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噩梦。
他打了个寒颤,恳切地握住了张牧的双手:“兄弟,如今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见他表现得如此殷勤,张牧却猛地收回了手,警惕看着他:“不行,你得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你产生这样的想法,不然这么做行同于行刺陛下,我可不想就这么搭上我张家的九族。”
“谁刚才说掉脑袋也干的?”
明瑾嘟嘟囔囔了半天,在张牧的催促下,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了真相:“这不是我爹娘都回来了嘛,我爹还说等过几天我十八岁生辰的时候,要提前给我举办冠礼,最好让先生亲自为我加冠,顺便封我为太子。”
张牧幸灾乐祸道:“这可是大好事啊,以后您就不是尊贵的宁王世子殿下了,变成更尊贵的大雍太子殿下,继承帝王之位,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就这么变成天降馅饼,‘啪’,落你头上了。”
他边说还边比划了个被馅饼砸中脑袋的手势,气得明瑾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少来,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先生的心意。”
明瑾握拳道:“我现在就是不知道他的想法,要是这太子只是个名头也就罢了,怕就怕,他是真想当我爹!”
张牧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用问吗?陛下都给你当了几年爹了,你才发现啊?”
“不要笑!”明瑾恼羞成怒,“我是真的很苦恼啊!”
“好了好了,不笑你,”张牧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拼命才把嘴角的弧度压下来,“说正经的,你不想当太子这个我知道,但你怎么突然想要离开京城了?”
明瑾便把自己之前对阿囡说过的那番话告诉了张牧,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想法:
他想去昭明军曾经的驻扎地看一看。
这个念头在明瑾脑海里盘桓许久了,但他之前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跟爹娘说,明瑾怕他们多想;跟先生说……明瑾又担心他会想起过去那些往事,触景生情。
张牧也知道他爹娘的事情,很能理解明瑾的心情。
他摸了摸下巴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最好把陈叔山也带上,不然万一你路上出什么事,陛下他是真能发疯。”
虽然与晏祁仅有几面之缘,但张牧对这个男人的印象极为深刻。
尤其是那双犹如兽瞳般冰冷漠然的金眸,唯有在看向明瑾时,瞳孔深处才会浮起一丝温情的波动。
张牧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像晏祁这种人,若是日常生活中碰到,他绝对避之不及。
奈何他最好的兄弟偏偏喜欢上了这样一个煞星,论起身份,这位更是吓死人,张牧多年旁观吃瓜,虽然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趣味,但也不禁为兄弟坎坷的情路捏了把汗。
“不过,你给陛下下这样的药,先不说成功几率有多少,就算成功,惹怒他的后果你可有想过?”
明瑾叹气道:“想过。但我觉得先生他就是需要一些强刺激,才能打破他给自己设下的层层桎梏。我一开始的想法跟你一样,也是温水煮青蛙,后来发现,根本没用。”
他咬牙切齿道:“那老家伙实在太能忍了!要是不下猛药,我都怀疑,他能自个儿把自个儿憋死!”
张牧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这话是他能听的吗?
“好吧,既然你想好了,那我就不阻拦你了。”张牧说,“只是有一件事,药我可以帮你找来,但你可不能把我供出来,否则别说陛下那边了,我爹都能拿铜头皮带把我抽成陀螺。”
“放心,我用人格担保。”明瑾信誓旦旦道。
两人边吃边商量完了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叫来小二打包了剩下的羊腿,光明正大地勾肩搭背离开了酒楼。
而这一幕,被一直潜伏在酒楼之外的锦衣卫暗探尽收眼底。
“又是这个张牧。”
宫中收到线报的晏祁脸色沉肃,他盯着那寥寥数行字句,觉得这个年轻人简直是碍眼极了——从前明瑾少时跟他是同窗的时候,两人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可现在他们都多大了?
这姓张的小子,好像还比明瑾大两岁吧?
这么大还没娶妻,要么是有难言之隐,要么就是对身边人暗中觊觎。
“把张淼叫来,”晏祁冷哼一声,“朕要好好跟他谈谈自家小辈的教育问题!”
“是。”
张淼惶恐地进了宫,又一脸迷茫地出了宫。
好好的,陛下怎么想起来要给他家儿子赐婚了?
他琢磨半天,还是觉得八成和明瑾有关。
毕竟自家儿子是什么德性,他这个老子再清楚不过,陛下日理万机,不可能无缘无故关注起这个,思来想去,只可能是因为明瑾了。
于是他掀起车帘,叫马车拐了个弯,驶向了明家。
再次见到明敖,张淼都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哎呀,北镇抚司的饭食不好,我已经向陛下提了建议,叫他们改进了。”
瘦了一大圈、走路都开始衣带当风起来的明敖抚着胡须,笑呵呵地回答。
他的脸色虽然还有些憔悴,但经过几天的修养,已比刚回来时好看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知道晏祁登基为帝后,明敖现在的精神头,那可是比打了鸡血还足。
张淼无言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摸到了凸起的脊骨,心中再次叹息一声。
虽说是大难不死,有惊无险,但明敖在狱中肯定也没少受罪,张淼眼尖,早就看见他长袖下遮掩的疤痕了。
“令夫人呢?”
提起文轻尘,明敖神情微变,张淼还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眉头都已经提前皱了起来,谁知明敖却突然哈哈笑起来,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夫人正在房里修养,她刚给我生了个六斤二两的大胖小子,见不得风,见谅见谅啊。”
张淼眼都瞪圆了:“要是老夫没记错的话,之前令夫人是被判了流放吧?”
“对啊。”
“那是在流放途中生的孩子?!”
“哦,其实是在离京一百多里的地方,也不算太远。”明敖笑得牙不见眼,但原先胖的时候还挺显富贵和气,如今一瘦下来,就只剩下叫人恨得牙痒痒的奸诈了,“没办法,我家有个好儿子啊。”
他得意洋洋道:“瑾儿聪慧,提前打点了一帮乞儿和闲汉,一路上给夫人他们保驾护航不说,还打点了押送官兵,叫夫人每到一处都能住上客栈用上热水。”
“后面他们见京城局势不对,就干脆停下来不走了。喏,这不就正好等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了嘛?犬子就是在那天生的,夫人给他取名明庆,乃是普天同庆之意。”
张淼瞧他这副红光满面的模样,僵硬的面孔微微放松了些。
“看来你的状态还不错,”他说,“都说傻人有傻福,你这呆子果然命大,进了那个地方还没死,够你吹一辈子了。”
张淼说完,话锋一转,犀利道:“不过,你可知今日陛下传召我进宫之事?”
“什么?”
明敖听张淼讲完原委之后,露出了一副近似于牙疼的表情。
“看来老夫那番话,算是白讲了。”他喃喃道,“本来还想着,陛下重情义,或许能管用呢。”
张淼没听明白,盯着明敖道:“所以你确实知道陛下为何要给我家那小子赐婚?”
“估计是嫌他碍眼了。”明敖诚恳道。
“狗屁!”张淼骂道,“他又不是陛下跟前的近侍,碍谁的眼?怕不是你家那小子在陛下面前上了什么眼药吧!”
“嘿,姓张的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地道了啊,什么叫瑾儿在陛下面前上眼药?我明家家风想来光明正大,从来不敢这种龌龊勾当!”
闺阁窗边,听到院中两人的吵吵闹闹,晴儿边为文轻尘捶腿边笑道:“老爷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跟少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就连和友人争执时说的话,都大差不差。”
“倒反天罡,该是瑾儿被他带坏了才对。”
文轻尘靠在摇椅上,脸色微微苍白,但她偏头望向不远处襁褓里的孩子,目光却是柔和而慈爱的。
“这些天,苦了那孩子了。”
明瑾接她回家的那天,跪在明家的大门前给她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无论文轻尘怎么劝说,他都坚持要把这三个头磕完才愿起身。
虽然事后他什么都没说,但文轻尘知道,这孩子一定是愧疚极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文轻尘从未怨过他,甚至在外面的这些天,比起担心自己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能否平安降生,她更关心明瑾一个人在京城,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万幸,一切都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哇……哇……”
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了文轻尘的思绪,晴儿慌忙起身抱来襁褓,让文轻尘给他喂奶。
果然,吃饱喝足的婴孩立刻展露出了笑颜,他伸出小手,哇哇叫着要来摸文轻尘的脸,被塞在襁褓里的平安锁晃动着发出叮当声响,引得他高兴得咯咯直笑。
文轻尘抓住他小小的手指,对晴儿笑道:“他可比瑾儿小时候乖多了,吃饱了就睡,也不夜哭。”
晴儿笑道:“那还用给二少爷留辫吗?”
“我觉得不必,但瑾儿说要留,”文轻尘无奈道,“他说要给自己保留揪弟弟小辫的权利。”
“哈哈哈,少爷果然还是那个少爷!”
“是啊,瑾儿一直都是瑾儿。”文轻尘垂眸掩好襁褓的被角,低声叹道,“只是他如今长大了,能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将来陪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经过这一番劫难,无论是她还是明敖、亦或是宫里那位,都认可了明瑾具备成为人君的能力和心性潜质。
尤其是在重压环境之中,这孩子的成长速度相当令人惊讶。
只是他和那位的关系,始终是压在文轻尘心上的一块石头。
她甚至比明敖还要早一些察觉到,只是文轻尘总觉得,还不到时候,或许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与瑾儿聊聊这件事。
可惜她没等来这个时机,明家却先遭了难。
现在明家重建,瑾儿忙里忙外,有时一个白天忙得都捞不到喝上一口茶水,也就这两天才清闲一些,懂事能干得让文轻尘更加不忍在这个时候掐灭他的希望。
她知道,儿子一定对陛下是极其喜爱的,并且这种喜爱之情已经持续了许多年,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早一些。
若是她强硬开口,明瑾就算再不愿,也是会放弃这段感情的。
但放弃之后呢?
若用威逼利诱的方式,换来一个一辈子郁郁寡欢的规矩儿子,那文轻尘宁可他离经叛道,去找寻他自己的幸福。
“娘,我回来啦!”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红霞满天。
文轻尘听着阁楼阶梯下传来的呼唤声,眼眸柔和下来,嘴上却骂道:“好不容易得空两天,怎么还天天往外跑?我看你就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
“哎呀,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明瑾噔噔噔跑上楼,和文轻尘打了声招呼,就扑过去开始逗弟弟,吓得晴儿忙嚷嚷着少爷动静小点儿,别把二少爷吓哭了。
“我小时候也这样吗?”明瑾好奇地戳了戳弟弟胖嘟嘟的脸颊,看着皱巴着脸哇哇大哭的孩子问道。
“少爷!”
明瑾举起双手:“好好好,我不逗他了行吧。”
他嫌弃道:“弟弟真不经逗,还是阿囡好,听话懂事。”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皮痒了,”文轻尘笑骂道,“赶紧去吃饭吧,今天张大人来家里做客,你爹没跟你说吗?”
“没啊,”明瑾说,“张伯父来了啊?啧,早说啊,我就把张牧也叫来家里一起吃饭了。”
“现在也不迟。”
明瑾恍然,立马安排车夫去张牧家接人。
“下午才刚见过,晚上又约在府上共进晚膳?”
晏祁听完汇报,怒极反笑:“看来我是白找了一趟张淼啊,好,好,张淼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也是他傻了,这张淼自己可就是个荤素不忌的主儿,先前因为对晏珀主导下的朝廷失望,自暴自弃流连花丛,虽说情有可原,但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做派。
家中有如此长辈,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指望他能教出来什么好儿子吗?
“你下去吧。”他吩咐道。
暗卫离开后,晏祁压抑着怒气,独自坐在御书房内批了一会儿奏折。
但夜幕深沉,纵使室内灯火通明,也难掩他形单影只的孤寂——晏祁选择性忽略了门外的侍卫和屋内待命的侍女,满脑子都是明府内明瑾和张牧两人月下共饮,和乐融融的场面。
那日他罚明瑾,虽然后来少年在他怀里哭得厉害,哽咽得连句囫囵话都讲不出来,晏祁的确心生怜惜不错。
但刚开始时,这孩子牙尖嘴利,可没少拿浑话骂他。
什么老东西不要脸臭流氓,□□那么多年没用是不是早就不行了云云,听得晏祁光是想想就青筋跳动,火气上涌。
但现在想来,晏祁却莫名品出了他这番话背后更深的含义——
嫌他老,所以找了个年轻的对吧?
觉得他无趣没劲儿,只会拒绝回避,所以找了个男女不忌玩得开的是吧!
越想越恼怒,越想越难以忍受,晏祁甚至都已经幻想到将来的某一天,明瑾或许会领着那姓张的小混蛋来到他面前,一脸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他们竹马同窗,相识多年,希望父皇他成全他们两人。
他看了看外面夜空中的满天繁星,最终下定决心,要亲自去一趟明府。
他说过,希望明瑾能娶妻生子,儿孙满堂,直到现在晏祁都还是这么想的。
但张牧?他有什么?
纵使竹马同窗又如何?他甚至不能给明瑾生个一儿半女!
只是虚小了他几岁,论起其他方方面面,还不如他这个老东西呢!
“来人,准备车马!”
晏祁沉着脸迈出书房大门:“朕要微服私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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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有人破防了[狗头]是谁我不说
晏祁是在晚宴进行过半时来到明府的。
他的到来把府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虽然这位从前也经常光顾,但那时候他是隐姓埋名过来教导明瑾,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的晏祁, 身份地位早就今非昔比了。
明敖火烧屁股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 忙不迭地将晏祁迎上座。
再扭头一看,所有人都站着, 就明瑾那个臭小子埋头只顾着扒饭, 也不知道该骂他什么——没规矩?还是说恃宠而骄?
他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最后见晏祁都没说什么,还让他们坐下继续吃,只得吹胡子瞪眼地瞪了明瑾一眼,跟着众人一起坐回了位置上。
“喂, 你怎么回事?”张牧压低声音问明瑾, “这么多人看着呢, 虽然也没有外人, 但就这么不给陛下面子,不太好吧?”
明瑾现在正烦着呢, 懒得搭理他。
晏祁那边的视线如有实质,他烦躁心想,也不知道这人突然从宫里跑过来究竟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打算跟他爹娘联合起来搞个三庭会审?
“他为什么一直在盯着这边?”张牧毛骨悚然, 就连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他肘了肘明瑾, “喂,尊贵的宁王世子殿下,赶紧想想办法啊, 我一个爹都应付不来了,你倒好,还有两个。”
“严格来算,是三个。”明瑾面无表情道。
虽然他的亲爹英年早逝,但亲爹也是爹啊。
明瑾在心里敲了两下木鱼,心想爹我可是你亲儿子,您在天有灵,一定不会责怪儿子冒犯的对不对?
张牧被他噎了一下,但还在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听得明瑾烦不胜烦,干脆从面前的碟子里给他夹了一块大骨头,恶狠狠地塞进这烦人家伙的嘴里,表面却一派微笑的正常神情,丝毫看不出他在桌子底下还用力踩了一脚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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