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时闻言,抿抿唇,语气麻木的将事情概括了一遍。
一语落,周围一片沉默。
片刻后,才有人打破这令人压抑的氛围,问的却是:“那为何独独你一人活了下来?”
问话的年轻弟子或许并没有恶意,却引起了众人的疑心。
风时沉默着,也在心中问自己:是啊……为什么是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他……
眼见着这些人越说越不可理喻,沈颂鹤冷冷反驳道:“若不是你我支援太晚,或许能活更多人。”
他这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讨论声戛然而止。
一些人是愧疚,一些人则是因为畏惧。
邱长洲见状,也忙道:“快快快,都别愣着了,还有这么道友的尸首等着你我收敛,如今形势,疑心是大忌,都少说些吧。”
他这句话,无疑是给了众人台阶下,于是大家都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四散离开了。
风时无所谓他们议论什么,转身缓步离开原地。
之前他跟在邱长洲和许檐身边,所以邱长洲也算认识他,才会护着。
至于沈颂鹤,风时觉得他应该有些认出自己了。
果然,他刚走了几步,便发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沈颂鹤未说话,但他并不是会随便跟着别人走的人。
风时在心底叹了口气,顿步侧身。
“你不要跟着我。”
沈颂鹤听着他冷硬的声线,一愣,唤道:“师兄…”
风时打断他:“你认错了,我只是崇山宗一个普通弟子,并不足以被称作师兄。”
沈颂鹤面上神情复杂,抬手想握住风时的手腕,却不想被躲开了。
风时暂时还不想暴露身份,因为想尽量减少沈颂鹤的难过。
沈颂鹤现在应该只是怀疑他就是柳忆本人,他只要表现的与“柳忆”完全不相同,应该就能打消对方的疑虑。
然而他没想到,沈颂鹤并不只是怀疑,而是确信。
“师兄为何不愿认我?”
“你突然离开,是之前答应我的……都不做数了吗?”
风时听到他略带哭腔的声音,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抬眼看去。
沈颂鹤红了眼,里面的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浇灌眼尾的红痣。
风时第一次明确的感受到了心痛。
他不敢去看沈颂鹤的眼,偏头不看他,却也说不出话来。
沈颂鹤见他沉默,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恼怒。
“师兄…”沈颂鹤叫着,一步步靠近了风时,低头,拿手捏住了他的衣袖:“为何不认我?”
这语气软了一些,听起来更多的是委屈。
风时轻轻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没说话。
沈颂鹤便又继续道:“师兄,小风时我好好养着呢,你不想看看吗?”
风时:“……”
沈颂鹤持续给他来软的,说的话前所未有的多。
但风时不敢开口承认,只好一直沉默着。
沈颂鹤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手脚都是冷的,只有在风时于他触手可及的时候,才稍稍的感到自己的心还是跳着的。
最后是邱长洲的出现打断了两人。
“小师弟你和这位师弟很熟吗?”
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却不想迎来了自家师弟一个眼刀,冷冷的,细细琢磨,好像还带着点嫌弃。
邱长洲摸脑袋:???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招惹他了。
沈颂鹤又抛了一个眼神给他,意思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然后就跟着风时往另外一边走了。
这一战,修真界依旧损失惨重,中途一个前来支援的小队,也前来的途中全军覆没了。
空蒙在戏耍每一个人,从不正面迎战,搞得人身心俱疲,修真界众人人心溃散。
而风时知道这一场战役不会轻易结束,平淡的应对着。
这期间,沈颂鹤一直跟着他,搞的邱长洲都怀疑自己这位高冷小师弟被人夺舍了。
关键时刻,新被人奉为忆柳仙尊的少年天才、天下第一剑柳忆却始终不见踪迹,为此,众人传言不断,甚至有人说柳忆本身就是魔族奸细,这会儿或许已经变了面孔,与修真界众人为敌了。
风时本人听见这句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平时冷静自持的沈颂鹤听不得,每每听见都要开口讽刺几句,堵的说话的人一脸菜色。
而风时以现在的身份再次出了名,不少人都听说了这么一位突然出现的修士,传闻他除了容貌见不得人外,其他的哪样都比临阵失踪的柳忆强。
连各个宗门的掌门人都听说了他的名头。
还有他背后那把从不出鞘的大剑,引得无数人心痒。
他无疑是神秘的,所有人都想知道他的故事,但他本人却总是行踪不定,众人只知道,哪里有魔族,哪里就有他。
不久后。
在又一次经历了一场战斗后,风时等人迎来了半日的休息时间。
这一天的天气也是极好的,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喝着劣质的灵酒一边谈天说笑。
笑声渲染了每个人的情绪,就算他们连脸上的血迹都还未除去,气氛也显得轻松至极。
风时在原地坐定。
外人看来,他不过是在打坐休息,实际上,他只是进到了个人空间炼丹。
沈颂鹤则坐在他身边忙活着手里的东西。
已经在收尾了,是给风时的礼物。
风时睁开眼时,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
沈颂鹤靠在他肩上,也睡着了,只不过风时一睁眼,他就醒了。
“师兄……”
沈颂鹤眼中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混沌,轻轻眨了眨眼,坐直了身子。
风时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听到了。
周围很安静,原本在这里喝酒谈天的人也都醉了,仰天睡在草地上。
微风微凉的吹拂在身上,缓和了太阳晒在身上的燥热。
风时起身,沈颂鹤便彻底清醒过来,也站了起来。
不久前,风时收到系统的通知,明日之后,请他独自前往流音阁属地——莞城。
风时心里明白,那莞城,应当就是柳忆最后的埋骨之地了。
在此之前,他还最后的时间,再看看这百年前的光景,和百年前的人,日暮残阳前的风景也是极好的。
“师兄,”沈颂鹤出声,打断了风时的思绪:“我……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风时一愣,拿眼神询问他,是什么东西。
沈颂鹤玉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可疑的害羞,也可能只是风时的错节,毕竟那表情下一秒便不见了。
“我,”他说着,手上捏诀,打开了自己腰间的乾坤袋。
风时看着他从中取出了一柄剑鞘。
剑鞘很宽,很显不是给雁落用的。
风时哑然,这雕琢痕迹,很显然是沈颂鹤亲手为他的乌承准备的,上面甚至还镶嵌了宝石。
“送给师兄的。”
乌承无鞘,一直被他用布包着,此刻看见适合自己的剑鞘,背上的重剑悄悄有了些反应。
剑鞘是木质的,却不显得笨重,上面花纹雕刻的也足够精细,可见雕琢之人是费了功夫的。
见风时始终不接过去,沈颂鹤殷切的眼神渐渐染上失望,动了动手,似乎准备将东西收回去。
风时见状,伸手将剑鞘拿了过来,轻声道:“谢谢。”
对于他隐瞒身份的事,两人之间互相心知肚明,但明白风时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沈颂鹤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
见风时收了剑鞘,沈颂鹤脸上表情轻松了一些,之后,两人默契的都没再说话,而是相伴,一同看着太阳一点点自天幕垂落。
“师兄,我会守护好你的……”沈颂鹤目视着前方轮廓清晰的半轮红日,说道。
风时心动不已,面上却依旧缄默。
当天夜里,风时在自己的个人空间中也为沈颂鹤赶制了一副剑鞘,因为时间紧凑,这剑鞘不如沈颂鹤为他做的精细。
只不过,等他做好,也来不及送了,只好先收入了系统。
乌承刚开始还有些嫌弃这剑鞘,躺进去之后却也不愿意出来了。
第二日清晨,众人是被传话的信鸟叫醒的。
说是魔族不久前传来战书,终于愿正面应战,空蒙胸有成竹,认为魔族必胜,因此与修真界定下决战地点,就在莞城,承诺若是此战战败,魔族将在百年内不再出现在修真界。
而空蒙所说的,还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柳忆必须在场。
若是现在献上柳忆本人,则就此息战,若是柳忆不来,此战不止不休。
叫修真界众人,尤其是崇山宗众人好好想想。
到底是要应战,还是直接交出柳忆。
听到这话,众人再度骚乱起来。
“那柳忆缩头乌龟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看此战,就算诸位拼了命赢了,日后也不得安生,更何况,你我都知道如今我方处在下下风,想赢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就是!那柳忆未免也太自私,自己倒是好好藏了起来,只是戕害了这天下众生!”
一时间,因为柳忆的缘故,在场的几位崇山宗弟子便成了众矢之的。
邱长洲脾气爆,第一个听不下去,直接揪住了说话人的脖子:“你他娘的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掐断你的脖子!”
那人吓的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就是如此!还不让人说了?”
“你放狗屁,我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邱长洲被气的眼都红了。
沈颂鹤本来也要动手,被风时拦了下来。
站在别的角度,他确实是缩头乌龟,也是为修真界带来这一次灾难的罪魁祸首。
邱长洲态度太强硬,其他人也渐渐住了嘴,只不过私底下还会怎么说就不得而知了。
传信的内容除了这些,就是要求有能力的修士都前往莞城支援。
因为灵药缺失,许多药师无法炼丹炼药,受伤的修士无法及时得到医治,修真界战力锐减。
一群人商讨下来,决定即刻便出发。
临出发前,邱长洲来叫沈颂鹤。
“小师弟,咱们不和那些嘴碎的杂种一起走,师兄这里还有艘灵船,定能比他们更快到达,说不定届时,大师兄听到消息也会赶过去。”
沈颂鹤转头看向一旁的风时。
风时点了点头,沈颂鹤便也应下了。
至此,一群人兵分两路。
风时和崇山宗弟子一同乘坐灵舟出发。
只可惜,他并不能真的和他们一起。
虽然知道,不久之后,就是沈颂鹤被人剜去金丹之时,但风时也不得不离开。
切断了月缺的联系,沈颂鹤对于他的即将离去不再敏感,这让风时放心了不少。
对于船上的人,他只要略略施展障眼法,便能瞒过去。
等沈颂鹤发现风时不见的时候,已经是半日之后了。
从他们的位置到莞城,坐灵船最快也要三日,明日就是空蒙要求决战的时间,已经赶不上了。
但风时一个人,半日足以到达。
莞城的城墙是暗灰色的,风时曾在某个幻境中见到过。
这里地处山巅,常年飞雪,今日也不例外。
风时看着洋洋洒洒飞着的雪花,踏着厚重的积雪,进了莞城的门。
自入城的那一刻起,他便退去了身上的伪装,只剩面上一张轻纱。
城内汇聚这诸多修士,另有众多宗门弟子驻扎在城外。
风时入了城,便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边听着众人议论着他的去处,一边等待第二日的太阳冉冉升起。
只是,太阳照常升起,却偏偏被风雪覆盖了。
这一日的莞城聚满了人,大家一起目睹着罗刹般的人降临。
空蒙穿着胡红的正装,戴着象征着魔尊身份的冠帽,抱手而来。
这是修真界大多数修士第一次看见空蒙本尊。
一个面颊稚嫩的少年,嘴角含着戏谑的笑,可他比在场的所有人活的都要久,也更加的心狠手辣。
修真界千万人齐聚,而空蒙却施施然独身一人前来,自大而张狂。
他不再使用分身,本尊面上还带着一丝被重伤后未修养好的苍白。
风时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等待着剧情一步步往尽头发展。
作为十大宗门之首,崇山宗几乎是这次谈判的决策者,但因为始终不愿意交出风时,其余九大宗门异议不断。
空蒙一落地,便扯了把椅子坐下,抬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
他似乎很在乎自己的形象,发丝一点也不能乱。
“怎么样老东西们,考虑的怎么样了?柳忆人呢?”
他笑着,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每一个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却并没有风时的身影,甚至他用神识查探也毫无踪迹。
空蒙脸上的笑落了下去,眯了眯眼,看向为首的崇山宗掌门:“怎么?我说的两个条件你们一个也不考虑?”
他笑的勉强,像是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的暴走。
掌门冷冷一笑:“我崇山宗从不弃一人,你也休想得到神器!”
此言一出,自有人应和。
“对!神器绝不能落到这魔头手里!”
“大不了就是殊死一战!”
但也有人反对。
“拿一人换修真界安宁,有何不可!他柳忆虽是天才,但还没有那么金贵!”
“就是,若是他还有些良心,就不会做缩头乌龟,藏着不敢出来!”
甚至是其余几大宗门,也有人劝说崇山宗赶快交出风时。
崇山宗掌门闻言怒道:“我等这次屈辱求和,只会助长贼人的志气,如何为今后世世代代谋太平!?”
风时平静的听着周围人激烈的争执,若不是系统要求他暂时不能在掌门等人的面前出现,他早就站出来了。
最后是要一起战一场也好,他自己一个人站出来送死也罢,他都无所谓。
他不怎么关心自己,在这个空当里,甚至还出神的在想,沈颂鹤发现他又不见了会怎样。
而在众人的嘈杂的议论中,最先没了耐心的还是空蒙。
他面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暴戾,一个闪身,随手掐住了一个离他最近之人的脖子:“老头,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一句话,半个时辰之后,见不到柳忆,我定会踏平你们这修真界!”
被掐着脖子的正是崇山宗的长老之一。
他先是一愣,随后也冷笑道:“你也太过狂妄!我修真界人才济济,还真当我们怕你不成!”
空蒙眼眸一眯,望着面前一脸不屈的人,半晌,冷笑道:“很好。”
他说着,手上突然一个用力。
在场之人全都未反应过来,那长老便已经被他掐断了脖子,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溢出,死不瞑目。
风时眼底映出了那一抹刺眼的红色,窒息感再次蔓延了上来。
众人中,一群穿着深紫道袍的女子低声叫了出来,她们正是这流音阁的主人。
风时抬了抬脚步,却被青青拦了下来。
【宿主……】
风时明白它的意思,脚步还是顿住。
见自己门下的长老就这么随手被对方掐死,掌门目眦欲裂:“你!”
空蒙拿手帕擦着自己的手,面上还带着些嫌弃,不过是因为那长老落下的血溅在了他手上一两滴。
“既然你们这么想死,我也不介意自己花时间找那柳忆。”
他话音一落,原本便暗淡的天色直接黑了下去,明明是该骄阳正好的正午,这会儿却黑的宛如傍晚。
空蒙悬在空中,身上隆重的红衣在风中舞动着,他漆黑的眼眸逐渐变红,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是冷的,是讽刺的。
风时有预感,他就要开始发疯了。
果然,所有人都熟悉的传送门在他背后展开,从那一个个虚影中,可以看见那些躁动而兴奋的魔族。
众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或许无论他们今天交出柳忆与否,空蒙这个魔头都不会放过他们。
今日,修真界众人齐聚在此,正适合一网打尽。
但宗门之间也并非毫无准备,一些宗门见状,已经开启了传送阵。
众人慌却不乱,这时候,还算齐心。
“大家先分散开!”
这些传送阵的传送距离不过百里,至多只能将人传送到城外,而空蒙的传送门却可在任何虚空开启。
这一战,在场的人恐怕无人能避开。
在来到莞城之前,这些人心中便已经做好了会面对决战的准备,这无疑是有勇气的,但临到头来,仍会有人怕。
周围的人四散离开,一些散修自法组织起来,留在了原地,准备直面空蒙。
十大宗门在之前的战役里损失惨重,但贵在底蕴深厚,尚有一战之力。
崇山宗掌门带领众人,率先在这莞城之中设下了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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