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对此表示理解。他相信他的恋人能够很快适应环境。过不了几天,船只的行驶速度又可以加快了。
美丽的女神像浪花一般消涅在海面上,雾气散开,皎洁的月光重新照亮四方。掌舵的船员深吸一口气,正暗自庆幸在面对迷雾的时候,自己足够谨慎小心,没让船只撞上暗礁,就感觉整艘船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桨手们还在吭哧吭哧的使力,他们也发现了,无论他们用上多大的力气,船只总是不紧不慢地向前。
这是怎么回事?
达成目的的阿瑞斯可不知道船员们的困惑,他带着一身海风回到船舱,想要重新把自己塞回阿多尼斯的怀里——因为空间有限,他们只能坐在一条长椅上相拥而眠。
阿瑞斯出去时,阿多尼斯睡得正熟,他现在回来了,也不想吵醒阿多尼斯。想到自己还带着一身寒意,难得细致的阿瑞斯把自己的手臂好好搓了搓,感觉身体热乎了,这才坐回座位上,又把阿多尼斯的手臂轻轻地拉到自己的身上搭好,缓缓闭上眼睛。
也许是夜里温度降低,阿瑞斯感觉阿多尼斯的体温也低了一些。
不过没关系,他们可以互相取暖!
这样想着,阿瑞斯缓缓沉进梦乡。却不知道在他的呼吸平缓以后,他的恋人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明。
轻轻的一吻,落在了他卷曲的黑发上。
第62章 塞壬
没过两天, 阿多尼斯果然不再晕船了,阿瑞斯的心也放下了。
掌舵的船员赫然发现,船只的运行速度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控中, 而那突然减速的两天却成了一个难解的谜。
商船离港的第五天, 刚刚吃过早餐的两位男神正在甲板上聊天, 上次找他们搭话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热络地打了声招呼道:“年轻人的身体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适应船上的生活了!”
阿多尼斯冲男人点头示意。想到那个月凉如水的夜晚, 阿瑞斯与海宁芙普洛托的对话,又看向阿瑞斯,含笑道:“这几天要感谢你的照料呢。”
中年男人抚了抚大胡子,笑得格外爽朗:“你们兄弟俩的感情真不错啊,我看你弟弟一直很照顾你这个哥哥呢!”
阿瑞斯愣了一下, 把中年男人嘴里的称呼对号入座:“我,弟弟;他——哥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明明他比阿多尼斯要早诞生很久,但在日常相处中,确实是阿多尼斯要更稳重包容。
阿多尼斯却是心中一动,把阿瑞斯那一声“哥哥”听进了心里。他轻轻一笑, 正想说些什么, 就听阿瑞斯辩解道:“大叔你搞错了,我和他是恋人,不是兄弟!”
中年男人呆住,没想到在船上无聊随便找人闲聊几句, 竟然会碰上一对同性恋人。眼看着阿瑞斯一把抓住阿多尼斯的手, 十指相扣,好像要把他们俩的关系验证给他看,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多嘴。
恋人就恋人,也要注意场合吧?
中年男人心中腹诽,但他还挺喜欢和这对年轻人聊天的。他们和船舱里的商人不一样,他们的眼里没有市侩,身上没有铜臭味,会让他感到放松一些。
阿瑞斯本来对于这场谈话兴趣缺缺,但是走遍四方的中年男人——葛列格里,却有着种种办法挑起他的兴趣。他是一位善谈的商人,懂得投人所好。阿瑞斯喜欢战争,他就和他聊过去的几场旷世大战;阿瑞斯说起武器装备,他也能够侃侃而谈。虽然有些内容明显是道听途说,但从他的嘴里讲出来却很有意思,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阿多尼斯一直维持着温和而从容的表情,静静看着葛列格里从他的面前夺走阿瑞斯的注意。碧色的眸子常常是含笑的,这时候却沉淀着一片冷意,像冬天的湖面漂浮着碎冰,只是看着就让人凉飕飕的。
然而那个叫做葛列格里的商人并不像他的名字一样警觉。相反,他虽然对他人的态度很敏感,但是本性爽朗大方,聊开了以后就顾不上察言观色了,只觉得和阿瑞斯说话特别开心。至于为什么会觉得冷,那应该是云朵遮蔽了太阳,海风又变凉爽了的缘故。
葛列格里自称有着丰富的行商经验,常年顶着海风,在海域里穿梭,对船只即将要前往的几个大港口都非常了解。
阿瑞斯有些好奇,就问了他一些相关的问题。见他果然答得八|九不离十,忙道:“那你能不能预测一下,我们抵达斯巴达还需要多长时间?”虽然他曾经搭乘战车来往世界各地,但那毕竟不同于凡人的交通。这才在船上过了几天,他就有些呆不住了——这艘船实在太小了!他总觉得束手束脚的,活动不开。
葛列格里没想到他们是去斯巴达,同情地看着他说:“我亲爱的朋友,如果你要去斯巴达,我想你坐错了船。这艘船会先去往雅典,它将在雅典停上一个月,等待商人们把手头的货物尽量卖掉,并采买好新的货物,才会前往它的下一站——斯巴达。”
阿瑞斯呆住,他和阿多尼斯购买船票的时候,售票人可没有和他们说这些。
这未免太耽误时间了吧?
阿瑞斯有些焦躁,阿多尼斯却安抚他说:“没关系的,我们先去雅典。雅典的水上交通很发达,到了那里再换乘别的船只也不迟。”
葛列格里赞成道:“如果你们赶时间,确实可以采取这样的方法,不过付给这艘船的船费,船员们是不会折还给你们了。”
阿瑞斯对于钱财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想到前往斯巴达的路上还要经历一番周折,谈话的兴趣就淡了许多。葛列格里看出他的心情,转头去找阿多尼斯说话,又被阿多尼斯敷衍了几句,便知情识趣地结束了话题,走进了船舱。
见葛列格里走了,阿多尼斯的眼眸这才开始回春。他轻轻握住阿瑞斯的手以示安抚:“既然已经登上了这艘船,就顺着水流去雅典看看吧,在那里未必没有你想要的。”
阿瑞斯对阿多尼斯的这番话表示怀疑。对于那个信仰雅典娜的城邦,他有所耳闻,他们重视知识,发展商业,但却厌恶战争,在打斗方面哪里比得上人人都是军人的斯巴达?
一直以来,阿瑞斯总是到处寻衅,惹得人人对他避之不及。但他自己却从不苦闷,没有架打,他就自己制造矛盾。这还是第一次,他在阿多尼斯的面前露出了渴望的表情:“阿多尼斯,我好想打架啊!”
为了满足阿瑞斯的心愿,阿多尼斯干脆和他动手拆招,只动手,不动脚,好歹避免了阿瑞斯打到酣畅的时候把船掀翻。
不知道是不是阿瑞斯的渴望太过强烈,竟然有不怕死的对手送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商船经过了一片险滩,附近有很多的暗礁。经验丰富的舵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掌着船舵从暗涌的激流中穿行而过。三十名桨手难得不用卖力划桨,额角的细汗却流得更加欢畅,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他们需要把控好手上的力度,竟比卖力划船还要疲惫。
忽然,一阵优美的歌声从远处传来,像珍珠碰响,清脆悦耳;又像夜莺晚唱,婉转动听。那歌声仿佛天籁,听在船员们的耳朵里,令他们一阵心潮澎湃。他们心想,传说中赫柏的酒浆能够振奋人心,这歌声一样可以!
已经在长期的行船中倍感疲惫的船员们,纷纷被歌声点亮了眼底的热火。从舵手到船员,仿佛失去了理智,向歌声传来的方向划去。哪怕那里布满了危险的礁石,他们也浑然不惧。
阿瑞斯正抵着阿多尼斯的肩窝睡得正香,那歌声却像无孔不入的风,悄然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被打扰了睡眠的男神皱着眉毛悠悠转醒。他一醒,正拥着他的植物神也睁开了眼睛。
阿瑞斯的耳朵动了动,仔细分辨了一下,突然激动了起来:“是塞壬!”
塞壬是一种人面鱼身的海妖,她有着花朵般娇美的面容和一把优美动听的好嗓子。她是河神埃克罗厄斯的女儿,却向往着光明的奥林匹斯,不愿意留在小小江河中。
心高气傲的她胆敢和缪斯女神比试音乐,想要取代九位女神,成为光明神阿波罗最宠幸的从神。但她最终尝到的却是失败的苦果——她被折断了双翅,坠落在海里。
失去了翅膀的她,无法再飞上奥林匹斯神山,只能带着满腔的怨恨留在了海洋里。被失败狠狠挫伤的她变得性情古怪而偏激,她用自己的音乐天赋吸引过往的船只,当船只触礁沉没,她就会潜进水里,抓住溺水的船员,用尖尖的指甲把他们撕破,在一片血海中大快朵颐。
在大海里航行的人们,没有谁不畏惧塞壬,但他们又抵制不住这甜美的歌声的诱惑。哪怕保护航船的普洛托一直大呼着“停下”,也唤不回他们的神智。他们好像成了塞壬的傀儡,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自己往死神的镰刀上撞。
塞壬侧身坐在礁石上,长长的鱼尾垂到了冰凉的海水里,海水拍|打出来的浪花簇拥着她的尾巴,好像星星拱卫着月亮。她的长长的头发披覆在脸上,遮住了一张娇美的面容,听着普洛托的呼喊,她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愚蠢的普洛托啊,明明已经无数次败在了她的歌声下,还有什么好倔强的呢?
塞壬却不知道,普洛托今天的提醒不是对于船员,而是对她。
——再不停止歌唱,她将遭遇一场大麻烦!
商船的甲板上,热衷打架的阿瑞斯已经激动地握紧了拳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塞壬,看看传说中“礁石上的刽子手”到底有什么过人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