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身材健硕的几乎能把贺松风当小鸡仔单手拎起,贺松风不敢激怒对方,小心翼翼地配合着笑。
程以镣的声音从贺松风背后响起,还伴着气喘吁吁的跑步声:“贺松风,我去办个手续的功夫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在发现贺松风面前还站了个几乎融入黑暗里的男人时,表情骤变,冲上去捏着衣领拳头也随之举起,对着那人就是一声重重地呵斥:“滚开!”
黑皮肤的男人抬眼打量了一下程以镣,又斜眼瞥了眼贺松风,权衡利弊之下,他双手高举,无奈地撇嘴示意自己投降。
程以镣迅速拉住贺松风,往明亮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语重心长地碎碎念:“这里没你想的那么好,不管晚上还是白天都很危险的。”
程以镣在一家汉堡店门外停下,松开掐在贺松风的手臂上的手,两只手捧起贺松风的脸,再一次肯定地说:“你这么漂亮,很招人喜欢的你知不知道?”
贺松风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程以镣在贺松风的眉心处留下轻轻的一吻,没敢用力,没敢留痕。
“幸好我跟过来了,你这么迷糊,指不定刚下飞机就要被人吃了。”
贺松风又一次点头,这一次他把手机和地址都放在程以镣面前,轻声求助:“我不太会用这个,你帮帮我。”
地址最后的门牌号被贺松风不着痕迹的用大拇指遮住,他不会用手机看地址和定位,不得不求助于程以镣,可又实在不想让程以镣知道他住在哪里。
程以镣抬眸扫了一眼贺松风,飞快地拿走贺松风的手机,熟练地来回搜索定位,半分钟不到就确定路线和出行方式。
他向贺松风伸出手,摊开掌心:“那你牵紧我,不要走丢了。”
“嗯。”
贺松风只好主动将手放入程以镣的掌心,对方的手掌滚烫,像烧红的锁链,把贺松风里三层外三层的死死捆住,烙得手心手背发麻。
一个半小时后。
两个人终于抵达公寓楼下的空地。
贺松风忽然把手从程以镣的掌心里抽出来,轻轻捏了捏程以镣的手臂肉,吩咐道:“没有买洗漱用品,你去亚洲超市买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程以镣应下,并朝着来时路走去。
就在程以镣转身迈出第一步的瞬间,贺松风想也没想直直地走入公寓楼里。
公寓楼是老式建筑,八层楼高,但是却没有电梯,而贺松风住在五楼,他要在楼梯上一圈圈往上绕。
脚下的台阶踩上去,还会发出年久失修的古怪嘎吱声。
灯光昏黄的从门缝里渗出来,紧闭的老木门里似乎随时都会蹿出一个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把贺松风吞掉似的。
贺松风越走越紧张,以至于不敢通过回旋楼梯往下看。
踏踏——
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脚步声,并不属于他。
贺松风紧张地捏着衣角,他的掌心攥得死紧,指尖尽管隔着衣服,依旧在掌心里掐出一弯弯的月牙。
没有多余的空隙给写有地址的纸张,于是那张纸什么时候丢掉的贺松风都不知道。
公寓的房门终于关上。
贺松风的后背冷汗蒙了厚厚一层。
公寓楼外表在修修补补下依旧维持百年前的模样,但公寓房间里已经返修成了现代化的模样。虽然跟高楼大厦、顶层公寓比差得远,但也足够满足贺松风小小的虚荣心。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长方形格局,还分出了一小块做入户的玄关,以及从五楼的窗户看出去,能清楚看见这条有百年历史的街道全貌。
不远处,有一个闪着灯,高高耸立的钟塔就是贺松风未来四年就读的学校地标建筑。
房间里日常起居的物品都由张荷镜提前托人备好,贺松风只管入住,这里的一切张荷镜都为他准备妥当。
贺松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捧着手机,怔怔地望着屏幕里已经被他拉黑删除的张荷镜。
他又一次打出两个字:谢谢。
红色的感叹号,非好友的系统提示。
透过一个小小的屏幕,同时传达到天南地北两边人的眼睛里。
贺松风所不知的是,在那鲜红的红色感叹号后面,还藏着无数条张荷镜发来的单向暗恋,少年情愫。
张荷镜的冲劲太少了,他见到贺松风也只敢跟在后面,一直跟着。
跟着跟着,就成了无声无息的跟踪,然后是尾随,然后是监视。
每一项行为都在张荷镜的无声无息里扭曲成了恶行,但起点却只是张荷镜沉默的想要靠近。
张荷镜对待感情总带着股扭曲劲,被贺松风拒绝后,就总想着做小三,后来哪怕有机会了也只是默默地用行动示好,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贺松风。
可贺松风从来是被动的人。
两个被动的人,就像两块同极磁铁,无论怎么去靠近,最终都会因为这份“同质化”而残忍分隔。
这就是他们之间那层可悲的隔阂,可怜可惜的性格缺陷,让最适合在一起的两个人最没可能。
贺松风放下手机,身体像被抽了骨头,松松懒懒地坠入沙发内。
意识朦胧,半梦半醒之间,那扇隔绝旧与新的门扉传来惊悚地拍打声。
砰砰砰砰砰砰——!
贺松风心底一惊,彻底清醒过来。
他害怕这样的拍门声。一个正常的,有理智的人通常只拍三下,停下然后再拍三下,而不是这样连贯着一股脑拍打。
像在杀人,一刀捅进肚子里,又担心捅不死于是一刀接一刀直进直出,带着强烈的恶意。
贺松风小心翼翼走到门边,垂下头盯着从门下缝隙爬进来的细微黄光。
他用生涩的口语询问:“谁在门外?”
贺松风的问题没有等来回答,只听见隔壁的门嘎吱一声打开,沉重的脚步醉醺醺地踏入那间房后,拍门声便再没响起。
但贺松风还是觉得很不安,于是他踮起脚,趴在门上的猫眼,小心翼翼往外看去。
走廊外一片漆黑,过分浓重寂静的黑色把走廊外的一切统统吞噬,贺松风能看见的仅是那一片黑。
贺松风松了口气,心想那个胡乱拍门的人终于歇停。
他端了杯水,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喝了没两口,贺松风的眉头忽然紧皱,猛地转头盯向玄关处从外面泄露进来的黄色微光。
这栋老楼的走廊自带黄色的壁灯,门缝下渗进来的光可以作证。
可是刚刚猫眼里全黑…………
贺松风的后背猛地挣出一片冷汗,他把视线上移,移到猫眼上。
像眼睛,太像眼睛了!
贺松风想到一个更加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他刚刚趴在猫眼上看到的黑并不是黑,而是外面那个人的眼球。
此刻——外面那个人正在透过猫眼,把他的一举一动窥得清清楚楚。
贺松风的心就像被一把匕首直挺挺插进去似的。
心脏几乎停跳,血液也堵死在左右心室里,浑身开始出现失血过多缺氧的麻木僵硬,皮肤浮出惊悚的淡紫色。
同一时间,外面窥视的人似乎意识到贺松风的不对劲。
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从门缝外递进来。
贺松风盯着门缝,像螃蟹一样,一步步缓缓地走过去。
他都不用蹲下去捡那张纸,几乎是一秒钟的事情,他就认出来这是他的公寓地址。
纸条却不是完整的,地址末尾的门牌号上破了一个洞。一定是被捡到这张纸的男人故意扯下来的。
贺松风学程以镣对黑人男子的语气,气冲冲地嚷嚷:“滚开!不然我报警了。”
门外安静无比。
贺松风很想从猫眼往外查看情况,可是他一想到刚才他和外面男人眼睛和眼睛的距离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时,就恶心地浑身恶寒,没勇气再看出去。
转头,贺松风行动迅速地搬来椅子抵住门板,同时用卫生纸沾水护在猫眼上,做完这两件事情以后,才勉强让发抖的骨头卸下毛骨悚然的感觉。
贺松风花了很久才睡醒,由于异国他乡加上倒时差的原因,睡得也并不安稳,几乎隔几十分钟就要毫无理由的惊醒一次,一连醒了好几次干脆就从文件夹里拿出张荷镜给他的所有资料,逐字逐句的看过去。
如果说高中是靠生源成为贵族学院,那么贺松风的大学——布莱切斯特大学,就是从建立起正儿八经的贵族学院,曾经隶属于皇家的皇室学府。
更让贺松风头大的是他的专业:艺术史。
贺松风连画笔都没拿过,并且从乡下来的孩子对艺术一概不知。
至于这个专业以后回国能从事什么行业,贺松风都并不理解。
贺松风拖着腮帮子,右手捏着笔转来转去。
他决定先好好学习,拿到高绩点后立刻转专业,去学一门脚踏实地的手艺。
第二天一早。
贺松风把自己收拾好以后,鼓起勇气趴在猫眼上往外看去。
猫眼终于恢复正常,走廊虽然依旧昏暗,却像是蒙了一层雾的月色,灰茫茫的,棕色的室内框架优雅地停顿在走廊各处。
贺松风抓紧这片刻安宁,连忙走出公寓,离开前还特意将门锁好。
他哒哒的往下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检查自己的文件袋里资料是否准备齐全,尽管他在出门前已经检查过七八遍了。
贺松风住的地方里学校很近,只隔着一个住宅区,几乎没走几步路就到门口。
但是到了门口才迎来真正的挑战,这所学校的范围几乎是高中的四倍甚至五倍,校园里随处可见骑着自行车的学长学姐。
贺松风走得一头雾水,幸好他这张脸总是会让人对他格外关注,就在贺松风于一条路上重复走过第二遍时,一个学长拉住他,询问他在寻找什么。
同时,贺松风感觉到背后强烈的凝视。
贺松风坦然自若的出自己的入学手册,指着学生服务中心。
对方没有给贺松风指路,而是领路将贺松风带入服务中心,又一步步地教他提交身份证明,领取学生卡和课程表,最后离开的时候还送了贺松风一张详细的学校地图。
贺松风转头去熟悉校园和教室,而背后的监视感愈发的严重。
贺松风索性挑了一件正在上First Class的教室,平静地走进去,坐下拿出笔记,认真听讲。
贺松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上哪个专业的课程,但一想到跟着他的那个男人已经知道他住在哪里,就决不能让他继续知道自己是什么专业的。
“你是中国人吗?”
“嗯。”
对方听到回答后,眼睛都在发亮,“哈哈哈……我没想到这个专业居然还会有第二个中国人。”
贺松风疑惑,“什么专业?”
“人类学。”
“挺好的。”
贺松风坐了大概四十来分钟,确认那股强烈的凝视消失后,贺松风立马从教室后门离开,并且这一次他主动问路,迅速找到自己的教室。
本以为“艺术史”和“人类学”一样,该是一门冷门的学科,谁料教室里加上他竟然有二十个人。
坐在位置上的男男女女各个打扮得张扬精致,面前摆着最新款苹果笔记本,屏幕上的翻译软件正在把教授的话实时翻译。至于屏幕前的人,则忙着跟周围的同学们拉帮结派。
贺松风去得晚,挑了个角落坐下来,听着周围人喋喋不休地讨论等会去哪个酒吧、去哪个派对游戏。
贺松风把本子和笔摆在桌上,铺开后认真地听教授说话,捏着笔一刻没停地记录。
“你好,刚刚教授说的这一句话我没听懂,请问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贺松风询问身旁的同学。
对方上下扫了一眼贺松风,把电脑屏幕随意地往贺松风面前一移,轻蔑地哼说:“电脑都买不起,要饭的都能来留学了。”
贺松风被骂的有些懵,可等他反应过来后,那位同学却已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笑吟吟和另一个人一唱一和的寒暄。
“现在环节来到第一节 课的自我介绍,有哪位同学想第一个上来进行自我介绍?”
有随意介绍嘻嘻哈哈的ABC,或者早有准备的做题家,亦或是随便说两句底下就有一群人捧场的交际花。
贺松风是最后一个上台的,这时大家对“自我介绍”已经显得没耐心了。
更由于贺松风表现得像演讲辩论一样过于拘谨严肃,招来了台下数人一阵阵的嘁声,笑话贺松风的不合群和假正经。
“你身上为什么没名牌?你的电脑呢?难道一个艺术留学就把你家离给掏空了吗?”
“你这么漂亮,没有人给你送这些东西吗?还是说初来乍到没找到sugardaddy?”
“还是说……你在装什么懵懂清纯小白花好勾引人吗?”
贺松风完全呆滞在讲台上,他不明白这些突如其来的恶意究竟因何而起。
大学是新的开始,但也是新的爱慕虚荣、踩高捧低的修罗场。这里是比高中还要刻薄千倍、万倍的名利场。
有钱仅仅是入场券,还要漂亮、潮流以及合群。
贺松风仅占一个漂亮,于是贺松风与生俱来踩在泥坑的下流漂亮,就直接成为那些人嘲笑他的矛。
一根根尖锐地扎进贺松风的脸上,把他攥紧手掌维持的虚假体面瞬间戳破成一个烂气球,嗖嗖得漂浮包裹在讥笑声的表面。
因为贺松风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贺松风不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他和他们一样虚荣,用了别人辅助的作品集来申请艺术留学,作品集与他的关系只有“署名”这一点。
所以贺松风忍了。
他想的是,等到转专业就好了,转专业的成绩是他正儿八经取得的。
放学时,贺松风刻意绕了路,从“人类学”的教室出口往外走,这一下刚好撞到在这地蹲守的男人——程以镣。
“人类学,你怎么想到要学这个的?”
程以镣疑惑地问。
贺松风随口答出一句糙得不能再糙的话:
“被太多人类艹过,也被太多人类想艹,所以想研究。”
程以镣的五官就像苏联解体,出现了四分五裂的不和谐,两个眼睛像双闪似的频频眨动。
他深吸一口气后,挽着贺松风的肩头领着他往公寓的方向走去,并迅速更换话题:
“好风风,我爸把我卡停了,我没地方可去,我这段时间能不能先住你那嘛。”
贺松风:“不能。”
程以镣撒娇:“可我真的身无分文了,我能去哪嘛?”
贺松风命令:“回去。”
“我不,我就要黏在你身边。”
贺松风恶毒地诅咒:“那你就饿死在异国他乡。”
“贺松风。”
贺松风的姿势僵住,他总觉得被点全名的下一秒就是强健,或者是掐着头发强迫接吻之类的。
“求你了。”
程以镣绕过贺松风的腰,用大大的身躯压在小小的贺松风身上,强行大鸟依人,把人压得喘不过气。
“我求求你了。”
程以镣对贺松风的耳朵吹气,吹红了贺松风的耳尖。
“我给你当田螺姑娘,我给你洗衣做饭,我还出去找工作跟你一起分担房租。”
贺松风摇头,诚实地伸手:“我不要这么多,我要钱。”
“行,你等着,我搞给你。”
“嗯。”
“你先带我回家。”
半推半就下,糊里糊涂的,贺松风就把身无分文的程以镣带回自己的公寓,在对方踏入这片领地的时候,贺松风才醒过来,心底一惊,这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差别?!
贺松风想把人推出去,可程以镣正在打电话。
“妈,我后悔了,我想家了。这样吧,你给我转个机票钱和饭钱,我吃餐饭就买票回家去。”
贺松风再想把人推出去可就做不到了,因为贺松风的卡里收到转账一万元。
“有点少。”贺松风嘀咕。
“不想要还我,我拿钱去租你对门,天天烦死你。”
程以镣作势抢贺松风手机,贺松风赶紧把手机按在心口,用手掌紧紧盖住,警惕地瞪着程以镣。
贺松风说:“这是我的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日子就像自行车轮,压在马路上滚过去。
谈不上多平和,也没有多颠簸,对于不幸的贺松风而言,已经是非常平静的日子。
程以镣在留学中介里找了份语言培训的工作,贺松风则是在学校附近的中餐馆里找了份和上课时间错开的兼职。
本来那一万元贺松风想用来买电脑,可贺松风想了想房租和生活费,他还是决定存下来。
至于张荷镜给他的那张卡,早就被他封存起来,他至今用的钱都是临出国前自己攒的奖学金。
周五的下午,临近下课时,教授布置了一条短期的小组报告,时限为一周。
相似小说推荐
-
在逃途中捡到了朝廷钦犯(九光杏) [古代架空] 《在逃途中捡到了朝廷钦犯》作者:九光杏【完结】晋江VIP2025-10-14完结总书评数:103 当前被收藏数...
-
变猫后被社畜收养了(姜江醒) [近代现代] 《变猫后被社畜收养了》作者:姜江醒【完结】晋江VIP2025-10-13完结总书评数:252 当前被收藏数:1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