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都是纪槿玹装出来的罢了。
是自己蠢,瞎,天真得可笑。
把一个谎言当真心,把这不属于他的地方当成了家。
把从没有付出过真心的纪槿玹当成了自己往后余生的爱人。
“絮林,”纪槿玹安静地杵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不是这样,你听我……”
絮林不想听了,以后都不想再听了,纪槿玹口中谎话太多,他不想再费心费力地去猜哪句真哪句假。
“是因为我当初救你而受伤,你不想欠我一个Beta的人情,又因为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才和我假结婚,用这个做借口把我留在丹市,是吗?”
纪槿玹说不出话。“……”
好在絮林也没想听他说话,他又道:“把我留在丹市,是因为想要治好我的脸。”
“等我的脸好了,就让我回家乡去。这样,你欠我的也就还清了。我有说错吗?”
“你和我结婚,并不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只是因为我脸上的疤。”
“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没有任何感情。”
“你让我一个人住在这个地方,你对我的冷落,拒绝,都是你故意那么做的,是不是?”
他一句又一句的问题砸过来,纪槿玹嘴唇开合,像是哑巴了,无法为自己辩驳。
这就是默认了。
默认絮林说的一切都是真相。
“呵。”絮林弯起嘴角。长长的,吐了口气。
他声如蚊蝇,却似无声悲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纪槿玹。”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絮林人生里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可是闹了半天,他得到的下场却惨得叫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回首过往,只觉荒唐。
这个别墅,他欢欢喜喜地过了六年,每个角落他都很熟悉,仿佛还能看到他和纪槿玹生活过的碎片和过往,点点滴滴。
那些让他开心的回忆呢,也是假的。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当时就和你说过,”絮林声声泣血,眼眶通红,“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我说过我不在乎我脸上的疤,我说过那只是场意外,我不需要你补偿什么。”
“我都这么说了!你为什么就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你自以为是地把我留在这里还你的人情,还编出一个这么荒唐的理由骗我!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看我笑话你很开心吗?!”
纪槿玹不敢去看絮林的眼睛,默不吭声把他从浴缸里拉起来,不顾他的挣扎,絮林被他拽着手臂强行拉起,气不过,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纪槿玹没有任何反应,将他扛在肩上,走出了浴室。
主卧被絮林砸得没地落脚,他把絮林带到客房,安置在床上。
“滚!”
絮林不想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一挨到床单就往起爬,纪槿玹按住他,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他去拿床头放着的东西。
絮林才看到,那是一盒草莓。
当年蒲沙的草莓被扔掉之后,纪槿玹回头就给他送了这么一盒草莓哄他。
纪槿玹将一颗草莓洗净,递到絮林嘴边,草莓挨到了他的唇瓣,絮林张开嘴,却没有去吃,而是一口咬在纪槿玹手上。
他没有留情,牙齿嵌进肉里,纪槿玹的手被他咬出了血。
他没有躲,任絮林咬着。
絮林咬得脸颊酸胀,松开了嘴,纪槿玹的手上多了一个带血的牙印。
絮林拿起那颗掉落在床单上的草莓,用力甩出去。草莓重重摔在地上,烂了,红色的汁水弄脏了地毯。
他道:“你玩够了吗?”
絮林的嘴唇上沾着纪槿玹的血,殷红一片。
“六年了,你到底玩够了没有?”絮林扯住纪槿玹的领子,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跟前。
二人离得很近,鼻尖近乎贴在一起,絮林声音喑哑:“我不想陪你玩了,我受够你了。我现在离开不是正合你心意?”
“你一开始不就是想这么做?那你现在这样子算什么意思?”
纪槿玹看着他,说:“你不能走。”
“为什么?”絮林不懂他在固执什么,反应了几秒,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到了最有可能的原因,“怎么,是因为我的脸还没好全?因为你的人情还没还清?”
“……”
絮林脸上的伤疤其实早该治好,后来秦屿突然消失,代替他的老医生也不好好给他治,就导致这道疤过了这么久还留在他脸上。
现在想想,大概秦屿突然不见也极有可能是纪槿玹的手笔。这又是为什么?想一出是一出,耍人好玩吗。
絮林道:“好,那你请秦医生过来吧。让他帮我治。治好了就送我走。这样你满意了吗?”
纪槿玹不满意。
“我,”纪槿玹说,“骗你,是我不对,是我的错。”
“是我不好。可是……”纪槿玹抬手,握住絮林的手腕,看起来,竟情真意切,带着一丝不知如何是好的懵懂,“我没有不喜欢你。”
絮林听了,轻声笑了,反问:“是吗?你喜欢我啊?”
纪槿玹点头,“是……”
絮林一巴掌,打上纪槿玹的脸颊。
啪的一声,纪槿玹耳朵嗡鸣。
“我好感动。”絮林问,“那现在呢?还喜欢吗?”
纪槿玹看着絮林。
这一瞬间,他知道,絮林不会再信他了。
纪槿玹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絮林出不去。见他不想看自己,纪槿玹把草莓洗好给他放在床头,自己回到了主卧去收拾。
他捡起地上的婚纱照,相框裂了,不能用了。他将照片拆出来,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一张纸。
他盯着照片上的絮林。
即便脸上顶着那么严重的烧伤,絮林依旧笑得那么开心。
他从蛮荒之地里艰难长大,不管环境多么恶劣,不管在风雨飘零中受了什么伤,他依旧旺盛得像一株怎么都不会死的野草。
这株野草后来被纪槿玹握在了手里,他在纪槿玹身边开了花,依偎他,信任他。可现在,他没有把这朵花照顾好,花枯萎了,野草也要走了,他挺直了腰,依旧和以前一样生命旺盛,离了谁,他都能活。
纪槿玹手指划过照片上絮林的脸。
六年了,絮林的样貌没有丝毫变化。
他脸上的烧伤一天天淡去,如今只剩下一道疤痕。
如今疤痕快消失了,絮林的爱也要消失了。
“像彩虹。”在不知多久之前的一天晚上,絮林曾经这样和他说过。
那个时候的絮林满脸笑意,他指着照片上,他们身后的那面玻璃彩窗。
“这面窗,好像彩虹一样。”
说到这里时,眼睛里亮晶晶的,盛满着对纪槿玹的爱意与对他们未来的憧憬。
可现在,玻璃碎了。
彩虹也碎了。
絮林被纪槿玹关在了房子里。
他不愿意睡主卧,纪槿玹就让他睡在客卧里,絮林不想看见他,他就默默守在门外,等絮林睡着之后,再进去悄悄地看他两眼。
絮林其实并没有睡着,他根本睡不着。
他知道纪槿玹每天都会坐在床边上看他,一看就看很久。
他不理解,纪槿玹明明不喜欢他,还偏把他留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如果说纪槿玹真的是在乎他脸上的疤,他已经退让一步说让秦屿过来帮他治,治好了就如他所愿和他彻底两清,纪槿玹又不愿意。
秦医生连影子都没有出现过。
在絮林眼中,当纪槿玹的谎言被拆穿,原形毕露的那一刻,他们二人就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他搞不懂纪槿玹在想什么。
分明都闹成这样,纪槿玹为什么还是不肯让他离开。
他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只是一直以来待在纪槿玹身边,因为喜欢他,所以什么事情都由着他,顺着他,也难怪纪槿玹觉得他好拿捏,觉得他被怎么欺负都无所谓,犯了错,只要说一声对不起,他就会没皮没脸屁颠颠地再凑上去。
难怪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不起。
被关的头几天,絮林就像是一个被点燃的炮仗。压不住火,纪槿玹又听不懂好赖话,他疯狂地打砸着所有他能碰到的东西。房间毁了一个又一个,纪槿玹并不阻拦,由着他去,等他砸累了,纪槿玹再默默地收拾。
被他送来示好的草莓无一例外都被絮林如数掀翻。
他拒绝纪槿玹的靠近,也不想看他一眼。
直到某天晚上,他半梦半醒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觉得手上凉凉的。
睁眼一看,纪槿玹坐在他床边,正悄悄往他无名指上戴戒指。
——那枚他戴了六年的女戒。
絮林瞬间两眼爆红,疯了似的将他手里的戒指一把夺过,掷向远处。
他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速快得几乎失常,他怒吼着骂纪槿玹,骂他是疯子,骂他是畜生。
他无法镇定,吼得嗓子都哑了,纪槿玹想要安抚他,想抱着他,絮林拼了命地推搡着,叫他滚。
他对纪槿玹又踢又咬,好像外界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纪槿玹才意识到,絮林讨厌那个戒指。
自那之后,那枚戒指就再没有出现在絮林眼前。
纪槿玹把它收了起来。
絮林和纪槿玹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因为这件事,絮林有了阴影,不再睡觉。
不管白天黑夜,他都只是找个地方,或床角,或沙发,或地板,蜷着腿坐着,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纪槿玹不管和他说什么,他要么不搭理,要么就只说着想回家。
絮林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纪槿玹每天给他换着花样做吃的,为他补充营养,原本还生涩的厨艺到后来也变得日渐熟练。他每一餐都亲自端到絮林面前喂他,无一例外都被他打翻。
絮林不回应他,他就一个人在他面前自言自语地说上许久。
他说:“婚礼筹备的差不多了,等过段时间,衣服做好了,我们就去重新拍结婚照。”
“我们重新试戒指,挑你喜欢的。”
“我们把你的老师,还有朋友们都邀请过来参加。”
“我们从头开始。”
絮林算是知道了。
纪槿玹就从来没有想让他离开过。
他执拗地认为,好似只要把絮林困住了,他们之间就还能和以前一样。
从头开始?他怎么有脸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个正经的开始,又怎么去谈重新来过?
纪槿玹分明对他没有任何真心,现在装模作样地给谁看?
难不成纪槿玹以为,只要他同样地施舍一场婚礼给他,他就会感激涕零地接受,然后他俩皆大欢喜吗?
是,他先前是因为他和别人的订婚宴而愤怒,可那是在他误以为他们两情相悦的情况下。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他从纪槿玹这里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他又何必再为了一场订婚宴而难受?虚假的、难受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多这一件少这一件又有什么要紧。反正,纪槿玹也从来没有给他过什么真的东西。
絮林不回应,纪槿玹就自顾自地唱着这出可笑的独角戏。
原本,絮林觉得自己蠢,眼睛和心都被一时的欢愉糊住,识人不清,这么多年,纪槿玹的破绽那么明显,他居然都没有看出来,沾沾自喜地沉浸在一场只有他一人当真的婚姻里。
但此时此刻,他又觉得纪槿玹贱得慌。为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要在他面前演戏。演了这么多年还没够吗?
要演情深意浓,为什么他最需要的时候他不演,等到他已经彻底放弃时,他却要演得人尽皆知。
絮林不再对纪槿玹抱有任何幻想。
他一心只想着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
可是纪槿玹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絮林找不到机会联系宗苧双。也不知道她那边有没有把通行码搞定。
别墅里多了些人。
絮林看到有一些陌生的阿姨进进出出,纪槿玹每天送到他面前的饭菜样式也变了。他说,他请了一个十三区的厨子,说不准絮林会喜欢。
他以为絮林不吃饭,是他做的饭不好吃。
絮林看都没看。
特意请来十三区的厨子又怎么样,他又不是真的回到了十三区。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我回家。”
纪槿玹不说话。
“有意思吗?”
纪槿玹将东西喂到他嘴边,无视了他的问题,“尝尝看。”
絮林忍无可忍,一巴掌打翻。
这么过了小半个月,某一天,纪槿玹出了门。
他留了几个保镖看着絮林,他们不会进屋,只是将别墅外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絮林趁机翻出手机想联系宗苧双,一开机,就看到她昨天晚上发来的消息。
“我被我哥关禁闭了,现在出不了门,通行码的事情可能需要再等几天。”
意料之中。
絮林想,纪槿玹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他的好兄弟宗奚,宗奚当然知道他俩的所有事情。而就在他和纪槿玹闹矛盾的这个节骨眼上,又很凑巧的,宗奚发现了宗苧双为他办的通行码,立即就知道自家妹妹就是偷偷和絮林接触的那个人。
正因为是自己的亲妹妹,所以他不敢对纪槿玹透露一点风声,担心纪槿玹查到她头上,默默扣下了她给絮林办的通行码,并将她关在了家里。
她已经帮自己很多了。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絮林发了条信息回复:“谢谢,以后的事我自己想办法,你不用管我了。”
“双双,认识你我很高兴。”
发完就直接关了机。
絮林站在窗边,院子里正驶进一辆小货车,是每个星期都会送东西来的司机。司机身边跟着他的小助手,两个人吭哧吭哧地在卸货。
有几个保镖上前帮忙。
“门怎么不开?我们直接把东西搬进去。”
“不准进去,东西就放这里。”
隐隐约约能听到司机和保镖的对话。
絮林转身下楼,来到厨房,打开煤气。
院子里,司机擦着汗,将新鲜的食材一箱箱在院子里摞好。
他瞟了眼四周,疑惑:今天怎么多出这么多保镖。
——砰!
就在这时,一声震天巨响从别墅里面传来。
地面好似都抖了三抖,司机扑倒在地上,手脚和心脏都发了麻。
“靠,什么情况?”抬头一看,身后别墅浓烟四起,窗玻璃炸碎,冲天的火焰瞬间爆燃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着火了!!”
场面一片混乱。
那几个保镖看到别墅着火,纷纷变了脸色,像是小命休矣般,不管不顾就往里面冲。有的拿灭火器,有的直往楼上跑。
司机和他的小助手也拿着工具加入了灭火的队伍。
“都这时候了你们找什么呢!”
“值钱的东西等等再找!”
絮林早趁乱溜了出来。
他找到了机车的备用钥匙,跨上机车就要跑,余光瞥见院子里货车车门大开,车座上是司机的通行码。
“我们每周都要去外区采购,当天采摘的食材当天就要送到这里,不能隔夜。”
“公司统一给我们办的这张通行码是员工通用的,每人每次换班的时候都要交接,等你以后熟练了,你就可以自己出去办事了,现在还不行,你好好学,跟着我跑几趟就能记住了。”
司机身边的小助手是新人,他刚跟在司机后面的时候,絮林曾听到他俩搬货时的闲聊。他在和小助手分享自己的经验。
那个时候,对通行码很感兴趣的絮林问了个问题:“这个不用刷脸吗?”和纪槿玹的ID卡一样吗?
司机对絮林客客气气,解答他的疑惑:“这是我们单位的通行码,和私人用的ID卡不一样,是看的公司编号,每天出城采购的成百上千,用这种能直接走员工通道,不用一个一个拆包检查,省了很多时间,很方便。”
倒也算天无绝人之路。
絮林拿走座位上的通行码和司机外套,骑着车,直奔码头。
他走的山路小道,出了山后不敢停,那场火烧得不大,拖不了多长时间,那几个保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不见。——纪槿玹也会很快知道。
他不能耽搁一秒钟。
絮林抓紧了绕在手腕上的通行码。
一咬牙。试也要试一次。
到了码头,絮林换上司机外套,拿了路边车上不知道谁的鸭舌帽扣在头顶,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他把自己融入人流,帽子盖住了寸头,尽量让自己变得不起眼。
很快,他找到了验票的闸机,每个闸机旁边都有一个检查通行码的工作人员。
他挑了个人少的队伍排着,掌心都出了汗。
他前面的人都很顺利地通过,轮到他的时候,他把通行码递给闸机旁的工作人员,是个男性Beta,接过通行码后,他看了眼,停住动作,只看了一眼,絮林心忽地提了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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