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至于运气那么不好。
时作岸乐得接受,拿过消防斧还在手中挥了挥试试手感。
夏奡则是拿了一个手电筒。
比起手机手电筒的光要亮得多。
他按下开关,一道亮光照亮了脚下的楼梯。
“下去看看吧。”
两人沿着楼梯向下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格外清晰。
谁也不敢说话,只能紧紧绷着神经,盯着楼梯的拐角处。
突然,从楼梯下方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低沉的嘶吼声。
有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同一种情绪。
夏奡立刻关闭手电筒。
靠着楼道中“安全出口”的诡异绿光,他们勉强看清下面的动静。
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丧尸,摇摇晃晃地从下面一层走上来。
蜡黄的脸上布满了腐烂的伤口,眼球突出,面目狰狞,呼吸时喉咙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
夏奡后退一步,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遇上了丧尸。
他拉了一下时作岸的袖子,想让他把斧子递给他。
但指尖刚刚接触上布料,身侧的人就已经冲了上去。
消防斧直冲着丧尸的头劈去!
丧尸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快。它嘶吼着抬起手臂抵挡,斧刃结结实实地砍在它的手臂上。
“咔!”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断裂声响起。丧尸的手臂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鲜血四溅。
斧子牢牢的卡在它的手臂上,但这似乎完全不影响他的动作。
反倒是时作岸,被相反的冲击力弹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光是落地的声音就让人幻觉屁股跟着痛了。
丧尸被激怒,又朝着时作岸的位置走去。
夏奡连忙冲上去,腿抵住丧尸的腰腹,借力跳起,夺回卡在手臂上的斧子。
紧接着,两只手握紧手柄向丧尸脑袋上呼去。
这一斧头几乎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一声沉闷的巨响,丧尸的头颅像被砸烂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红的白的混合物喷溅出来,糊了近处时作岸一脸。
“你故意的,是不是?”
“绝对没有。”
一扯一平,两人暂时“重归于好”,老实继续下楼。
结果没想到越不想来什么偏偏就来了什么。
下面一层的消防栓里居然没有消防斧。
时作岸忍不住吐槽:“感觉从今天一早起来开始,运气就坏的离谱。”
“你要不现在闭上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有点太体贴了。
幸好楼梯间里没再出现第二只丧尸,方才剧烈活动后两人都得以缓口气。
走出消防通道,是最后一扇防火门,打开门,就是外面了。
夏奡没有直接推门,而是愣了一秒。
时作岸没催,陪他愣了一会儿。他们都不太着急时间。
但这扇门打开后,就意味着他们真正要开始直面灾难了。
“等会儿出去了往左边跑,去酒店停车场,我的车停在那里。”夏奡交代,“我送你回家。”
“好,谢谢。”时作岸应。
等做足了心理准备,灰色大门被推开。
阳光瞬间倾斜而入,刺的人睁不开眼。
门打开后就没有时间给他们适应了。
熟悉的街道变得面目全非。
这一片算是H市市中心比较繁华的地段,此时却到处都是被遗弃的车辆,横七竖八堵在马路上。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游荡的丧尸,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动作僵硬迟缓。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混杂着烧焦的味道。
末日的实感。
时作岸脑海中冒出这么五个字。
来不及悲天悯人,两人借着绿化带的遮挡,鬼鬼祟祟往左边走。
高楼将阳光分为明暗两个部分,清晰明确的分界线。
两人紧贴着墙根移动。
大约走了五十米,一辆冲上人行道的suv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车身体积大,侧翻后横着挡在路中间。两人要想绕过去,就必须从机动车道上走。
夏奡走在前面,最先察觉到这个情况,向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时作岸跟紧自己。
慢慢降低脚步,一步,两步……
即将绕过侧翻的车。
夏奡突然顿住。
车屁股后面竟然藏着一只丧尸!
骤然对上视线,双方谁也没动。
但跟在夏奡后面的时作岸被他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全部视线,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还特意压低声音,用气声问了句“怎么了”?
可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即使是气声也非常清晰地进入丧尸的耳朵!
丧尸瞬间机敏,朝夏奡扑过来。
夏奡将手中的消防斧砸向丧尸的颈部,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浓郁的气味散开,嗅到了气味的丧尸逐渐向他们所处的位置靠拢过来。
“快跑!”夏奡低吼一声,拉起时作岸,朝着停车场方向狂奔。
丧尸们嘶吼着追上来,速度很快。
时作岸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近排山倒海似的声音,仿佛某小游戏中一触发就能推平一切的小推车。
“咋回事儿啊!”
“你猜呢!!!”
时作岸还是一副摸不清状况的样子,惹得夏奡气不打一处来。
切,不说就不说,声音那么大干嘛。
两人扯开腿跑。幸好他们平时都不是疏于锻炼的,渐渐的居然拉开了与丧尸之间的距离。
终于,酒吧出现在眼前。
昨天前半夜在这里喝的烂醉如泥,舌尖仿佛还残留着烈酒的刺痛感。
没想到难得来这破地方一次,居然一夜之间清白不在。
时作岸边跑边在心里感慨。
酒吧停车场说起来是个停车场,其实只是留出了店门口到人行道之间的距离,画了几条线充作停车位。
夏奡记得自己的车停在最左侧的地方。他凭着记忆,一路狂奔。
“在那儿!”他指着最左边一辆粉色mini,说。
我去!剁椒鱼头!
这么一个大帅哥,开的车这么可爱!
时作岸脑子里冒出人不可貌相的念头,落在夏奡身上的眼神饱含深意。
“……这车是我妹的。”
时作岸敷衍地“嗯嗯”了两下。
遥控钥匙按下后,剁椒鱼头发出“滴”的一声,车灯亮起。
陆续有更多的丧尸被吸引注意力。
两人赶紧钻入车厢。夏奡锁上车门,猛踩油门。
电车声音小,没想到在末日下还成了优点之一。
透过后视镜,时作岸看到那些本在追逐他们的丧尸渐渐失去了目标,它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终于长舒一口气,靠在座椅上,浑身脱力。
“太刺激了。我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脏跳到嗓子眼儿。”
“……你三十了?”
“贵庚二十九,谢谢。”
“你语文似乎不好。”到了拐角处,夏奡甚至还拨了下转向灯。
“确实,文学素养比不上您,当驾驶员的素质也没您高。”
“……”
两人逃出生天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在车上斗嘴。
时作岸想到这一点,轻笑出声。
紧张的气氛倏地被打破。
夏奡也跟着笑了一会儿,问:“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时作岸报了一串地址。
这位置虽然位于H市市中心,但却是个出了名的老旧小区。
夏奡不认识路,最后只好变成了时作岸在副驾驶紧盯着前方给他指路。
大约开了二十分钟,路面变得坑坑洼洼,终于到了时作岸嘴上说的地址。
白色的筒子楼外墙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墙面。
窗户外面挂着几根晾衣绳,此刻被风吹的乱飞。
“到了。”
“行,感谢你送我回来。”时作岸说完就伸手去解安全带,准备下车。
爽快的速度让人几乎认为他是拔X无情的混蛋……
夏奡迟疑了一下,还是拦住他,“你这儿汽车能开进去吗?”
他主动提出要送人送到底,那时作岸必然恭敬不如从命。
时作岸给他指了中间的大门,说是大门估计也仅仅只有一米五宽,但凡换辆大点的车都进不来。
幸好是辆小mini。
车停在中间的空地上,驾驶位置的人刹车踩到底,却没有拉手刹的打算。
时作岸也没多想,刚想下车就听他问。
“你确定要回去吗?”夏奡看了看筒子楼楼上走廊,又看向副驾驶。
楼道间徘徊着数只丧尸。穿着各异,有穿着睡衣的老人,也有刚换好衬衫西装裤还没来得及上班的青年人。一个个面目狰狞,双眼血红,不时滚动喉咙,发出吼叫。
“你家是哪一间?”夏奡问。
时作岸连忙偏头去找!
目光对上被破开的棕色铁门,心一沉。
这房子是他租的,门也是房东留下来的。质量不好他确实清楚,但没想到丧尸刚爆发就报废了。
这下怎么办?
夏奡跟着他的视线发现了那扇被破开的房门。
“……那是你家?”他顿住,语气里似乎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怜悯。
时作岸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那个……寒舍是有点破败哈,见笑了。”
这何止是有点“破败”啊。
夏奡被噎住,半天,说:“要不你先去我家住吧。”
“真的吗?你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时作岸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我可以回去拿几件衣服吗?”
……答应的好快。
夏奡推了一下鼻梁上有些滑落的平框眼镜。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
时作岸干脆利落地解开安全带,向夏奡讨来香水瓶呲呲喷了几下。
嗯,白茶香,跟他前领导用的一个味儿,装装的。
时作岸表示不用陪同,夏奡也没有讨着说非要跟上去,只是叮嘱他小心一点:“你把斧子拿着,上楼时小心点。”
“对了,如果二十分钟后我还没回来,你就开车走吧。”时作岸转头交代。
说完,他右手轻轻勾住车门,小心翼翼踏出一只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确定没有丧尸注意到这边,这才慢慢地走下车。
筒子楼的楼道口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他深吸一口气,快步冲了进去,沿着楼梯向上跑。
跑了两层,身体微微发热,没等他一鼓作气冲回家门,就被中途截停了。
三楼走廊里徘徊着几具丧尸。
走廊宽度狭窄,几户门外还堆着快递盒与鞋架,挡住了时作岸的路。
他有些纠结要不要拼运气冲一把,楼下突然响起汽车鸣笛声。
是楼下的夏奡在按喇叭吸引丧尸的注意力!
靠拐角墙壁遮挡身体,时作岸看着那几具挡了他路的丧尸竟然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
夏奡这招居然还真的有用!
不出两分钟,走廊里竟一具丧尸都没了。
他扒着围栏往下看。
摔下去的丧尸不是折了腿就是摔破了脑袋,爬起来也摸不清方向,更别说找夏奡“报仇”了。
还挺蠢的。
彻底没了阻碍,他熟门熟路回到自己的家门口。
这间房子是租来的,房东人很好,搬去海边城市度假后将房子便宜租给了他。
算是帮当时几乎流落街头的他解了燃眉之急。
独立一居室一进门就对着床和衣柜。
原本挂锁的大门此时大敞着,单人床被撞得三只床脚在地上画出四分之一的圆弧,之前摆在床头的耳机书本都乱七八糟被扔在地上。
但幸好房间里没有丧尸。时作岸加快动作。
末日下什么东西最重要,他还是拎得清的。
时作岸拉过一把椅子,踩上去。从衣柜顶层摸出一个巨大的旅行双肩包。这包很多年前他还住在家里的时候就买了,牌子货,质量极好。
用了几年布料也不见薄一点。
包扔在床上,他开始翻找家里剩余的食物。
干他这个工作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围着公司安排转了。
一年到头能呆在家里的时间极其零散。放假时间都很少跟着法定节假日走,基本上就是公司什么时候出项目了,他就跟着往全国各地跑。
可能今天下午刚把菜买回家,晚上就要赶去南边小城出差。
仗着这么个理由,时作岸年近三十却丝毫没有动过学做饭的念头。
有钱就去外面下馆子,没钱就泡面配馒头。
怎么活不是活?
他左翻右翻,最终从橱柜和冰箱里翻出剩下的三包泡面、两罐苏打水和一板巧克力。
少得可怜。
上一次住在家里是两个月以前。
这次刚出完现场回来他就递交了辞呈,本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囫囵一夜过去小破房子住都住不成了。
希望这点东西足够表示他投诚的诚意。时作岸默默祈祷。
——————
另一边,夏奡坐在车里,时不时看一眼手腕上的时间。
才过去八分钟,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二分钟。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坐不住。是车内太过闷热,还是座位调得太往前方向盘抵着身体太过压抑?
他食指不受控敲击着方向盘。
第九分钟。
要不要上去看看?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两个小人,一个怒斥他脑子清醒一点,他们只不过认识一天干嘛那么在乎楼上那人!
另一个却煽风点火展示昨晚两人在床上温存的瞬间。一夜情也是情,不能放人家一个人独自置身于危险之中。
两个小人打得不可开交,夏奡脑子难得混乱,突然,他惊觉陆续有丧尸朝二楼的方向靠拢。
目标貌似正是时作岸少了扇门的房间。
他仿照上次的成功经验又按了两下喇叭,大部分没头没脑的丧尸再次表演了一出自由落体,但仍有几只丧尸在往房间的方向走。
夏奡生出不好的预感。
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这么想着,他继续往身上补了点香水,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几乎只用前脚掌着地,没发出一点声音,往三楼跑去。
三楼的楼道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以及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他加快脚步,来到了时作岸的家门前。
门虽然坏了,但主人进去后依然将它带上。
夏奡隔着门,房间里居然传出打斗的声音。
他心猛地一沉,连忙踹开门,举着斧头冲进去。
房间里的人被吓一跳,手上的力道瞬间失控。
“噗呲”,白刀子捅进丧尸脖子,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我去,小夏你吓死我了。”
“小心——”
时作岸刚转过头,冲着夏奡吐槽,下一秒一个东西擦着他的头发向他身后飞去,紧接着“砰”一声,重物落地。
“……你说什么你没听清吗?我说你吓死我了。”这回听清了吗?!!
夏奡被幽怨的眼神盯着,干笑:“你后面有个丧尸。”
刚刚居然有个丧尸趴在窗户上,想要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隙中挤进来。
当时时作岸正忙着手刃丧尸,完全没注意到背后一只胳膊已经钻进室内。
夏奡一进门就撞上这让人提心吊胆一幕。
“什么情况?房间里有丧尸还进?”夏奡踢了踢脚地上躺尸的丧尸。
这是没有根据的质疑!
时作岸撇撇嘴:“它一直躲在衣柜里,我打开柜子打算拿衣服时突然扑上来。”
夏奡不可置信:“它一直在柜子里等着?”
没有被时作岸回到房间后发出的动静吸引,反倒是守株待兔般等着时作岸打开门放自己出来。
柜子丧尸与爬窗丧尸似乎同他们之前遇到的丧尸都不一样,仿佛有神智!
时作岸也意识到这一点,走到阳台去看被夏奡一斧头打下去的丧尸。
“这人是这片区的流浪汉,经常顺着管道爬上来偷东西,连女士内衣都不放过。报警抓过很多次,但这人这里有点问题。”时作岸食指敲了敲脑袋,“几次都是关不了几天又放回来,放回来就继续偷。”
住在这片的基本上都是兜里没钱的,好一点的还装个防盗窗,没钱的,譬如时作岸,只好每次出门前把窗锁着。
“但他往常偷东西也都是偷一楼跟二楼的,以前没听说过有三楼的住户遭殃。”
夏奡思考片刻,猜测:“以前不偷三楼的,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爬上三楼对应的风险也会提高,刷下去得不偿失。但现在这人丧尸化了,只要不伤到致命位置,就还能爬起来活动。”
“你说得对。也可能只是他现在脑子里没有‘死亡’这个概念了。不畏惧,爬到几楼也都无所谓。”
时作岸耸肩,将地上死去的丧尸踢开,腾出位置继续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