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轻蹭温宿皮肤,好似一只安静下来的狮子,轻轻舔舐他肩头被自己咬出的伤口。
温宿已经耗光了力气,搭在裴忱肩膀的手垂落,睫毛缀着细碎的泪珠。
约摸两三分钟,一只吃了毒蘑菇的夜游鹰抽搐几下倒地。
裴忱缓缓起身,视线聚焦,看清楚身下蘑菇的模样,难免惊了下。
“温宿?”裴忱揽过他后背扶他坐起,“温宿!温宿?!”
裴忱手轻轻拍打温宿脸颊。
没用力。
这皮肤太嫩,稍一碰便红了。
温宿无力地倒在裴忱怀里,三日没能休息好,外加受了伤从家里逃出来。
又被带到荒野,帮助裴忱疏导,彻底消磨温宿仅剩不多的体力。
倏地裴忱肩膀一沉,怀里蘑菇晕了过去。
已经猎杀完成盘起来的黑蛟,探头过来,鲜红信子吐了吐,触碰温宿脸颊。
“刷牙了吗?”裴忱不耐烦推开它脑袋。
同时暗自庆幸有温宿疏导,黑蛟才没有发疯伤到自己人。
伤到同学会扣光学分,赔钱是小事,可能要被母亲大人抽。
或者喜提男女混合双打。
啧,和蘑菇睡了如果被知道也要挨揍。
裴忱叹息自己成年三年依然没有人权。
脱下外套,把温宿上半身藏在外套内,只露出小片蓝色发顶。
江北行身上溅了夜游鹰的血,寻了过来。
“怎么苟在这里?”
裴忱:“解决了?”
“当然解决了,不过你那黑长虫刚才怎么那么暴躁,和你似的。”
不等裴忱回答。
江北行目光戏谑,落在被包裹严严实实温宿身上,啧啧两声,意有所指:“遮遮吧。”
裴忱皱眉:“什么?”
“味道我就不说了,你不知道作训服裤子紧?有点什么都能看出来。”
“羡慕?爹各方面都是学院第一。”裴忱不慌不慌扯下衣摆。
江北行还有精神和他怼。
“放屁,要不然比比?”
“比谁尿的远?”裴忱单手抱住温宿,叼了一根香烟给自己点上。
江北行气笑了:“你他妈,我忙里忙外你在这里搞小可爱,良心不疼吗?”
裴忱懒散吐出一口烟雾,“不疼,没那玩意儿。”
江北行:“………………”
眼看两班学员聚集过来,裴忱发话:“召回回程列车,这次演练结束。”
早就不想待在这里。
江北行也不多问,手掌随意在空气中一划,平板大小的虚拟屏出现。
手指快速点几下。
机械音回荡:
温宿坠入永无止境的梦境,他被泥浆包裹,一只大手狠狠摁着脑袋,泥浆灌满口腔鼻子。
他无法呼吸,耳朵也被泥浆堵满。
眼前灰蒙蒙一片,他名义上那位哥哥,面庞仿佛也蒙上一层泥水,五官扭曲怪笑。
就像阴暗处的鬼。
坐在病床边打游戏的裴忱注意到被窝里的蘑菇额头冒汗,睫毛抖动的厉害。
“做噩梦了?”
裴忱起身,凑近去看。
“怎么怕成这样?梦见被采蘑菇的小姑娘采了?”
可怜见的。
温宿偏瘦,看起来弱不禁风,像颗刚从土里冒头的嫩蘑菇,一碰就断。
实际上,裴忱视线落在温宿领口露出的纱布。
“被我折腾两天还有力气和我去荒野?”
“求求我不行?倔蘑菇。”
裴忱坐回去,摸出烟盒。
依稀记得在荒野暴走时候他趴温宿怀里求他帮忙。
这辈子基本没求过谁。
裴忱想想就烦躁,抖出一根香烟,想抽。
面前伸出一根细细白白的手指,指向门口牌子。
“室内,禁止吸烟。”温宿小声提醒。
裴忱轻挑一下眉,语调端得散漫。
“小蘑菇,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叫我倔蘑菇的时候……”温宿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料带动肩膀的伤,疼得拧起眉头。
“别动。”裴忱随手把烟扔在桌上。
揽过温宿后背,摁下升降床头的按钮。
七八秒后,温宿整个人快要像枕头一样对折起来,“过……过了。”
裴忱没照顾人的经验,嗯一声,把床降回去。
不指望他摁停,温宿主动出声提醒:“可以了……谢谢你。”
裴忱不要脸得寸进尺,“如果想谢谢我,和我回去?”
温宿:“那我就……不谢谢了。”
裴忱:?
“温宿,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
“我可以带你顺利毕业,以后每次任务,你什么也不需要做,缺什么我给你什么,钱,房子,车。”
裴忱双臂支撑在温宿两侧,闻到他的气味有片刻恍神。
莫名感到自己和蘑菇有了一种奇怪的羁绊,但却找不到原因。
“不好,非常不好。”温宿侧过脸,咬了咬下唇,如艳丽的玫瑰骤然失色。
又是炮友。
温宿最讨厌这样不正当的关系。
就像父亲带另一个女人回家,让他厌恶。
“为了避免以后造成误会,我最后一次帮你疏导精神力,裴忱。”
这是发生关系后,温宿第一次认真喊了裴忱名字。
有几分畏惧,更多的是迎难而上的坚定。
裴忱心想,原来不是温室里养的小蘑菇。
是悬崖峭壁迎风生长的蘑菇。
裴忱兴趣更加浓厚,“好,我收回炮友的提议,现在,我们来聊个你能接受的话题。”
温宿微微睁大明亮的星眸。
“温宿,我可以提供你生活一切所需,你只需要每天帮我疏导精神力,整理精神世界。”
裴忱知道他在忌惮什么,立即给出承诺。
“如果有结合热,你不愿意,我不碰你。”
温宿愣着不出声,不认为裴忱这么恶劣的人会做出这么大让步。
裴忱懒洋洋坐回去,“我没开玩笑,虽然我可以用许多种方法把你弄回去,但那样没意思。”
经常有人夸他天之骄子,投了个好胎,年纪轻轻便能游刃有余出入各大世家宴会。
以后将会是裴家合格的继承人。
只有真正了解裴忱的知道,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做人做事都欠的没边。
“行吗?”裴忱叼着香烟正要抽。
温宿细微地皱了下眉。
裴忱顿了顿,随手收了烟。
有求于人,首先态度得到位。
果不其然,温宿松动:“我有几个要求。”
裴忱:“说说看。”
“不要在我面前抽烟。”
“行。”对于裴忱来说只是换个地方抽烟而已。
“如果我家里有人来找我,你能不能,把他们赶走?”
“可以。”
温宿微微睁大明亮的眸:“他们,不讲理。”
裴忱真心发问:“我讲过理?”
好像没有。
温宿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回答。
“那就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借住在你家,每天会帮你疏导精神力,直到你完全恢复。”
“不过你也要记住自己的承诺,如果有结合热,不可以再……”
裴忱点点头:“不上床,我说的。”
“还有最后一件事。”温宿指尖攥紧被子,“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说脏话?”
教育很重要。
“行,答应你。”裴忱琢磨着,以后骂人大不了背着蘑菇。
毕竟现在命重要,万一蘑菇又反悔了。
以后精神力崩溃黑蛟进入狂暴状态,说不定会害死许多人。
裴忱瞧他在笑,蓝色发丝懒洋洋散在脸颊,眼睛灿若繁星,脸颊两旁有不明显的梨涡。
看了两秒,目光不动声色抽离,指尖痒痒。
这时,医疗室病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哈哈!我都听到了!你们在干什么呢?在教官眼皮子底下进行权色交易,不怕我说出去是吧?”
温宿吓了一跳,菌丝从指尖炸出来。
来人穿着白大褂,胸口有联盟学院标识。
是校医。
温宿反观裴忱见怪不怪的模样,便也不担心了,慢吞吞收回雪白的菌丝。
“你说。”裴忱坐没坐相,椅子前腿悬空,“想翻新医疗室,就去说。”
校医瘪嘴,把手里拎的两个袋子递过去。
“抑制针已经给你们注射过一次,回家后如果有冲动各自再补一针。”
“谢谢。”温宿打开袋子,里面装的抑制剂是他没有用过的牌子。
不太会。
裴忱随手放桌上,“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校医上前,掀开温宿衣领,查看他肩头的伤,故意说:“要不然补一针狂犬疫苗吧?”
“纱布渗血了,你刚才干啥了?怎么又给这位同学弄伤了?”
裴忱蓦地落下椅子,胳膊支在腿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注视校医。
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方安分了:“我再给他重新上药,包扎好就可以走了。”
裴忱满意:“速度。”
校医:“好的……”
离开医疗室,温宿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只有后边宿舍楼亮着灯。
裴忱拿着手机在和什么人聊天。
温宿拎着两份装抑制剂的袋子跟在他身后,感觉浑身都无力,懒懒的。
“我们从荒野回来天还没亮,你睡了一天,假帮你请了,没扣学分,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裴忱很会顺势讨好处。
温宿肚子咕咕叫,“那我请你吃饭?”
裴忱气的想笑,“知道我平常吃的什么吗?你请不起啊,小蘑菇。”
温宿拿出手机查看余额。
三十二块八毛。
如果吃面的话,是够用的,还可以加颗卤蛋,加给裴忱好了。
“你平常吃什么?”温宿眨眨眼,“要不要换换口味,比如面什么的。”
裴忱恶劣一笑:“我平常吃恐龙肉,后腿部位的肉不错,需要活着割下来,肌肉还在跳动,放入价值六位数的平底锅上煎五分钟。”
“出锅前最好撒点黑松露,黑松露应该是你们菌子的……亲戚?”
温宿小声回答:“表、表亲吧,都是菌。”
混蛋二十一年,头次见到这么老实的。
“得了,收好你的仨瓜俩枣。”裴忱懒散抬了下手,示意他跟上。
学院门口已经有车在等着,司机沉默如同机器人,温宿和裴忱并排坐在后座,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无。
到达裴忱的别墅,门口早已有一位中年管家等候。
笑咪咪的问道:“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客房也已经备好,洗个手先吃饭?”
裴忱感觉头发里还有沙子,“先去洗澡,你给他准备几身衣服,带他去客房洗。”
要是不交代两句。
裴忱估计管家会安排人把蘑菇洗香香,塞进他被窝。
毕竟那两天,温宿待在他房间没出来过,自然瞒不过事事巨细的管家。
管家元叔了然一笑,“请您跟我来。”
温宿身上穿的还是学院的衣服。
别墅内富丽堂皇,地板干净的能当镜子照,上边落几粒尘土,温宿都觉得有罪恶感。
客房是安排在裴忱隔壁的隔壁,室内用心布置过,暖色床单,还放着一个蘑菇造型的大抱枕。
元叔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衣服已经备好了,您随意使用,如果缺什么,告诉我,立即给您准备。”
“谢谢,已经很好了。”温宿不自在道,“我叫温宿,不用那么客气的。”
元管家笑呵呵的:“那我以后喊你小宿,快去洗个澡下来吃饭吧。”
温宿微微欠身,关上房门。
到衣帽间拿上一身衣服,拿时候并未注意,等到换上时,才发现内裤尺码正好。
“怎么……知道的?”温宿呆呆望向镜子。
浴室暖雾弥漫,镜中少年暖的眼尾薄红,过于白嫩的指关节浮现淡淡粉色,拿着毛巾随意擦几下头发。
确定不滴水了,揭掉肩膀的防水贴。
裴忱咬的有些狠,留下一圈牙印,破皮了。
温宿穿上白色长袖衫,离开客房时,恰好在走廊看到裴忱背影走进隔壁房间。
路过门前,温宿没忍住往里看了一眼。
这里貌似是书房。
裴忱刚洗过澡,衬衫的衣扣并未扣上,上半身半裸,下身随意套了一条休闲裤。
头发浸湿小片衣领,有水珠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淌,淌过肌理分明的腹部,消失在裤腰。
他站在桌前,青筋微凸的手拿着一支毛笔,神态慵懒放松,在写着什么。
温宿悄悄往后退半步,探出头看他。
坏人不坏时候,这张脸完全称得上是联盟学院的牌面。
细散的发垂在裴忱硬朗的眉骨,鼻挺唇薄,浑身散发恣意不羁的张狂痞气。
温宿出于好奇,想看看他是不是在练字,视线往下一扫,落在不该落的地方。
灰色的布料,有点什么,格外明显。
蘑菇整个人被火烤了一般,唰地一下缩回脑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颊和脖颈红透。
算、算了,还是饿着吧。
温宿心想,去楼下,要经过书房。
太……危险。
温宿决定回房间好了,刚侧过身,一条结实的手臂拍在他背后墙壁,拦住去路!
“偷看呢蘑菇?”
裴忱气息覆在温宿耳畔,目光发热发烫,寸寸打量温宿,语调有刻意压制的喘。
“余光早就发现你了,下次偷看脑袋缩回去点。”
温宿耳朵仿佛被烧着了,背部紧紧贴着墙壁,恨不得把自己镶嵌进去。
“我只是要,下去吃饭……”
裴忱依然堵着去路。
他怀疑这颗蘑菇肯定有剧毒。
还是那种咬一口会致幻上瘾的毒蘑菇。
温宿方才偷看,裴忱第一时间发现。
反应来的又快又急。
这会儿靠近后,裴忱想揉他软乎乎的头发,摸他脊背,犹如把玩一个精美的玩具,将他完完全全探索开发。
“裴忱!”温宿倏地抬手捂住裴忱贴近的嘴,“你答应过我……”
裴忱气息很重,盯着温宿要哭不哭的模样,隐隐兴奋,攥紧雪白的手腕,指腹摩挲腕间滑腻好摸的皮肤。
“裴忱……”
温宿缩着肩,垂在身侧的指尖探出菌丝快速缠绕上裴忱的腰,准备随时把他包成一个蛹。
太危险,像是被发*的野兽困在隐秘的洞穴。
柔软的菌丝在裴忱腰上缠绕一圈又一圈。
结实滚烫的。
温宿感受指尖传来的触感,耳朵血红。
裴忱闭了闭眼睛,偏过头深呼吸几次,恨不得伸手下去先把那玩意掰折了,偏过头低骂:“草!”
禁锢温宿的手松开,裴忱立即走进主卧,再次出来拿着一支抑制剂,塞温宿手里。
“帮我。”
温宿指节绯红,“我不会用这种的……”
可怜死了。
越是这样,裴忱越是想狠狠欺负他。
“你真是颗笨蘑菇。”裴忱拧掉抑制剂盖子。
牵引温宿手指摁在如同自动铅笔的尾部。
“咔咔”两声响,针头探了出来。
“行了。”裴忱掌心即使撤开,温宿手背依然残留过烫的温度。
“给你个出气的机会。”
蘑菇被他欺负这么多次,怕不是一肚子气。
裴忱指尖点在小臂,笑容欠揍:“往这里戳。”
温宿没帮别人注射过抑制剂,动作尤为小心,屏气凝神慢慢刺入皮肤。
基本感觉不到什么疼。
裴忱关注点在温宿纤长浓密的眼睫,在第二晚他贴近端详时,这双眼睛上就像是落了蝴蝶。
像是——塞浦路斯闪蝶。
可能是因为温宿是蓝色毒蘑菇的原因,睫毛根部是灰色,末端却是借着光的角度才能窥现的一抹蓝。
“好了。”温宿合上抑制剂的盖子,指腹抚过伤口,查看有没有血。
一边忍不住小声提醒,“你说脏话了。”
裴忱狡辩:“我只是在喊一种植物。”
温宿仰头:“音调不一样。”
裴忱静静和他对视,温宿这么软的人,眼神还挺倔,不知道到底在坚持什么。
“个人习惯,不好改,我下次注意。”
裴忱敷衍,长腿几步迈到楼梯口,懒懒丢下一句话。
“去吃饭,倔蘑菇。”
温宿连忙跟过去,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餐厅佣人帮忙拉开座椅,请温宿入座。
落座后,佣人推着餐车过来,端着餐盘轻轻放在温宿面前,“请慢用。”
“谢谢。”温宿看着餐盘里整齐摆放大块的牛排。
盘中有少量的意面,挂满牛排肉汁和浓稠的酱汁,混合着热气窜上鼻尖,令人食指大动。
“不是恐龙肉……”
险些当真。
裴忱淡定地扯起从餐桌上垂落的雪白餐布盖在自己下身,等着抑制剂发挥作用。
“这么好骗,下次见到恐龙可别蹦上去咬它大腿。”
“只有食肉动物喜欢吃这些奇奇怪怪的吧……”温宿小声咕哝。
之所以会相信。
是因为南部海峡有从国外塞罗米尔引进过两只巨龙,后来居民出海总是遭遇极端天气,许多船只都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