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
乔苏一会儿就吃掉半盒,靳越群单手给他收过来:“可以了,吃太多容易上火。”
他把巧克力盒子扔到后排,乔苏又在书包里翻,翻出一袋走之前在楼下炒货店买的油炒栗子,还热乎着。
“奥迪?奥迪贵不?有没有那个什么,皇帝贵?”
“皇帝?”
“就我们宿舍廖俊说的,他说他爸开的就是皇帝,还被人借去接新娘子了,撑大排场呢,他超喜欢在我们跟前儿炫耀,我们都不搭理他…!”
靳越群笑:“皇冠吧,还行,四十来万。”
现在县区许多局的一把手公务配车都是皇冠,但要到了省委、市委大院,里头挂着0001,0002车牌的哪个不是奥迪。
“要四十多万啊!”
乔苏惊了,靳越群瞧他惊得长着小嘴:“怎么了?你屁股底下坐着六十万呢。”
“咱的车要六十万?!”
“不要钱,难不成是天上掉的?”
乔苏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自打来了汉阳,他其实一直对他们有多少钱没有概念。
“靳越群!你咋这么厉害啊!你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赚钱的人…!”
“行了啊,别拍马屁了,这不最会赚钱的人还得伺候你。”
靳越群笑,给他举着袋子,让他吐壳,吐完了,给他放在腿上,让他自己往里装。
“那咱原来那辆车呢?”
“在车库停着,有时候还会开。”
毕竟有时要和市里的区里的领导吃饭,开太高调的也不好。
自从得知了这辆车要六十万,一路上,乔苏一会儿玩玩空调出风口,一会儿降降升升车窗,又转转音量旋钮,这会儿高档车内都是实体摁键,他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问,靳越群也让他玩,乔苏要是摁到不能摁的,他就会提前握着他的手,跟他说。
很快,车停到了沿江边,俩人做轮渡去了东山岛,小岛位于淮江中下游,两岸江水开阔,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
乔苏自从踏上了船,就被吸引住了…!他发丝被江风吹着,吵着靳越群居然忘记带了DV机…!
那个DV机除了保险柜这辈子靳越群不会让它在待在第二个地方了。
东山岛属滨江管辖,还没有被旅游业开发,他们就住在岛上的宾馆,放下东西,他们就去了江边滩涂。
许多当地妇女在在售卖可以钓螃蟹的工具,用细长的竹竿做的,还送一小袋子切好条的猪肝。
靳越群又买了两双胶鞋,水桶和网兜。
乔苏兴奋极了,把胶鞋一穿上,拿着吊杆就进滩涂里去了,靳越群还得拿东西,在后面喊他:“乔苏,乔苏,等等我…!
正值下午退潮前,乔苏在草丛边缘的浅水区先是用铲子铲,再慢慢下饵,不一会儿就钓上了五六只小螃蟹。
“哈哈,靳越群,你看!我又钓上一只,这只比刚才那只还大!”
靳越群看着桶里,全是乔苏钓的,他至今还没钓到一只,问:“为什么我们站一个地方,我钓不到?”
乔苏说:“因为你长得太凶了,把螃蟹都吓跑了,我教你个诀窍,你就站这儿,说‘螃蟹螃蟹,快上钩吧,我太笨了什么也钓不到,我靳越群求求你们了’…”
靳越群黑了脸,拍他屁股:“你以为我会信?!”
乔苏笑死了:“哈哈,谁叫你一只也钓不到…!”
乔苏原先在老家就爱抓螃蟹,他天生对这些就有天赋,小螃蟹也爱往他那儿去,大半桶都是他钓上来的,他教靳越群,要在猪肝上多扎几个洞,铲洞之后,要用饵诱惑一下,看看洞里有没有钳子伸出来,
靳越群后面也钓上几只,到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螃蟹就出来觅食了,用网兜就能抓到好多,许多都是青黑色的壳,乔苏兴奋地喊他:“靳越群!你来,看我抓到钳子一个是红色的!”
果然,他拎着一只两个钳子都是红的小螃蟹:“你说这只小螃蟹会不会有灵性啊,长得这么好看。”
靳越群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说不定成精了,晚上还会化身螃蟹精到咱家呢,哈哈。”
“螃蟹精?”
乔苏把红钳子的螃蟹从网兜里解下来放进桶里:“你没听过田螺姑娘的故事呀,咋没点幽默感,你把这只给我看好了啊,我要带回家养起来…!”
说完,他拿着手电筒和小铲子去别地方抓了,靳越群看着桶里那只红螃蟹,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来家里,都是封建迷信,他趁着乔苏不注意,捡出来给它扔了。
俩人钓了差不多一桶,就回去了,在江边的饭店吃晚饭,这儿是淮江三鲜的盛产地,鱼都是渔民自己捕捞的,靳越群要了一条野生的鲥鱼,这玩意儿难弄,乔苏吃着鲜嫩,还有特色的炸螃蜞,香酥可口。
晚上两个人沿着江边散步,乔苏从没有见过这么开阔的江岸,一路上都很高兴,靳越群眼中则是这片广阔江域如果能化身为巨港吞吐,建设万吨级的泊位,这片黄金水道将会带来多么可观的财富…
还需徐徐图之…
厂里的事让黄阳先盯着,靳越群也难得放松,第二天早上五点半,靳越群还没睡醒,乔苏就给他拉起来了。
“走了走了靳越群,咱去江边看看,昨天晚上太黑了我都没看清楚,咱俩赶紧去,去晚了都是别人捡剩的了…”
靳越群是哭笑不得,能怎么办,陪着吧,俩人六点又到了江边,许多小螃蟹早上都出来了,乔苏还捡了一大桶漂亮的鹅卵石。
玩了两天,下午他们做轮渡回去,靳越群给乔苏送回家,他前脚刚到厂里,黄阳就火急火燎地过来了,跟他说过磅房那儿出了点事。
“靳哥,过磅房新招的一个小伙子发现拉废钢的车里加了起码两吨水,说验货的老师傅和他们是内外勾结,吃回扣,刚才在前头打起来了,打的头破血流的,老师傅都气的上医院了…”
“你急什么。”
黄阳一愣,俩人都打的头破血流的事还不大?那可是拿扳手砸的。靳越群说:“王总现在不在,这又闹什么,你去找几个人跟着他们去医院,把医药费出了,安抚好,再挨个送回家…”
“可,可他们都说要给个说法…”
“说法要我给?厂里就我一个副总?”
新来着急抢功,老人着急撇清干系,谁不知道过磅房是个肥差?放的人不知是谁的关系,靳越群前期手腕强势,又有王兴华在背后撑着,不少人对他不满,现在焊管生产线步入正轨,他手握兴源的命脉,人心这块儿自然是慢慢收拢。
“算了,你叫那个姜勇跟着他们去医院,你现在去找李总,安南北路的和家花园十二幢,就说我让你过去的,问他怎么办。”
靳越群说了个地址,叫黄阳去,黄阳明白了,这是靳越群在卖管人事的李尚平的面子,说了一声:“行,靳哥,我马上安排!”
靳越群不在乎这点事,他追求的是什么?是在绝对位置上的绝对话语权。
这一点,他从未变过。
果不其然,下午他在车间的时候就收到李尚平的电话,电话里李尚平一改从前称呼的靳总,直叫他老弟,说下午的事他已经一人包了二百块钱的慰问金送回去了。
“老弟啊,这王总一直交代我要当好你的大后方,你放心,老哥这辈子最感谢的人就是王总,我一定把这班岗站好了!”
一番话捧两个人,不可谓是老狐狸,靳越群也和他寒暄了几句。
傍晚的时候,他从菜市场买了只鸡,回到家,乔苏已经把他这次捡的鹅卵石全部洗干净晒在阳台了,靳越群炖了鸡,吃完饭乔苏就又窝在屋里鼓捣。
靳越群晚上应了李尚平的饭局。
一直到深夜十一点多他回来,主卧的床没修,乔苏从客房里探头出来:“你回来了啊,那我睡了啊,你进来的时候慢点,别给我踩乱了。”
靳越群应了一声知道了,还以为乔苏说的是阳台,洗完澡他看乔苏睡了就没开灯,谁知道刚往床边一走,踩着什么东西差点滑倒,拖鞋一脱,好家伙,差点给他扎死…
“嘶…这什么东西…?”
床头的台灯开了一点,只见地上围着床边精心摆放着一圈圈鹅卵石,跟阵法似的,乔苏也醒了,撑着手:“你干嘛,我都跟你说小心点了,我摆了一下午呢,这以后就是咱房间的装饰品,你都给我踩乱了…”
靳越群真服了,乔苏整天不知道想点啥,他拿着拖鞋要把它们拨开。
“哎呀你别扫开啊,这都是我一个个洗干净挑的颜色好看的才摆的,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我觉得脚疼…!”
靳越群看他不愿意收,也算了,刚拉着被子往床上一躺,就让扎的又弹起来了。
“这床上又是什么?”
乔苏眨着眼睛:“床上是更好看的石头啊,太好看了,比之前我在老家捡过的那么多石头都好看,我都舍不得把它们放在阳台了,只好先放床上,而且你不觉得这样一摆,就像咱俩还在江边一样吗?就像躺在沙滩上吹江风一样…”
靳越群的嘴角直抽:“这能睡么?你赶紧下来,我去换个床单…”
这么多石头,他睡一夜还行,乔苏不得硌得的浑身青?
乔苏爬起来跳在他身上:“你真聪明!我刚才怎么没想到…?要不我把它粘在咱们的床单上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它们会跑硌着了,就跟之前我做的那个按摩垫一样…怎么样?”
“你可饶了我吧…”
大晚上的,靳越群也懒得在床上一个个找石头,索性把床单整个拖下地,里头的石头哗啦啦的响,又换了新的,全弄完了,他躺在床上搂着乔苏。
“估计地上还有没扫到的,你晚上上厕所要和我说,别扎着,听到没…”
乔苏点点头,他玩的意犹未尽。
“靳越群,我这两天玩的好开心,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去东山岛呀?”
“你乖就带你去…”
“我已经好乖了,下周可以再去么?”
下周靳越群要陪王兴华去独山考察建分厂的事:“下周不行…”
“那你说啥叫乖?”
“你现在这样就挺乖的了…”
乔苏哼哼,又笑地去挠他痒痒:“那下次我们带点点一块去儿去吧…!”
“点点?”
“就是你买的那些小狗啊,我给它们起了名字,叫点点多多和豆豆。”
“……”
靳越群是个很擅长从过去的错误中吸取经验教训的人,他强撑困意,把乔苏又往怀里搂了楼,问:“哪个是哪个?”
“唔…黄毛那只叫点点,斑点那只叫多多,白色那只叫豆豆。”
靳越群默了一会儿:“为什么斑点那只不叫点点?”
“那也可以啊!那就白色那只就叫多多,黄毛那只叫豆豆,斑点那只叫点点。”
“……”
靳越群说:“还是叫多多吧。”
“行啊。”
反正是刚起的。
过一会儿,乔苏也困了,他打了个哈欠,都要睡着了,又听见靳越群问:“黄色那只叫什么来着?”
乔苏绷不住了,在他怀里又抖着肩膀笑了好大一会。
作者有话说:
靳爹虽然不是那种会陪着乔苏一起疯玩的,但他是会默默和乔苏的天马行空一来一回有的讲的人[笑哭]
可能从小锻炼出来了吧,要不说为啥人家从小有老婆呢。
在苏小比的眼里:我老公只是有点忙,又不是不陪我玩(所以虽然靳爹管得多,但小比一直很开心和老公在一起!)
第三十七章 爱情
国庆假期结束,靳越群早上送乔苏去学校的时候,就发现他书包重的很,盼盼塞不下,在外头系着,里头也塞得鼓鼓囊囊像个炸药包似的。
“你要去炸学校?这么沉你背得了么?”
靳越群打开一看,里头沉甸甸装着半书包的鹅卵石,还塞着一个黄毛小狗,不,点点,靳越群给他往外掏。
“哎,你别给我拿出来啊,这都是我的宝贝呢…!我要带到学校去的,你不让我摆,我要摆我宿舍的床上…!”
乔苏从卫生间出来,他拎着一个水桶,里头装着三只他们昨天在东山岛抓的小螃蟹,另一只手拿了一个玻璃鱼缸,应该是准备到学校里养着。
“你是去学校上学还是去开动物园?”
“我要带走啊,不然放在家里你根本不会照顾…这三只我带回学校养了,回头有空咱俩去花鸟市场再买点小金鱼来,咱家也太冷清了,买几条养在家里…”
“不养。”
“不养我就不回来了,你也不要来接我。”
靳越群也没辙:“那养两条金龙吧,我找人弄来,好看,还招财…石头用得着带这么多?学校宿舍不是给你垒了么,你这要自己去垒?”
乔苏说:“你能不能别跟人家爸一样啰啰嗦嗦的,我有用…!我还带去实验室模拟沙洲和日影观测呢,说了你也不懂,你是不是拿不了,那给我好了…”
乔苏背起他的‘炸药包’,提着桶和鱼缸下楼了。
靳越群一阵头疼,赶紧关上门,接过他的东西,搬到车上,他又看乔苏的书包,破破烂烂的,还是从安县带回来的那个。
“祖宗,我是缺着你钱了还是怎么着,这书包都扯边了,怎么还没换新的?”
“没扯啊…”
乔苏找着他的书包带看,果然看见有个地方炸开毛边,豁开了个小口,他无语:“我背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事,就你这两天给我一背就背坏了…你是不是肩膀有刺啊。”
靳越群打着转向:“我让你上学我才真是脑袋上有刺…一会儿在学校听着手机,我让人姜勇给你送个新书包过来。”
他也知道,乔苏不太操心生活上的事,什么衣服鞋、柴米油盐,好像都跟他没啥关系,就说身上穿的,哪个不是靳越群按期找人去给他买的,乔苏就是那种一伸手,天生就觉得手边是干净衣服,至于谁洗的谁买的,反正有靳越群会安排的嘛。
“那你不是还是让我去念了?”
乔苏得意的笑,在靳越群脸上亲了一口:“你跟姜勇说,我要一个能装很多东西的大背包…!这样方便。”
“行,祖宗,坐好了。”
把乔苏送到学校,王兴华那边又有急事给靳越群叫回厂里了。
乔苏回到宿舍,就把书包里装的巧克力火腿肠,花生酥炒松子方便面全拿出来了,杨远鹏眼睛都放光:“乔苏,不,乔哥…!你简直就是我们宿舍物资大本营的最高长官啊!!”
“下次咱去实地,再带一个铁锅,就能吃热的了,李望呢?”
“行啊,到时候我来背!李望一大早就没影了,说是去后湖散散心,你不知道,昨天他老家的女朋友来信了…!”
杨远鹏突然压低嗓音,乔苏问:“那怎么了?他们不是经常写信吗?”
“不是…!他女朋友来信跟他说分手了!李望昨天晚上差点晕过去,别说,他今天早上还挺大方的,还请我吃了一个鸡腿,平常他自己根本都舍不得买…”
杨远鹏拆了一根火腿肠吃,突然地,他和乔苏对视了一眼。
“你说他请你吃鸡腿?”
谁不知道李望连学费都是乡里亲戚一毛一块凑出来的,他平常就舍得喝稀饭。
“坏了!他不会、他不会一时想不开跳湖去了吧?“
乔苏和杨远鹏撂下东西拔腿就跑,等俩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后湖,果然看见李望一个人漂在湖面上。
“李望!”
“李望!”
跳进湖里,俩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望给捞上来,先是急急忙忙地摁压胸膛,掐人中,见人还没反应,杨远鹏急得都要嘴对嘴的人工呼吸了,李望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会水。”
“靠!你还活着啊!”
杨远鹏吓死了,狠狠拍他肩膀:“你平常不吭不响地像个闷葫芦似的,怎么一寻死动作这么快啊!”
李望的模样其实也和死人差不多了,他本身就瘦弱,这会儿面如死灰,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她是被逼嫁人的,被她的爸妈,被她的兄弟逼的,因为我家穷,因为我没钱…”
“李望,你…”
李望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了,他像是魂被人抽走了一般,湿淋淋地往前走,嘴里念着:“我不怪她,我只恨我自己…我读书,读了这么多年,也没读出个什么名堂,怎么让她等我…你们不要跟着我了,我不会寻死了…”
乔苏和杨远鹏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在宿舍最沉默寡言的李望竟会一时跳湖寻死,那一天他们谁都没看见李望,不过让他们更惊讶的是,第二天李望就办理了退学手续。
他跟乔苏借了两百块钱,认认真真地在桌子打了张借条,他的名字,老家,那一串地址蜿蜒崎岖,乔苏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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