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粗粝的指节摩挲温宿手腕。
“温宿,我好爱你,如果能把你关在屋子里,只有我能看……”
“疼……”温宿颤抖着睫羽,缩起胳膊。
即便他不喊疼,在摸到纱布的那一刻,裴忱心脏已经狠狠坠了下去!
他颤抖着手慢慢把温宿袖子推上去。
“不……不给看……”温宿一个劲儿往后缩,酒精熏得他眼睛雾蒙蒙分外可怜。
“让我看看,别乱动,求你了……”裴忱单膝跪在地板,能看出给温宿包扎的人很熟练。
不用猜,只有唐缇约。
这些年,这些伤痕,一定都是唐缇约帮忙的。
听他恳求,温宿不动了。
“对不起,我心里很乱,我很痛苦……找不到药,我怕衍衍看到。”
温宿单薄的身体轻抽,眼泪不断顺着下巴流淌,“我一疼就好了……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裴忱喉咙哽的发不出声,捧着温宿的手腕,看着这道被牙齿咬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手腕上的蛟龙玉镯是保佑无病无灾的寓意。
现在看来,像自己一样没用。
“从一开始你遇见我,好像就没有多少开心的日子,你总和其他人说我很好。”
“可是……温宿,如果不遇到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越来越严重。”
裴忱额头抵在温宿膝盖,向来结实坚挺的脊背完全弯下去。
“不是的……”温宿环过裴忱的脊背,“如果……没有你,没有衍衍……在两年前,我选择回温家的时候。”
“我会,和温忍,焦娅姝,温执玉……一起死在那里。”
裴忱是他绝望之境中唯一的光束。
原本同归于尽的念头,却因为温乐衍,才能够坚持下去。
“我很矛盾,我想离开……可我又在挣扎着……想和你在一起。”温宿含糊不清地说。
裴忱强忍心脏钝痛,轻轻吻上温宿冰凉的唇。
温宿时而清醒,时而混乱,感觉到无名指凉凉的。
裴忱吻着他:“我爱你,戴上后,你就是我的。”
“什……什么?”温宿想要抬手看一眼,可视线愈发模糊,并且被裴忱亲的失神。
倒在床上时,不知道是因为喝醉还是羞红的蘑菇,用菌丝缠上裴忱,要去脱他衣服。
裴忱攥紧温宿泛粉的指节,在嘴边亲两口,“不做,别使坏。”
温宿眼睛半睁不睁,双腿主动环上裴忱的腰,轻轻蹭他:“哥哥……我不够浪吗?”
裴忱又好气又好笑,下床重新拿了纱布把温宿腕子的伤口包好。
“哥哥和你说那么多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当初就不应该为了面子嘴硬。”
温宿努力睁大双眸:“面、面子?”
“那个时候有点喜欢你,听见你夸大姐,我吃醋,心里不舒服,所以口不择言说喜欢浪的。”裴忱现在想想实在好笑。
如果是此刻的他,再吃醋,恐怕当着那人的面狂亲自家蘑菇。
裴忱轻轻吹了吹温宿手腕伤痕,目光深情专注,“我爱的是你,所以你在床上所有的反应,都会让我……难以自持。”
温宿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浑身再次红了两度,他木头似的,往下缩。
温宿动作丝滑地躲进被子。
很快,连一根蓝色的发丝都看不到了。
“脸皮薄成这样,还想当浪蘑菇。”裴忱故意逗他开心,掀开被子一角。
“要不……你再试试勾引我?”
“宝贝,我现在想配合你,晚不晚?”
“啪!”一片菌丝糊在裴忱嘴上!
裴忱老实了。
搓搓被抽红的嘴巴,脱掉衣服,小心翼翼上床,捞过温宿的腰带进怀里。
这才发现醉鬼已经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小院里有些吵,裴忱率先醒过来,侧耳听了一会儿。
貌似是邻居家的小孩来找温乐衍玩。
温乐衍小声长嘘一声,“爸爸在睡觉觉,姐姐我们出去玩。”
唐缇约在厨房压低声音说:“儿砸,半个小时后回来吃早餐。”
裴忱额角青筋跳了跳,忍了。
手在被子里摸索到温宿胳膊,指腹轻蹭小臂,避开腕间伤口。
裴忱这次来还带了几位医生。
不过因为昨天晚上想偷偷摸摸回来给温宿惊喜,没让他们跟来。
裴忱找到枕头下的手机,给医生发去位置。
做完这些,裴忱正想再抱着蘑菇再睡一会儿,转头发现温宿睫毛颤两下,半睁开眼睛。
不等裴忱说点什么。
睡迷糊的温宿主动往他怀里钻,肆无忌惮摸他腹肌,还捏了两把。
裴忱喉结上下滑动,不想被当成禽兽,主动往后挪了挪。
这一举动惹得温宿不满,不高兴地鼓起脸颊,有些凶地把自己重新怼进裴忱怀里。
裴忱忍不住低低笑了声。
温宿揉着困倦的眼睛,贴在裴忱脖颈皮肤,舒服的喟叹一声。
这倒是让裴忱回到以前被温宿抱着使劲闻的福利时刻。
“宿宿。”裴忱低头堵住了温宿的唇。
细密的吻让温宿喘不上气,危机感来袭,下意识往后躲,却被压着亲。
抵在裴忱肩膀的双手也被攥住举过头顶禁锢。
温宿终于清醒了,睁大眼睛。
喝醉后短暂想不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抬腿猛地把裴忱掀了下去!
“咣当!”
裴忱不防备被丢下床,原地滚两圈撞倒窗户边的实木椅子!
椅子倒地,发出不小的动静。
“宿宿?”裴忱爬起身,眼神很受伤,很不解。
温宿急促地喘着气,裹紧被子注视裴忱。
视线从他那张疲惫却依然不减帅气的脸,缓缓往下挪……
不是他想看。
只是……太显眼了。
“你怎么?”温宿扒拉脸颊凌乱的发丝,头顶的毒蘑菇和冒出来的菌丝都透露着呆愣。
“你怎么突然来了,而且不穿衣服……”
忽然温宿发现了不对,缓缓抬起左手。
细瘦腕子戴的镯子顺着手臂滑落。
他的目光看的不是镯子,而是无名指上,多出来的钻戒。
裴忱唇角轻勾,目光认真:“戒指是一对,先戴着,等我好了,我们结婚,到时再买新的。”
温宿怔愣着消化这句话。
“昨天晚上给你戴戒指你可没拒绝,现在你是我的,以后你不准再随意伤害自己。”
裴忱趁蘑菇发呆悄悄摸摸上床。
“如果反悔,赔我一百个同款戒指。”
听到他不讲理的话,温宿回神,零碎的记忆伴随难以启齿的话如同走马观花般浮现。
温宿好似被雷击中,一动不动。
血红从脖颈蔓延整张脸,羞得眼泪打转,头顶的蘑菇都染上红色。
“你、你出去……”温宿脸红的快要滴血,指向门外。
裴忱心想这不对啊。
接下来应该是温宿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然后他们互相表白说情话咬耳朵……
“你快……出去!”温宿没脸见人了。
裴忱不太想走,尤其是温宿这副要哭不哭,用湿漉漉的眼睛控诉他的模样。
想抱着哄,哄好了再欺负。
蘑菇凶巴巴的震慑不了裴忱。
温宿眼睁睁瞧着他只穿着条内裤越靠越近。
羞愤交加之中,温宿在裴忱眼皮子底下,突然“嘭”地一声,变回一颗蓝色的蘑菇!
半个小时后,温乐衍抱着姑姑给买的水枪,小脸板着,抱着水枪守护在温宿房门口。
“爸爸说,不许你进去。”
裴忱站在客厅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过虽然被温宿锁在门外,但是他的蘑菇心地善良,把衣服给他扔了出来。
唐缇约端着早餐进屋,放在桌上,忍不住对裴忱比了个大拇指。
“果然是小年轻,会玩,大清早玩裸奔。”
裴忱:“………………”
“但是吧,以后少在孩子面前做出这种极其不雅的举动,万一给我们小衍衍幼小的心灵带来不好的影响怎么办?”
唐缇约刺了裴忱心窝,对温乐衍招招手,“宝贝来吃饭饭。”
温乐衍坚定地摇摇头:“衍衍不会离开的。”
忽然察觉到裴忱动了一下,温乐衍立即抬起自己的水枪朝裴忱滋了一枪!
准头还挺好。
唐缇约心想:有他亲爹的风范。
裴忱抹掉脸上的水,表情麻木。
“裴少,现在能进去吗?”裴忱带来的医生忍不住探头。
裴忱非常不高兴地回头瞥他一眼,头发丝上的水珠往下滴。
医生闭嘴了,老老实实站在门外。
唐缇约招招手:“三位进来坐,早餐买多了,一起吃点。”
裴忱不发话,跟来的几位自然不敢进去。
“他不会说什么,大晚上赶来挺累吧,早餐是南部海峡的特色,坐下尝尝。”唐缇约亲自请几人进屋。
瞧见裴忱没反应,这才敢落座。
温乐衍滋了裴忱一水枪,也算是完成任务,把水枪放去一边。
小脑袋里在思考要不要放裴爸爸进去。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一只大手已磨磨蹭蹭扒拉到他的脸上。
只见裴忱闭着眼,盲人摸象似的,伸着手,边摸索边往门口挪动……
触碰到温乐衍身体时,裴忱狠狠一震。
摸到颗大地雷似的。
“爸……爸爸?”温乐衍不解。
裴忱偏过头深呼吸几次,听见温乐衍奶声奶气喊自己爸爸。
内心好似被一只小手软软捏了下。
小团子也是软的,小小一只,奶香奶香,喊爸爸很好听,很治愈。
裴忱这一刻多出几分触碰他的勇气,虽然还是闭着眼,掐在温乐衍腋下,把他举起来,慢慢挪到旁边。
“爸爸怕衍衍。”温乐衍小声说,“裴爸爸是……胆小龟。”
“是胆小鬼,不是龟。”唐缇约抱起他,“宝贝,怎么把你亲爹说成王八了呢?”
“王!八!”温乐衍重复。
屋内温宿无奈叹气,怕教坏小孩,正想要不要出去。
门忽然被推开。
没了小护卫,裴忱顺利入内。
“宿宿?”裴忱和靠坐在床头的温宿对上视线。
温宿没有立即变成蘑菇,裴忱放下心,站直了身体:“衣服穿好了,你看。”
温宿抱着膝盖,瞄他一眼:“嗯……昨晚……”
裴忱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昨晚你说的所有话,我全部记得。”
温宿小声说:“不要记了,我喝醉了。”
裴忱并不急着反驳,而是走到床边坐下,拿出另一枚钻戒,旋转戒指,钻石折射出绚烂光斑。
“戒指是在你离开的第一年买的,那个时候中心圈在下雪,我在家里待不住,闲下来就会想起你。”
“那天太想你,想来南部海峡再找找你,但是当时快过年了,航班因为天气停飞,多处道路封闭。”
温宿不再蜷缩在角落,愣愣地望着裴忱侧脸,能瞧出他嘴角苦涩的笑。
“没办法去找你,我漫无目的在街上乱走,后来进到一家珠宝店,看一天戒指。”
“当时在想,戒指很亮,你手很白,戴冰珠和戒指一定好看……但是冰珠已经碎到没法再拼起来。”
裴忱低下头,“我去偷拿冰晶的时候,怎么就不明白,我明明早就爱你。”
“我想承担起责任,但是又像个胆小鬼一直在逃避,结果你就真的……不要我了。”
裴忱手指攥了攥额前碎发,扯得发疼,同时也惹得温宿心疼。
在温宿凑近想要给予安慰时,忽然被裴忱一把抱起放在腿上。
“裴忱!”温宿睁大眸子。
“嗯,宝贝,温宿宝贝。”裴忱气息沉沉,伏在他肩膀。
“不要觉得难堪,我其实挺庆幸,你昨天喝醉了,那些话忍了多久?”
“一年,两年?”
“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疼的受不了,才会表达出来?”
温宿紧抿着唇,眼底发热,歪头蹭蹭裴忱发丝。
“害羞什么,笨蘑菇……”裴忱叹息,“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听到你那些话,我想把我自己杀了。”
“不需要你求我什么,你想要的,我有的,都给你。”
温宿不需要求爱。
裴忱早已经毫无保留给他全部的爱。
“宿宿,生病了没关系,我会治好你,也会一直爱你,你信我,再也不让你失望。”
裴忱语气缱绻温柔,深邃锐利的眉眼少了锋芒。
他不断亲吻温宿眉心,眼睛,鼻梁,然后吻在嘴唇。
温宿穿的米白色睡衣很软,一开始僵硬不自在的身体,现在全心信任窝在裴忱怀里。
“好……”
很轻很轻的一个字,对于裴忱来说如千斤重。
裴忱捞起好似没骨头的温宿,“我很爱很爱你。”
“祖母去世后,我没有对除你以外的任何人说过这句话,因为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很重,是一辈子。”
“两年前说不出口,因为我想回去后找到合适时机向你坦白,但是没想到温家出事。”
一切一切都来不及,就这样错过了。
温宿抚摸裴忱通红的眼睛,他从未听过裴忱认认真真说过这么多话。
“我说了,昨天晚上的是醉话,有些不能当真的。”
“两年前我是很在意你不回应我,可我现在知道了,分手的时候看出来了。”
温宿起身,改为跨坐在裴忱腿上,拿走他手心攥的戒指,推入裴忱无名指中,套牢了他。
“我看得出来,你爱我,可是我犯病了,对不起……每次犯病,都会把所有欲望和伤心放大,钻牛角尖,我控制不了自己。”
裴忱亲亲温宿嘴唇,“不用道歉,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没有安全感了。”
原本这次辞职来南部海峡,接触儿子是一方面。
不过最终目的,准备死缠烂打留在温宿身边。
温宿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笑意绵软,依偎在裴忱怀里。
盘旋在心里的绵延不尽大雪休止,再不是彻骨的冷,温宿终于等来满园春色。
裴忱拥紧温宿,原本想就这样安静地温存一会儿,然后聊聊刚才儿子滋他一脸水。
不等裴忱告黑状。
温宿探出精神丝缠绕上裴忱的,“比以前好疏导许多,是因为你去祭拜祖母了吗?”
因为距离过近,温宿在裴忱下唇亲了亲。
亲完用明亮的星眸望着他。
裴忱喉结滚动,又被温宿轻易撩拨出燥热,扣在温宿后腰的手悄悄用力。
“这两年经常去,想你的时候会去找祖母,告诉她关于你的事情。”
裴忱嘴角弯出浅浅弧度:“有一次梦见祖母,她说让我对你好,不许欺负你。”
尽管有很大成分裴忱在骗人。
温宿还是信了,双腿盘在裴忱的腰上,搂着他脖子,“下次我们带衍衍一起去吧。”
“行。”裴忱轻捏温宿下巴,“我带来几位医生,等会儿让他们检查检查?”
“还有你手腕需要重新上药。”
裴忱尽量不泄露太多情绪,不想让温宿愧疚,“你老公皮糙肉厚的,割我行吗?”
温宿摇摇头,抱紧裴忱:“不要,你多抱抱我,陪着我……”
“永远陪着你,宝贝蘑菇。”裴忱手指梳理温宿略微凌乱的头发,神情太专注。
温宿轻颤睫毛,亲在裴忱嘴角。
微微分开,对视片刻,再次吻在一起。
温宿还是很害羞,以为裴忱会温柔点,不曾想他越亲越凶。
“脸皮薄成这样,还想当浪蘑菇?”裴忱闷声低笑,故意羞他。
“一害臊身上就烫,你不知道你这样,会被…的更狠?”
特别是温宿潋滟着眸,要哭不哭往被子里躲的时候。
裴忱爱死了。
嘴也浪死了,猛地被菌丝缠两圈堵死了。
上午裴忱趁着医生给温宿检查时去烧烤店拿回行李箱,并且光明正大推进温宿房间。
玩玩具的小奶团子叹气。
爸爸还是要被坏爸爸抢走了。
一番检查过后,唐缇约端来热腾腾的面,“吃点东西,早上半碗粥都没喝完,养你比养猫都难啊。”
温宿笑容讨好:“我这会儿真的饿了,唐哥。”
唐缇约瞧见他手腕重新包扎过,放下心,“喊哥喊那么好听,话是一点都不听,这碗面不吃完以后别叫我哥。”
裴忱见缝插针道:“叫我哥,喊名字太冷淡,宝贝儿。”
唐缇约被他腻歪的撇嘴:“呦~宝贝~宝~贝~”
裴忱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半个婶的份上,今天高低得和他聊聊温乐衍到底是谁儿子。
一口一个儿子喊那么顺嘴!
不同于他们三人的奇妙氛围,那边三位医生面色凝重,看了裴忱一眼,先后走出房间。
裴忱心头狂跳,不安蔓延,跟在医生身后。
唐缇约看出不对,说:“小蘑菇,乖乖吃饭,不吃完我就打你儿子屁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