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长矛的女神动作灵活,每一次戳刺都直直刺向锻造之神的跛脚。虽然知道她这是为了达成神王的命令, 众神看她如此不择手段, 还是小声议论了起来。
眼看着雅典娜一招横扫逼退赫菲斯托斯,紧跟着手腕一抬又将长矛戳了过去,直刺赫菲斯托斯的小腿。
躲闪不及的男神即将中招之际,一把重剑挡了上来, 和雅典娜的长矛碰撞在一起, “当”一声响。
银发的女神抬眼看向阻拦她的男神,恶狠狠道:“阿瑞斯, 你要违背神王的命令么?别忘了,被捆绑住的是你的母神!”
阿瑞斯护着赫菲斯托斯往后退了几步,坚定道:“可我现在保护的——也是我的兄弟!”
形容狼狈的男神怔怔的抬头,护在他身前的男神虽然身姿挺拔,但肩背并不强壮。他分明是他的弟弟,却在这样的危难时刻,挡在了他的面前。
雅典娜冷呵一声,道:“你的愚蠢实在叫人心惊!赫菲斯托斯今天在神界挑起这么大的矛盾,他是休想全身而退的,而你竟然还想踏足这个漩涡,也不怕被急奔的浪流搅得稀碎!”
阿瑞斯与她争锋相对,分毫不让:“你的智慧才是让我大开眼界!难道不择手段和颠倒黑白,就是你卑鄙的智慧?在座的众神有谁不知道,赫菲斯托斯和赫拉的矛盾难道是这一天两天?”
被点名的众神屏住了呼吸,只恨这位鲁莽的男神把他们牵连进去,他们只想看戏,不想参与这其中的纠纷啊!
阿瑞斯扫视一圈,看着齐齐噤声的众神,竟有些不堪为伍。他失望道:“被压迫了不允许人反抗,一旦有反抗,也不想办法缓解矛盾,只想镇压!今天是赫菲斯托斯,明天是谁呢?”
这番质问戳到了宙斯的心里,像一捧热油,浇出滔天怒火。
这可真是他的好儿子!
这样动摇众神的心,就是动摇他的统治!
宙斯的眼神彻底冷了一下,看着阿瑞斯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团死物。他可以为了当上神王杀死他的父神,引诱他的姐姐,设计他的兄长,只是区区一个不听话的儿子,又有什么杀不得的?
只见雷霆之杖出现在宙斯的手里,他抬一抬手,一道惊雷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阿瑞斯砸去。那雷霆之中裹夹着黑气,那是命运女神附着其上的死亡气息。
“小心!”
密切关注着局势的阿多尼斯连忙上前阻挡,一股柔和的植物之力从法杖中挥出,帮阿瑞斯抵挡住了雷霆的震怒。
然而年轻的植物神虽然战斗能力很强,在神力的比拼上却远远不及神王宙斯。只接了这么一招,就被激荡的雷霆之力震得口吐鲜血。
点点鲜血像嫣红的梅花绽放在阿多尼斯的白袍上,他却浑然不觉,像一只守护着宝物的巨龙,眼神凛冽地看着上方的神王。
高台上的宙斯冷眼看他,嗤道:“真是不自量力,难怪阿瑞斯喜欢和你混在一起!”
雷霆轰动的时候,阿瑞斯刚刚扛住雅典娜的一击,还来不及反手,就见亮如白昼的闪电消失不见。在宙斯轻蔑的说话声中,他回头看去,就见阿多尼斯口吐鲜血,神色灰白,当即惊呼出声: “阿多尼斯!”
见阿瑞斯回头,看准时机的雅典娜突然挥动手中的长矛,向他攻了过去。
赫菲斯托斯看到雅典娜的动向,怒睁着红眸,正要用铁锤去挡,却见一道水波掀天而起,直接卷飞了雅典娜手里的长矛。
雅典娜错愕地望向宾客席,只见海皇波塞冬不躲不闪,放下施术的手,冲她扬了扬眉道:“雅典娜啊雅典娜,你知不知道,你像极了一条小鲨鱼。”
雅典娜不解他的意思,只是恼怒于他阻拦了自己的行动,拧紧了细眉,冷若冰霜地看着他。
雅典娜不问,但这不妨碍波塞冬调侃她:“既没有足够的实力,又喜欢偷袭,可不就是你这样么?”
“你!”被羞辱的雅典娜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但是想到和她对峙的是海界的王,只能咽下灼人的火气。
只是她还不死心,又转移矛盾道:“海皇波塞冬,在天后受难,神王震怒的紧要时期,您确定要插手这场纷争?”
在漫长的神生中,还有什么勾心斗角是波塞冬没见识过的?雅典娜的几句挑拨被他轻松化解了:“赫拉是我的姐姐,宙斯是我的弟弟,赫菲斯托斯和阿瑞斯是我的侄子,我为什么不可以插手这场纠纷?”
雅典娜噎住,总不能说宙斯根本没把波塞冬当一家人吧?
宙斯也不好说这样的话,明明被波塞冬的行为气得怒火上涨,却还不得不承他的情。
宙斯想来想去还是气不顺,怎么好人都让波塞冬做了?便道:“海界的王,我亲爱的哥哥。既然你愿意主持这场纠纷,请你动手将我的两个逆子抓住,我要让他们尝到雷火焚身的痛苦!”
波塞冬却一动不动:“宙斯啊,我的弟弟,难道你真的要杀死你的两个儿子?”
众神虽然喜欢看热闹,但这个热闹如果真的看成了,那结果简直让神界震动。赫菲斯托斯和阿多尼斯暂且不提,阿瑞斯要是陨落了或者被囚禁了,难道——要他们去沙场征战?
习惯了安逸日子里的纸醉金迷,众神可不想去人间看一群肌肉发达的壮汉为了一点粮食、土地争来抢去!那样的日子也只有战神阿瑞斯会觉得津津有味吧!
想到这里,众神齐齐响应海皇的问话,为战神和锻造之神求情。
还在椅子上挣扎的赫拉几乎气歪了鼻子,她还没有得到解救,就已经被众神排斥在了利益的棋局之外。他们罔顾她的困窘,就是藐视天后!
赫拉感觉她的虚荣就像一张薄薄的金纸,看着耀眼,却一戳就破。 在她陷入困局的时候,那些奉承她的人都变了一副嘴脸,竟然只有宙斯站在她这一边……
想到这里,赫拉的眼里荡起了波澜。她和宙斯在感情的决斗场上争了几万年,斗了几万年,万万没想到,只有这位丈夫是真正关爱她的。
这份爱意,令她动容。
就在赫拉为自己的婚姻感动的时候,只听宙斯沉吟道:“既然众神都为你们求情——”他虽然一心想要彰显父权,但确实不能对阿瑞斯做些什么。不是顺从于众神的请求,而是换掉这个战神,他未必能找到一个像阿瑞斯一样无心权利的战争神,哪怕是雅典娜也不行。
他因为有野心而成为神王,却最怕别人也有野心。
虽然愤怒的情绪还在胸口翻滚,但他不得不妥协:“赫菲斯托斯,现在把你的母神从金椅子上解放出来,然后去锡拉岛火山闭门思过一百年。我可以承诺,你做到了这些我就放过你。”
赫菲斯托斯不卑不亢道:“尊敬的神王,我可以听从你的意思放了天后,但是——”他话锋一转道:“我希望从此以后,我的锡拉岛上一片清净。而我,从此不受神王和天后的诏令。”
听到赫菲斯托斯忤逆的话语,宙斯的火气又上来了。雷霆在他的手指间噼啪作响,他的眼底一片暗沉。
看出丈夫的不快,满心怨怼的赫拉暗下决心,宁可放下和赫菲斯托斯的仇怨,她也要和这个薄情的男神作对到底。遂扬声道:“好!我允诺你,从此以后我和宙斯与你两不相干,我愿意以地母盖亚的名义起誓!”
“赫拉!”宙斯不明白他的妻子为什么总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对这个可恶的女神已经失去了耐心。
赫拉凉凉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好,你难道还想认这个逆子?至于阿瑞斯的判决,我也替你下了——阿瑞斯从今天起,罚下人间流浪,历经十场战事才能返回奥林匹斯。”
阿瑞斯默默认了,只道:“你们呆惯了奥林匹斯,觉得神界哪里都好,在我看来,却不如人间!”说罢,扶起受伤的阿多尼斯,大步离开了会场。
赫拉看着阿瑞斯离开的背影,只是凉薄一笑。她早就知道,这段悲剧的婚姻结下的种子,就没有一粒是好的。
达成所愿的赫菲斯托斯大手一挥,金椅子上的桎梏自动解除。他抬脚追向阿瑞斯和阿多尼斯,三人渐行渐远。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压着声音道:“当初我一看到赫菲斯托斯和阿瑞斯搅在一起,就知道不好!现在也不知道是谁连累了谁。”
众神们就着这个话题议论了起来。他们对于这种事情,远比对刚刚解开束缚的赫拉更加关注。
青春女神赫柏倒是一直守在赫拉的身边,这时候正要伸手去搀扶自己的母神,却见一双柔嫩的手伸了过来,扶住了天后的手臂。
雅典娜柔声道:“天后,你还好吧?”她的眼里,野心的光芒正在闪烁。
高傲的天后却不耐烦和她说话,手臂一挥,怒斥道:“滚开!”话音刚毕,颜面大失的女神扬长而去,徒留雅典娜在原地,脸色变幻了半天,到底还是把脾气消化进了肚子里。
她本来想着,赫拉刚刚遭到阿瑞斯的违逆,如果在这个时候接到她的示好,一定愿意和她结成联盟,将阿瑞斯好好惩治一番。可她却忘了,这位天后是最刚愎、最好面子的女神,她怎么会和人结盟?还是在刚刚大丢脸面的情况下。
雅典娜佯装无事地拨了拨鬓角的散发,正打算从台上下来,就见不远处的一张酒桌上,农业女神德墨忒尔正举着酒杯向她遥遥致意。要不是看清楚了那位女神眼里的讥诮,只看动作倒像是在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