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儿大吗?”他问牧一丛。
牧一丛直接把杯口递到他嘴边,让他抿了一下。
暧昧的两个人,一杯酒。
医院别墅两点一线,难免让漆洋在这几天产生出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如果没有其他压力,就这么和牧一丛带着漆星生活,同性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和过日子有什么区别。
谁都说不好究竟是真馋那一口酒,还是互相挨碰的身体热度,让漆洋有点儿上头。
他就着牧一丛的手喝了酒,脱口而出:“你身上是不是没有痒痒肉?”
牧一丛盯着漆洋的眼神,越来越不遮掩其中的攻击性。
他上前一步,手掌又扣在了漆洋后颈上,啄吻他浸了酒色的嘴唇,哑声说:“你可以试着探索我。”
漆洋张张嘴想说话,牧一丛便摁着他的后脑勺,深深地吻进来。
这次的接吻比先前几次的距离都要近,漆洋简直被压在了料理台前,口腔里醇厚的酒精助燃喘息,他没忍住主动抬起手,在牧一丛腰侧搓了一把。
紧实的腰线。
掌中真实的触感蔓延到头脑里,让他有些兴奋。
“啪。”
厨房门口发出的声响,让漆洋猛地清醒过来。
漆星站在外面,睫毛一眨一眨的朝他俩看,用手掌拍了拍门。
卡着牧一丛脖子把人推开的这瞬间, 漆洋简直有点儿庆幸漆星什么都不懂。
牧一丛发现身后的漆星,也立马和漆洋拉开距离,不过出于某些原因不方便转身, 他顺手捞起锅铲假模假式地翻炒。
“加点儿水?”他清清嗓子问。
“啊。”漆洋抹了把脸,尴尬地跟着研究那一锅大虾, 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觉得热气直往脸上扑, 胡乱回答,“加点儿吧。”
还他妈探索呢,差点儿被自己妹妹研究上了。
漆星又拍了拍门。
二人一起扭头盯着她。
漆星过来攥住漆洋的手,把他领到桌子前, 用力拍拍自己做手帐的本子。
带来的贴纸用完了。
漆洋心口猛地一松, 沉沉地舒了口气:“哥给你整。”
别墅里没有双面胶, 漆洋牵着她去超市,让漆星在文具区随便挑。
漆星喜欢这种地方, 拎着个小框挑挑拣拣,很认真。她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审美, 不是什么东西都要, 同样类型的东西还会一本正经的拿着比对,选出更喜欢的那个。
漆洋沉浸在心有余悸的余韵中,望着漆星天真的侧脸,突然想如果小孩没有生病, 什么都懂, 发现他和牧一丛亲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自己又会是什么反应?
在家炒大虾的牧一丛发来一条微信,问漆洋:怎么样。
漆洋给他回了个OK的emoji。
OK归OK,有了这段小插曲, 回到别墅吃饭,漆洋和牧一丛都没坐太近。
漆洋不时观察漆星,确定她还和平时一样,才顾上品尝炒虾的滋味。
水加多了,有点儿淡。
晚上十点,漆星准时回房间睡觉。
漆洋在床边守了她一会儿,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给手机充电。
牧一丛敲敲门,走了进来。
“还好吗?”他又问。
“没事。”漆洋靠在沙发里没动,两只脚都踩在沙发沿上,支着胳膊摁手机,“已经睡了。”
“我说你。”牧一丛在他对面坐下,细细打量漆洋的五官,“你还好吗?”
漆洋并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
看见漆星的时候他是吓了一跳,确定漆星没异常,他也就冷静下来。
迎着牧一丛的视线思考了一会儿,他才隐约明白牧一丛这句问话的意思。
“你是不是,”他试着猜测,“觉得我被漆星吓一跳,会接受不了继续和你试试?”
牧一丛没有直接回答,仍在观察漆洋的神情。
“问你呢。”漆洋伸直脚,往他膝盖上蹬了一下。
牧一丛顺势握住他的小腿,漆洋往后蹬,他没松手。
“看你带漆星回来后就没怎么说话,担心你多想。”牧一丛说。
漆洋又“啊”一声,突然觉得这人很有意思,故意接着问:“还有呢?”
“没事就好。”牧一丛松开手起身,“明天要开一天车,早点休息。”
这会儿互相道晚安其实正好。
十点多了,各回各屋睡觉养精神,明天回去交替开车,然后该怎么样怎么样。
可漆洋看着专门来问他一句“还好吗”的牧一丛,莫名就有点儿想撩欠。
“你其实就是怕我以后不跟你亲嘴了吧?”他扬着眉毛再次反问牧一丛。
牧一丛准备出门的脚步顿住,侧过头垂眼看他。
“那倒是还没这么不禁吓。”漆洋也把脑袋向后枕,歪头靠着墙看回去,嘴角实在压不住,“怎么上瘾呢?”
牧一丛这会儿的眼神该怎么说呢,让漆洋再次想起了上学时的他。
带点儿隐忍,带点儿被戳穿的不爽,带着被漆洋挑衅时沉而不发的幽深。
漆洋在这一刻感觉他有点儿可爱。
挺莫名其妙的。
“还是说想吃的肉没吃到口,觉得我现在跟你说不想再试了,你吃亏啊?”漆洋又问。
前面的问话牧一丛没反驳,到了这一句,他突然俯下身,一条胳膊往墙上一撑,再次将漆洋囿在身前。
“你有时候真的很烦人,漆洋。”牧一丛说。
“大哥就别说二哥了。”漆洋并不否认。
“我确实想睡你,”牧一丛的目光落在漆洋嘴上,再返回到他的眼睛中,“但你这块肉,也没香到非吃不可的程度。”
这话就很气人了。
漆洋心底冒出一股不爽,趵突泉似的一股一股往上咕嘟。
“所以别再用这种念头想自己。”牧一丛直起身出门,“没劲。”
这是牧一丛第二次说漆洋“没劲”。
可这次漆洋看着被关合的门板,却没有上次挨说时那么强烈的不愉快。
大概是因为从牧一丛这次的话里,感受到了那么一丁点儿,可以称为“珍惜”的情绪。
人心都是肉长的,漆洋也不是傻子。
他转了转手机,意识到,虽然在他这里是“试试”,但牧一丛或许是真的在当做和他谈恋爱。
牧一丛也是真的没把漆星当做异类,即便漆星像个傻子,也是漆洋的家里人。
牧一丛向家里出过柜,他知道来自家庭的阻力,他应该是真的在担心漆洋会受到影响——受到家里人态度的影响。
这些思绪让漆洋陷入沉默,心口的趵突泉依然在咕噜,只不过冒出的水花温吞吞的,有了热度。
成年人不再像小时候,两句话的别扭能记恨上对方好几年。
第二天收拾东西回家的路上,两人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交替着开车、照顾漆星,在晚上近十一点,回到了漆洋家小区外。
“这趟麻烦你了。”漆洋疲累地抻抻腰,扭头向牧一丛道谢。
“上去吧。”牧一丛轻轻拍醒打瞌睡的漆星,给她拢了拢头发。
漆洋降下车窗,望向自家窗户,开着灯,邹美竹竟然没去打麻将。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他向牧一丛提议,“我先把漆星送上去,然后送你。”
“不用。”牧一丛也抬手拨弄一下漆洋的头发,“哈欠连天的。我打个车回去。”
“也行。”漆洋点点头,看漆星已经困得两眼发直,没再客气。
牧一丛下了车,漆洋都准备进小区了,想想,又降下车窗朝他招招手。
“嗯?”牧一丛用目光询问他。
“过来点儿。”漆洋趴在车窗上。
牧一丛迈近一步,他毫无征兆的从车窗内探出胳膊,像之前牧一丛对他做的一样,用拇指在牧一丛喉结上快速揉搓了一下。
牧一丛的眼睛简直在瞬间变深,微微扬起下巴,盯着漆洋。
“不护痒啊。”漆洋有些遗憾地动了动眉毛。
牧一丛的喉结滑动,隔着皮肤传来很低的震颤:“手欠。”
漆洋心情愉快地翘翘嘴角,一脚油门开进了小区。
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库,狭小的停车区离家属楼太远,漆洋每次都直接将车停下楼下。
他开后备箱拿行李,漆星困得晕头转向,依然像条尾巴跟在他身后转,几次想往漆洋手心里攥。
“抓着我衣服。”漆洋一手箱子一手旅行包,没有手给她牵。
漆星就攥上漆洋的衣角,揉揉眼睛跟着他上楼。
兄妹俩刚迈进楼道,上面一道关门声,把漆星吓了个激灵。
漆洋脚步一停,能听出是自己家门的动静,但下楼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却不像是邹美竹。
他仰起脖子向上看,漆黑的楼道连个鬼影也看不见。
“没事。”他先轻声安慰漆星,让她数着台阶慢慢往上走。
经过二楼转角时,一道干瘦却很高大的身影,佝偻着腰与他们擦肩而过。
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但是个男人。
漆洋的嘴角冰冷的抿起来,脑海里出现许多不好的画面,与邹美竹有关。
他短暂地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将人喊住,问清楚是谁,为什么会从他家出来。
如果是小偷倒没什么怕的,家里也没东西给他偷。
可如果真是邹美竹的……朋友,大晚上鬼鬼祟祟的从家里溜走,真被他喊住,母子俩难免会尴尬。
关键是他身后还跟着漆星,纠缠起来难保不会伤着小孩儿。
就这么电光石火的一犹豫,男人快步走下了楼梯。
漆洋按下心头不适的感受,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上楼。
可就在他抬腿的同时,已经走到下一层的男人却停了下来。
“……洋洋?”他压着嗓子喊。
漆洋浑身一震,清晰地听到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发出“啪”的断裂声,剧烈的心跳灌满了耳道。
他猛地转脸,死死盯着那个试探着重新迈上楼的人影。
“是洋洋吗?”男人有些激动,嗓音粘稠苍老,听在漆洋耳朵里只觉得鬼祟恶心,“这是……漆星都这么大了啊?”
男人小心地走回到他们身边,伸出有些打颤的手,想往漆星脑袋上摸。
漆洋在自己的意识回笼之前,松开手里的箱子,挥起一拳狠狠地砸了上去。
“砰”的一声闷响,混合着男人痛苦的闷哼声,与漆星乍起的尖叫。
漆洋手臂紧绷到颤栗,他耳道里依然在嗡鸣,将漆星用力扯到自己身后,眼也不眨地盯着男人,死死压着呼吸。
漆星的叫声尖锐地灌满楼道,几户人家抱怨着打开门缝往外看,四楼又有脚步声匆忙地跑下来,是邹美竹。
她拖鞋都穿反了,慌张地扑上来喊了声“洋洋”,然后去扶倒靠在墙上的男人,焦急间还没忘要压小声音冲他喊:“这是你爸!”
他当然能听出漆大海的声音。
共同生活过十几年的人, 即便变化再大,在他开口喊“洋洋”的瞬间,即便耳朵没听出来, 流淌在骨头缝里的基因也让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人是谁。
更让他反胃的,是邹美竹的隐瞒与慌张的维护。
混乱的躁动让漆星尖叫不止, 楼道依然漆黑,家家户户门缝里露出的光线与窥探的目光, 像一双双闪着幽光的眼睛,窃窃私语的笼罩住他们一家。
漆大海当年是负着债跑的,不敢正大光明的见人,漆星的叫声对他而言大概像招引仇人的警笛, 他甚至没顾及前来搀扶他的邹美竹, 还没站稳就着急地竖起衣领, 窝着脑袋往下跑。
像个鼠辈。
十年前与十年后都是。
邹美竹急慌慌喊“你看路啊”,她站在四个人之间焦急的左右看看, 跺跺脚,一扭头跟着跑了下去。
漆洋望着一前一后猥琐逃窜的背影, 目光森冷。
他平复一下呼吸, 兜过漆星的脑袋摁在怀里,一下下捋着她的头发,又刮刮她的脸,低头轻轻“嘘”一声:“好了。”
拽过箱子带漆星继续上楼时, 那一扇扇房门被踩了机关一样迅速关闭, 瞧热闹的光线被收拢回家家户户。
漆星这次的尖叫持续了很久,久到力竭,站在客厅墙角浑身打颤。
漆洋蹲在她面前看她,给她抹掉嘴角掉出的诞水, 一次次把她想要拱进墙角的脑袋搂进怀里。
直到漆星平静下来,漆洋给她擦干净头脸,盖好被子上床睡觉,邹美竹依然没有回来。
漆洋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抽烟,第十一根烟头插进堆出小尖的烟灰缸,家门传来小心转动门锁的声响。
“吓我一跳!”邹美竹是自己回来的,一推开门看见漆洋,猛地扶住胸口倒抽了口凉气。
漆洋没说话,也没看她,垂着眼睛又点了根烟。
“……少抽点儿子,”邹美竹观察一会儿漆洋的神色,扇了扇满屋子缥缈的青烟,闷头咳一声,“一屋子烟跟道观似的。”
见漆洋还是不理她,邹美竹讪讪地过去坐下,终于主动开口:“他毕竟……是你爸爸。这么些年他也过得不容易……”
漆洋嘴角绷成一条直线,闭了闭眼。
邹美竹立马禁声,虚着眼珠一下下往他脸上瞟。
“妈知道你也不容易,”斟酌一下语言,邹美竹重新开口,“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也都过去了,他毕竟是你爸爸。当年的事,他也……”
“什么时候回来的。”
漆洋觉得自己再多听一个字就会失态,打断邹美竹,问出了到目前为止第一个问题。
邹美竹拨拨头发,心虚地嗫嚅:“前阵子。”
漆洋盯着她。
“我刚看见他我也生气!使劲抽了他几个嘴巴。”邹美竹立马表明,“当年不声不响的跑了,现在又不声不响地回来联系我,连个人样都没有,怕你上火我就没跟你说……”
“如果今天没遇上呢?”漆洋再次打断她,“你打算瞒我多久?”
“我想慢慢,”邹美竹在自己儿子的逼视下不安又小心翼翼,“慢慢告诉你。”
“你给他钱了?”漆洋想到那天邹美竹突然打来要钱的电话。
“就给了你发的两千。”邹美竹比出两根手指,“你爸他身上一点儿余钱都没有,我实在是……我也没什么钱,帮他租了个房子,手头就没活钱了。”
一股庞大的无力感,取代了楼道间的恶心与愤怒,从漆洋脚底缓慢攀爬上来,将他整个人牢牢罩住。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在等待什么,又想要从邹美竹口中听到怎样的回答。
他只觉得累。
长长的烟灰掉落,指间被烫了一下。
漆洋面无情绪地垂下眼,将烟头直接攥进掌心里熄灭。
“烫啊!”邹美竹心疼地赶紧上来掰他的手。
漆洋手腕一甩,不轻不重地将她荡开。
“你自杀的时候我没有看不起你。”
他起身看着邹美竹,用被烟熏哑的嗓子一字一句告诉她。
“你没了男人就躺在床上装死,我到处借不到钱,交不起学费,退学打工养你,到处带漆星去看病,我没有怪过你。”
“这么些年你不把漆星当人,你逃避现实只知道打麻将,什么母亲的义务都没尽到,我也体谅你。”
“那天你说不想再找别人,怕我负担重,我心疼你。”
邹美竹的眼圈一下红了,张着嘴愣在原地,目光是满是惊诧和心碎。
“现在,”漆洋干燥的嘴角轻轻开合,“我觉得你这一生过得烂透了。妈。”
对着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漆洋觉得自己是恶毒的。他应该在邹美竹滚落的眼泪里愧疚不安,应该心疼懊悔,反手用力扇自己两个耳光。
可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除了麻木,他甚至觉出一丝终于喘过气来的畅快。
烂透了。
这个家。
这对父母。
这样的人生。
这样的他自己。
漆洋在这一瞬间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松开紧攥的手心,第十二根烟蒂落在地上,他开了门,头也没回地走出去。
牧一丛回到家里是晚上十一点半,他去洗了个澡,擦着湿发去酒柜开酒时,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漆洋,但是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自他表弟李嘉一的视频通话。
牧一丛把手机丢回去,回去继续开酒。
视频通话的铃声断了,李嘉一一条一条给他弹消息,等牧一丛收拾完,第二个视频正好打过来,他才随手点开。
“哥!”李嘉一那边还没到中午,躺在落地窗前冲他嬉皮笑脸,“干嘛呢半天不理人?哟湿头发,刚享受完夜生活啊?”
“几点了?”牧一丛问。
李嘉一“嘿嘿”乐:“我感觉你没睡,果然没睡。”
“睡也被你吵醒了。”牧一丛抿了口酒,“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李嘉一理直气壮,“我想我表哥不行?”
牧一丛作势要挂电话。他连忙喊着“别别别”,更换上谄媚又委屈的嘴脸:“我妈给我卡限额了,你最心爱的表弟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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