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逞能。”陈君颢无奈叹了口气,把人结实抱起,走进浴室,轻轻放在马桶盖上,帮他换下占了酒气的脏衣服。
“你干嘛……”姜乃垂着眼嘟囔,“我困了,不想做……”
陈君颢“噗嗤”就乐了,拿了毛巾过上热水,仔细给他擦起脸:“醉鬼又开始说胡话了。”
“唔……没醉,”姜乃还在嘴硬,“早就醒了……”
说是这么说,可接下来无论陈君颢怎么摆弄,他都像个没了骨架的布娃娃,软绵绵地靠着他,任他拿热毛巾擦遍全身,换上干净的睡衣,最后被妥帖地塞进柔软的被窝里。
“新歌我听了,”陈君颢帮他掖好被子,俯在床边轻声说,“很好听,我循环了一晚上。”
“嗯……”姜乃半眯着眼看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你不上来睡吗?”
陈君颢摇摇头,揉了揉他脑袋:“今晚开始……我就要去阿婆那陪床了。”
姜乃稍稍一愣,努力睁大眼睛盯着他。
“李程给你寄了礼物,我放在了餐桌上,上面写着‘小乃大宝贝专属’,我就没拆。”
“嗯……”姜乃点点头,眼皮却有些不受控制,缓缓阖上了,“你就不能……明天再去吗?”
“抱歉……”陈君颢声音低了些,“明天中午我会去菜档,陪你吃饭。”
“哦……”姜乃含糊应着,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念叨着今晚的惊喜蛋糕和BGA发布的事。
陈君颢安静地听,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开他额前的碎发,或是轻轻蹭过他的脸颊。
直到姜乃声音越来越小,呼吸逐渐均匀,陷进枕头里睡着了。
他蹲在床边蹲下来,看了好一会儿姜乃熟睡的脸,才小心凑过去,在他额前落下一个吻。
“生日快乐,小乃。”
“我……会尽快回来。”
“晚安。”
说完,他起身从衣柜里拿出背包,轻声合上门,走向了深夜的医院。
作者有话说:本来还说想这段剧情分开两天更的,但实在是……该死的姨妈,吃完饭就开始痛,现在给我干下半身瘫痪了(bushi)最后咬牙把明天的都一起写完了,让我躺一天缓缓,后天继续,要开始上时间高速了!(什)
“怎样!新音箱效果是不是爽爆了?”李程的脸一如既往地挤满了整个屏幕。
姜乃把手机支在一边,鼠标在钢琴卷帘上点了几下:“挺好的,低频比我旧的那个干净多了。”
他顿了顿,余光扫过电脑两侧那对崭新的监听音箱,“挺贵的吧?”
“这你别管,好用就行。”李程一挥手,镜头晃了晃,“我又不懂你那些什么频率参数的,反正配置看着牛逼,衬得上咱未来的大曲师!”
他咧嘴笑道,“你那对也用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想给你换了,正好年终奖有剩的,不用白不用。”
“谢了。”姜乃笑了笑,视线回到屏幕里那片凌乱的音符上,眼底微微一暗,又全选删掉了,“我都不知道你生日该还什么礼了。”
“还什么还,跟我见外是吧?”李程啧了一声,“要真还……等你出实体专了,给我寄一箱亲签就行。”
“一箱?”姜乃抬眼,有点无语,“你家放得下吗。”
“你管我,我拿去铺床不行啊?”李程梗着脖子,“还能堆客厅当装饰,反正我就等着了。”
“你也不怕被你妈批斗。”姜乃扯了下嘴角,抱起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等真出了再说吧。”
他稍稍垂眼,伸手按下空格。
未混音的乐声流淌而出,每个轨道的音色杂乱地撞在一起,有些刺耳。
没等整段Drop放完,他又按了暂停,叹了口气,把脸埋进膝盖。
“怎么了?”电话那头安静听了一会儿,李程凑近屏幕,声音轻了些,“卡壳了?没灵感?”
“有点……”姜乃闷声说,“心乱,静不下来。”
李程想了想:“心情不好?”
姜乃闷了一会儿,摇摇头,深吸口气重新坐直了些:“也不是,就……有点累。”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李程问,“我记得你不说要参加个什么……什么电台比赛?”
姜乃微微一怔。
幻想电台原创音乐征集赛。
那晚的饭局喝大了,和合作方聊到的事都记得不清,后来在社内的每周例会上被华哥提了句才模糊想起来。
这是国内几个音游厂商联办的大型赛事,每年一届,虽然含金量和规模都比不上BOF,但对不少新人曲师而言,是个非常难得的曝光机会。
不光有实时排名,颁奖还有直播,作品不仅能被国内外知名大前辈们点评,更能获得跟他们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往年TOP10的曲目都被音游或厂牌收录了,跻身前五,基本等同于名气、演出、合作,全面开花。
而Moi给他和蓝熙定的目标,是至少冲进前二十——谁的名次高,谁就能拿下B社十周年巡演的新人名额。
Bit Crush☆Rhythm Tour,全国五城巡演,今年五月开始,十周年阵容空前盛大。
能和社内的大前辈们同台,甚至合作演出,对新人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机会。
只是……
他已经比蓝熙落后了一周的进度。
而新的一周又过去,他连个像样的框架都没搭出来。
“嗯,”姜乃低低应了声,支着下巴望向阳台上被打湿的桃枝,“也不全是因为比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陈君颢呢?”梁家耀问,“今天又泡医院了?”
姜乃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三月春来,万物勃发,天气转暖,窗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不冷,潮潮的,凉风拂过窗帘吹进来,身体是凉快的,可心却有点捂不热。
陈君颢已经半个月没好好回家了。
也不是完全不回,偶尔会回来拿东西、做顿饭,但晚上一定是在医院的陪护床上过的。
只有和舅父换班那天,能回来睡一整晚。第二天一早,又会留下一桌丰富的早餐,一张写满歉意的纸条,和一个整洁却空荡荡的家。
阿婆转到普通病房后,情况稳定,每天打针换药一样不落,却始终没醒。
一开始陈君颢还会因为她能有一些简单的肢体反应而兴奋,到后来,那点微弱的希望也渐渐变成了沉默的失落。
就像护着一盏熬久了的老油灯,亮着,却不暖。
陪护成了拉锯战,耗神,更耗时间。
姜乃明白陈君颢的辛苦,也懂他想要担起的那份责任。
他没有怨言,也发自内心的支持,可支持,不代表心里不会委屈。
比赛的事,不只他,华哥也盯得紧,几乎回到了去年准备合作曲时的强度。
下班就得往营地跑,讨论方向、打磨细节。
压力像绵长雨季里的积水,悄然就漫过了脚踝。
自打Moi的指令下达,蓝熙就成了他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生日那晚短暂的相识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没激起多少涟漪就沉了底。
每周社内例会碰见,拒绝对话,没有眼神交流。偶尔撞见谢峰拢着他去“开小灶”,姜乃也只能低头避开。
社里悄悄有了些风言风语,说俩新人不合,互相别苗头。
一场无声却激烈的竞赛把他们推成了暂时的焦点。
但姜乃根本不想在意这些。
他只想把自己埋进工作里,用音符填满所有空余时间,用旋律去宣泄无处释放的压力。
这样就没空委屈,也没空去想那个总是不在家的人。
他和陈君颢,现在除了中午在梁叔那吃饭能见上一面,别的时候都在错身。
联系全靠睡前的视频或电话,和聊天框里断断续续的留言。
吃了吗?睡了吗?在忙什么?
下班没?曲子进展怎么样?阿婆今天检查结果如何?
别熬夜,早点睡。
晚安,早安,我爱你。
已经很久没有开门时轰鸣的抽油烟机和傻乎乎的笑声迎接他;没有普通地坐在桌边吃着饭,扯些没营养的闲篇;没有窝在沙发里看周星驰的喜剧,也没人为谁去关灯斗两句嘴。
日子像被抽掉了缓冲的垫子,每一步都像光脚踩在水泥地上奔跑。
忙,都忙。
忙得心照不宣,忙得相安无事。
李程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一会儿数落陈君颢抛家弃子,一会儿又嚎叫着为他远嫁受苦的大宝贝打抱不平。
姜乃听着,纯当听个乐,也没打断他。
至少有人闹腾,屋里没那么空乏。
电话挂断,姜乃也关掉了工程。
屏幕刚要暗下去,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来自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刚陪阿婆做完CT,现在在等老中医过来给她做针灸按摩。
-晚点我妈下班会过来替我一会儿,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心情只轻盈了一秒。
-约了华哥,今晚他教我用碟机台。
-那我晚点去营地接你?
-不在营地,去华哥家,营地的设备在维护。
-哦……好吧。
接着就像失重一样,沉沉坠下去。
-那我给你留宵夜,你晚上回来吃。
-别太累,工作加油。
-我跟舅父调了班,下周三晚回来陪你。
还在下坠,却又忽然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就像颗被摩擦殆尽的陨石,只剩一点灰,风一吹就散得干净。
-那今晚呢?
-今晚也不回家睡吗?
-这周不行,君怡那边要准备打官司了,舅父抽不开身。
-下周就好,下周我尽量多抽几天回来。
-知道了。
姜乃按掉手机,揣回口袋里。
他知道陈君颢家里那堆糟心事,对那些蛮不讲理的亲戚也略有耳闻,也知道陈君颢心里的歉疚,无论对阿婆、君怡,还是对他。
他想陪在陈君颢身边,去分担他那份过分沉重的责任心。
可生日礼物的回忆越清晰,此刻的空荡就越难捱。
当发现自己在陈君颢的世界里,永远排在“责任”后面时,心底那点自私就开始悄无声息地疯长,日日夜夜,像长了刺的藤蔓,缠得他心口发闷。
别总说“好吧”,别什么都自己扛。
就不能任性一次吗?就不能说“我想见你,现在就要”,然后不管不顾地跑出来,直接把他绑走,关进只有两个人的屋子里,摈弃所有烦恼,只做尽想做的事。
可陈君颢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
最关心的永远是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乖乖睡觉。
叫他不要担心,等自己回来。
然后又一根筋地扎进那片漩涡中央。
姜乃起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苹果汁。
连这也是陈君颢提前买好,塞进冰箱的。
他拧着眉一口气喝干净,洗完杯子,换好衣服,出了门。
“律师说还是要翻聊天记录,”梁家耀倚在窗边,沉声说,“目前你家那个表姨的证据是最有用的,至少算半个间接目击证人。”
“那她作证了吗?”陈君颢头也没抬,电容笔在平板上划过一道细线。
“没去。”梁家耀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病床上安静的阿婆,压低声音,“不是我说,你家这破事,整得跟宫斗剧似的,两边站队要不要这么明显。你都不知道我为了策反那个妍表姨,费了多少口水。”
陈君颢无奈笑笑:“那你策反成功了吗?”
“我真搞不懂那女人怎么想的,”梁家耀烦躁挠了把头发,“前一天还说可以出庭的,结果当天又反悔了,玩我呢?”
“这种事,出面就容易惹上一身骚,更何况人家有家庭,有儿子。”陈君颢声音轻了些,“她那妈又是个听风是雨的,两边为难,她心有顾虑,肯定会谨慎些。”
双指捏合,他把画布缩小了些,笔尖一转,写下几个小字,又问:“聊天记录翻到了?”
“翻是翻到了,一堆视频和图片呢,只能一张张、一帧帧地筛。”梁家耀顿了顿,忽然一咬牙,“操!那个畜生……干一次就算了,还干了不止一次!自己家干了不够,还敢去别的亲戚家!”
他说得来气,一拳砸在窗台,“我都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谢’他!谢他的胆大包天,才让你那表姨当时多了个心眼,拍到了君怡被他带走的证据!”
陈君颢笔尖一顿,没接话。
梁家耀深吸几口,勉强压下火气,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一天天的写啥呢?画画?”
他刚想凑过去看,陈君颢却“啪”地一声,按熄了平板。
“没有……就随便记点东西。”他把电容笔卡回笔槽,合上保护套,“行了,你回去吧,别让阿怡一个人在家太久。”
“哦。”梁家耀识趣地没再多问,起身走到病床边,弯下腰轻声说,“阿婆,我系阿耀啊,今日替阿怡过嚟探你,阿怡好挂住你啊,快啲好返,到时我请你食清远鸡啊!”
阿婆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喂!”梁家耀一惊,忙朝陈君颢招手,“快看!阿婆眼皮动了!”
陈君颢一愣,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两步冲到病床边。
只是两人屏息凝神地守了好一阵,阿婆却再没有任何反应,安安静静的,像尊沉睡的雕塑。
梁家耀担忧地回头看了陈君颢一眼,有些迟疑:“那个……可能我看错了。”
“你没看错,”陈君颢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踱回窗边的椅子坐下,“正常的,她应该是听到了。”
“那怎么……”
陈君颢重新拿过平板,没再说话了。
梁家耀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那我走了,有事就call我。”
“嗯。”
“你……”梁家耀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道,“你别老一个人熬着。”
“我没事,”陈君颢抬眼笑了笑,“放心吧。”
“我是说,”梁家耀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你……家里还有个人的。”
陈君颢微微一愣,目光不自觉飘向窗外。
雨丝摇曳,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我知道,”他扯了扯唇角,视线落回亮起的屏幕,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我知道的……”
梁家耀没再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带上了门。
病房里又重归寂静,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笔尖悬停在屏幕上方,良久,才终于落下。
一个孤零零的黑点,然后延伸出颤抖的线条,交错、缠绕,最后勉强拼凑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
他也说不清这画的到底是个猫头还是狗头,他不会画画,只能凭着模糊的印象涂涂改改,最后在旁边写下几个字。
-一家店。
微凉的风裹着雨丝溜进窗缝,带来一点湿漉漉的凉意。
陈君颢起身关好窗,坐到病床边的凳子上,安静注视着被各种仪器管线包围的阿婆。
家里有人在等他。
他想回去,想得心口发紧。
可阿婆躺在这里,意识在醒与睡的边缘浮沉,每一次细微的反应都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给予一点希望,又迅速消散。
君怡的官司像悬在头顶的利剑,那些肮脏的过往必须被厘清,正义需要被伸张,哪怕过程如此令人作呕。
而他,就是那个挑起一切混乱的罪人,理应被钉在“责任”的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请个护工,或许是眼下能喘口气的最优解。
他不是没试过,可看着陌生人的手触碰到阿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愧疚瞬间就会把他淹没。
他还是做不到,做不到为了片刻的轻松,就把至亲的人完全交到别人手里。
窗外已是三月春暖,可他心里却像覆着层融不掉的霜。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板,屏幕亮起,显示着几天前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他发出的:
-今晚回不去了,舅父临时有事。你早点睡。
姜乃只回了一个“嗯”。
那已经是前天的事了。
再往下,就只有寥寥几条深夜通话的记录,和几乎沦为程式化的早晚安。
他知道姜乃在忙。
他的小乃,正奔向光芒万丈的未来。
他应该沉浸在录音棚的专注里,站在舞台的追光下,而不是被自己拖拽着,卷入这片泥泞不堪的沼泽。
他不能让姜乃为他分心。
他可以把这一切都处理好。
他是家里的长子,是阿婆的长孙,是姜乃的爱人,他可以,也必须把这些糟污都抵挡在家门外,然后让他们那个小家始终干净温暖。
所以他报喜不报忧,所以他的信息变得干瘪,所以每天那点短暂的见面或通话,他都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他更不会告诉姜乃,自己在独守病床边的每个深夜,抱着这台冰冷的平板,去一遍遍描绘那个不切实际的梦。
然后再默默删掉。
相似小说推荐
-
崽崽来自喵星(初啾) [穿越重生] 《崽崽来自喵星》作者:初啾【完结】晋江VIP2025-10-09完结总书评数:14545 当前被收藏数:20740 营养...
-
山河寄君(山河寄君) [穿越重生] 《山河寄君》作者:山河寄君【完结】番茄VIP2023-08-03完结49.3万字简介:【双男主/穿越/烧脑/伪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