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天刚擦黑 暗四就会像只瘦劲的猫 贴着回廊的阴影往厨房挪 去偷点吃的给暗五吃
厨房的刘婶心善 有时会故意把冷掉的馒头往灶台缝里塞
可大多时候 他只能趁厨役们收拾残局的空档 飞快抓过蒸笼里剩下的半块米糕 或是碟子里没吃完的腌菜 揣进怀里就往回跑
怀里的温热隔着粗布衣裳熨着胸口 他脚步都轻快些——暗五还饿着
暗五总在他们住的柴房门口等他 小小的身子缩在门板后
见他回来 眼睛会亮得像落了星子:“哥!”
他声音软乎乎的 伸手去接暗四递来的吃食 却从不是立刻往嘴里塞
“哥先吃”他仰着小脸 睫毛颤巍巍的 “你跑了那么久 肯定饿”
他总捏捏暗五的脸 把那半块米糕掰成更小的块 硬塞到暗五嘴边:“我在厨房吃过了 刘婶给了我个热馒头”
这话半真半假
有时是真蹭到了一口 有时只是空肚子硬撑
暗五却信 乖乖咬下一口 又把剩下的往暗四手里推:“那我们分着吃 等明天热了再吃也一样 ”
他们总等 等府里彻底静了 等月亮爬到柴房顶上 才敢把藏着的吃食拿出来
米糕往往硬得硌牙 腌菜也发了点涩味 有时赶上梅雨季 馒头甚至会泛出淡淡的霉味
暗四会把霉的地方抠掉 自己吃掉那半块带涩味的 把稍好些的递过去
暗五就捧着碗 小口小口吃 眼睛却一直看着暗四 看他吞咽时喉结滚动 悄悄把自己碗里的往他那边拨一点 “哥 你多吃点 你比我高 要长力气”
那时暗五还不懂什么是苦
暗四把所有的难都挡在了外面
——下人骂他们野种时 是暗四把他护在身后 梗着脖子说“骂孩子算什么东西 要骂骂我”
冬天柴房漏风 是暗四把唯一的薄被裹在他身上 自己缩在柴草里挨冻
有人拿石子扔他们 是暗四扑过去挡着 背上留了好几个青肿的印子
暗五只知道哥哥会护着他 所以他总爱笑 眼睛弯成月牙 连院子里的老槐树都觉得这孩子干净得像春露
变故是在他们十二岁那年冬天来的
丞相书房丢了份与边关往来的密信 那几日府里翻了天 下人被杖打了好几个
最后不知是谁多嘴 说:“那两个野种总在院子里晃 指不定看见什么了”
丞相本就厌烦他们 当即就认定是他们偷了信
那天暗四正在柴房给暗五补破了的鞋子 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心猛地一沉
他把暗五往柴堆深处一推 用稻草盖严实了 又摸了摸他的头:“岁岁 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等哥来叫你”
暗五吓得眼圈发红 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哥 他们是谁?”
暗四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 岁岁睡一觉 哥就回来了”
他刚走出柴房 就被两个家丁按住了 丞相站在廊下 脸色铁青 手里的马鞭抽在石桌上 碎了块青石:“说!信是不是你偷的?藏哪儿了?”
暗四梗着脖子:“我没偷”鞭子“啪”地落在他背后 粗布衣裳瞬间裂了道口子 渗出血来
“还敢嘴硬!”丞相怒喝 家丁按住他的头往地上磕 额头撞在青砖上 嗡的一声响
他疼得浑身发抖 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
他怕 怕一喊疼 柴房里的暗五会冲出来
鞭子一下下落在背上 胳膊上 血顺着衣角滴在地上 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
看见刘婶站在远处抹眼泪 看见管家面无表情地看着 却始终没松口 直到他晕过去又被冷水泼醒 背上的肉都翻了起来还是那句“我没偷”
天黑透了 丞相骂骂咧咧地让人把他拖回柴房 大概是觉得这半死的孩子也藏不住信
暗四趴在地上 用最后一点力气爬向柴堆 掀开稻草:“岁岁……出来”
暗五早就在里面哭成了泪人 看见他满身是伤 扑过来却不敢碰 只哽咽着叫哥
暗四摸了摸他的脸 指尖全是血:“我们……得走了”
丞相现在厌恶他们已经是没有理由的而且致命的
若是哪天岁岁也被打了 那可不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 暗五想扶他 他却摇摇头 挣扎着背起暗五
暗五趴在他背上 能感觉到哥哥的身体在抖 背上的血蹭在自己衣服上 黏糊糊的 却不敢挣扎
他们没敢走大门 顺着后院的狗洞钻了出去 外面是条窄窄的巷子 风一吹 背上的伤像被冰碴子扎着疼
暗五在他背上慢慢睡着了 大概是哭累了 呼吸轻轻落在他颈窝里 暗四咬着牙往前走 不知道要去哪 只知道不能回丞相府
走了很久 腿像灌了铅 眼前阵阵发黑 他看见前面有片高大的墙 墙根下有个避风的角落
便靠着墙坐下来 让暗五躺在自己怀里
迷迷糊糊间 他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接着有只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再醒来时 是躺在一张硬板床上 身上的伤被敷了药 凉丝丝的不那么疼了
一个穿着青衫的太医正在收拾药箱 旁边站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醒了?”
暗四猛地坐起来 却牵动了伤口 疼得皱眉:“岁岁呢 我弟弟呢?”
“在隔壁床睡着”黑衣人指了指旁边的门“这是宫后墙 你们俩命好 被巡夜的暗卫捡了回来 小年公子 小心扯到伤口”
在丞相府里不受待见 可是在外他们还是名义上丞相府的小侯爷
虽然名声不太好 但总归是少爷
后来他们才知道 这里是暗卫营的外围
黑衣人将太医送出门口 又转身对着暗四:“小年公子 属下马上送您跟小岁公子回丞相府上 您先休养”
“不!我们不回去!”暗四挣扎着直起身子 抢过话头
黑衣人皱眉 看着暗四一身的伤 其实也多少明白
给丞相府发了信件也一直没有回信
他们便是无家可归了 又身无分文 管事见他们机灵 便让他们留了下来 做些洒扫打杂的活
“甄年 甄岁 年年岁岁 倒是好名字 你们可要保留姓名?”训练营的暗卫记着他们的名字
进入暗卫营可以选择保留原本的名字 如果不保留 就使用统一的代号
这次暗五抢在暗四前面摇了头 甄家的人打了他哥 他打心底痛恨这个家的一切 他们给的名字还不如代号
暗四也点头 就这样 他们拿了“暗四 暗五”的令牌 然后等着新的生活到来
暗卫营的日子同丞相府一般的苦 却没人再骂他们野种 没人克扣他们的饭食
暗四养伤的时候 暗五每天端药 擦身 学着给哥哥换药 小手抖得厉害 却总把药粉撒得匀匀的:“哥 疼了你就说”
暗四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心里软得发疼 轻轻嗯一声
日子一天天过 他们长大了
暗四长到了八尺高 肩宽背厚 眉眼愈发冷硬 成了暗卫营里出了名的利落手
暗五也褪去了稚气 眉眼清俊 笑起来时眼角弯弯 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 也还是一直跟着暗四
两人长得很像
无论是容貌或是身形 都近乎一模一样 难以辨别
然而当他们同时出现时 宫里的人都能认出他们
因为暗四总是把暗五护在身后 暗五也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暗四
但当他们单独出现时 谁也分不清这个是谁
因为暗四不在身边时 暗五也冷着脸
暗卫营有规矩 年满十六可以考出任务的资格 出了任务 就能离营去外面 不用再困在这宫墙里
暗四早就想好了 他要考过去 带着暗五走 即使外面充满了困难 他也想和暗五自由一点的活
考核那天 他箭术百步穿杨 拳脚利落得赢了对手 顺利过了关
可暗五却在最后一项潜伏考核里出了岔——他看见有只受伤的小奶猫卡在墙缝里 忍不住伸手去救 暴露了位置
结果出来时 暗五站在榜单前 脸色有些白
暗四走过去 看见他眼里的失落 没说话 转身就去找了管事
“我不参加出任务了”他说得干脆 管事愣了愣:“你知道这机会多难得?”
“知道”暗四垂着眼“没有他 我哪也不去了”
这么多年 暗五几乎是他的全世界了 外面的世界离了他毫无意义
那天晚上 他们住的小屋里 暗五坐在床边 低着头不说话
暗四走过去 像小时候那样捏捏他的脸:“怎么了?晚上看你没怎么吃饭 可是饿了?”
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米递到暗五眼前:“还热乎着呢 快吃”
暗五抬起头 眼圈红了:“哥 你不该放弃的 你明明那么想出去”
“出去了又怎样?”暗四笑了笑 坐在他身边“小五这么乖 哥还能自己走吗?”
暗五又低了头 不说话
暗四把手上的玉米随手放在桌上 起身出去了
再进来时 怀中竟抱着那只被暗五救下的小奶猫:“小五 看看这是什么”
见暗五眼睛亮了 暗四才松了口气“我们还要一起把小猫养大呢 是不是?”
暗五猛然抬头看着他
看着他眉骨上那道当年在丞相府磕出来的疤
看着他因为常年握刀而布满厚茧的手 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他抱得很紧 把脸埋在暗四的颈窝 声音闷闷的:“哥 有你在 我在哪都高兴”
暗四身体僵了一下 随即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 别把小猫挤着了”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 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他们从柴房里分吃一块快馊了的米糕开始 就早已不是普通的兄弟
是暗四怀里的温热 是暗五藏起来的吃食 是挨打的时候死死咬着的牙 是逃亡路上不肯放下的背
——是这么多年刻在骨血里的 离了对方就活不下去的牵挂
暗四低头 看着怀中人柔软的发顶
轻声说:“嗯 我也是 ”
风从窗缝吹进来 带着夜里的凉意 可两人靠在一起 却暖得像揣了团火
这宫墙再高 日子再苦 只要身边有彼此 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们有着一样的脸 流着同样的血
他们本就是世间离得最近的人
思绪回笼 暗五两步跟上暗四
如今 他们虽整日整夜在这宫墙上 却因为多次护主有功 也有了响当当的名声
他们终于可以随意的吃上御膳坊的糕点 也终于成了别人口中的“暗四暗五大人”
暗五笑眯眯的凑上去 “哥~今晚你休息休息 我来守着”
暗四帮暗五整理了额前碎发 就离开了点
他们的脸太像了 暗四有的时候也恍惚的分不太清
但是看着暗五长大了 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他细致入微的照顾了
他心里又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小五又狼吞虎咽了吧”
第22章 朝堂风云
五更的梆子声刚过三遍 太极殿的铜鹤香炉已腾起袅袅青烟 映得阶前文武百官的朝服下摆泛着冷光
沈怀珩坐在龙椅上 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随着他微垂的眼睑轻动 绣金线在晨光里流窜 却压不住他眼底沉得像深潭的思绪
“启禀陛下 西境粮道遭劫 粮草损耗三成 需即刻从内地调运补全 否则边军恐有断炊之虞”户部尚书躬身奏报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飘得有些轻
沈怀珩指尖在龙椅扶手上的蟠龙纹上轻轻摩挲 那纹路被历代帝王磨得光滑 此刻却硌得他指腹微麻
他没看户部尚书 目光越过百官的头顶 落在站在武将班首的季止身上
他身姿笔挺如松 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沈怀珩看得分明
方才户部尚书说“西境”二字时 季止垂在身侧的手 指节几不可查地蜷了一下
三天前 暗六递来的密信还压在御书房的砚台下 信上用朱砂画了三道线 标着季止暗中调动京郊大营五千亲兵 私藏西境地图 与漠北部落互通密使的证据
沈怀珩那晚对着密信坐了半宿 烛火燃尽时 他指尖捏着信纸边缘 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纸捻碎
季止是开国元勋的后人 手握京兵重权 这些年戍守北境也算有功
可功与过 忠与叛 从来不是用旧情能折中的
“季爱卿”沈怀珩忽然开口 声音不高 却让殿里瞬间静了下来
季止上前一步 单膝跪地:“臣在”
“西境粮道遭劫 边军不稳”沈怀珩缓缓道 目光落在他甲胄上的兽面吞肩纹
“你久在北境 熟悉边地军务 朕想派你暂往西境坐镇三月 厘清劫粮一案 顺带督查粮草调运”
这话一出 殿里响起几声极轻的吸气声
谁都知道西境偏远 且眼下已是寒冬
千里迢迢赶去 说是“暂往” 可京郊大营的兵权若离了身 三月后能不能回来 又是另一回事
季止叩首的动作顿了顿
沈怀珩能看到他后颈绷起的筋 过了片刻 他才沉声道:“臣……遵旨”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可那“遵旨”二字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怀珩心里松了口气 面上却依旧平静:“既如此 你便着手准备 今日即启程”他没给季止再开口的机会 转向另一侧“还有何事启奏?”
百官陆续奏报着琐事 沈怀珩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眼角余光总瞟向季止
他依旧跪着 背影挺得笔直 却像根被强弯的铁尺 藏着随时会弹回来的戾气
沈怀珩捏了捏袖中的手——这一步棋走得险 可若不趁此时把季止调离京城 等他真动了反心 京中必乱
正想着 殿外忽然传来内侍的通传:“将军白鸠辞 自南疆归来 求见陛下——”
沈怀珩抬了抬眼
白鸠辞回来了 一会正好拿了玄草糕去找悠悠 他道:“快快请进来”
很快 一个穿着南疆织锦长袍的男子走进来发间束着根红绳 袍角绣着缠枝莲 走得近了 还能闻到他身上带着南疆特有的檀木与花香混合的气息
他对着沈怀珩行叩拜 声音朗亮:“臣白鸠辞 参见陛下 南疆诸事已妥 特带回土司贡品 向陛下复命 ”
沈怀珩点头:“辛苦你了 白爱卿可以啊 这才半月不见 竟已然像个南疆人了”
他给白鸠辞的任务是购买六块玄草糕 没想到白鸠辞竟然去了南疆各族游说
堂堂武将 不用一兵一卒 使南疆散乱的部落归顺朝廷 省下他许多心力
沈怀珩眼中闪过赞赏 心底越发看好白鸠辞
白鸠辞起身时 目光扫过殿内 恰好与起身归班的季止对上
季止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可白鸠辞像是没认出他 眼神在他脸上停了一瞬 便转向沈怀珩
从随身的锦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陛下 这是南疆土司寻来的暖玉 冬暖夏凉 臣想着陛下龙体为重 特意留了一块”
季止站在原地 看着白鸠辞熟稔地跟沈怀珩回话 仿佛方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他心里冷笑——这白鸠辞在南疆待了几天 倒是学会了装糊涂
可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是怕沾上边 还是……沈怀珩的意思?
季止攥紧了手 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心里明白 沈怀珩是知道了什么 但估计祖上功业 没有点破
只是他做事向来低调 在他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从不露出破绽
回想从前 自己明明没有暴露任何事
沈怀珩又是如何知得知的?
季止长叹一口气 眼里闪过阴翳的光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脑海中一个人的身影闪过 季止露出一抹笑
早朝散时 日头已升到半空 沈怀珩没回书房 让内侍捧着白鸠辞带来的那盒暖玉 绕了条近路往后花园去
后花园的角落里有片空地 是沈悠常练剑的地方
沈怀珩走到假山后
就见沈悠正站在梧桐树下 手里握着柄长剑
他穿了件月白短打 袖口束着 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 随着挥剑的动作 肌肉绷起又松开 像藏着股柔韧的力
晨光落在他发梢 镀了层浅金 几缕碎发被汗湿 贴在额角
他手腕一转 长剑“嗡”地一声 带起的风扫落了肩头的梧桐叶 叶尖擦着他侧脸飞过去 他连眼都没眨一下 剑势依旧沉稳
沈怀珩靠在假山上 屏住了呼吸
他看沈悠练剑 总看不够
直到剑穗在空中划了个弧 沈悠收剑而立 长舒一口气 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滑下来 滴在衣领上 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抬手用袖子擦汗 刚转过身 就见沈怀珩从假山后走出来 手里还捧着个锦盒 像个偷藏了糖的孩子 眼里带着点讨好的笑
“阿珩?”沈悠愣了一下 连忙收了剑 小跑到沈怀珩面前“你怎么来了呀”
“看你练剑 ”沈怀珩快步走过去 把锦盒往他手里塞“白鸠辞从南疆回来了 带了块暖玉 你摸摸 凉不凉?”
沈悠接过盒子 打开一看 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玉
玉色通透 触手果然沁凉
他抬头看沈怀珩 见他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夸 像只等着被顺毛的猫 心里软了软:“质地很好呀 谢谢阿珩”
“谢什么谢”沈怀珩摆摆手 自己找了块干净的石凳坐下
仰着头指了指右侧脸颊
本来想指嘴唇 又怕沈悠不好意思 到时候什么都讨不到
不如指指脸蛋 说不定悠悠能赏个香吻
果然 沈悠慢慢走上前 嘴唇干脆利落的在他脸上碰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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