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精神力也拧巴着,大脑刺痛。
忽地,裴忱感受到温宿气息。
蘑菇很有意思,有时候呼吸也会累,呼吸过快,气喘不匀,需要及时调整。
听他们对话,温宿缓慢眨了下眼,想起刚才裴忱如同耗子见了猫似的。
原来还有漂亮姐姐可以克这个坏人。
“笑什么?”
耳廓有温热呼吸穿过,温宿连忙捂住,“没有笑。”
裴忱戳他梨涡,心情缓慢回升,“梨涡很明显。”
难得温宿能在他身边露出点笑意。
一直来温宿只要和他待在一起,总是很防备,像只时刻弓起脊背的小动物。
“那位姐姐,是你亲姐吗?”温宿不想他使坏,连忙岔开话题。
裴忱并没有被分散注意力,已经偏离原本坐的地方,和他挤在一起,紧紧挨着。
“我大姐,不好相处,大冰山,见到她躲远点。”
“她很厉害。”温宿眼底流露出一丝羡慕。
蘑菇太容易折断了,也经受不住狂风暴雨,菌丝不够结实,对抗敌人时候,只能用——阴招。
裴忱忽然想起。
还没有问过温宿的性取向。
“你喜欢女孩子?”
温宿并没有和他想到一个层面,点头:“喜欢,我遇到的女孩子都很好。”
裴忱不满,满脑子凭什么。
他裴忱哪里不比别人好?
除了说话不好听,但是各方面都拿得出手。
裴忱磨了磨嘴里那颗尖牙,捏着温宿的脸转向自己,“她不喜欢比她小的。”
温宿手指绵软握上裴忱手腕,被捏的嘴巴微撅,“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裴忱语气戏谑,心里极其不爽,“你多跑两圈都喘,娇气成这样,还想追我姐?”
床上没怎么碰呢,就会哭着抖着缩起来的娇蘑菇。
“没……”温宿眉头轻蹙,好不可怜,“不喜欢。”
气势也好凶,无形中缠绕着他,连同双腿,让他动弹不得。
那双星眸越来越湿润,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裴忱立即松了力道,揉揉温宿脸颊。
放低语气哄着:“帮我疏导疏导精神力?”
温宿不情不愿探出菌丝,连接裴忱大脑,融入精神世界,眼睛湿漉漉的,眼尾勾出委屈的绯色。
刺痛的大脑缓解。
裴忱胸腔中横冲直撞的怒火隐隐有熄灭之势,扣着温宿的腰,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精神力失控了,力气没把控好,要不你打我一下?”
裴忱想了想,补充一句:
“除了脸,别处随意。”
反正这蘑菇力气不大,不痛不痒。
温宿眼里满是委屈,“我讨厌你这个坏人……裴忱。”
裴忱愣了愣,无名火气上涌。
他向来嘴上从不吃亏,“我也不喜欢你,哈!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我喜欢浪的!”
温宿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头顶冒出蘑菇,颜色越变越鲜艳。
别说一口,裴忱感觉闻一下恐怕就得死!
温宿声音都颤音了,“你去找,反正……反正我只帮你,疏导精神力……”
他等同于医生。
那医生,怎么可能会去管患者和谁上床。
他也从来不觉得裴忱会温柔些。
当然也不会多出多余的情感,他们现在的关系就是相互交换。
裴忱护着他,他帮助裴忱。
“行。”裴忱掐在他腰上的力道加重,“等我弄死那三条狗出来,带个浪的让你好好看看。”
温宿吃痛,精神世界内的蓝蘑菇用脑袋狠狠顶了一下盘起来睡觉的黑蛟。
不痛不痒,挑衅都算不上。
裴忱松了力道,难得火气显在脸上,咬着后槽牙死死盯着温宿这张泫然欲泣的脸。
可怜的要命,奶白的底色,鼻子泛红,眼睛眼尾犹如艳色的荷尖,点缀零星眼泪,破碎感十足。
实在漂亮,好欺负。
温宿总感觉这会儿裴忱看他,像是狼见了绵羊。
那一双锐利的目光,下一秒就要生啃自己这颗蘑菇!
“放开……我!”
“不放!”
“放手……”
“你心虚了?!”裴忱肯定。
“吱——”
以为两人要打起来了,恰好到了四方馆,司机一个急刹!
惯性甩的温宿不受控往后倒,脑袋即将狠狠撞上前排座椅,一只手垫在了脑后!
裴忱扶着温宿后颈,随手把人摁怀里,也顾不上疏导一半断掉的菌丝。
“你特……怎么开车的?!”
司机:“对不起裴少。”
认错太快,以及答应过蘑菇。
裴忱脏话在嘴里滚了几圈,硬是咽回去,不算温柔地把腿上蘑菇挪下来,放去一边。
下车带着火气,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帮打手,个个身材魁梧。
司机在前排长舒一口气。
以为小年轻闹别扭,转头轻声劝:
“温少爷,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情侣之间有争吵没什么,裴三少从小被众星捧月,没受过什么挫败,等会儿他自己会想通的。”
温宿委屈缩在后座,抠自己指尖。
“是他莫名其妙,我不可能给他道歉。”
莫名其妙凶自己。
还拿硬邦邦的腹肌硌他。
四方馆是远近闻名的娱乐场所,富丽堂皇的中式建筑屹立在十字街最中心。
跟随裴忱来的车队在通往四方馆的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惹来不少人站在外面观望。
裴忱带着火气,年龄明明不大,作训服外套搭在肩上,慢条斯理抽着烟。
他向来不喜欢在打架之前释放威压。
但今天特别不爽。
由着手底下打手撂倒门前两队安保。
他抄着兜,姿态懒散走入馆内。
四方馆背后有人撑腰,钱往这里砸了不少,装饰不俗。
门窗是上等红檀木,内柱用金片镶嵌勾出龙纹,犹如金龙绕柱,头顶价值不菲的水晶灯中西式融合的恰到好处。
裴忱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稍一抬手。
带来的三十多人停下脚步。
只有两位裴霜派来的保镖贴身保护裴忱。
“哒——哒——”
高跟鞋落在地砖声响清脆。
视线上移,一位身穿红色开叉长裙,风情万种的女人站在高他几阶台阶上,一双桃花眼含笑。
裴忱顿住脚步,扯了下唇角,“老板?”
“裴三少爷。”她嗓音带着南部海峡特有的软细调子,酥麻入耳。
裴忱却想到那晚温宿攀着自己的肩求饶。
那声那调,醉人心肠。
瞧他闯到这里,还有心思在这恍神。
老板眼神冷了几分,手搭在木质栏杆上,精神力试探着影响裴忱思维。
“我们四方馆欢迎四面八方来客,唯独不欢迎别有用心的客人,请裴三少爷离开。”
裴忱表面端着若有若无的笑,精神力暴躁狠戾,还未接近,对方已经惨败。
“老板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就着急赶我走,做贼心虚吗?”
一家鸭子馆,形容的未免太高大上。
“我听不懂少爷说的什么。”女老板轻笑。
裴忱没心情和她周旋,沉着脸往上走几台阶,拿出作训服外套里装着的三张资料照片。
“老板,劝你想清楚,你要包庇的人渣,违反国家律法,我们国家,可是禁毒大国。”
也就是在进入四方馆那一会儿,裴忱才粗略过了一眼资料。
发现他姐还是说的委婉了。
这东西根本不止是禁品,更是会让人上瘾的毒,染上了,到死都戒不掉。
几张照片摆在老板眼前,在木质宽栏杆上依次排开。
女人笑容逐渐消失,眼底掠过复杂且并不明显的情绪,心里盘算片刻,主动侧过身。
“请您去二楼稍作休息,我去问问我那些不长眼的员工,瞧一瞧有没有放进来什么不该来的……东西。”
裴忱在家里生意上混迹多年,也知道见好就收,砸了四方馆大门,已经等于给了一巴掌。
“有劳。”裴忱彬彬有礼稍稍欠身。
老板递给身旁站着的男人一个眼神。
“裴少爷这边请,我是四方馆店长,您喊我小刘就行。”店长做出请的手势,在前边带路。
二楼布局也非常雅致,空气中散发柔和浅淡的香气,每间包间门口,挂有木质镂空门牌,背灯暖光。
“您请。”店长欠身。
裴忱本以为只是来喝个酒,打发时间等着这里的人亲自把狗提到他面前。
不料狗没等来,倒是来了一群裴忱方才嘴贱说的“浪的。”
那会儿裴忱在包间内复盘和温宿吵那两句。
讨厌?讨厌?!!
坏人?!
“我很坏?”裴忱忍不住询问裴霜派来保护他的两位保镖。
高一点那位,沉默几秒,说:“三少是非分明,对坏人就应该坏。”
低一些那位附和:“是,联盟学院的学员品德兼优,而且三少还是年级第一。”
“行了,昧着良心吹也不嫌良心疼。”裴忱听得烦躁。
他自己什么样心里能没数吗?
保镖:“…………”钱难挣,屎难吃。
没过一会儿店长去而复返。
店长后边跟着一群年轻男女,个个穿着清凉,“裴少爷,怕您无聊,给您找点乐趣,您看看有没有顺眼的。”
裴忱虽然没来过鸭子馆,不代表什么也不懂,眼神一冷,想都没想,“都滚。”
店长以为他年轻,脸皮薄。
立即挑了几个,把多余的打发走,“去,把裴少陪开心了。”
裴忱嘴中那浪的。
二十多青年,模样秀气,腰肢细又软。
走到身边,胳膊往裴忱脖颈上一挂,屁股还没落他腿上。
只见这位裴少爷犹如见了鬼一样,猛地甩开青年胳膊!
一蹦两米高,险些蹿到天花板上扮演壁虎。
青年有些尴尬,“香、香水……”
裴忱193的大高个,此刻缩在角落,本就暴躁的精神,这会儿随着额角青筋突突跳,刺挠得不行。
“你对我使用精神力?”
青年声音柔柔的:“我可以安抚裴少,您的精神世界并不难介入,看来我们契合度不低呢……”
直到现在唯一能够顺利侵入裴忱精神世界还不让他暴躁的人,只有温宿。
如果像刚才青年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契合度占一方面,能否被黑蛟同意,疏导时不让裴忱感到一丁点难受,才是最重要的。
显然青年只占一样,还在沾沾自喜。
“草!”裴忱直接翻脸,目眦欲裂瞪着他们,“滚出去!都滚!”
黑蛟已经被青年草率地侵入而唤醒。
毁灭性的压迫刹那间充斥包间,如同一座大山,压的所有人五脏六腑疼痛不已。
“去……找温宿!”
裴忱痛苦到脸色涨红,脖颈青筋暴起,隐隐处于失控边缘。
“我……车上……温宿带……来!”
高个子保镖看情况不对,立即跑出去找人。
“裴少!”另一位保镖把店长青年全部轰了出去,忍着剧痛靠近。
毕竟跟着裴霜十几年的老人,自然清楚裴忱的老毛病。
平常只是狂躁。
但被那青年影响,进入即将暴走状态,如果不及时控制,黑蛟能把四方馆夷为平地!
裴忱抱着头,牙关咬的咯吱咯吱响,挤出调不成调嘶哑至极的话:
“温宿……宿……宿宿……”
裴忱进入四方馆后,车内温宿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揉揉被裴忱握痛的脸颊。
心不在焉地打开手机,看16班的群里学员们在聊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群里多出好几十人。
温宿好奇翻开群员名单,发现来的全是一班的同学。
江北行:
温宿能脑补出余晚小鸡崽找妈妈那副样子。
正想在群里回他一句,帮自己请假。
一条消息突然蹦出来。
江北行:
顾姣姣:
顾姣姣:
“顾姣姣”撤回了一条消息。
紧接着一连串学员吃瓜打问号。
显然很好奇暴躁校霸把谁给拐走了。
16班也有人猜到可能是谁,却不敢提。
江北行:
温宿毫不犹豫点进江北行头像,加他为好友,通过申请后,把仅有的三十二块八毛发过去。
江北行:
江北行发来一个呲牙大笑的表情。
江北行:
温宿却放心了。
班长南新绝对不会乱传。
人看起来冷冷的,但是心热,要不然温宿无家可归时也不会第一个想到南新。
至于余晚,怕他担心,有时候哭的比自己还惨。
手机叮咚响起消息声。
江北行:
关掉手机,温宿没有再看江北行故意卖惨发哭泣的表情包。
闭上眼睛,舔了下干燥的唇,大脑一团乱。
现在除了躲在裴忱家,自己的家回不去,或者是已经没有家了。
尽管如此,温宿还是想问问爸爸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眼睛再睁开,温宿忽然被带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内,森绿树冠层叠入云海,林间弥漫湿润泥土的气息。
密林深处,温宿的蓝色蘑菇乱蹦乱跳,连带着白色菌丝也如同发疯的藤蔓抽动胡乱挥舞。
突然这么急躁?
“裴忱……”
能让精神体蘑菇都这么不安的,只有裴忱!
虽然这讨厌鬼说话难听。
说不定现在抱着个……浪的。
不过,温宿知晓其中利害,如果裴忱出事了,那会很麻烦。
思及此,温宿也来不及和去买水的司机大哥交代,推开车门下去,跑进了四方馆。
进入大厅便看到一位中年男带着一群年轻男女走进通往后院的走廊。
温宿立即跟了上去。
听见前方中年男训斥:“真是没用!你在想的什么,凭你也配介入裴少精神世界?”
“现在闯出祸了!只能来找馆主,等着被开吧你!”
另一道青年音略显委屈:“谁能知道裴少这么暴躁,刚才他甩我胳膊碰到我的脸了……一个花花公子一点也不温柔。”
温宿估摸他们说的应该就是裴忱。
加快脚步想要上前去问问。
不料过了一扇月洞门,前面那些男女不见了,温宿跟丢了,视线环视四周。
这里要比其他地方雅致的多,正前方有处水榭,温宿上前想瞧瞧半镂空的房间里有没有人。
走近了,里面隐隐传出说话声。
“是他们三个给够了钱才进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做出这种事,您清楚的,我哪有资格询问客人身份,只不过看着脸生些。”
细声细语的调,是南部海峡居民特有的嗓音。
“唐缇约,和我说话,别夹着嗓子,你一个带把的,整天扮成女人有意思?”声音有些冷,很沉。
“有意思,您不喜欢吗?”女声完全变成柔却不娘的男声。
不久前还站在楼梯上阻拦裴忱的女老板。
这会儿甩掉脚上高跟鞋,像是甩掉了枷锁,一脸轻松。
“裴家三儿子真不好惹,疯狗似的,门口安保他倒是打的开心了,误工费和医药费都得我出钱。”
站在房间正中的西装男声音冷厉带着几分严谨:
“裴大小姐聪明,知道这件事只有裴忱能做,既然和你没关系,那就别伤了表面和气。”
“知道了……聊完他,说说你,是因为担心我才过来的?”唐缇约眼睛浮动得意的笑。
透过镂空窗子,温宿亲眼瞧着那道曲线明显的身体,偏头贴在男人胸膛,没骨头似的挂在他怀里,侧面喉结明显。
蘑菇惊呆了。
“安分点。”
男人猛地摁住他的肩膀,气息混乱:
“去把那几个人交给裴三,记住,四方馆已经属于红灯区,不能沾毒,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伴生兽虽然是狐狸,但没有九条尾巴,只有小命一条,当然万分珍惜啊。”
唐缇约往前凑了凑,无所谓肩膀被捏痛。
故意在男人滚动的喉结亲一口。
虽是男身女相,但这张勾人的脸完全不违和。
“抱我,脚痛。”
“你可真会蹬鼻子上脸,唐缇约。”语气不悦,却还是弯腰将他打横抱起。
“外边有人,呆得像根木头似的。”唐缇约轻轻朝男人耳畔吹气。
“副会长,晚上来吗?”
“想了?”
“不想那我找你做什么?盖被子纯聊天吗?”
唐缇约指尖不老实地在他脖颈处滑动。
动作很快被制止。
“带外边的小孩离开,晚上我去找你。”
门外温宿早已经跟贼一样,蹲下身慢吞吞往外挪,两只耳朵红的快要滴血。
早听说四方馆不是正经人来的地方。
如果惹了这里的人,会被关起来。
“裴忱……你保重……”温宿觉得自己努力过,但是他听到刚才的对话。
被发现,肯定要被抓的。
他不想……当一颗鸭子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