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正说着,靳越群的手机响了,是乔苏打来的。
乔苏周末在外头跟着老师研究什么火山岩,靳越群是知道的,怕他出什么急事,赶紧接了。
“乔苏?”
乔苏在那头说:“靳越群,你在哪儿啊…!我掉泥坑里了…!现在出不来了,老祁他们都在山上,我自己在山下,你赶紧叫人来接我吧,这周围都是垃圾,不,简直是粪坑,我要被熏死了…!”
靳越群一听,也顾不上王兴华在旁边,急忙问:“你现在在哪儿?你别乱动,周围都有什么!”
实在太臭了…!
乔苏拿两团卫生纸揉巴揉巴,塞进鼻孔里,跟他说地方,说他没淹着,就是两个小腿陷在泥巴里面出不来了,他本来在山上考察,想上厕所,但那儿的旱厕实在太脏了,全是蛆在上面爬,他受不了就下来找厕所。
谁知道刚一进来就陷在里面了。
大瞿山是个山脉,巧的是,他们这次来的明安县城就是大瞿山的分支下头,在电话里对了一会儿,才发现乔苏说的地方离他们还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
王兴华知道靳越群有个弟弟,说:“不急,反正他们走了,那就一块儿去吧。”
他们赶紧开到那儿,就看见乔苏背着个书包坐在泥坑边,两只脚都陷泥地里了,陷到小腿肚,他拿两团卫生纸堵着鼻孔,在剥山楂卷吃。
“靳越…!哥!”
乔苏惊喜靳越群居然来的这么快!又看见下车的还有别人,赶忙改了称呼。
靳越群焦心地很,和司机俩人从车上撕了装水的纸箱踩着,合力把乔苏从污泥里给薅出来。
他忍不住斥:“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前头的山上考察,我和你说过的,我下来找厕所…”
有王兴华在,靳越群纵然生气他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也没有再追问,和他简单介绍,说这是他弟弟,叫乔苏,在汉阳地质学院念书。
“王总,靳总,这么大味儿,怎么感觉这儿像个垃圾填埋场啊…旁边还有个养鸡场,会不会是鸡屎流到这儿了…”
司机捂着鼻子,靳越群拿着矿泉水给乔苏冲脚,王兴华也发觉出不对劲,刚才开车一绕,他感觉这地方的方位好像就在明安钢厂后头。
“越群,越群…”
显然,靳越群也觉察到了,乔苏刚才陷进去的污泥原先是条内河,流向旁边的村镇,现在这条河干涸的发出熏天恶臭,周围空地更是堆满了生活垃圾,可见绝不是一日能糟践成这样的。
“王哥,我看养鸡场是障眼法,会不会是明安钢厂这么多年的工业废水根本没有处理就直接排放了?”
王兴华心里一惊:“没处理的酸性废水直排?那周围的地不是全废了?这是要出大事的啊!”
两个人登时都心头一跳,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利害,酸性废水里含有盐酸硝酸,重金属高的吓人,对耕地环境和人体都有危害,如果真是没有处理就直接排放,这么多年,那这周围不仅是废了,简直是成了一块儿毒地…!
尤其如果旁边村镇从前都用这条河的水生活做饭,他们钢厂要是再接下来,那就是颗后患无穷的定时炸弹啊…!
作者有话说:
苏苏:没有我你们可怎么办啊(骄傲小脸)
唯一就是两个爪爪有点脏。
没事,回去路上用靳越群衣服再擦擦脚(小比捏拳做了决定!)
“王总,靳总,那边有人过来了!!”
司机瞧见对面几个穿保安服的人过来,一行人赶紧上了车,驶离了这片污染地。
这片看来还是有人盯着的,回去的车上,车内一片凝云,王兴华脸上显而易见有种被人耍了的怒火。
“没想到你弟弟这一脚竟帮我们揭开了这么一个大坑…!他妈的,当我是冤大头?在汉阳,还没人敢这么搞我王兴华…!”
王兴华是真气恼了:“谈什么先进带动落后,要咱们真买下那个明安钢厂,这他妈就是条断头路,卷进去要粉身碎骨了…!”
在行业里,开厂赔钱,哪怕赔的底裤都输了,也最多就是倾家荡产,可要是和生产安全,和人命挂上钩,那就是要人头落地,要吃牢饭的大事…!
“我就不信,那个郭学进能替明安保这么大?这么大顶帽子要是哪天揭开了,他一市之长能不受牵连?还要拉我做垫背的…!”
他猛抽一口烟,可话又说回来,郭学进如今任在汉阳,这个面子要是不给,兴源两个分厂都在投建,往后在汉阳还怎么站得住脚?
“王哥,我觉得那个郭学进虽然替明安站台,但他也未必了解明安发生这么大污染的事,如果他知道,今天我们问环保的事他大可不用那么讲,况且过去他在端平任副职时就主抓工业,这其中的利害,他不可能不知道…”
“有道理,郭学进不会那么傻…看来那个何赛不简单啊…”
按理说要打包买下一个钢厂的事怎么也得几次开会,招投标,这何赛居然能拉来郭学进,用轻飘飘的几句“投资带动”给盖过去了,连这么大的污染都敢隐瞒,难不成他是他的再造父母不成?
“这件事无论从哪儿看,步子都太急了。”
“太急了?”
靳越群手里转着一个打火机,沉思着,一时没说话,乔苏也在认真听呢,用手肘戳了他一下:“急哪儿了?你快说呀,都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没看见王老板我们都在等着呢么!”
他这样一催,王兴华倒看了他一眼,靳越群回过神,低眉训他:“乱跑的事还没说,你给我坐好…!”
乔苏乖乖不动了,不过靳越群干嘛凶他?他不是立功了么…!再说他哪有乱跑?
靳越群思忖后,说:“这事明安办的太急了,按正常来说,无论程序走不走,怎么都得提前和我们通个气,况且,论现在汉阳钢企里最适合扶持明安的,应该是汉钢。”
提到汉钢,只要是汉阳人,没有不可惜的,在过去七八十年代那会儿,各行各业什么都缺,物价飞涨,汉钢作为全市钢铁行业的龙头老大哥,年产百万吨,可谓风光无比。
可后来却因为频频爆出内部腐败,生产不断停滞,如今竟是半死不活了。
“算了,汉钢现在就是只趴窝的老虎!这两年少说也拿了部里省里快十五个亿的专项资金,什么都占着最好的,可现在呢?连半尺钢板都生产不出来!它自己都悬崖边了,拿什么接?”
“是啊,它都悬崖边了,可它过去确实实打实的受了国家那么多资金,不论为何生产不出钢,如果它现在要宣布破产了呢?”
王兴华一怔,烟在车窗外的风里像吹不散似的,烟卷里地火星子愈发狂乱地烧着,不肯熄灭,直到烟屁股灼烧了王兴华的手,他才猛地扔掉了手中的烟,急着问:“你说,汉钢最近可能要宣布破产?这个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那个何总这么着急的卖厂筹措资金,他真正目标是汉钢?”
“不用听谁说,汉钢再这样下去,这是必走的一步棋…我也在猜。”
靳越群没有下定论:“汉钢那么大的集团,要破产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个何赛究竟什么底细什么目的,我们也再得探探…王哥,这个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看能不能往后拖一拖。”
“是、是,先拖拖…”
王兴华摸出烟盒,摸了一次,掉了,又拿起来,点了一只烟。
说实话,他这会儿心里像掀起了惊涛高浪,一浪又一浪,首先是明安钢厂涉嫌污染的事,其次是,他真的没想到,靳越群这么年轻,竟会将目光早早投向了汉钢,那可是汉阳过去三十年响当当钢铁巨兽…!
如果他真的敢想,如果他真的想过…那这个年轻人的野心之大,竟让一辈子经历过官场与商场双重浮沉的王兴华也不住地心惊肉跳…!
车停在兴源钢厂的行政楼下头,王兴华和靳越群说了会儿话,他当即敲定半个小时后和靳越群一同上省会京州做汇报。
兴源好不容易才起死回生,建立起一番成绩,难道要被这么个从天而降的毒包袱给拖垮?真当他王兴华是吃素的王八…!
乔苏跟着靳越群去他的办公室,在五楼。
因着王兴华过去的国营钢厂领导,靳越群的办公室装修也是一水儿的红木风格。
“你怎么瞧着一副想揍我的样子?我可是你的大功臣…”
“我真想揍你,什么脏的臭的地方你也去,眼神不好还是鼻子不灵了?”
靳越群肃着脸,去洗手间给他端了个盆,拿着湿毛巾给他又擦了一遍小腿,幸好有毒物质渗透泥巴土壤的程度有限,短暂接触没事。
乔苏挽着裤腿,撇撇嘴:“你这叫狗咬吕洞宾…”
靳越群见他不当一回事,在他脚腕上拍了一巴掌:“我跟你说正经的…!以后遇见这种不干净、瞧着就有危险的你给我离远点,边都别去沾,听到没有?不然别怪我当着外人不给你脸面。”
“你还想怎么样啊,你还想当着外人揍我啊!你什么人啊,你就是狗…!”
乔苏也生气了,抬脚撩起盆里的水去蹬靳越群的肩膀,把他的衬衣弄湿了,靳越群也没在意,抓住他的脚:“我同你认真说的,听清楚没有…!”
靳越群任他玩闹的时候怎么都行,但他真的黑起脸还是挺可怕的,乔苏小声嘟囔:“…听到了!我又没说我没听到,那我不是去找厕所么,不往臭的地方找难道往香的地方去啊…!”
靳越群仔细看他的腿没事,才放下他去收拾行李。
乔苏不回家的时候他多住在办公室的休息室,这儿放着一些他的换洗衣服。
乔苏也没去穿上鞋,就盘腿坐在黑色的待客沙发上,从书包里翻出他那些狗血的闲书看,想起什么,说:“差点忘了,靳越群,一会儿你派车去把老祁他们接回来啊,我回来了,还没跟老祁说,我怕他担心我,而且我们去的路上车和别人撞了,老祁都找了半天修理厂没找到…”
“撞车了?”
靳越群一听,赶紧从休息室里出来:“撞你哪儿了?怎么刚才怎么不说!”
“你刚才又没问…没什么事啊,就拐弯的时候刮了一下,那儿没红绿灯,我没受伤,都没人受伤…”
靳越群听他没伤,问:“什么车和你们撞了?”
“没看清楚,一辆黑车,瞧着和咱的车还挺像的…你这儿有吃的没?我都有点饿了…”
刚才等他的时候山楂卷吃多了。
靳越群办公室里有饼干,他来不及吃饭时就对付两口,给乔苏从柜子里把饼干盒拿出来。
“先吃点,我一会儿走,你回学校吃…,你下车了么?”
乔苏咬着一块儿,有点嫌弃:“你这买的啥饼干啊,嚼着干巴巴的,跟沙土地一样,连夹心也没有,不香也不酥…我要吐了…”
“惯的你…那你吐吧,你下车了么?对面几个人?”
真的太难吃了,乔苏低头就吐了,靳越群不太爱吃甜的,买的饼干都是老式的,给他嚼碎的扔了。
“你接着说。”
“我们都下车了,开始还以为是漏油了,还好没有,对面就下来一个人,男的,赔了我们三百块钱,老祁还说赚了呢,他那辆面包车车轱辘都快掉了,方向盘也晃晃荡荡的,我们就继续去山上了,你快点派人去吧,一会儿来不及了…”
靳越群想着什么,对他说:“好,我叫人去接他们,这些天我去京州,还不知道几天回来,你自己在学校,没事别出去,出校门要打报告,每天都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晚上要一五一十跟我讲,我给你打电话。”
乔苏说:“我已经大二了,不用什么事都汇报…别人会笑话我的…”
“你说什么?”
乔苏撅了下嘴,说:“京州不是挺远的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你记得我说的。”
靳越群再次对他说:“这个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怎么没出事?你又哄我,我在车上都听到了,那个郭…郭什么,他是不是要压你们买下那个污染很严重的钢厂?可他不是官么,他不能这么滥用权力…”
乔苏也长大了,又念了大学,他不是过去那样什么都不懂。
靳越群合上行李箱,他带的东西一向很简单,就几件换洗衣服,他从抽屉里拿起几张银行卡装进钱夹。
“权利在行使的过程中不叫滥用,只有终结的时候才能叫滥用…你们大学还讲这个?”
“你讲的像绕口令,我们讲马克思,还有思想政治,我就这门课拖后腿了,不然我就能拿奖学金了…”
“奖学金?”
“是啊,你不知道吧,我现在成绩可好了,上周学校公布了我们专业上学期的成绩,李望是第一名,我是第二名…!可不是你说的中游,是第二名!”
他讲的时候又笑了,眉眼弯弯,像溶溶月牙儿,还扬着点小得意,靳越群看时间差不多要走了,又忍不住将他抱在桌子上坐,心像被软钩子勾着一般亲吻他。
“还奖学金,你就和我对着干吧…”
乔苏被他亲的痒痒,故意哼:“我怎么和你对着干了,学习好也叫对着干?你以前不是最希望我好好学习么?”
这怎么不叫对着干?高考那阵靳越群成天给他当孙子,想让他好好学习,乔苏天天磨洋工,现在靳越群想让他去学校混日子,他倒窜到第二名去了。
“再说,我真的挺喜欢这个专业的…地质不是简单的石头的组合,还有它们的形…”
王兴华的司机和车在楼下了,靳越群“嗯”了一声,没有听完,他让姜勇送乔苏回学校,派人去接山里接老祁他们,顺带把车开去修理厂,就和王兴华一起上京州去了。
当天晚上何赛那边,酒局上推杯换盏的就是下午考察的那些人,也是怪了,他一个商人,竟然坐在主位,郭学进说:“我看那个兴源的老总不想接啊。”
何赛笑了笑,他端起酒杯,兀自瞧着:“他的意见重要么?您可是咱们汉阳的主帅,这盘棋您定下了,还不是您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郭学进也笑:“何总,这话我可不敢当,我不是主帅,咱们汉阳的主帅还没到位呢。”
“您就别谦虚了,我既能把你从端平拉来汉阳,就是奔着主帅的位置去的…”
两个人心照不宣,吃完饭,何赛也喝多了几分,人走了之后,他心里也盘算着,说实话,他花了那么大力气把郭学进从一个小小的端平市放来汉阳,自然要发挥他的价值。
汉钢…汉钢…
选上兴源,也是他实在他眼红那几条焊管的生产线,如果能一石二鸟,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酒楼门口,他被秘书架着,下台阶时看到司机来接他的车换了,脑子不知道怎的了,登时又闪过那道身影。
“下午叫你去问的事你问到了么?”
他的秘书立刻会意:“问到了,何总,他们是一群汉阳地质学院的学生,去大瞿山调研学习的。”
“我他妈是让你去问的是那群人?!”
秘书被兜头打过来的皮包砸了一下,赶忙说:“何总,那个男孩,暂时还没问到…”
“废物,那还不赶紧去问!”
何赛发完了火,心中忍不住想起今天下午撞车时下来的那个男孩,那么一辆破的底掉的面包车,怎么就下来一个那么俊秀的,清纯的像枝小水仙花儿似的男孩?
他喜欢年轻的男孩,也睡过不少,但他真没见过那么俊的,一时心痒难耐,叫秘书打电话去丽豪开好房间,何赛坐上了车,又说:“对了,这两天去找钢铁协会的老廖,让他找时间,帮我约一下那个兴源的副总,叫靳…对,靳越群。”
作者有话说:
看到很多宝儿担心报志愿的班长。
你们真的好善良好可爱!班长当时是已经填好的,他只是多填保底,才填错了,他录上了心仪的院校,宝儿们放心[比心]
何赛,敢在心里想靳爹的老婆,他是第一个。
xql的商场,情场,预知走向如何,请看刀慢慢写来…(顶个铁锅护头)
第四十章 京州
靳越群去了京州,乔苏就在学校里上课,两个人每晚都是九点左右通电话,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他们不能见面,这就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当然,用靳越群那一套,就叫“家规”。
“你在京州干嘛呀…”
“吃饭?这么多天还没吃呀…”
“…什么人这么难约…”
“我能去哪呀…学校就这么大,你又不让我出去,我每天就是见同学,见老师,喂鱼,拔草,浇花,今天上了六节课,我每个同学你都知道的…”
“…我宿舍里的花呀…草是隔壁农学院实验田里的,他们干不完,喊我一起去…不累,还请我喝汽水呢…知道啦,我有事会给姜勇打电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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