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觉得这个云祁实在气人,“不知道,反正我一直活着。”
他不想再听云祁戳心窝子的发问,自觉往下说,“我那次外出遇到了老祖,我与他相见恨晚,就邀请他去我族内做客。谁知道……
老祖说老天让我活着,那就好好活。他教了我一些修炼功法,又应我的请求,将族人的魂魄留了下来。
再后来,我成了他座下最后一位鬼王。”
才三百年,就能成为老祖座下的鬼王,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另有所图。
云祁说道:“你就没想过,你族人的死和老祖有关?”
萧淮认真看了云祁一眼,“我也想过,但是没有查到什么证据,而且我的族人对老祖没有什么危害,也没有什么仇怨,他没有理由杀他们。”
云祁总觉得凌天出现得也太奇怪了。
而且他有那么好心,又是留下萧氏族人魂魄,又是传授萧淮功法。
这事实在古怪。
临风更关心眼前,“你对我们的出现好像并不意外,你故意引我们来的?”
萧淮一笑,“左护法雷霆抢了地府的乾坤鼎,又曾经在这附近出现过,必定会有人查到。
地府那个将军有些本事,只是远远不够。雷霆将他打成重伤,又不会立刻死去,就是为了让他回去报信的。
地府无能,想必会向你求助,所以我对你们的到来并不意外。”
云祁问:“不怕我杀了你?”
萧淮有恃无恐,“大师看到墙里的魂魄了吧,我死了,她们也要魂飞魄散。想必大师不会连累无辜吧。”
云祁皱眉,“你到底要干什么?”
萧淮眼光灼灼,“我要复活萧氏族人!”
临风愕然,“这都多年了,你们族人骨头都烂没了,你还白日做梦呢?”
“他们的肉身还保存的完整,就在禁地。”萧淮说道,“只要你能让他们复活,我甘愿一死。”
云祁深深看他一眼,“谁告诉你,我能复活他们?”
“雷霆说的。”
临风骂道:“你个蠢货,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雷霆八成在利用你。”
“无所谓,只要能复活族人,恢复萧氏,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不要说什么利用了。”
临风转了转眼睛,“你愿意被利用是你的事,但你算计我们,还想让我们云大师复活你的族人,你这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吧。”
“……我可以把一片天道碎片交给你。”萧淮说道。
天道碎片?
云祁来了精神,“天道碎片在你手上?你怎么确定是天道碎片?还有,你怎么不交给你们老祖?”
“我不确定,但应该不会错。至于老祖……”
萧淮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明显对老祖没有那么忠心,或许他对老祖的猜疑从没消失过。
云祁探出神识,没有察觉到任何天道碎片的蛛丝马迹,难道被萧淮藏起来了?
他只好压下急切的心情,问道:“雷霆呢?还在这吗?”
“他身受重伤,急需疗养,已经走了。”
傍晚,萧淮带着云祁他们去禁地。
萧淮特意看了楚明寒一眼,这就是雷霆说的天道守护者转世?
跟传闻不太一样,不言不语的,说是哑巴转世还差不多。
不过跟他没关系,他也就没在意。
“不把枝枝带去吗?”临风问。
“还是别带她了,禁地都是尸体,她去了只能添乱。”萧淮说道,“放心,我的院子很安全,没我的允许,谁也不敢进来。”
原以为禁地是山洞或者密室之类的地方,没想到,一路兜兜转转之后,来到一处风景绝佳的独院。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意趣。
“到了。”萧淮说道。
“到了?”临风诧异,“这么美的地方,你用来放尸体?”
“我们族人喜水,也喜欢美景,所以我才把他们存放在这里。”
“我要先见到碎片。”云祁说道。
萧淮却道:“大师总要先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到底能不能复活我的族人。”
这倒是给云祁出了难题,这些人死了三百年了,就算是魂魄还在,把魂魄引入肉身,没有阳寿也无法复活。
不过,云祁并不担心,他挑眉,“好,我先试着复活一人。”
萧淮激动起来,“请跟我来。”
假山内有一小小入口,几人弯腰进去,踩着狭窄的台阶往下走。
下面并不复杂,只有一处空地。一排排竹塌上躺着萧氏族人的尸体,看起来像个义庄。
云祁走到一具尸体面前,见那人面色平常,肌肤光滑,并无腐败痕迹。
“这是怎么做到的?”临风好奇,“你用了什么宝物,让他们三百年不腐的?”
云祁也好奇,这里并没有浓郁的灵气,萧淮是怎么做到的?
“老祖给我一种神水丹,塞入口中,可保尸体不腐。”萧淮说道,“大师,请施展神通吧。”
云祁点头,“好。”
临风有些担心,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他有些担心地看向云祁。
云祁对他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他问道:“这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萧淮连忙走到一旁,拿起族谱,翻了几页,报上姓名和八字。
云祁听完,屈指掐算一番,随后又花里胡哨的忙活一阵,把萧淮看得眼花缭乱。
随后他坐在一处高一点的地方,不动了。
萧淮焦急道:“怎么了?大师怎么不继续了?”
临风也不知道云祁搞什么花招,他硬撑着:“急什么?你的族人死了这么久,复活他哪有那么容易?耐心等着吧你。”
萧淮闻言,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地府,阎王心不在焉的处理公务,不知道云大人有没有找到乾坤鼎。
他对身边的判官说道:“再加派人手,寻找那魔头的下落。”
“是。”判官连忙应道。
这几天,地府人心惶惶,尽管极力封锁,但乾坤鼎丢失的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扩散开来,各个牢狱里的犯人越发猖狂,开始肆无忌惮反抗鬼差,期盼地府消散的那天,各处鬼差心力交瘁。
阎王正发愁,就见云大人来了,他连忙起身迎接。
云祁元神出窍,来到地府,他不敢多耽搁,直言道:“三百年前瀚水萧氏的萧见山,肉身和魂魄都在,你想办法给他加几天阳寿,要快。”
阎王见云祁来得匆忙,又不断催促,他不敢多问,一叠声催促判官赶紧从生死簿上找到萧见山那一页。
阎王扫了一眼上面信息,有些犯难,“大人,这人已经死了三百年了,早已没有阳寿可加了。”
云祁意味深长的看向他,“你笨呐,萧氏族长萧淮还活着,从他身上扣。”
阎王恍然,连忙翻到萧淮那一页,上面显示,萧淮阳寿三百二十五年。
“大人,这萧淮的阳寿统共就剩三天了。”
“三天?”云祁想了想,说道:“划给萧见山一天。”
阎王依言划去萧淮一天阳寿,加到了萧见山名下。
云祁满意点头,掏出一枚符纸,“这枚符纸可联通阴阳,你拿着,再有什么事,我会通过符纸给你传信。”
阎王接过符纸,连忙应下。
他张了张嘴,想问问乾坤鼎,但见云大人急匆匆的模样,他到底没有问出口。
云祁没时间管阎王的想法,他怕离开太久引起萧淮猜疑。
他迅速回归肉身,随后睁开眼睛。
萧淮这会已经有些怀疑了,这云祁莫不是在故弄玄虚,拖延时间?
连临风心里都打鼓,不知道云祁到底有什么办法。
云祁起身,无视萧淮的神情,掐了个手势将萧见山的魂魄勾来。
“就差最后一步了,”云祁说道,“萧见山,你回到肉身就可以了。”
萧见山不由自主被勾了来,有些不明所以。
族长以前也试过让他们回归肉身,但都失败了,今天怎么又让他来?
萧淮见他看着自己,说道:“这位云大师本领高强,可以复活你们。反正也没若事,你就回归肉身试试。”
萧见山自然不会违抗族长命令,依言躺到竹榻上。
在三人的注视中,萧见山的魂魄渐渐和肉身融合。
萧淮喜出望外,连忙呼唤,“见山,怎么样,你感觉怎么样?”
在萧淮的期待中,萧见山缓缓睁开眼睛。
临风眼睛都直了,真活了?他看向云祁,竖了个大拇指。
随后得意的说道:“怎么样,萧族长,我们云大师说到做到。”
萧淮没有反驳,“是,云大师好本事。”
萧见山不可置信,费力地抬起双手看了看,摸了摸脸颊,还有温度,“族长,活了,我真的活了!”
萧淮比他还激动,说道:“你站起来看看。”
这具肉身存放了三百年,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在萧淮的帮助下,气喘吁吁地站起来。
只是,没维持一会就坚持不住坐下了。
云祁说道:“他三百年没吃饭了,身上没有力气,让他吃点饭,恢复一下就可以了。”
“好。”萧淮应道。
他唤来阿力,“你给见山准备些活人的食物,还有,把他安置在偏房,不要让他离开我的院子。”
他要仔细观察一番,看见山到底是不是真的复活了。
“是,族长。”阿力应道。
他扶着萧见山,离开前,隐晦地看了一眼云祁。
云祁感官敏锐,当做毫无察觉,等阿力他们离开,他对萧淮说道:“萧族长,我已经复活了一人,你也该让我见见天道碎片了吧。”
萧淮闻言,抿了抿下唇,“大师的确高明。但是,我怎么知道大师是不是能将我的族人全部复活呢?”
临风不满,“怎么?想耍赖?”
云祁拉下脸,脸上仿佛覆了一层薄霜,“萧族长莫不是在耍我?”
萧淮自然知道云祁的本事,连青黛和其他几个鬼王都命丧他手,他更不是对手了。
但是,天道碎片是他手里唯一的筹码,轻易给出去,万一云祁不再复活其他族人怎么办?
不能轻易给他!
想到这,他说道:“请大师再复活一人,我保证把天道碎片交给你。”
云祁眯起眼睛,释放一丝威压,“这是最后一次。要是再不把东西给我,我就杀了你,这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我不信我找不着。”
萧淮被震慑得冷汗直冒,强撑着身为族长的气度,艰难开口,“我决不食言。”
云祁冷哼一声,走向另一具萧氏族人的尸体,是个女子,“就她吧。”
萧淮再次从族谱里面找到那位族人的信息,报上姓名和生辰八字。
云祁暗中捏了捏符纸,“萧氏娜珠是吧,等着。”
他照样表演一番,再次坐下不动了。
地府里,阎王见符纸发光,连忙根据云大人提供的名字翻开生死簿,照例从萧淮名下划过去一天阳寿。
云祁睁眼,勾来这女子的魂魄,等她和肉身完全融合后,说道:“好了。”
“好了?这次怎么这么快?”萧淮疑惑。
“这有什么,一回生,二回熟嘛。”临风说道。
萧娜珠醒来,情况和萧见山差不多。
萧淮的顾虑消失大半,再次叫来阿力,把人扶出去。
临风说道:“这下无话可说了吧,带我们去拿碎片吧。”
萧淮迟疑,在云祁越来越冰冷的眼神中,咬牙说道,“好,请跟我来。”
几人刚离开密室,就见枝枝惊恐不安地站在外面,见到云祁,面色一喜,“大师,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到这来了?”临风问道。
“大师,那个阿力带了两个人去了那个院子。那阿力凶巴巴的,我害怕。
他说大师你们在这里,我就来找你们了。”
云祁点头,“难为你了,你要是害怕就跟着我吧。”
枝枝笑道:“谢谢大师。”
萧淮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云祁爱带就带着吧。
他在前面带路,枝枝和临风走在中间,云祁走在最后面,他眼眸深邃,盯着枝枝的后背,若有所思。
隐身的烈焰回到云祁肩膀上。
烈焰一直和枝枝在一起,这也是他放心让枝枝独自留在萧淮院中的原因。
烈焰在云祁耳边说了什么,云祁不动声色,只是更加警惕起来。
几人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一处湖边。
“大师,碎片就在这片湖里。”
这湖不大不小,云祁再次用神识探寻,仍然一无所获。
倒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如果碎片真在这个湖里,离得这么近,他应该能察觉到才对。
这妖气又是怎么回事?
他转过头,“萧淮,你说的可是把碎片‘交’给我,而不是让我自己去找。”
萧淮苦笑,“大师,碎片就在湖里,我数次下去寻找都一无所获,所以……”
“我承认刚才说了大话,但我绝对没有欺骗你,碎片确实在湖里,还望大师施展神通,自己找一找。”
“你怎么这么肯定,碎片就在湖里?”云祁问。
“……我们萧氏一族的祖先曾经和鲛人通婚,现在的萧氏就是他们的后代。”
“原来传说是真的。”临风说道。
萧淮点头,“那鲛人私自与萧氏祖先成婚,惹怒了鲛王,被鲛人一族除名,并将她驱逐到这个湖里。她日夜流泪,祈求族人原谅无果,失望之下,就和我们萧氏的祖先在这里定居了。
某一天,天上降下一片宝物,华光四射,却并不规则,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碎片。那鲛人意识到这绝不是凡物,就将它隐藏在湖底。
这是我们萧氏历代族长代代相传的秘密。”
云祁听完,总觉得这个故事怪怪的。
他眉头皱起,他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枝枝,又看了看临风,心里有些担心。
他对临风说道:“我们一起下去找。”
枝枝忙道:“大师,我也去吧。您放心,我水性很好,不会拖您后腿的。”
“不行,下去了我还得照顾你,你就在岸上等着。”
枝枝害怕地看了萧淮一眼,离他又远了几步。
萧淮莫名其妙,不由得摸了摸脸,他就那么可怕?
云祁见状,知道这个枝枝是一定要跟着了。
临风看出点端倪,说道:“你自己下去吧,你一个人说不定还能快一些。”
云祁无奈,将烈焰交给临风,“烈焰怕水,我就不带它下去了。你们在岸上注意安全。”
他用眼神示意临风小心这个枝枝,临风心领神会,说道:“放心吧,有烈焰在,谁敢胡来,就让烈焰放火烧它。”
萧淮以为在说他,“大师放心,我也不想节外生枝,只要大师遵守诺言,复活我其他族人就好。”
他打听过,这个云祁还算言而有信。
云祁点头,化作一道流光,进入湖中。
枝枝欲言又止,又怕惹人怀疑,只好在岸上等着。
从上面看起来并不大的湖,湖底却很深,阳光透过水面撒下的光影到了湖底已经非常昏暗。
云祁顺着那丝妖气,来到一处团扇大小的石头旁。
他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干脆用手将石头翻过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干脆一掌将石头劈碎,里面赫然出现一片核桃大小,绿色的鳞片。
这就是那鲛人的护心鳞片?
他在水里再次寻找起来。
岸上,枝枝有些担心,“临风,要不,这么久了,大师还没上来,要不,我们下去帮忙吧。”
临风不但没答应,反而一屁股坐下来,“放心吧,谁有事,云祁也不会有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枝枝眼神阴沉,表情不可避免的露出一丝焦急。
临风心里冷笑,拔了根草叼在嘴里,躺了下来。
就连萧淮都发现这枝枝有些不对劲。
这里,就她最弱。她一个凡人小姑娘担心人家大师?而且看起来有些担心着急?
湖底,云祁突然发现一块巨石下面似乎有一个凹口,形状和那护心鳞片十分相似。
他将鳞片按入那个凹口。
下一秒,巨石旁边的湖底露出一个狭小的洞口,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云祁没有迟疑,直接进入洞口,顺着狭窄的通道,不知游了多久才到头。
尽头似乎是另一个湖。
他在湖底找了半天,没有任何发现,只好游上岸。
这里是一个狭小的岛屿,几步就能走到头,甚至涨潮的时候都能将它淹没。
他猛然看向岛上唯一的山洞,随后快步进入山洞。
里面空间很小,一张粗糙的石凳上摆着一个盒子,盒子用旁边生长的植物绑住,应该是避免被海水冲走。
云祁拿起盒子,轻轻打开盒盖,柔和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溢出来。
果然是天道碎片,比之前的三片还大一圈。
云祁伸出食指触碰,碎片如倦鸟归巢,急切地进入云祁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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