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板一眼,客气中又带着些许疏离,邢禹想,如果是曾经的楚北翎,会说什么——
大概张口就来:
没有,前两天差点把别人车屁股给撞了,现在国内属于新手驾驶阶段,稍有不慎,你就会缺胳膊少腿,都是画画狗,你小心点,别残废了。
楚北翎见他半天没有回应,继续问:“不下车的话,地址输一下。”
邢禹回过神在屏幕上输入公寓地址:“好了。”
导航开始规划路线,车厢内导航语言播报着邢禹家地址,他们这边过去用时四十五分钟。
楚北翎双手娴熟地打着方向盘,从临时停车带里开出来,行驶上主干道。
他盯着前方路况一言不发,等对方说话。
雨越下越大,一辆辆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车内只有雨刮器有节奏划过挡风玻璃的声音,逼仄狭小的车内,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却无人打破这令人不安宁的安静。
五分钟过后,坐在副驾的邢禹才不紧不慢开口:“为什么放弃画画?”
楚北翎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前方信号灯,他跟着车流停下。
楚北翎侧目看过去,邢禹的侧脸在一片红海里,眼中逼问意味明显。
他不想让邢禹知道原因,也知道不回答出个所以然来,邢禹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楚北翎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稳了稳情绪,满不在意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邢禹嗤笑一声:“确实没有关系。”
前方并道,楚北翎随手拨弄转向灯却关掉了雨刮器,挡风玻璃前瞬间雨水占据挡住视线,好在他手快,迅速调整回来。
信号灯变化,楚北翎跟着车流往前开去:“我的画册,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邢禹挑挑眉:“想要?”
楚北翎侧目看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不然呢?”
车外雨越下越大,风裹挟着雨,视野望出去一切是那么破碎不堪,车内再次陷入寂静,空气似乎都凝固不能流通,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知道过去多久,邢禹开口了:“想要可以。”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一个日期到我这里来领一张,过期不候。”
楚北翎深吸好几口气,憋半天,才憋出一句:“邢禹,你不能这么耍无赖。”
“我就是耍了,”邢禹抬抬下巴,理直气壮地说:“想要,你自己看着办。”
如果是十年前的他,邢禹这么说,楚北翎就真的看着办了,他绝对不可能一个人憋着一肚子的不爽。
非得把邢禹这个造成他这种情绪的罪魁祸首一起拖下水,一定要恶心他一把才可以。
然后自恋又臭屁到没边接一句:‘怎么,让我每天到你那儿领一张,是想天天看见我不成,我就知道你爱我。’
现在的楚北翎不会这么说,真的看着办,难堪的只会是他。
楚北翎忍不住提醒他:“那是一本画册,是你擅自拆掉,才变成单独的一张张,没道理按照你说得要求做。”
邢禹掀了掀眼皮:“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求很过分。”
楚北翎没有说话,邢禹当他默认,过了一会儿,邢禹继续说:“上次你来我办公室,有没有仔细看过,你曾经画过的那些画稿?”
楚北翎只看了几张,便没有再接着往下看。
那是他的画稿,他是画册创造者,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画册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
楚北翎不明白邢禹现在是什么意思。
愿意还给他,却又要一天天的过来领。
邢禹看着楚北翎的反应,心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他很快压下,“你没有。”
楚北翎忍不住呛他一句:“邢禹,你到底想怎么样?”
邢禹不答反问:“你要回画册,只是因为……那是你画的。”
楚北翎听到这话,先是微怔一下,随即偏过脸笑笑:“不然呢,你知道的,我向来很爱惜我的画。”
邢禹还是那句话:“想要可以,一个日期到我这里来领一张,否则免谈。”
楚北翎抽空看邢禹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声音沙哑:“算了,我不要了,你要留着就留着吧!”
邢禹脸色一变,他侧过眸,目光落在窗外雨幕中,沉默几秒后,若无其事开口:“烧了也没有关系?”
楚北翎道:“画册上都是你,你有权怎么处理。”
“爱惜,”邢禹嘲弄道:“你的爱惜,也不过如此。”
楚北翎手指微微颤抖,他努力克制自己糟糕要烂掉的情绪,反问道:“那你呢~你的承诺又值多少?”
邢禹轻笑:“你心理清楚,我们两人之间是你先放弃的。”
邢禹的声音不高不低,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楚北翎脸上浮起一阵讥笑:“原来,你这样想。”
沉默片刻,他低吼出声:“那你当时为什么要答应?”
“这些都不重要了,过去已经过去,楚北翎,我现在问你,要不要重新和我……”
邢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楚北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不确定是不是合作方,看了眼邢禹,又怕对方久等。
思量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道男声:“你好是楚先生吗?”
“是我。”自从来了杭州,祝卿安这王八蛋和赖上他一样,一个月起码有两次在酒吧宿醉需要他去给他捞回来,陌生电话,一开口,楚北翎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是不是祝卿安又喝醉了,地址报过来,我现在去接。”
对方一愣:“是的楚先生,他手机第一个联系人是您,所以我们只能联系您。”应完,对方报了一个酒吧地址过来。
酒吧地址和邢禹公寓在一个方向,酒吧近一些。
挂断电话,楚北翎侧目和邢禹商量:“我先去酒吧接他回来,再送你回家?”
说完这句话后,车内再次寂静下来。
邢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耷拉着眼睛目光一顺不顺看向前方雨幕。
楚北翎看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再次出声:“酒吧刚好顺路,比你的公寓近,我先去把他接回来,再送你回去,放心很快,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他补了一句:“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邢禹终于屈尊降贵肯转头看过来:“不去行不行。”
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说:“番番,别去。”
骤然听到邢禹这么叫他,楚北翎呼吸一滞,差点又开错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乞求的意味。
楚北翎张了张口,想问邢禹,为什么不让他去接祝卿安?
可话到嘴边,变成了——
“抱歉邢禹,我不能不管他。”
如果在新加坡楚北翎还真的不管了,接他的人也不差他一个,祝卿安也不会欠打的联系他去捞人,被祝卿安麻烦的那个人总是脾气更温和的付星洲。
可这在杭州,他就没有办法放任祝卿安在酒吧里自生自灭,或者给他个教训让他去看守所里蹲两天,让他不敢这么造。
但到底做不到,除了同为ECho管理层他们需要按时保证项目进度外,他和祝卿安还是朋友。
邢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你倒是用心。”
不等楚北翎回答,邢禹自问自答,轻笑道:“也是,你以前就是这样,总会把男朋友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还要重要,哪怕牺牲自己,你真伟大。”
“你——”楚北翎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沦落到深不见底、阴暗无光的下水道,看不见,听不到,失去了所有感知。
过好半晌,他才渐渐找回声音,楚北翎还是那个疑问:“既然当时不同意,为什么要答应。”
邢禹眼里漫出一丝五味杂陈:“我后悔了。”
他当时就应该要死不松口,不去和楚北翎做那个狗屁约定。
楚北翎顷刻失语,邢禹生冷的‘我后悔了’四个字,如同一阵飙风,瞬间将他全部吞没,他如鲠在喉,近乎窒息。
他原以为邢禹答应是理解他的做法和选择,所以心甘情愿和他做那个约定。
楚北翎一直以为这是他们双方的选择,原来是他一厢情愿。
怪不得,邢禹当年没过多久就搬离闸弄口,发了句别再联系,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不管邢禹怎么说,楚北翎始终认为当初的选择没有错,更何况是邢禹自己答应的。
楚北翎鼻头微微发酸,片刻后,他坦然笑笑:“可是邢禹,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怎么选择,你要记恨就记恨吧。”
前方岔路口,左边拐去酒吧,右边则会上高架折返回楚北翎公寓,邢禹指了指右边那块路牌:“送我回去。”
楚北翎跟着斑马线等行人通过的车流停下,他侧目死死盯着邢禹:“就快到了,你忍忍。”
同样的话,楚北翎还给了他,可邢禹却没有像楚北翎那样作罢,他仍旧坚持。
楚北翎没办法,在车流启动时变道,开上高架。
车子开回了楚北翎公寓的那条道上,拖车公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有来将邢禹的车子拖走,就这样停在原地。
楚北翎将车子开到邢禹车旁,对他扬扬下巴:“你可以下去了。”
邢禹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的那一刻,他猛地回过身,勾住楚北翎的脖子将他带向自己。
两人的唇紧密相帖。
楚北翎瞳孔收缩,脑内炸开,邢禹丝毫不客气,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四五秒过后,楚北翎才想起来要推开他时,邢禹已经放手。
刚刚那场倾盆大雨渐渐转为毛茸茸的细雨,路灯下,像细细密密的针落了下来,穿透过厚重的车顶,直接扎在他身上。
过电般的麻意流窜过四肢百骸,楚北翎每一个毛孔都战栗着。
你大爷的。
楚北翎咬了咬唇,开门追了上去,在邢禹上车之前,关上车门。
他双手撑在邢禹身体两侧,将他围困在车壁与他怀抱之间,直勾勾盯着邢禹恨不能看到他心里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补十年前,我们在西湖边分开,欠你那个吻。”邢禹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像一弯深潭,里面藏着无数的思绪:“当时你要亲,我没让,现在还给你。”
楚北翎胸口上下起伏着,竭力平复着声线:“行,你要这么来是吧。”
话音刚落,他上前一步捧住邢禹的脸颊,贴上了他的唇,连半点给他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撬开邢禹的牙关左右拱弄,粗暴的,带着发泄的。
毫无任何章法可言。
补欠他的吻。
那他也还给他。
邢禹抬起一双手,将他压向自己反客为主。
楚北翎却不让他再碰,重重咬了一口他的唇,想推开他,反被邢禹捏住后颈,固定住脑袋,另一只手紧箍他的腰将他拉回来。
邢禹对他的拳打脚踢无动于衷,越扣越紧,那力道仿佛恨不能将他揉碎在身体里。
两人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地贴着彼此。
视物不清的夜色放大了唇齿交缠的感受,柔软的触碰和纠缠的鼻息都显得那样清晰。
楚北翎呜咽着挣扎片刻便放弃抵抗,主动伸手圈住邢禹的脖子,带着怨气啃.咬他的唇,不甘示弱与他交缠斗法。
直到两个人唇齿被血腥味占据,濒临失控前,邢禹才松开他。
楚北翎还沉溺在刚刚那场热吻里,呼吸心跳异常快,大脑也有点发晕。
邢禹舔了舔唇上的血液,像是意犹未尽:“还亲吗?”
理智渐渐回归,楚北翎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够了,再往后……过了。”
邢禹嘴唇微抿:“这样就过了,那你知不知道·……”
楚北翎的手机铃声再次打断两人的对话。
是刚刚那个酒吧工作人员,楚北翎接起告诉对方在帮忙照看一下,自己马上赶到,而后对邢禹说:“我先去接人了。”
没等邢禹回应,楚北翎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
邢禹叉着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楚北翎的车消散在夜色里,他才缓过劲拉开车门,发动车子往公寓的方向开去。
等第二天酒醒后,祝卿安来敲楚北翎办公室的门。
祝卿安不好意思挠了挠鼻尖:“昨天又麻烦你了。”
楚北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警告祝卿安,“今天过后,我再也不想去这个酒吧或者那个酒吧接你,再有一次,你发疯后破坏公物,直接去看守所蹲几天。”
祝卿安挑挑眉问:“还有下次,你真的不会管我?”
“不管,你去看守所蹲几天,出来后……”楚北翎低头翻文件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让付总来治你。”
他是管不了,管祝卿安替他善后,也不是他的事。
祝卿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楚北翎去和付星洲告状,他求之不得:“行啊,你去告诉他,我在国内是个什么德行。”
楚北翎一楞,缓缓抬眸:“你说忘不了的人是付总?”
“是他。”祝卿安耸耸肩,无奈笑笑:“不过是我不要脸痴缠,他却无动于衷。”
楚北翎从来不知道这件事,这些年他基本都泡在工作里,恨不能让工作占据他全部的时间,也因为失去一部分感知力,很少能观察出周围一些很细微的变化。
没想到祝卿安和付星洲还有这么一出。
这么一说他倒是能理解祝卿安那些看似有病的行为了。
楚北翎和祝卿安解释:“我和付总没什么,只是朋友。”
祝卿安点点头:“这我知道,但……只要你一天不找到对象,我就一天不能放心。”
说罢,提起审核稿图的事:“14号,也就是你生日那天,我们要去初濛审核第四次稿子,如果这次反馈没有问题,第一个阶段的合作算是暂时完成了。”
“你一起去吧,去和你老情人见面。”祝卿安除了怂恿他,想尽快让他有对象外,另一个是真的希望楚北翎能过得幸福。
楚北翎说:“我已经打算回新加坡了。”
“什么!”祝卿安震惊:“为什么?”
楚北翎伸手问他要和初濛合作的文件,停顿片刻,缓了很久,他才低头翻看起来:“还有些细节需要更改,看初濛怎么反馈的,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楚北翎从来说一不二,祝卿安从他的态度知道,两个人之间没什么戏了,劝也没什么用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第一个阶段合作过后,然后等这边项目上正轨后,我再走。”楚北翎将需要更改和协调的地方标注出来,签好字后,将文件还给祝卿安。
祝卿安:“付总已经同意了?”
“算是。”楚北翎问:“你怎么安排。”
他来国内就是来躲人的,祝卿安说:“我不回新加坡。”
楚北翎点点头,然后说:“过两天的审稿我就不去了。”
祝卿安叹了口气:“行,我自己去。”
楚北翎开始赶人:“你可以回去了。”
“这就走。”离开之前,祝卿安特意和楚北翎强调:“你可千万记得要去告状。”
停顿片刻,他道:“我把丑话放在前面,你要是不去告状,接下来你可能还要去酒吧捞我。”
楚北翎不想参与这些事,“你自己和他说。”
祝卿安:“那你就来酒吧捞我。”
他刚转身,李之意过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楚总,初濛的邢总来了。”
楚北翎一愣。
祝卿安轻笑:“还说你的老……”
后面‘情人’两个字在楚北翎凌厉的眼神中被生生咽回肚子里,他话锋一转:“我自觉消失,你们慢慢聊。”
“回来。”楚北翎叫住祝卿安转而对李之意说:“让他们直接过来吧。”
李之意问:“直接来您办公室?”
楚北翎抬手看了眼腕表:“嗯,直接过来。”
《山海奇闻录》的开发团队要用会议室,他们的审稿工作也很繁琐,现在过去使用会议室,未必能在两点之前结束。
楚北翎:“他应该是为了稿图,你不能走。”
祝卿安笑道:“稿图基本上已经没有大问题要修改了,只剩下一些细节,你先让他们留下,回头我来看,至于留我下来做一个电灯泡?”
楚北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当媒婆当上瘾了?做不了美监的工作,你现在就可以回新加坡了。”
祝卿安凑近:“你好严肃啊~”
“人马上来了。”楚北翎警告:“别发疯。”
祝卿安开始耍无赖:“那你答应我去告状。”
楚北翎拿他没办法,“行,一会儿结束我就打电话。”
祝卿安满意:“这还差不多。”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俩人同时回过头去看。
邢禹站在办公室门口,头顶的灯光打下来,却没有映入眼底,他眼里一片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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