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子都有情绪,更何况是一岁多的望望。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时载想了下,亲亲望望的小手“原谅爹爹和爸爸吧,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调皮了,好不好”,望望舔了下棒棒糖,点点头“打屁屁”,时载赶紧说“好,以后爹爹和爸爸调皮,望望打我们的屁屁”,小家伙犹豫着点了下头,又小声叫“爹爹”。
叔仰阔平复了情绪,从望望的小肩膀上抬起头,“恩”了声,把小家伙嘴边沾着糖的口水抹了,跟他碰了下额头“望望刚才为什么不进来”,小家伙舔了下橘子糖,这会儿被爹爹和爸爸同时抱着,有安全感多了“怕怕”,叔仰阔一边用湿纸巾给他擦脸,一边轻声哄道“小老虎是怎么凶的,望望学一个好不好”,望望看看爹爹,又瞅瞅爸爸,他们好像开心多了,咯咯,再逗逗他们吧,小家伙一手捏着糖糖,一手攥紧,朝前微微伸着小脑袋,大大的“嗷呜”了一声。
咯咯,爹爹和爸爸都笑了,都开心了。
叔仰阔轻轻吸了一口气,握住望望的小拳头“对,望望真棒,望望凶了爹爹和爸爸,以后爹爹和爸爸真的不会再这样了,望望原谅我们吧,好不好”,小家伙专心地舔糖糖,爹爹和爸爸开心了等会儿就不让他吃糖糖了,咯咯……叔仰阔轻轻晃了一下怀里的小家伙,又问了一遍“好不好”,望望仰起脸笑了一下,点点头“好”,然后又说“屁屁”。
闻言,时载笑着亲亲望望的小胳膊“现在就打屁屁,望望要不要”,小家伙愣了愣,瞬间把橘子糖糖扔了,兴奋地蹦跶起来,想要跳到床上,大声喊着“要!屁屁!”
打爹爹和爸爸的屁屁啦!
时载趴了下去,拉了拉坐在一旁的高大男人,喊了声“哥”,叔仰阔顿了下,也趴了下去。
望望坐在爹爹和爸爸的中间,看看这个的屁屁,再看看那个的屁屁,笑得直捶床……然后捏紧小拳头,这个啪啪两下,那个啪啪两下……还不够,他站起来,还要踩踩!咯咯。
没站稳,跌在翻身过来的爸爸怀里,小家伙这是真的高兴起来了,但时载知道,再小的人儿都有记忆的,哪怕长大了忘记,如果今天不彻底哄好望望,这将是以后一辈子隐隐的创伤,他会一听见自己大声就害怕,一看见爹爹和爸爸气氛不对就哆嗦。
不仅要哄好,以后也真的不能再这样了。
时载想了下,男人方才的话给了他灵感,埋头在望望小胸脯上拱了拱,逗他“望望,咱们比赛谁的声音大吧”,小家伙笑得扭来扭去,点点头。时载就敞开嗓子“望望宝宝”!小家伙明显愣了一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时载赶紧笑着又喊了句“望望宝宝爱糖糖”,小家伙这才反应过来,爸爸不是在像刚才那样大吼大叫,咯咯笑了下,跟着也挺起胸膛吼起来“爸爸”!!!
声音竟然比爸爸还要大,小老虎似的。
时载哈哈大笑,更大声“望望是超级棒的宝宝”!!!
小家伙张了张嘴,哎呀,他还要喊什么呀,爸爸是什么,急得两只脚直扑腾,赶紧求助旁边看着他们的爹爹,爹爹跟他小声说了个“臭爸爸”,望望瞬间高兴起来,抓着两只小脚丫咯咯笑了几声,才大吼“臭爸爸”!!“臭爸爸”!!!
原来爸爸刚才没有吼爹爹,在比赛谁的声音大呢,咯咯,刚才是爸爸赢了,现在是望望!
小家伙尽情地吼起来了,没词的时候就“啊啊”喊,结果臭爸爸也跟自己学,他急得更大声音地“嗷呜”,没一会儿,小家伙跟爸爸喊得满头是汗。
客厅,仰云听得直笑,捣了下旁边人的胳膊:
“看吧,我就说没事,而且我大哥小哥超级会哄孩子的,不管是望望,还是以前的我……咳咳,小时候的我……酣哥真的别往心里去,夫妻就是这样嘛,床头打架床尾和。”
“……你倒是挺懂。”
“咳咳……没吃过猪肉我见过猪跑啊!放心吧酣哥,他们吵一吵,过后爱得更深,就怕都不说,憋在心里,那才真的有问题呢……我没说你有话不说啊酣哥,听错了话别赖我。”
闻言,秦西酣翻了个白眼,傻子。
仰云被瞪了一眼,还嘻嘻笑:
“再说了,其实根本就不是吵架,酣哥没听出来吗?我可是知道,前面两次也是这样,是我大哥吃醋,小哥单方面收拾他呢……反正真的没什么,我小哥那个人吧,你也知道,反正对他觉得好的人就掏心掏肺,有时候难免招人喜欢,哼哼,小哥那时候抱着你,你们俩那叫一个情深意重的样子,我跟大哥都吃醋呢,又不敢说……啊!打我干嘛呀!”
被人冷冷瞪着,仰云撇撇嘴,继续说:
“大哥的独占欲很强,特别特别能吃醋,能给小哥特别坚定的爱,让他感觉到特别有安全感的温暖,小哥又很会爱人,特别特别热情,把大哥那颗千年不化的老寒心都融化啦,两个人就是天生一对嘛,一个吃醋也好,一个招人喜欢也罢,他们心里很爱很爱对方,那就能在这样的小磨合中更加爱彼此,我觉得比平平淡淡相敬如宾要好得多。假如一开始就已经到达了爱的顶峰,那时间久了,彼此心里会不会就觉得没意思呢……他们这样反而倒好,一直更爱对方,一直在彼此心里占据和索取更多的爱,就能一直甜蜜下去。”
“……”
“嘻嘻,其实我觉得吧,就是他们的小情趣……啊!又打我!”
秦西酣弹了一下,抬起头靠在后面,仰云没再说话,跟他静静地靠在一起。两个人听着卧室里的嘻嘻哈哈,秦西酣深吸了一口气,他好像……没有仰云懂爱,何必……十年怕井绳。
大哥和小哥的吵闹让他看到了幸福原本的模样——非对方莫属的坚定感。
卧室,望望咯咯笑着睡着,时载脸都笑僵了,瞪了眼叔仰阔,他们的事改天悄悄说吧。
对于受了惊的小孩子,不能哄完了就算完事,除了当天晚上的安抚,接下来几天,叔仰阔更是没有一刻不把望望抱在怀里,帮小家伙重建安全感,时载则一直陪着望望玩“比赛谁的声音更大”游戏,让小家伙对他们吵架的那段记忆改变为“爹爹和爸爸在玩闹”,两个人还多多相处多多在小家伙面前抱抱,叔仰阔每天都把小家伙抱去古玩街,让他看到爹爹和爸爸是真的很好,而往后呢,两个人也吸取教训,绝不在小家伙跟前吵架,甚至是表现出不高兴的情绪。
孩子的性格、情绪,大概有六成来自于先天,剩下的,则在家庭中慢慢完善、改变。假如原生家庭在孩子的心中出现了裂缝,便如一场绵绵的潮雨,每一次阴天,孩子都会“关节疼”,长此以往,那种隐痛就成了一辈子的伤。所以他们无比重视,在这爱与重视之下,望望自然好了。
为了确保望望是真的好了,时载还非要叔仰阔跟自己进行了一场“场景还原”,两个人就坐在小家伙跟前“生气”,一个沉默,一个大喊……望望已经形成了新的“应激”,一听见爸爸这样大喊,他就小胸脯一挺,跟爸爸对着吼,吼完了三个人都笑,小家伙兴奋地为自己拍巴掌。
这一桩事情结束,两个人之间的还没有,连续几天晚上,他们都是让望望睡大床,白天也是一个哄着抱着一个陪着玩闹,没有腾出空来。
十月末,秋意更浓,古玩街上一直有簌簌的落叶声和哗啦的扫落叶声。
这天上午,时载正在专心清洗一件宋瓷残片,小林大声喊他,时载才看见隔壁古玩店的小宋已经站自己跟前了,眼睛有些红,他笑了下“怎么大驾寒舍”,小宋的眼睛更红,赶紧深吸一口气压住“时老板,方不方便跟您说两句话”,时载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东西,带着小宋站在古玩店其中一个门的门口,让里面人能看见,省得某个人觉得他跟别人店里的员工单独相处呢。
小宋往后看了一眼,却也没办法,赶紧求情:
“时老板,我被叔老板开了,您能不能帮我说两句好话,我真的不想去别的店,叔老板和您待我们很好……”
“他还真敢?!”
没听完,时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臭男人就是欠揍!
他刚要撸起袖子进去揍人,小宋赶紧拉住他:
“叔老板开了是开了,给我找了别的店让我去,但是我不想去……时老板,真的对不住,确实是我多嘴多舌……”
“你到底说什么了?”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我就开玩笑说‘叔老板,咱们嫂子魅力大,他那小学徒对他是五体投地’,我……我是想说小林对您敬佩……不过……”
“不过什么?”
小宋张了张嘴,往时载后面的方向抿了下唇,还是说了“他对您确实有些过多关注”,说完见时载眉头都皱起来,小宋赶紧摆摆手“是我瞎以为的,拜托您……”,没等他把话说完,时载叹了口气,让小宋照常上班,小宋哪里敢,叔老板前天就让他走,他硬生生拖了两天。
时载抓了下头发,心里烦躁,一把拽着小宋进去,穿过两个区,看见叔仰阔一手抱着望望一手在给一件古玩做标签,见了他,望望立即手舞足蹈起来,大喊着“爸爸”,叔仰阔则是赶紧起身,时载笑了下,冲望望怪叫了声“宝宝呀”,他才对叔仰阔道“小宋就在这里干”,男人愣了下后“好”,时载说完不再看叔仰阔的表情,让小宋该干嘛干嘛,自己逗着望望玩了会儿才走。
这天深夜,小客厅,叔仰阔还没进来的时候就心里惴惴了,被按着坐在沙发上,还没等怀里人在自己腿上坐稳,他扶了下,赶紧低声道:
“小载,哥向你保证,这辈子再也不会瞎问瞎管……”
“连老婆都不叫了!也不让店里人叫嫂子了!什么意思?!”
“老婆……”
“我已经让小林走了,帮他找了别家工作室当学徒。”
打断了叔仰阔,时载迅速把最关键的说了,男人眼睛一点点泛红的同时,他也难受起来,抬手抹了下想要流泪的眼睛,揪了下叔仰阔的耳朵,让他听自己继续说道:
“让哥有话不许憋着,但哥说了,我不好好沟通,还凶你,乱发脾气,这是我第一个错。”
“让哥吃醋告诉我,我哄,我能处理好,但哥告诉了,我没哄没处理,这是我第二个错。”
“让哥在我的爱里有安全感,但哥慌了、怕了,我没做到自己说的话,这是我第三个错。”
时载还在说着话的时候,自己肩膀上就已起潮一片,说到“第三个错”时,时载已经哽咽起来。这都是第几次啦,抱着他的人把自己看得比命还重,他却连男人吃下醋都忍不了。
可是,他也有些迷茫,这样下去,他还怎么跟人相处。
极力平复好情绪,叔仰阔抬起脸,低头,将怀里人眼角的泪水全部吮去,犹豫道:
“老婆,哥还有两个想不通的地方,能说吗?”
“……合着我还不止三个错了?!”
“没了……”
“说!”
臭男人还挺会顺竿爬,时载撇了下嘴,又捧着男人的脸亲了好几下,哄着他“快说”。
叔仰阔将怀里人往自己跟前又拖了拖,抱得更紧,低头在老婆脖颈处蹭了下,才道:
“第一,老婆为什么总让别人喜欢你?”
“……???”
“第二,老婆为什么知道别人喜欢你还不保持距离?”
“……!!!”
意思是他乱勾搭人?意思是他享受跟人勾勾搭搭?时载刚要发火,看见男人眼中的小心翼翼和惴惴不安,顿时心软,仰着脸长叹一口气,让叔仰阔好好跟他说一说,以后他怎么跟人相处。
二十分钟后,时载在男人宛如怨夫般的缓声讲述里,从气愤、惊讶、大笑再到感慨、心疼到揪在一起,最后是乖乖埋在男人的胸口,一遍遍红着眼睛“哥,我真的知道错啦”。
先是说从来没有限制他交朋友的意思,像他跟后来认识的丰揽、徐乎款,虽然他跟他们相处也过于亲近,但那两个没有喜欢他,叔仰阔就没计较;再是说白籍橡也喜欢过他,还跟着喜欢过他的谈埙一起回圳安,谈埙就算了,白籍橡……他还把白籍橡当好朋友,不过白籍橡现在被谈埙派去了外面出差,叔仰阔也就暂时算了;
接着是叔仰阔说他两套标准,说叔仰阔要是勾住了人就是叔仰阔的错,但对于他自己,他就完全不当一回事,而且叔仰阔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得很好,他却给小林继续喜欢他的机会,有点儿太不把叔仰阔当人看了;最后是总结,就是不该跟普通朋友相处太好,客客气气就行了,要是让别人喜欢上、而后还跟人继续没心没肺地相处,把自己老公置于何地。
举例清晰,有理有据,头尾衔接,扣题到位。
时载心中的小小迷茫也解开了。他总是因为觉得别人可怜而过多关照,如此一来,没有被爱过的人自然就容易……明白了,每个人的过去都有自己的那个人去弥补,他不是所有人的救世主。
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啦,避免同情心泛滥——比如他跟学徒,不多问,不操心,不称兄道弟。
新的“三不”生效,时载勾着男人的脖子,眨了眨眼:
“哥,你凶我吧,我欠收拾。”
“……真的?”
男人眼神倏地有些冷,时载莫名吞咽了下,点点头,就听叔仰阔用力按了下他的心口:
“去拿哥的皮带。”
“……!!!”
屁颠屁颠、轻手轻脚地去了,时载竟然有些期待。
重新跨坐上去,皮带却仍在时载手中,他眨眨眼道“哥,你不罚我吗”,叔仰阔紧紧捏了下怀里人腰,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他的心到现在还疼“哥让老婆哭了,还让望望……你打哥,狠狠打”,闻言,时载心尖又颤起来“干嘛呀,明明是我不对”,叔仰阔埋着头在老婆脖颈间嗅了下“让老婆哭就是哥罪该万死”……时载顿时失笑,这不讲道理的爱啊。
不过他觉得他们闹这一场,很值,更把对彼此的爱捧到了新的高度。
时载为了让叔仰阔不这么内疚,故意提了个男人很不容易完成的要求:
“哥以后多在外人面前主动宣示主权呗,比如故意亲我,或者对别人说‘这是我老婆,你少看’什么的……哈哈哈哈!”
好像有些油腻,时载大笑,却是盯着男人,看他怎么回答,却见这人在他脖颈间蹭了下“就要老婆主动亲哥,主动扑哥怀里”,啧,真会撒娇,时载心里软成一片,虽然知道这是臭男人的小九九、小技俩,但他还是连声“好好好”,他提的要求,他自己来完成。
后来,时载又招了一个小学徒,不过那是真的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只要叔仰阔抱着望望过来找他,时载“一抱二亲三老公”,那是让男人快要美死了,再往男人臂弯里一偎,跟人说给小关介绍了个对象,臭男人淡淡说着“关哥什么事”,却是眉眼都扬起来,臭德行!
又是一年秋天,望望已经两岁多,虽然还跟他们睡在一起,却是不会再动辄夜醒,时载拉着男人每晚都开心,还在衣帽间、主卧小书房、阳台,怎么痛快怎么来。
这个深夜,时载跨着,却还没坐实,咬着身上披着的男人衬衣,低着头,跟男人一起看着自己……两只手努力攥着,眼泪都要激出来,使劲去完成“严丝合缝”这个动作。
过程好磨人,还因为动作慢被坏东西抽打,好不容易严丝合缝,又被要求:
“动。”
“……怎么动啊,哥得说明白了……”
哼唧着,时载终于得到自己想听的——很粗俗很让人脸红的话。
却是没两下,时载捂了下肚子,微鼓,是男人的形状,但……他趴下来,抓紧自己给叔仰阔戴的臂环,眨巴眨巴眼睛,在男人耳边不太确定道:
“哥,我好像又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