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级哨兵(十束)

“不。”小女孩摇头，“你送不了。”
她眨眼，忽然唤道:“林言。”
一声不高不低的音量穿透林言的耳膜，他迅速站起，冷静地问:“你是谁？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赤提立起身子盯着小女孩看。
小女孩依旧神情淡淡，仰头说:“你还是蹲着吧，不然等下倒下会很疼。”
“什么？”
林言眉头一拧，听到这的淡月弯腰看她，“你想让林言怎么倒下？”
小女孩的视线因淡月的靠近而移到她的身上，看了几秒，忽然露出略微满意的眼神，“人鱼族的小公主，生长的很好。”
小女孩抬手挡住想要捆绑自己的水链，指尖一动，一道水链化成水落到地面。
她稍微扭头，说:“咦，听他说你脾气还可以呀。”
“林言，走。”
淡月清楚刚才的水链用了几分力道，但不管几分，能这么轻松破坏了她的水链，这人或许比她还要厉害，又或许，她根本不是人类。

“林言还不能走。”
小女孩终于站起来，望着淡月他们戒备的模样一笑:“本来还想同你们这一批被选中的孩子说说话，算了，还是先修补漏洞吧。”
林言已经感到不妙捞起天星就要走，他没注意到小区路边的灯熄灭，黑暗悄无声息地接近他的脚下，又迅速攀爬到身上包围林言整个身体，下一瞬，如同墨水一般融化，林言刚才的位置，黑漆漆的地面上只留下了赤提和天星。
“言言？”
蓝酒对着空无一人的路边茫然喊道。
林言不见了，在她和赤提的眼皮底下。
淡月整张脸阴的像压着雷。
————
好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林言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周围没有听到谁的呼吸声，但那个奇怪的小女孩一定在附近，他试探的问:“你想干什么？”
“我说了，修补漏洞。”
声音方位是在他的面前，林言接着问:“修补什么漏洞？”
修补漏洞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捉了他。
林言抬手胳膊护住眼睛，因为刚刚黑夜褪去，现在是白天，甚至能感受到阳光的照射，等他看清身处哪里，睁大了眼，心跳加快，像鼓点一样在胸腔敲击着，心里是期待又是不敢相信。
这是……他家。
林言身体微微发抖，他起身环视一圈客厅，变动的布局，但有张全家福的图片位置没变，依旧放在电视机旁边，是他高考后和父母一起拍的，在这张照片的旁边还有一张林言没有印象的全家福拍照。
林言拿起全家福仔细端看父母的样子，思念比问题更先到来，他眼眶微微发红，哑着声音说:“你什么意思。”
小女孩同他站在一起，偏头看着他的反应:“林言，我找了你一年，但是你在那个世界肯定不止一年。”
林言放下相框，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七年了。”
干净整洁的房间，在他的记忆里，高中好奇买的琵琶应该是在一个让人忽视又不占位置的角落里放着的，但现在被人放在了经常用的桌面上，四件套的颜色也变了，整个房间的布局比客厅还让人感到陌生。
有人一直生活在他的房间里，与他的父母一起生活。
林言红着眼，眼皮耷拉下来，他想自己应该知道了对方是谁。
他占用了那个世界高中生“林言”的身体，那高中生“林言”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穿到了他的身体里。
“七年啊，”小女孩坐在床上，仰头盯着难受的林言说:“七年的时间对你们人类来说可真不短。”
林言不理睬，又去父母房间看，空无一人，他看了看时间，下午一点，这七年他们还在工作吗。
“林言，你和他该回去了。”
一句话定住林言，他直直望着小女孩，嘲讽道:“我在那里七年，你说找了我一年，我在那里七年，几乎什么都有了，你又要让我回去，当初在干什么。”
说到最后，林言的声音染上冷意，没人知道他传过来的那会儿无措，整个世界对自己来说全是陌生的，没有能信任的人，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习惯了那个世界，说习惯不如说是认命，因为他回不去了。
七年，时间不愧是最好的解药，林言从最初每日都想想父母到现在偶尔想到，他调节了情绪，努力融入新的世界，可现在又一声不吭地让他回去。
这算什么？
“很抱歉。”小女孩声音平静，“当初我们并没有发现你的存在，你和这个“林言”的身体十分契合，完美到连我们也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来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我们注意到你的存在是因为汉江路那次的B级地下城，赤蛇族未破壳，被蛇母赐福的小蛇有穿梭时空的能力，恰好你的灵魂是没被污染过的，是纯净的，而小蛇习惯了待在灵气纯净的地方，它动用能力时被你吸引连带着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区区B级出现了不属于它的能力，我们自然要去解决，从而发现了你的存在。”
小女孩缓慢叙述:“一开始，我们并不打算管的，因为我们很难插手现世，每个世界都有它的法则，高于它的存在而去插手的我们会受到宇宙制裁，但是蓝鹰，天马，人鱼一个又一个来到那个世界，来到你的身边，这是不行的，林言。”
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林言，继续说:“就像我说的，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法则，都有自己的天意，可是蛇母赐福的赤蛇，海神喜爱的人鱼，他们是不一般的存在，是明显高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
“你们不想管以后会变得非常厉害的他们，所以来管非常不厉害的我。”
听来听去，林言听出他们不想得罪淡月赤提，所以选择从他下手。
小女孩顿了顿，点头，“或许你离开了，他们也会离开，回去自己的地方。”
林言冷哼，还以为是来补偿，搞半天是担心淡月他们会破坏那个世界的平衡。
“他们插手太多了，虽然法则并没有给每个人定下命运，但是大部分人的命运是已经制定好的，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人鱼赤蛇蓝鹰天马的存在，活了太多本该死去的人。”
听到这，林言心情微妙好了一点，不过，“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弄的他还以为自己有选择，他已经听出来了，自己回去这事他没选择权，道歉也很官方，根本听不出对他有多抱歉，只有对可能会破坏平衡的不喜。
从小女孩直接绑他来这里就该悟出来的，要是想好好谈，哪还用得着这样。
“你有知情权。”
“那我有拒绝权吗？”
“很抱歉，没有。”
小女孩拒绝的很干脆，林言又是一记冷哼，假惺惺的。
他刚要张嘴，周围又陷入黑暗，紧接着是两团跟马赛克一样的东西出现在黑暗里。
林言:“？”
真是活见久，竟然看见活的会动的马赛克了。

“呃—”
耳朵瞬间传来一种高频鸣响，耳痛，眩晕，耳部闷胀感等不适通通涌向林言，他下意识捂住耳朵蹲下，试图缓解不适感。
“哎呀，忘了这人类承受不了。”
马赛克动了动手指，一阵蓝色的能量包裹住他，不适感瞬间消失，清清凉凉的感觉伴随着林言。
小女孩眼珠子转动，从林言身上移到来者身上，“你来干什么？”
马赛克围着林言转圈，打量着他，闻言缓慢而悠哉地回答:“你一声不吭又未经允许带走了他，我家那小鱼急的跑到我这来求我帮忙。”
林言心思一动。
“？我没有。”小女孩的语气平静，“我给了他们时间缓冲。”
还好心不让林言站起来，不然刚一见面就带走了他。
可是他没同意啊。
林言举起的手又放下，因为马赛克替自己说话了，“可是林言没同意。”
说完，林言的身边凝聚了数不清的蓝色星点，小女孩挥手打散，马赛克又凝聚，又被打散，又凝聚又打散。
一脸莫名的林言:“？”
因为不知道这星光什么东西，他不敢动。
这么来回几次，小女孩皱了眉:“你别插手。”
他们是同一种存在，压制不了对方，所以两个目前态度都很好。
“是你别插手。”
马赛克现在的态度还很温和:“他来到这个世界是意外，你的身份送他回去就是插手现世，是要被记上一笔。”
曜辩解，“可是因为他的存在，本不该在这个世界的神种来到了他的身边，而且我在帮他。”
神种，是指赤提他们吗。
林言神情一动，不怪淡月他们看不上魔物，原来他们要比身份比自己知道还要高贵许多。
“那是神种的选择，万千世界，他们选择待在林言的身边也是他们的一种历练，祂不会在意这种轻微的变化。”
“只是轻微吗？”曜歪头，本就黑色的瞳孔变得更黑，几乎要占满整个眼睛，不留眼白，“他现在所在的世界，命运是人类抵抗魔种，本该失陷的，现在呢，那个世界的人类群星闪耀，魔种漆黑一团。”
听到这，林言不免瞄了一眼小女孩，这跟她刚才的说辞完全不一样。
“那又如何。”马赛克语气没变，但是林言和曜都听出了其中的不以为然。
好熟悉的语气，感觉好像听到了淡月他们提起魔物，不把魔物放在眼里的语气。
“溟。”这四个字如同踩了曜的雷点一样，语气加重，有了寒意，“魔种也是万物中的一种，为什么总是要轻视它们。”
好像要吵起来了。
本就没起来的林言顺势盘腿而坐，支着下巴听他们说出自己根本没听过的事。
溟:“你也总是偏爱它们。”
马赛克扭曲了一瞬，满是不解:“为什么，那么丑。”
“是你们过于偏爱人类，我只不过在维持平衡。”
听到了这句话，溟发出了一声轻笑，觉得好笑，“如果你觉得不插手人类的事也算偏爱的话，那你插手魔种的事叫什么，溺爱？独宠？”
曜的神色没有变化，直到溟说出来一件她以为自己瞒的很好的事，“古以云，是叫这个名字吗？你一直资助的孩子，有很久了吧，在林言遇到神种之前。”
古以云？林言偏头，是那个满身都是缝合线的人形魔物，怪不得如此特殊，原来让了不起的存在资助了。
曜眼睛快速眨动两次，但是没吭声，溟飘到她身前，质问她:“这就是你所谓的平衡？公平？”
“因为你私下资助魔种，所以我们才放任神种在这连上等也算不上的世界与人类接触。”
更重要的是他们认为林言可以管住这些神种，要知道他从小看重的那条小人鱼在自己地盘完全是女王的存在，随心所欲惯了，这不第一次见林言就想将人家拐回家。
现在却能收敛脾气，跟个人类一样，他隐隐有些欣慰。
曜的嗓音尖锐了些:“可他们根本毫无比较性，魔种是弱势方！”
“曜。”溟的语气含有失望之意，“你也知道他们没有可比性，神种如此重要，可你不仅没有正确引导他们，还私底下帮助魔种，重要的是，是你先破了平衡，而且你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审判者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什么后果她心知肚明，她倔强道:“魔种不该这样。”
“人类也不该这样，魔种制造灾难，吞噬了多少下等世界，我们当这是那些世界的命运，没有插手，魔种遍布那么多世界，你资助的古以云甚至能去上等世界，如果没有你的资助，她根本没有能力突破上等世界的结界。”
上等世界是能修行的修仙世界和全魔法世界，这两个世界的最高修仙者的能力甚至是不亚于天生天养的赤蛇，蓝鹰，人鱼和天马族，也同样有神种的存在，他们称为气运之子。
马赛克猛然变大，俯视她，“我们在行为上没有帮助身为弱者的人类，你反而还私下帮助处于优势的魔种，还因为神种与一个人类生活在一起而觉得破坏了平衡，觉得魔种可怜，不该如此。”
他诚心发问这个过于偏向魔种这一方的曜:“究竟哪方可怜？究竟谁是弱势方？”
林言不由得拍了拍自己胸膛，肯定是人类可怜，每次大规模的战斗，都是人类死伤无数，能进行反击的人类太少了。
溟严肃道:“总之，林言你带不走，以后也不要插手现世，如果你再插手，我将不会手下留情，你配不上这等位置。”
曜死死盯着他，嘴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尤为不甘，她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认真，要是真的告知了审判者，她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不想跟你撕破脸的，可是你做的太过了，还不知错，我只能态度强硬点了。”
马赛克又变小了，蓝色星点刚聚集在林言身边，又一坨马赛克凭空出现了，长长的。
“解决了？”
“解决了。”
长马赛克看了眼沉默但面有不甘的曜再去看被星光包围看起来没事的林言，说:“省事了，小崽子为了林言唤醒我，吵的不行。”
上次回家，跟她交流就一直言言言言的，好不容易离开了，还没一天又跑到她面前言言言言的。
天天言言言言的，她倒要看看这个言言长什么样。
长马赛克靠近林言，林言往后倾斜，一个两个都知道他的存在，他一个也不认识。
溟轻笑:“我也是让我家那小人鱼吵过来的，又气又急的。”
小人鱼气的不行，一直在询问她见到的是不是跟他是一样的存在，如果回答不是，溟想这个小家伙会马上跑去跟曜打一架。
可惜了，打不了，纵然犯了错，曜也不是能让小人鱼无礼的存在，若是以后成为他一样的存在，倒是可以。
不过还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