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热,他将长袖腕到手肘处,露出健硕结实的手臂,阳光下肌肤好似被穿透,脉络分明的青筋一跳一跳。
察觉到邢禹即将看过来的视线,楚北翎倏地收回目光,垂眸盯着画纸。
这几个月来,他们没有刻意避嫌,但也没有和去集训前那般亲昵释然毫无顾忌。
时时刻卡着一条禁忌线——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暧昧旖旎。
搅得他心彻底乱掉。
楚北翎心烦意乱地玩着捏着可塑性橡皮,突然脚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随之而来一声金属落地声,他低头一看,是把美工刀。
认出是邢禹的美工刀,楚北翎弯腰去捡,与此同时邢禹也弯腰。
同时弯腰的两人指尖触碰到一起,不知道是不是生怕他不舒服邢禹很快松开手,直起身,拉开一点距离。
不经意地触碰如同羽毛般划过,楚北翎心又被挠了一下,有些痒,还有些难受。
楚北翎将美工刀递到邢禹面前,他垂眸看眼,又看向桌面,那意思很明显,放在桌子上。
邢禹不说话,楚北翎就当不知道。
僵持着,缄默着,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几秒钟,也可能一两分钟。
“谢谢。”邢禹骨节分明的手指掠过楚北翎的指尖,将美工刀拿回去。
大喇叭柯锦程又带着他的最新消息进班播报:“我刚刚办公室出来听到老师们在讨论五一研学的城市。”
四十几颗脑袋同时看了过去,乱糟糟地问:“都有些城市。”
柯锦程:“据说是哈尔滨、洛阳、苏州、武汉、西安。”
有人问:“柯基,你确定吗。”
柯锦程嘚瑟道:“我柯锦程出马一个顶俩,童叟无欺。”
美术部高一高二每年五一都会组织去外面写生研学。
就算不是专门出去玩的,能暂时逃离校园出去游玩学习,对于一帮被关在学校里的皮猴子来说,可比待在学校里快乐多了。
从知道开始班里就展开热烈的讨论,临组的许图南凑过来问:“你们想去什么地方。”
厉冬吐槽:“说得好像想就能去似的。”
许图南回怼:“那还不兴我做个梦想想!!”
楚北翎:“不去苏州都行。”
苏州大概率是去写苏州园林,苏杭的景观大差不差,平时他个人还有学校经常组织在周遭画园林山水。
难得有机会,楚北翎想去别的城市看看,最好是更偏北方的几个城市,哈尔滨或者西安。
盛夏:“我也不想去苏州。”
许图南随意问了一圈,都是差不多的意思,想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最好去北方就是可惜是在春末,看不了雪,不然北方票数会更高。
不过班里在怎么讨论,都没有用,去什么地方由个班的带教美术老师抽签决定。
不知道林听岛会为他们班抽到那座城市。
倒也没让他们很久,晚上美术课林听岛过来宣布他们班最终城市。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林听岛扫一圈嗷嗷待哺的一帮皮猴子说:“别看我,看你们手上的画,画你们的,耳朵听我说就行。”
等所有人转过头,视线重新聚焦在自己的画板上,林听岛郑重宣布:“这个五一,五天四夜,我们去苏州写生,画苏州园林。”
话音刚落班里一片哀嚎。
林听岛被他们逗笑:“叫什么叫,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不好么,还离得近。”
许图南哀怨道:“林老师,你手气也太差劲了吧,去年是南京,今年是苏州,下半年高三就没得玩了,就不能和别的班一样,去远一点么,江南园林我们都要画吐了。”
林听岛抬手摁着他的画板,扫视一圈:“江南园林画吐了?!”
一帮人点头如捣蒜。
“行。”林听岛点点头:“你们选一座城市,看看距离杭州多少公里,我们班就交多少副全玻璃或不锈钢静物,会画的多画点,不会画的少画点,交齐了,我就去和那个班的带教老师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和我们班换,我好说话吧~绝对不让你们画吐。”
林听岛是会看人下菜的。
另外四个城市,离他们最近的武汉都有七百多公里。
更不要说更北的城市,几百上千张画,还是要人命的高透反光的材质。
全班安静如鸡半刻钟。
随后纷纷后退,化身尖叫鸡,此起彼伏叫唤,拒绝三连。
“不不不,苏州很好,我觉得很香。”
“算了,那还是苏州园林吧。”
“苏州园林我也觉得可以的。”
“我突然觉得苏州园林挺好的,在舒适区,就不要挑战自我了。”
“我选择要我的狗命。”
静物里有一个无色且反光的材质就已经够他们受了,全部是,那酸爽简直不敢想象。
在全玻璃静物的压迫下,一帮被玻璃、不锈钢制品虐菜瑟瑟发抖的美术生们,选择热情的拥抱苏州园林。
绝不说二话。
林听岛说:“都没有意见,不要换了是吧?”
“不换了。”一帮拨浪鼓摇得脑袋嗝?响,勉强心甘情愿。
林听岛一脸遗憾,“可惜了,我还挺想练练你们的,既然这样那就下次吧。”
“啊——”众人一脸不可置信:“老师你认真的?”
林听岛笑:“看你们表现。”
而后心情十分好的下场巡视监督,站在背后黑暗观察,时不时拎几个同学出来怼几句。
特别是许图南,林听岛的重点关注对象。
林听岛点点许图南的画板:“图图啊~”她眯了眯眼:“你这画的,离艺术越来越近,离人越来越远了嘛。”
许图南:“那林老师帮我改改?”
林听岛:“你要让我改一下,那基本上是重画了。”
“……”许图南心塞,捂住胸口,脑袋耷拉在画板上。
“你起来。”林听岛拍拍他。
怼归怼,林听岛还是耐心指导并压着放飞自我的许图南尊重绘画技法,不要天马行空大胆创作。
林听岛指导完许图南对他说:“许图南同学,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有想法可以,但别太多,老老实实画。”
12月联考,明年3月美院校考,留给他们的时间确实不太多了。
楚北翎在纸上快速移动的手腕停下,侧目看向一旁邢禹突然问:“邢禹,你对考美院什么看法?”
邢禹:“你指什么?”
楚北翎:“考试,单指考试,如果只遵循套路,那和流水线有什么区别,也会容易被束缚在这个思维框架里,久而久之会不会就失去了创造力,或自我表达,当然和胡图图那样基本功跑到西伯利亚,肯定不对。”
邢禹从画袋里拿出美院历年来校考考卷以及范例:“考上美院的学生都有一个共性,非常有想法,但这想法不是随意天马行空,不顾基本功,历年来的高分卷,所有都没有逃掉,考验造型能力、绘画基本功、画面掌控力、适度的自我表达以及更重要的对画作独立的艺术思考的能力。”
林听岛大概也听到了邢禹的话,对他们说:“对,艺术是长跑,但考试是跨栏,别在跨栏前,讨论艺术的取舍与人生哲学,任何问题或者想要探索的事物,那是你们跨栏过去后才应该考虑的,你们一个两个就是被惯的太有想法了,请你们无论有多少想法都暂时收敛点,接收一下现实世界好吗?”
楚北翎灵活地转着手上的铅笔,画到失真,偶尔他会陷入矛盾的情绪与短暂的迷茫。
考试他们需要跨过去,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其他不是现阶段应该考虑的问题。
是他画魔怔了。
由于这几天林听岛要请假,今天下课之前,她特意吩咐:“五一前几天的美术课,十二班的叶老师会过来代课,你们别给我作妖,乱来的话,等我回来重重有赏。”
怕林听岛又想出些什么新鲜花头来治他们。
所有人乖巧应下:“好的,老师。”
林听岛说:“还是老规矩,出去写生研学,行李不要带太多,最好两人用一个行李箱,画具一定要带齐全,人丢了行李丢了,画具都不能不带,课代表和班长监督。”
言毕,她道:”那么我们五一见。”
研学出发前,薛子昂上交了名单,研学自愿为主,他们班42个人全员到位。
西高其他班研学时间和他们错开不在五一,所以直接收拾东西回家,只留下一帮美术生们,等第二天出发高铁站,前往各自的城市。
长时间外出写生,他们需要带起所有工具。
楚北翎从床底下拉出来画板包,将颜料用保鲜膜封好、连同画笔工具,画板、画架、画筒、伸缩板凳统统塞进画板包里。
柯锦程拍了拍自己快二十斤的包,扫了眼没办法塞进画板包里的颜料盒:“知道的我们是美术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去逃难呢。”
转而看向对床的许图南:“胡图图,带你的行李箱,你的大。”
许图南犹豫着暂时没答应。
柯锦程有些受伤:“怎么,你不愿意。”
许图南瞄了一眼楚北翎和邢禹的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这几个月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有些奇怪,问也不说直接打发他。
许图南有点担心两个人用一个行李箱住在一起打起来。
柯锦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凑到许图南面前:“你担心他们啊~别担心了,有事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解决去呗,你做个哪门子电灯泡,凑什么热闹。”
许图南二百五是二了点,但要是有人随意开楚北翎和邢禹的玩笑,他也是不答应的:“话说八道什么呢,你也不怕他们弄死你,就算他们不弄死你,继续乱说我也会弄死你。”
“有什么矛盾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呗,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不,孤男寡男才好解决矛盾不是,再说去年他们不是也用一个,别瞎操心了。”
柯锦程问:“你的行李箱在哪里?”
许图南想想也是:“衣柜里。”
“好嘞。”柯锦程闪现到衣柜,将行李箱拖出来,摊在地上开始收拾衣物。
倪文轩和薛子昂和他们四个关系一般,没什么可聊的,也聊不到一块,俩人打算直接组队,用一个行李箱。
邢禹见其他几人已经开始往行李箱装衣物了,便和楚北翎说:“你要是不习惯和我单独待在一个空间,我去其他寝室问问,你和其他人用一个行李箱,住在一块。”
楚北翎连忙说:“不,我们一起。”
第90章 P-裂缝
邢禹嘴角轻轻动了一下,转身拖出行李箱摊开,楚北翎盯着空箱子几秒,默不作声整理衣物。
两人各占半边,行李箱很快被填满。
收拾完,邢禹检查了一遍行李,抬眸看楚北翎:“楚番番。”
神游天外突然被cue的楚北翎就差原地起飞:“嗯。”
邢禹:“你在仔细检查检查,有什么东西是忘带的。”
楚北翎在生活琐事上本就马大哈,何况这会儿心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到底忘带什么。
“应该都……”他卡壳了。
察觉到自己忘带什么的楚小少爷,脸瞬间爆红,整个人都燥热起来,脚底抹油到衣柜前翻出几条内/裤塞进行李箱一角。
邢禹嘴角薄薄地一勾,本想在逗逗他,想到一但出言两人都尴尬,很快又恢复原状。
楚北翎清晰地看见邢禹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心也跟着一缩。
还未组织出语言,邢禹先他一步说:“去不去美教?”
“去。”
“放假留校没有晚自习,你们还去美教,之后五天都要画,省点力气,”许图南晃了晃手上自制的扑克:“留下来一块玩牌呗。”
楚北翎:“玩牌没劲,不玩。”
邢禹也摆摆手。
许图南吐槽:“你们俩个就知道画画太没意思了。”
楚北翎耸耸肩,对许图南的指控不太有所谓,对他来说,最有意思的事,一个是画图,另一个是和邢禹抬杠。
现在也只剩下画图了。
只有美术部留校,校园里不似往常那般热闹,很安静,夏天还未到来,蝉似乎提前醒过来,草丛里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邢禹专注盯着前方路况,楚北翎在他身后半步距离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月光透过枝丫碎碎撒下来,灵动地在水泥路面上舞着,邢禹走到光与影的分界处停下来。
楚北翎太专心没注意他停下来,撞在邢禹脊背上。
鼻梁一疼,他揉揉鼻梁:“怎么突然停下来。”
邢禹没回他。
楚北翎视线顺着看过去,盛夏靠在白墙上浅浅喘着气,挑衅般冲厉冬勾了勾手指,又点点自己的唇。
厉冬歪了歪头,捏着她的下巴吻上去。
通往操场的林荫小道幽幽暗暗,唯一的路灯,前两天还爆掉了,只有细碎的月光渲染在两个少女身上,朦胧又暧昧。
第二次了,他和邢禹第二次撞见了。
这次冲击,不亚于第一次。
虽然已经放假,没有晚自习,时间可以自行安排,可越是这种放松警惕的时候,麻球查违规违纪和早恋就越严格。
胆子太大了,楚北翎心道。
与此同时,他想到,厉冬和他说过的话。
她说:越压抑越疯狂,克制自己,只会起到反效果,而所谓不归路,只要你认为不是,那就不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来定义!只要两人在一条路上又有何惧?
正如厉冬所说。
这段时间楚北翎克制着,让自己不要超出边界,将无数次想要靠近,想要和他说,我们在一起吧,的冲动一次又一次强行压下来。
——似乎越来越没有作用。
反而日益疯涨。
快破土而出压不住了。
楚北翎将目光重新投回邢禹身上,树荫下,他的轮廓很模糊,像一片深蓝的,晕染开的墨迹。
邢禹在走神,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在想同一件事。
楚北翎开口道:“邢禹……”
这时两个女生手牵手已经走远,邢禹回眸:“走吧。”
楚北翎张张口,唤他:“邢禹。”
“嗯,”对方转眸看向他。
楚北翎:“邢禹。”
他:“嗯。”
“邢禹。”
“嗯。”
楚北翎有很多话想说,到嘴边了,就只想叫叫他。
一路走到美教,他都在叫邢禹,都能得到回应,但再没有多余的话。
昱日一早,美术部全体出动,前往科技楼篮球场集合,校门口停着一排大巴,清点完人数便跟着指示上了各班大巴。
刚上车邢禹将晕车贴和晕车药递给楚北翎。
“谢谢。”
“您客气。”
这段时间,他们确实足够客气。
楚北翎也明白,他们现在已经做不了朋友了,更没办法坦然面对彼此。
他的视线从邢禹身上收回。
在遇到邢禹之前,楚北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人,更没想到遇到喜欢的人,会是这样的。
时至今日,他不想拉邢禹和他一起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心不曾变过,只是——
现在很难自控。
出去研学,除带教老师,各班主任也跟着一块去。
王采燕没有林听岛好说话,她一上车便发话,让他们开始背古诗词,十三班小兔崽子们当即抗议,却被反驳。
几番争取无果后,只好在语文课代表引导下,老老实实开始背古诗词。
起一大早,又被压着背书,难得好心情被破坏,各个怨气十足,背书声差点把大巴掀翻。
到高铁站,为不影响他人,王采燕没让他们继续背书,叫班长和纪委管好纪律不准讲话。
偶尔有小声讲话的也会被薛子昂阻止。
平时活力四射的一群小兔崽子垂着脑袋和霜打的茄子似的,和在同一检票口等着,期待雀跃的高一十四班形成鲜明对比。
林听岛实在看不下去:“王老师,难得这群皮孩子放出来玩耍,只要不太过分,闹一闹也没什么。”
“出去研学,到底不是放假,一帮人闹闹哄哄像什么样子。”王采燕说:“林老师,你也别太惯着他们了。”
“……”
搞艺术的,各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无拘无束喜欢自由,林听岛在课堂上对他们一向放养,只要不过分,怎么抽象她都不管。
何况他们是出来写生,被要求被管理,影响心情。
林听岛出了名的毒舌,也不顾王采燕的面子,机关枪似的怼了她。
痛斥这种占据学生假期,还压抑束缚心性的行为。
王采燕被人这么说面子挂不住,板着个黑脸,她没有当场和林听岛闹不愉快,只是依旧我行我素,该干什么干什么。
林听岛到底只是他们班的一个任课老师,管不了太多,气得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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