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就是小房子,里面有人值班,因为怕会有偷铁轨的。
这时候的人真的是胆大包天,大半夜去偷铁轨什么的,经常看见。所以铁路边上不止有值班的,还有巡路的,万一铁轨被偷了他们没发现,出了事儿就是大事儿,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房子里的人听见动静也出来看了看,席于飞让他大哥拎了一条烟过去,里面的人连连道谢。
这些值班的人烟茶不离手,一个个手指头薰的焦黄,眼珠子都是黄的。
大辉从这边林场借了个大卡车开过来,小车不行,这一家子人装不进去。
大卡车四面漏风,雪又大,不能开太快。就这么又晃悠了一个小时才到村里,东边儿的天都开始泛青了。
“可算来了!”席家大娘不知道是一宿没睡还是刚醒,就站院门口等着呢,“快进院子,炕都烧上了。让孩子们进去暖和暖和,赶紧把面汤下锅里!!”
有俩年轻女人在正屋灶台前忙乎,这应该是侄媳妇儿。
“小三奶奶带回来了吗?”曾柳华扑打着身上的雪花,问道。
席家大娘点点头,“带回来了,这口气儿可不能咽在外面。上午的时候刚没的,衣服也都穿好了。”
“坟挖了吗?”席文明问。
席家大娘道:“挖了,这天寒地冻的,烧了好几拨柴火才挖好。幸亏咱家壮劳力多,村里帮忙的亲戚也多,否则这坟都不好挖。”
这边土地上冻,那都是一冻一米多深的。铁锹砸上去就一个坑,得先烧柴火,化冻了再挖,挖不动了再烧。
热汤面很快就做好了,里面下的白菜和南瓜。
席于飞唏哩呼噜的喝了两大碗,然后盘腿在炕上听席家大娘说这些事。
“豆腐啥的也都定了,新鲜豆腐开席的时候送来,冻豆腐也都准备齐了。做白事儿的先生也请了,花圈纸人纸马什么的……明天给你们看账单子,该填补的填补。这次得大办,给先前的祖宗都烧一轮。”
席文明道:“是得大办,正好让孩子们挨个的去磕头。”
东北这边丧葬风俗很盛,这边也信这个。说是推行火葬,但村里人都分了地分了山头,谁愿意火葬啊,也没什么人管,都在自家地里挖坟土葬了。
就算后来管得严了,偷摸土葬的也有。
席家大爷爷大奶奶他们走的都早,没赶上好年景,又不让大办。
如今最后一位长辈离开了,席家大娘的意思就是全部都办上,反正家里现在也有钱了。
席家这次办事儿要办大三天。
小三奶奶刚走的那天不算,就晚上请挖坟的吃顿席。第二天才是正日子,亲戚朋友都要来吊唁,哭上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鞭炮就砰砰的响起来了。
席于飞挣扎着从热被窝钻出来,快速套上衣裳,棉鞋都是云穆清帮忙穿的。因为这,他还被亲娘骂了好半天。
他脸皮厚,当没听见,洗漱完了抄着手就往外走。
外面已经拉来了好几车的纸扎,花圈纸人纸马都有。
席家大娘带头哭,然后把已经穿好寿衣的小三奶奶往棺材里抬,又把棺材抬到院子外面搭好的灵棚里。
席家大儿媳妇抱了一大堆白布过来,身后还跟着她的儿媳妇,抱着的是孝衣孝裤子。
男丁穿全套,女的都带孝帽子,腰上扎白布。
这帽子也有区分,上面带红花,本家亲戚带一边,外家亲戚带另一边。
席家大爷带着一群孝子贤孙磕头,旁边站着司仪,介绍这是谁家的谁。光席家本家的这一群人,就占了好几张纸,给司仪念的嘴角都泛白了。
因为小三奶奶是喜丧,席家还请了唱二人转的。
说是白天唱的都是正经的,先唱哭戏,然后唱母慈子孝的二人转,又唱各种影视剧歌曲和东北小调之类。据说晚上会唱荤的,十点之后孩子们都得赶去睡觉,那是老爷们的专场。
席于飞好奇的要命,他还没听过荤的呢。
毕竟那时候他在南方发展,南方不兴这一套。
席家亲戚朋友和村里人都来磕头上礼,周围孝子贤孙延绵出去两大排,一问都是本家,给那些人羡慕坏了。
席于飞跪在棉垫子上,稀里糊涂磕了半天的头。
云穆清也跟着磕,毕竟他是席文明认的干儿子,那也算是本家的。
到快中午了,一群人才起来,留几个在灵棚待客,剩下的进屋开席去。
席家早翻新了老宅,一排大院子,老气派了。说是在镇上跟市里还买了房子,可见这几年炒货也好,山货也罢,还有外面孩子寄回来的钱,攒了不老少。
腰杆子都直了。
这样的席要摆三天,第三天都跟去坟地再哭一场,回来吃个席算是结束。
“咱俩以后可不这么整,”席于飞晕头转向的,站起身缓了半天,“就火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拉倒。这通折腾,脑袋都大了。”
作者有话说:
东北那时候二人转晚上唱的据说老荤了,有的不讲究的人家,还能实战= =
后来经过整顿才素下来,但听说这几年又有那种荤的了。
我在网上查了不少那边丧葬的风俗,其实跟山东有异曲同工之处。我爷老家就山东的,河北这边山东过来的也多,不少风俗大体上一样,只有细节上有区别。
今天晚上就更这一章,我有点儿事……
有人请吃饭,哈哈哈
晚上雪停了,二人转在外面唱戏。
等到了十点,小孩子们都冻的嘚瑟的回来,一群大老爷们挤眉弄眼的,揣着烟跑出去了。
席于飞也拽着云穆清一起去听荤戏,到了那边还有人特地给他们留了个长凳。
这群二人转演员是真下功夫啊。这么大冷的天儿,描眉画眼上了全装,女的穿的特别薄,还带水袖。男的穿了个红肚兜,身上都冻红了。
席于飞听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嗤嗤笑起来。
要不说东北这边民风彪悍,有词儿是真敢唱啊。再看看身边的云穆清,早就坐立不安,耳朵都红透了。
“走吧。”云穆清见席于飞看过来,难受的拽了他一把,“走呗,回去了,这也太冷了吧。”
席于飞忍笑,“行行,走,回去。”他真怕再听下去,身边这孩子得炸了。
不过临走之前给二人转放下五百块钱,那边立马高声道:“谢东家赏银五百!!”
台上俩演员咔嚓就跪下来,咣咣磕头。
真实诚。
进了院子,看见个中年妇女,脸熟。但一天下来喊了无数个婶儿啊叔伯啊,席于飞都认不出来了。
“哟,回来了?”妇女哈哈笑,“咋不听完呢?能唱到十二点呢。十二点之后还有鬼戏。”
鬼戏就不是二人转演员唱了,是专门唱戏的演员唱,唱到子时结束,也就是两点,才会下班。
“不了,太冷了,坐不住。”席于飞笑道。
妇女点点头,“这几天是冷,我再给那边整俩火盆子去。”
“给演员们都熬点儿热乎汤,别冻坏了。”席于飞又道。
妇女嘎嘎大笑,“小六叔是个善良人儿。”
叫他小六叔,那就不是本家,是村里来帮忙的了。
席于飞也笑,从兜里摸出一把酒心巧克力递过去,“给孩子们吃。”
俩人直接去了主屋,主屋灯没灭呢,从窗户能看见里面坐了不少人。
进去之后,席家大娘跟大爷盘腿儿坐在炕上和席文明他们唠嗑呢,看见席于飞进来了,连忙招呼,“大宝啊,玉玉,都上炕。那戏没啥好听的,你们小孩子别听。”
好家伙,还把他们当小孩儿呢。
曾柳华也笑,“我这俩儿子,脸皮子薄,听不得那些乱糟糟的。刚才我听见打赏了?”
席于飞点点头,“唱戏的太辛苦,这大冷的天儿。刚进门在门口看见个女的,喊我六叔,说给那边加俩火盆。我让她弄点儿热乎的给唱戏的那边送去。”
“放心吧,”席家大娘道:“那边垒了灶,专门有人照应着。不过咱提一嘴那边也高兴。刚才那个女的是村里王柱子家儿媳妇,也是个敞亮人儿,会把话带到的。”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席家大爷说太晚了,就张罗着回家了。
席于飞也打算回屋,曾柳华喊他,“把你那几个兄弟喊回来,家里又不是没媳妇儿,听什么荤戏。”
席于飞噗嗤笑出声,“哎呀,娘,你管的还挺宽的。听呗,这辈子都难得听几次。要不是太冷,我还想等晚上去听鬼戏呢。”
曾柳华骂他,“小孩子家家的听什么鬼戏!那是唱给你听的吗?”
席于飞愣了,“咋,活人不能听啊。”
席文明道:“能听,活人听的话不能半途离开,否则会把祖宗带回家。你抗冻就去听。”
席于飞无语,“那就没活人去听了?”
曾柳华道:“有啊,听戏的时候有吃有喝的,村里闲汉多了去了,回家也没意思,还不如听戏呢。行了行了,我看你也懒得出门,赶紧休息去吧,明天又得忙一天。”
席于飞他们出了屋,刚走到院子里,他那几个兄弟就回来了,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俩姐夫。
俩大知识分子脸都红透了,明显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场面。
小三奶奶八十四了,这是喜丧。
喜丧场面就是大,光席面就安排了四十多桌,中午一顿晚上一顿,一天下来就是九十多桌。
席家大爷早早的去养殖场买了几头猪回来,还请了十里八乡有名做席面的老师傅。
别说,这村里能做席面而且还有名气的,手艺确实不输城里饭店的大师傅。
早晨四点人家就起来开始做准备,还多炸了不少丸子,给那些来讨要的小孩子们吃。
上午又守了半天灵,中午再吃上一大碗酸菜汤煮肉丸子,别提多舒服了。
第三天,小三奶奶该下葬了。
前面是小三奶奶的大儿子二儿子打灵幡抱陶盆,这俩一个是三奶奶生的,一个是小三奶奶生的。
但不管是谁生的,都能看出来他们对小三奶奶十分尊敬爱戴。
尤其是那个老大,已经哭的俩眼睛跟烂桃似的了,脸都哭皴了,一边走一边喊,还哭道:“我又没有娘了,娘啊,你怎么走这么早,我又没有娘了啊。”
一时间,周围再次哭声一片。
席家人和整个村子的人都来送葬,浩浩荡荡的一大串,抬棺材的前面抬着纸牛,撒钱放炮开路。
棺材后面的抬着花圈,宝库之类的。
在后面,就是给其他祖宗一起烧的各种纸扎,几乎没有人空着手。
小三奶奶葬在三爷爷坟右边,左边是三奶奶的坟。
先给小三奶奶烧了纸牛纸人和财库,又分别给其他祖宗都烧了纸牛纸马。男的烧马女的烧牛,也不知道是什么讲究。
最后所有花圈集中在一起烧了,边烧席家大娘还念叨,说什么以前穷,没有什么好东西。如今趁着这个机会,把该给的都给了。说以后有什么缺的,就托梦给孩子们,总不能短了祖宗的东西。
小三奶奶的儿子闺女在坟前又哭了一通,才被人搀扶着起来,颤巍巍的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摘了孝,再吃一顿席,这场事就算办完了。
说是等头七还要在烟囱下面撒草木灰架梯子,说方便小三奶奶回来看孩子们。
曾柳华他们又住了一宿,就张罗着回去了。
席家大娘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各种山货,家里晒的干菜,肉干,自家种的红薯在作坊弄的粉条子,装了十来个麻袋,让他们扛回去,说等过年就不送年礼了,省的来回折腾。
这次回去还带着从席家干活的那几个小的,别人看着他们眼里都是羡慕。
每个月能往家里寄七八十块钱呢,这席家,真的是眼瞅着就起来了。
等进了自家院子,席于飞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虽然在老家吃住的也挺好,但总归没有自家舒服。
云奶奶早就烧了热水,等人进门就下面条煮面汤。一人一大碗喝了,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睡醒了去澡堂子好好的搓洗一顿,就把那几天的疲劳全部洗掉了。
京城没下雪,但是干冷干冷的。
路口来了卖大白菜的车,曾柳华出去转了一圈,直接订了两千斤大白菜,五百斤大葱,五百斤萝卜和五百斤土豆子。
这些,就是北方人过冬要吃的菜了。
当然,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
两千斤大白菜满满的一拖拉机,人家直接送家门口来,家里的酸菜缸都洗干净了,院子里烧了热水,要准备开始腌酸菜了。
大白菜去掉老梆子,再热水里烫一下就放进铺了塑料布的大缸里面。放一层白菜撒一层盐,塞得满满当当之后上面压块石头,再把塑料布封好,然后壮劳力把大缸转到墙根下面,等待美味的发酵。
那些老菜帮子也不会浪费,剁碎了拌了麸子拿去喂鸡,还能多下几个蛋呢。
大葱都放到墙根下面,萝卜土豆收到地窖里。
那里面已经有不少萝卜了,绿萝卜胡萝卜,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
这几天工夫,云奶奶还把后院的大蒜都种上了。进了九九可以种蒜,开春就有蒜苗吃。
“你们这一走,院子里心静的可怕。”云奶奶坐在炕上,跟着曾柳华一起拆旧衣服,然后要打烙背儿,留着做鞋垫子用。“这安静的我心里都慌,每天出去干活儿都没精神。”
曾柳华笑道:“您这是被吵习惯了,哎哟我倒是恨不得心静心静。这一屋堂子的孩子,房顶子都要吵翻了。”
云奶奶哼了声,“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不觉得闹腾了。闹腾点儿好,闹腾证明自己还活着。”
她跟云爷爷岁数也不小了,老头子也眼瞅着八十四了。
老太太心里慌。
不过都这个岁数了,聊这些也不会忌讳。
“那到日子了,你家没祖坟?埋哪儿?”曾柳华问。
“没祖坟,不是有那个陵园吗?就埋里头得了。”云奶奶把手里的布抻平,线头都摘出去,“之前老于老梁也都说了,家里祖坟都没了,家人都找不到了。以后就埋陵园儿,一群人埋一起,热热闹闹的。”
曾柳华想了想,“也行,不过我家老席估计想埋祖坟?也说不好……咱家人那么多,祖坟哪里埋的过来啊,孩子们又不常回去。您嘞说得对,埋陵园也好,热闹。”
席于飞进来,就听见这句话,顿时笑道:“要不这样,让玉玉去找人看看风水,在京城附近包块山地,到时候咱们都埋那边去。”
现在还没有什么私人陵园呢,不过倒是可以问问,回头包块山地,给自家选个好地方单独出来,剩下的等过些年,就能盖个陵园了。
华人就是讲究入土为安,以后陵园的地皮,卖的比活人住的都贵。
这也算是个生意了。
作者有话说:
估计明天也是一章,因为这几天不是过节吗?明天要去一趟北京。
晚上还有人组饭局,我拖到先在还没去呢,哈哈哈
云穆清下班回家,已经有些晚了。
他把车停在门前,也得亏自家院子门口的胡同比较宽,否则就只能跟别人似的停在胡同口那边。
现在乱的很,有的时候一晚上,车窗都会被砸,里面弄的乱七八糟。
大门上有个小锁,锁打开就是个可以把胳膊伸进去的小窗户。
他摸索着进去把门打开,再把小锁锁上,最后合上大门栓好。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隐约有电视声音传出来。正屋门推开,大哥探出头,“回来了?”
“回来了,今天开会有些晚了。”
“行,赶紧回去休息吧,大宝子念叨半天了。”席大哥摆摆手,又回到屋里。
云穆清穿过厢房,从月亮门来到跨院,又转过葡萄架子,进了自家小院。
小院周围篱笆上爬满了月季,长得郁郁葱葱,哪怕是晚上,也能看到上面开着碗口大的花朵,漂亮芬芳。
他推门进屋,先换了鞋,又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口衣架上,手里的公文包也顺便放在鞋柜上面,这才道:“我回来了。”
“吃饭了吗?”含糊的动静从里屋传来。
“吃过了。”云穆清撩开门帘子进去,看见席于飞撅着腚对着镜子不知道照什么呢。
“怎么了?”云穆清笑道:“脸上又长痘痘了?”
席于飞很爱惜自己的脸,之前上火脸上长了痘,又是喝药又是擦药,还让梁老爷子给他量身制定的养生茶,别提多在乎了。
他转过头,赫然一张大黑脸,把云穆清吓了一跳。
“面膜……”席于飞不敢张嘴说话,手指头按着脸上软乎乎的玩意儿,“你赶紧去洗漱,一会儿也来贴一张。”
云穆清看着那张大黑脸,无语道:“什么面膜?梁老爷子给你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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