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周霆琛摁着脖子,看不到伤口,只能怔怔道:“我刚把季彦松解决了,就一个小伤口而已,我记得他没下重手。”
等被送到医院看见换下来的衣服他才知道伤的有多重,雕花玛瑙驳头链泛着诡异的润泽,尖领衬衫被凝固的鲜血撑得硬挺,褐色的血迹宛若被打翻的红酒,蜿蜒狰狞。
那混蛋下手这么狠?
何金玉被血味呛到摆摆手让人扔了。
他摸着脖子缠着的纱布,刚才也没感觉到疼啊。
病房外,周霆琛大步流星从缴费口回来,半块磨砂黑风衣被血浸染成暗色,护士抱着血衣于他擦肩而过,暴怒过后爬满血丝的眼球像被泼了红漆似的骇人。
他打开门直冲何金玉,语气急切:“你跟季彦松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知不知道他在哪!”
何金玉抓着纸擦玛瑙,“你问这个干嘛,我的事不用你管。”
周霆琛方才的急躁瞬间爆发,像是气急败坏似的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不用我管?行,那我自己找,我现在就把整个首都翻个底朝天,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等我抓出来就把他杀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发梢翻飞,锋利的眉毛斜入鬓发,双眼泛着暴戾的猩红,长至腿弯的大衣随着他急躁的动作晃动,飞快的脚步却被身后一句“周霆琛”喝停。
何金玉追上来,生怕他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我刚才说了我们的事已经解决了,他要杀我早杀了,你在这激动什么劲,你疯了是不是!”
“解决?你说的是什么解决?那衣服上的血还是你脖子的刀口?”周霆琛转身,呼吸急促:“我疯了?是,没错,我就是疯了!我他妈早疯了!”
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气箍住何金玉的双臂,把人抵在门口,像只可怜的困兽般哀戚地望着他:“你说爱我、要疼我一辈子,你还说我不能出事因为你还没疼够我,那你疼我啊,你继续爱我啊!为什么要跟别人在一起!金玉,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何金玉怔然,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眼窝,顺着纹路从鼻侧滑落。
“你说你恨我。”
“我那都是气话啊,我一看见你高兴的什么都忘了,我怎么舍得恨你,就算恨,我也只恨我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害怕吗?”
滑到何金玉背后的手掌用力一按,他被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周霆琛埋在他软香的颈间,轻嗅怀里搂着的温玉般的人,安抚他躁动沸腾的情绪。
“我每天都在害怕,我怕你爱上别人、我怕你又丢下我,就像上次那样,我就连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你和别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何金玉一脸茫然:“上次?”
“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你抛弃过我多少回吧?你总是这样。”周霆琛咬牙切齿:“之前我只不过在警局里呆了半天,出来他们就告诉我死了!今天,前后我离开你连半小时都没到,再推开门就看见你浑身是血站在我面前!一厘米……医生说就差一厘米伤到大动脉失血而亡,我……我真的受不了了金玉……我真的要疯了!”
他吸了一口气,再断断续续吐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脸埋得更深,每一次嘶哑的喘息都仿佛实在极力遏制不断上涌的哽咽。
何金玉神情怔怔,沉默的感受着来自对方身上的温度。周霆琛滚烫的喘息洒在他耳侧、脸颊,整个人似乎被热炉包裹。
肉.体能被滚烫的热度捂暖,那已经凉透了的心呢?
这颗心早已被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伤的支离破碎,随手丢到角落任其熄灭凉透,却又在它失去生命后再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用颤抖的指尖拂去灰尘,一句句说着“我爱你”,试图把疮痍的碎片拼凑粘好。
他抬起手,蹭掉眼角没干透的泪痕,“其实以前我强迫你跟我在一起,我也有错。我早就不怪你了。”
说完,他清晰察觉周霆琛呼吸一窒,手下的肌肉骤然紧缩,僵硬的像一块坚硬的寒铁。
对方慢慢抬起脸,悲伤的眼眸盛着水光黯然垂落,冷白的眼皮遮住那双深邃晦暗的瞳仁。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刘长伟死了。”
“死了?”
何金玉觉得诧异。
他只对刘长伟进行针对性调查,没让小理动手啊。
于是,他顺势问道:“你干的?”
周霆琛抬起点下颌,咧起嘴角,“我只是找人去他家门口转悠了几天,谁知道他胆子这么小,吓得做工的时候不慎脚滑坠楼,摔死了。”
他说话时表情没有什么起伏,水润的眼眸也早已褪去光泽,露出它最原始的阴暗。
不知何时,曾经那个暴躁又热血、真诚又单纯的少年已经在经年累月中悄然褪去明朗的色彩,变得沉默阴鸷,就连说出“死”字时平静的都像是随口一句。
何金玉觉得,这个人可能是真的疯了。
周霆琛委屈的目光也悄然发生转变,嘴角扯起个落寞的笑。
他低头,在怀里那人苍白的嘴角落下一吻:“这只是开始。”
何不凡找到了愿意给赵小芸捐赠肾源的患者,得知这个消息一家子马不停蹄带着钱和礼品去到那人家里慰问。是个得了肿瘤的小男孩,他没要礼品,只收了钱留给年迈的父母,见这孩子又懂事又善良,何不凡感激涕零连连保证一定会替他赡养老人,让他安心。
听说他签了捐献书,去世后留下的器官能救活六个人。
何金玉把签好的文件让特助送到财务部,听完小桃在边上潸然泪下的描述还贴心的递了一张纸过去。
“才二十岁正是花样的年纪,这孩子是难得的纯真之人,通知公关部以他的名义向贫困山区捐五十万。”何金玉道,他伸手扶起被扣下的日历。
事是上午听的,何不凡是下午来的,笑盈盈的拎着滋补的鸡汤,“我应该来的不算晚,赶在你吃饭之前了。尝尝,刚炖好的。”
“嗯,等我看完这两个企划书。”
何不凡把保温盒放在茶几上,静静坐在藤椅里等着。他今天的开心根本藏不住,还没坐两分钟就忍不住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结束工作,何金玉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扯到脖颈的伤口吃痛“嘶”了一声,引来何不凡的关心:“白玉为堂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本来是想喊你回家吃饭的,听说了这事后爸妈都没来得及告诉就来了。金玉,你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人,要不然告诉父亲吧?”
何金玉低头大口喝鸡汤,摆摆手:“已经没事了。”
“哦。”何不凡恢复姿势,静静地坐在藤椅里朝楼下看风景。
“何不凡,你下次再给我送吃的能不能少放点盐?”
“太咸了吗,那我下次改改。”
“不是。”何金玉抽出纸细细擦嘴:“他之前做的饭都很清淡。”
或许做饭好吃的人厨艺都差不多?这碗鸡汤再少放点盐就像他的了。
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吃一口他做的饭。
何金玉一言不发,继续乖乖喝完鸡汤,又吃了点何不凡切得水果。忙完这些,何不凡嘱咐他去午睡,自己拿着饭盒和果盘下去清洗。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除非熬通宵实在撑不住才会在吃完饭眯一会,所以吃过饭后在办公司里活动活动坐了一天的腰,下午还有两个峰会,再过不久和李明霄那边有个新合作……
他叹了口气,坐在从医院弄来的那把藤椅里,目光很快被何不凡留下的半壶茶吸引。刚才他老远就闻到了香味,于是也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好奇地抿了两口。
果然,好茶叶跟那些劣质的茶叶沏出来的难喝的茶水不一样,这个是好难喝。
他放下茶杯,呸呸吐沫子。
小桃从敲了敲门,走进来:“何总,夫人来了。”
“我妈?说什么事了吗?”
小桃一个劲摇头:“没说。”
那就奇了怪了,他母亲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好端端的突然来八成是有事。
可他跟何不凡最近没闹矛盾啊……
何金玉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玻璃桌放着的不起眼的单肩包,抬手把小桃招来,“你去帮我安排个事……”
流仙庭顶楼包厢陈设内敛,沿墙壁地板设有凹槽流水涓涓,四周放置矮竹花草,清芬甜爽,幽静雅致。
宿凤看着放在矮桌的丝绒礼盒,不太自然的表情透露着她此刻内心的紧张。
自从何金玉转性她对这孩子就再也没了偏见,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呢?
听说还在白玉为堂受伤进医院了,她还没来得及去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
正想着入神,门业被轻轻推开,包厢响起轻浅的脚步声。
宿凤连忙去拿盒子,紧紧攥在掌心:“金——”
“玉”字没说出口,笑容便已经僵在脸上,宿凤朝空无一人的门外探去,“金玉呢?”
“嗯?他好像有点事,现在不在CBD。”何不凡关上门,脱了鞋跪坐在宿凤旁边的矮桌。
宿凤语气怔愣:“他没说来?”
何不凡迷茫地眨眨眼:“母亲,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啊、啊是,是来找你的。”宿凤收回半道的红盒,又看了眼门口。
既然今天不赶巧那就等下次吧,金玉对他们二老敬重,届时找个合适的场合再把东西给他也不迟。
宿凤这么一想,心里畅通不少,连忙给何不凡夹菜:“你多吃点,最近都瘦了。”
“……”
何不凡离开何光大厦没多久何金玉就带着人下楼了,开的是那辆捷豹。
就停在公司不远处绿化带的停车位里,周霆琛立马暗灭平板亮着的代码,一脚油门跟上去。
路线逐渐驶离CBD,马路两旁深秋色的风景不断后退,两辆车一前一后飞速略过。
干枯的虬枝被带起的小旋风打落了最后一片树叶,挺立的树枝矗立在宽阔的马路,与漫天的枯黄犬牙交错,宛若一幅破败萧瑟的油画。
周霆琛感到不对劲,沿路的风景越来越眼熟,直到将车开到他学校侧门。
为隐藏自己,他特意与捷豹隔开了距离,停在学校外湖拐角处。
他隔着玻璃静静观察,那辆捷豹停在拱桥边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周霆琛略一思忖,瞳孔紧缩,搭在方向盘的手指不由得悄然攥紧。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何金玉下了车,他修长清隽的身影站在桥边的柳树底下,他穿了件白底巴洛克衬衫,不规则的花鸟虫图案相间缠绕,斜倚树干低头点了根烟,动作漫不经心和随性。
周霆琛脸上露出不虞,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要过去。
远远的、他看到何金玉像是看到了什么,弯腰捡起个白色的东西。
他停了脚步。
湖面水波粼粼像是淬了一层细碎的钻石,秋风摇动了半秃的柳树,轻轻扫过故淼被惊艳的眼角。
他抱着资料,小心翼翼靠近这个看起来非常矜贵的男人,“请问……您能把这个还给我吗?”
何金玉捏着被风吹来的草稿一脸困惑,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诧异地转身。
“故淼?”
故淼接过他递来的草稿,“嗯,是我。不过……这位先生,我们好像没见过呢。”
“纸上写着。”
故淼摊开草稿纸,在左上角赫然写着“故淼”两个大字!他连忙收起来,红着脸给他道歉。
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
何金玉含了一口烟,轻轻眯起眼睛,“大一的新生?”
“是的,老实布置了小组作业,我刚从图书馆收集完资料和素材回来。这些对我很重要,刚才真是多谢您了。”
故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抓着资料的手指紧紧扣着。
“小事。”
何金玉掸了掸烟灰,察觉到他的紧张,问道:“你这种软糯的性子,在学校没少挨欺负吧?”
“没有没有!”故淼圆润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他们都对我可好啦,上周我还参加竞赛拿了奖金,颁奖的时候校长还夸我聪明!我都想好了今年先赚够钱明年就读研,如果顺利毕业的话我就能进我喜欢的大厂啦!”
“喜欢的大厂?哪个公司?”
何金玉怕自己问得太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说完补了一句:“咱俩有缘,说不准我能帮你。”
故淼想都没想说出首都待遇很好的一家公司。
何金玉点点头。
“我知道了……”
不是何光,故淼没见他之前根本没打算进娱乐圈当演员啊。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当初的阴差阳错,故淼会走上应属于他的那条路,做着喜欢的工作,未来会过得非常顺遂。不会为了他进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不会为了他迷失自己;不会在最后被他连累成全网黑,在娱乐圈被喊打喊杀,以至于断送前途。
他本该是一个生活顺利,性格阳光开朗的孩子,说不定会娶妻生子美满一生、或许和其他男人相爱相伴度过余生,总之,绝对没有再比和他在一起更差的结局了。
何金玉郁卒地又含了口烟。
安稳……
这个他也曾幻想过的东西。
算了,再当最后一回好人吧,毕竟为了一个人宁愿抛弃尊严、名声这种事情听起来很可笑不是吗?
“要上课了,去吧。”他叼着烟开始撵人。
故淼眼神犹豫,欲言又止。何金玉看出他的顾忌,示意他说。
“请问——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他浅色的瞳仁在阳光下透彻清明,单纯的目光闪烁着心中的跃跃欲试,以至于让何金玉一眼看穿,“不能。你现在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别想什么有的没的。”
“……哦。那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最后一个!”
“不能。”
“……好吧。”
故淼抱着文件动作像是放慢了十倍,磨磨蹭蹭才走两步远。直到蹲在校门口的同伴不耐烦催促他。
“等会要起风了,哥几个为了陪你考察外套都没穿,快点!”
“大水,要上课了——”
故淼应了一声,“来了!”
他走了两步,恋恋不舍地转身,回首凝望站在桥边栽的杨柳下抽烟的男人,不禁茫然地抚摸剧烈跳动的胸口。
那股奇异的熟悉感、怦然心动的慌乱宛若万马奔腾,在他内心疯狂挣扎。
几乎喘不上来气。
故淼咬着唇瓣,脚下跟灌了铅似的一步也挪不动。
何金玉捋开风中凌乱的头发,冲他一昂下巴。
“去吧。”
故淼动作龟速的走到校门口,跟他同行的伙伴立马围上来搭着他的肩膀。
“快走快走,刚老三说晚上一块去网吧开包间!”
“先把作业写完好吗?”
“……”
故淼离去的背影逐渐模糊成一个晃动的光点,在何金玉浅色的瞳孔中慢慢消失不见。
他也正好抽完了最后一根烟,抬脚上了车,捷豹很快启动车辆匀速离开。
如果结局已被书写下痛苦与别离,那不如回到过去抹掉原始的起点,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像是雨后经过暴晒的石板,一切潮湿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起风了,衬衫被风贴在故淼消瘦的脊背。
他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
这群人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不知道谁说了声“大水哭了”,他们纷纷停下脚步去看故淼。
故淼也懵了,下意识抹了把脸。
湿润的触感让他如梦初醒,他也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哭了?
“可能……被风吹的了?”
他迅速擦干眼泪,快步追上他们,“走吧,赶紧写完作业,今晚不是要一起通宵吗?”
“哦哦,内个,你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有点小感冒而已。”
“……”
他们一行人愈来愈远,知道消失在校园内的拐弯处。
目睹了一切的周霆琛却呆在原地不动了,虽然已经得偿所愿,但他心里却没有增添一分开心。
明明何金玉喜欢的人,合该只有他一个。
他垂下纤长的睫毛遮住失神的眼底,湖面的碎光在他眼中紊乱地晃动,像是含在眼眶里泫然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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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周:卖惨不如发疯。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天难过的何止他一人。
直到周霆琛的车也驶离校区,郎庄才有些颓然地倒在座椅。
“看来他们的关系不像您口中描述说的那样的啊。”
听到他语气微妙的质问,副校长站在车窗外,抬手抹去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大少,我们调过故淼同学所有档案,走访过他周边的同学,据我们所知故淼和小何少确实不认识啊。”
就在开学第二天。何光二话不说以慈善的名义捐了一栋体育馆一栋宿舍楼,下午小桃秘书风风火火的来视察,全程就说了一句“大一新生故淼是个人才,前途无量”,这话基本是在明着告诉他们故淼有何光罩着,务必把人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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