接连不断起降着,宛如受惊了的蜂群,从靶城的这端飞向另一端,携着生的希望,奔向死的无畏。
唐珩收回了远眺的视线。
他默默地跟在江封身后,与向导隔着半步远的距离,而他们的面前,站着的是整装待发的士兵。
飞行器起飞的隆隆声中,没有争议,没有议论,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制住。
江封的目光扫过这些士兵,扬高了音量,“我需要你们在C区撑六个小时,做得到吗?”
“能!”
斩钉截铁的回应如重锤落地,融作了一声。
唐珩与江封一同上了飞行器。
当看到驾驶位上的李擎时,唐珩着实震惊了一下,但转念又想到舱内的江封,便也觉得不是不可能。
这一架飞行器内坐着的都是熟面孔。
江封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或许是出于对首席向导的尊崇,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身旁被空出了大半个人的身位,与另一排被挤得被迫和人臂膀相贴的唐珩形成了鲜明对比。飞行器内的人数是按照载额划定的,那一帮壮汉缩手缩脚地挤在一处瓜分了剩下的空间,看起来委实有些滑稽。
坐在唐珩旁边的最开始是一名向导,等起飞时的颠簸过去,他视线再往旁边一移,二人之间蓦地就多出来了一位哨兵。接触到唐珩看来的视线,那名哨兵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与之前的那名向导耳语了几句,脸上露出一个有点憨的笑容,像是春日里的棕熊。
这两人是搭挡,抑或另一种更亲密的关系。
唐珩看向他们的目光一沉,继而又落向前排的位置。
[江封。]唐珩唤道。
被喊着名字的向导正在翻阅一份文件。感知到这一声,江封没有抬头来,只眼角余光看去,递予一记无声地询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喊你一下。]
说罢,唐珩逃也似地把视线投向了窗外。经过特殊处理的舷窗上呈现的仍是千篇一律的街景,可看着这种一成不变的景色,唐珩又禁不住觉得心情有些不合时宜的雀跃。
他允许了自己唇角的微小上扬。
光源在那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发出的辐射与光热足以让巨量的虫族受其吸引,当它猝然熄灭之后,剩余的“白炽灯”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虫子们的主要目标,其中,离它最近的南三十七号靶城首当其冲。
C区位于南三十七号靶城与一号光源直线连线的中部。
如果忽略舱内不断积蓄的如乌云般的压抑,那么这一路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平和的。可是下一秒,这种平和就被打破了。
猝不及防的,飞行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众人还来不及从这阵摇晃中回过神来,飞行器就猛然向上拔升,约莫半分钟之后,才又重新恢复了平稳行驶的状态。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渐渐的,路途愈发颠簸。飞行器的几组连续的变速转向下来,竟是让唐珩感觉到了久违的眩晕感……
终于,飞行器悬停住了。
“首席。接近C区了。”李擎道,“但是下面虫族分布得太密,高度降不下去。”

江封和李擎的对话声音不大,由于隔断的存在,李擎的声音听不清楚,但江封的两句听闻却是被听得一清二楚的。
与唐珩隔了一人的那个向导兴许是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听到江封的问话,不禁小声地问自己的哨兵,“‘房顶’有什么特别的吗?如果有虫子你们哨兵不方便下去,我们向导也是可以用精神力攻击的呀。”说罢,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用更低的声音补充了一句,“这里的大家都很厉害。就算不行,首席一个人应该也是可以搞定的吧?”
哨兵笑了一笑,也学着他的模样小声道:“不可以哦。这样做会使飞行器的动力系统受到干扰,失灵,然后坠毁的。”
“噢。”
在一片紧张的焦灼中,这一番对话并不是特别显眼。唐珩不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注意到他们,是不是只是因为他们坐在了自己的旁边。察觉到那个向导又朝舷窗的方向投来视线,唐珩皱了皱眉,向后靠了一靠身子。
哨兵抱歉地对他颔首,“不好意思啊。”
“没事。”
相比起自己周围的人,唐珩其实更在意江封此时的情况。但一如既往的,那人并不需要他的关心。
很快,决定已经被做下了。
江封道:“放梯索。准备下人。”
舱门缓缓地在眼前打开。
混杂着厚重土腥气的风嘶吼着灌入飞行器内,混杂着难闻的铁锈味和另一种类似于金属在高温下激发出的味道,飞行器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原位。
唐珩顺着开启的舱门往外看去。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不是贴地飞行地穿梭于楼宇之间,而是处于一种半空的高度,将将可以俯瞰这一片废墟,可视野里又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在夜的绛色中,只有远处一线隐隐的光——那是来自于繁华不眠的主城。
梯索被放了下去。舱内的士兵逐个向前,见此,唐珩也随之站起了身。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江封通过连结的话语。
[唐珩,你留在最后。]江封道,[先待在这里。你的任务是保证我和你自己的安全。]
[我不想搞特殊待遇。]
得到这个回复,江封才终于回过头来,视线笔直地掷向唐珩,[听话。按我说的做。]
唐珩:[……]
唐珩趁着起身的角度往下面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向导为了防止他不听命令地突然跳下,没有给予任何视觉辅助,是以这一眼便只搜刮到了一片废墟的隐约的轮廓。
好在“特殊待遇”也不是全然的特殊,除了唐珩之外,还有几对哨兵向导也留了下来。这让唐珩感觉好受了一些。
坐在唐珩旁边的那一对搭挡也下去了。按照顺序,他们是最后一组。
或许是因为前面已经有人开路了,哨兵便让向导走在自己的前头先下去,一手攀着梯索,一手则牵着自己的向导。风声将二人自以为小声的腻歪交流刮进了舱内,听得唐珩撇了撇嘴,又忍不住一个劲地看向江封的方向,似乎要将他的后背看出一个窟窿,好看看藏在胸腔内的那一刻心脏是不是也如自己那样,由于持续的注视而加快了跳动。
突然,飞行器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拽,然后绳索受不住力而猝然绷断。
紧接着,唐珩听见了一声嘶吼,是仓惶的,悲恸的,沙哑得不似人声,更像是野兽濒死时的咆哮——是刚才那个哨兵发出的。
出事了!
江封就站在离舱门最近的位置。他看着士兵们小心翼翼地落到房顶上,散开,侦察。为了安全起见,他用精神力监视着这一片区域的情况,少数几只不受屏蔽器影响的虫族也很快被发现消灭了。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可就在下一秒,变故突生。
一只蠕虫倏然蹿了出来,它不知道在接着同类尸骸掩护而潜伏了多久,这一咬便是致命的。在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它张开巨口,露出狰狞的口器,继而狠狠地咬在了绳索上。
——连同位于偏下方的那名向导一起。
眨眼之间,前一秒还言笑晏晏的人就没了,只剩下半截手臂,握着的手还残留着交握的余温。
那名哨兵顿时就疯了。
被江封击毙的那只蠕虫在他面前化作黑色尸骸,就像是一朵倏然于眼前炸开的黑色烟火,带来的却不是值得庆贺的欢愉,而是死亡的噩耗。目眦欲裂中,哨兵松开了攀着梯索的手,嘶吼着向下扑去,扑进楼宇周围涌动着的褐色虫潮之中。
江封骤然放出的想要控制住那名哨兵的精神力,扑了个空。
江封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目光移动,瞥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边的唐珩,表情一滞。
在一段长久得足以让唐珩发现的停顿之后,江封的视线越过他,看向更后面的那些士兵。因为刚才的异响,舱内出现了微小的骚动,但是由于长期以来的纪律,很快又平静下去。
江封这才重新看回唐珩,“你过来做什么?”
他问完这句话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明知故问,不禁皱了皱眉。
唐珩却以为这是对自己这一行动的不满。他朝舱外看了一眼,又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瞄江封此时的表情,待被逮着了,就大大方方地看了回来。
唐珩梗着脖子道:“我担心你……我刚才他妈的以为你也要跟着跳下去。吓死我了。”
“我没事。”江封顿了顿,又道,“等一下出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
唐珩来得迟,只瞥见了哨兵跳下去的那一幕,而看着只剩下半截的梯索,轻而易举地便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唐珩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我会注意安全的。你也是。”
梯索第二次降下。
自从出事以后,唐珩就一直守在舱门口,也不盯梯索的状况,就只定定地看着江封。
然后,或许是因为被注视时地不自在,他看到江封难得地皱了皱眉。
“走了。”江封出声打断了唐珩的遐思。
唐珩匆匆地应了一句,继而抢着走在了江封的前面
迈下第一阶的时候,他轻飘飘地道:[我走前面吧,这样如果出事了我还能护着你;就算目标是我,我的反应好歹也比你快一些。]
说着,唐珩又仰头去看江封的神色,然而或许是舱内调暗了亮度,向导的表情晦暗不明,只有那双眸子反射着微弱的光,像是两粒被云雾遮掩的星子。
而一直到全员安全降落到房顶,唐珩都没有等到江封的回应。
他们的落点是在一处三层建筑的天台,而这几乎是附近仅存的建筑了。
唐珩在下梯索的时候向下瞥过几眼。
在深色的夜幕下,依稀还是能看见有什么东西攒动着。兴许是由于这是被精神力探知的,每一只虫子的轮廓都清晰非常,而它们又层层叠叠地拥挤在一起,汇成翻涌的褐色波浪。有什么小玩意儿在罅隙中亮着幽绿的光,一闪一闪的,像是浓雾中遥遥望见的灯塔。
[那是微型阻隔器。]察觉到唐珩的视线,江封解释道,[为了提供降落平台,选定地址的周围会预先安放一些,可以使虫族最小程度地注意到这里,不过只能起短效作用。]
唐珩收回了再次投向楼下的视线,又问:[大概能持续多久?]
[最多五个小时。]
听到这话,唐珩不禁扫了一眼时间——刚过十一点,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唐珩感觉心情顿时沉了下来。他没有再继续发问。
除了江封,这里还有十数位向导,与哨兵几乎是对半开的数量。
唐珩默默看着。
没有过多的言辞命令,队列已自行散开,那个男人就站在最前端,背对着他,几乎要融入夜色离去。
若有所感一般,视线焦点处的那人回过了头,递来一眼。
哨兵没有看清楚那一眼中的含义,只是怔忡地立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
下一秒,唐珩蓦地一震。
浩瀚的精神力以江封为中心荡开,宛如巨石砸入深潭,溅起的波澜向四下层层地漾去。这一瞬间,天地都静了,哨兵耳边嘈杂的精神噪音消失殆尽,只剩下风吹过沙砾与废墟时微不足道的倾向。遥远处大型机器隆隆地响着,飘渺得像是幻觉似的耳鸣。
夜色是极好的隐蔽。
唐珩起先并没有发现变化,过了好一会儿,才依稀看见有什么不同了。
楼栋周围依旧涌动着密密麻麻的褐色虫子,但再远一些,已然是另外一片景象。像是有梳齿一遍遍地刷过,每刷一道,那褐色中的黑就明显一分。那些黑色虫骸成片地出现,停滞片刻,再又向地面坠去,像是暗涌的潮,一波又一波得扑向海中唯一的礁岸……
这一刻,唐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睁大眼睛,定定地站在原地,眼前的景象翻覆着,而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不久之前,江封与他接吻之后微微喘息着看着他的模样。
那双眼睛里看不见虹膜与瞳孔的界限,只盛着夜色,笼罩着天地万物的、妖冶的夜色。
一如此时。

一道粗噶的声音响了起来。唐珩在那人即将碰到自己手腕时猛地侧身,下意识反手一别,继而欺身上前……然后,唐珩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来人是同行的哨兵,刚才留在舱内垫后的人中,也有他。
唐珩松开了手。他看着这张蓄着大胡子的脸,语气不善地问道:“什么事?”
“阿城没了,想问你待会儿能不能补一下他的位置。”
“阿城?”
那人解释道:“向导死在眼前想不开,跟着虫子一起跳下去了的那位。”
由于之前被伍天俊暗算过,唐珩直觉不相信他的话。那人见唐珩沉默着不回应,又道:“我就是先来打个招呼。四个多小时之后,该做的戍卫你还是要去的。”
唐珩大概也猜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要在这里一直待到天亮,而阻隔器持续的时间最多只能过半,剩下的部分怎么度过?只能依靠人力来守。
唐珩握紧了身侧的那柄短刀,“再说吧。”
那人也不紧逼催促,点了点头,“也行。到时候你也要和你的向导知会一声。”顿了一顿,又谨慎地问道,“应该没问题吧?我看你是有固定搭档的。”
唐珩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望见不远处的那几名向导,只以为是其中的一个,也就不再多问。
实际上,因为这种攻击方式对向导的体力消耗巨大,所以他们是轮换制的。每三十分钟就有人被替换,而唯一不变的是一直站在最前面的那位首席向导,像是旗帜,像是无法撼动的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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