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楼观鹤定定看他一眼,很平淡的一眼,没有多余的情绪,也不知信没信。
“我还会骗你?”
谢折衣被他看的心烦意乱,也懒得管他信不信,直接一只手蒙上楼观鹤的眼睛。
反正这人现在重伤,他真灵归位又得了灵血疗伤,风水轮流转,也不需要方才那么小心翼翼。
更何况他也确实没说谎,道,“我当然不会骗你,你一直看我,我就紧张,我一紧张手就抖,灵识也控制不好,待会儿还要帮你疏通灵脉,这不就容易出岔子了?”
也不知是他说的有道理,还是楼观鹤当真重伤难行,任由谢折衣冒犯地捂住双眼也没有反抗。
谢折衣也很惊奇,这家伙居然这么配合,转头看过去。
楼观鹤的眼睛被遮住,看不见那双冰蓝双眸,整张脸便剩下苍白的轮廓,既无惊慌,也无挣扎,很平静的站在原地。
只是问道,“我看你,你很紧张?”
谢折衣:“当然。你也不看看你那眼神,可凶了,宗门上下哪个弟子被你那么一直盯着都得害怕,更何况我。你之前差点要了我小命,我被你这样看着能不怕吗?能不紧张吗?”
“撒谎。”
楼观鹤道,“你不怕我,你是想杀我。”
“诶……你这人怎么又乱说。”谢折衣可不干了,“我们说好了约法三章,现在我对你那可是绝对掏心掏肺,天地良心可见!”
楼观鹤没有反驳,也没有应答,只是冷不丁笑了一下。
极轻的笑声,极轻的冷意。
谢折衣被他笑的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嘲讽了,当即没好气道,“信不信随你,总之现在一切听我的,你从现在开始闭嘴,不准动,不准问东问西,不准再干扰我。”
楼观鹤没应,但也没再说话。
谢折衣见他总算安静下来,莫名松了口气。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分灵识,入躯壳,避魂窍,通灵脉。
谢折衣握住楼观鹤的手腕,握上去便像是握住了一块寒冰。
楼观鹤大概没和人这样接触过,谢折衣能感受到他握上去的一瞬间,他蒙着那双眼睛的掌心下睫毛颤抖带起的痒意。
腰间的拂雪也跟着颤了一下,谢折衣见状立马对它道,“不准动!”
然后一切又安静了下去。
这破剑,总算叫他逞了一次威风。
谢折衣看这柄剑不爽很久了,早晚有一天得折了它。
但现在没心思理它,只随意瞥了一眼……诶就愣了一下。
拂雪剑柄上的玄玉怎么会多出一条裂缝?
本命灵剑受损可不是小事,谢折衣又转头去看楼观鹤,仍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一点儿异样没有,堪称乖巧。
这家伙,到底去干嘛了?
灵血莫名其妙亏空了那么多,连拂雪都受了损伤。
不过谢折衣虽然不解,却没直接问出来。
他和楼观鹤最多算是利益合作,除开合作内容以外的事自然互不相干,谁也别干涉谁,楼观鹤不探究他的身份,他也不问楼观鹤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正楼观鹤只要吊着条命能给他提供灵血就行,其余他就算半死不活也跟他没关系。
谢折衣闭上眼,没再蒙着楼观鹤的眼睛,放下的另一只手一同搭在他另一边手腕上。
识海之上才将将归位的真灵金光璀璨,不时环绕着一层绯红的火焰,谢折衣分出一丝灵识出体,自眉心飘出,飞至楼观鹤体内。
两人闭目相对,交握着手,以他二人为中心,金色光芒逐渐扩散至整个水域,急剧增长的灵气搅弄成漩涡,但中心位置却是一片宁静,未受任何影响。
谢折衣灵识小心翼翼探入楼观鹤体内,瞬间感受到这里极致的寒冷。
灵识观测之下,楼观鹤体内不受控制的冰蓝灵力在五脏六腑肆意地冲撞,一条条贯穿上下的灵脉冰封凝滞,最中心的丹田被寒气侵蚀的布满裂痕,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好家伙。
谢折衣暗暗心惊,他本来已经预想到楼观鹤处境可能不太好,但没想到能比他想的还要糟糕十倍。
这人是没有痛觉吗?居然还能面不改色撑那么久?
要是谢折衣不来,照这情况,楼观鹤再是修为深厚,也撑不过三年。
但即便有谢折衣帮忙,也只能再多撑几年,毕竟谢折衣只能分一点灵识助他疏通一下灵脉,再更进一步就牵扯太多了。
对谢折衣来说,几年的时间已经够了,楼观鹤之后死还是活与他无关。
他顺着残破的灵脉一路向上,神识所过之处,他以自身潜藏的神力为引,一点点修复那些受伤的经脉。
金红色的神力出现的瞬间,冰寒灵力俱是一滞,纷纷受其威压瑟缩起来,所过之处,横冲直撞的冰蓝灵力全都安静下去。
直至到了最中心的魂窍,也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地方,灵台。
这个灵台是楼观鹤全身上下损伤最严重的地方,冰蓝灵力层层冰封包裹,布满千丝万缕的裂缝。
谢折衣有些迟疑,他本来准备绕过这里,但这个地方受损实在太严重,他若是置之不理,之前那些就算白费功夫了。
不进去,就在外面用神力稍微震慑一下最外层动乱的灵力。
他是这样想的,为了以防万一,谢折衣还再多抽了一丝灵识过来。
金红色神力缓缓朝那团冰蓝色光芒靠去,但在才稍稍靠近时,那团冰蓝色光芒毫无影响,反倒是他的神力直接被逼退,根本不能靠近。
什么鬼?!
居然能逼退他的神力?
他一瞬睁开眼,望向对面的楼观鹤。
但少年仍闭着眼,面色苍白,似乎已经完全丧失意识。
也是,渡神力的过程中,神力威压之下,他不可能还有意识。
谢折衣皱了皱眉头,不死心,再度闭上眼,潜入灵识。
但就在他闭眼的下一秒,对面看似昏迷的少年睁开眼,冰蓝的眸映着金色神力逸散之下造就的结界,意味不明。
不过只是一瞬,也跟着再次闭上了眼。
谢折衣自然不知道楼观鹤在他闭眼之后的那一幕,他现在灵识正围着灵台这团冰蓝光芒打转。
若说最开始他确实是不想管这玩意儿,但当他的神力都无法撼动这层灵光时,他就改了主意,决心探探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楼观鹤的灵台怎么会有这东西?
是净莲圣体的特殊体质造成?还是天道不容产生的诅咒?
但魂窍不好探,楼观鹤肯定也不可能对他不设防。
谢折衣绕了半天,盯着这团冰疙瘩,竟一点办法都没有。
总不能直接用灵识去莽吧?
若是一不小心,可能会直接被这团冰蓝光芒湮灭,但要他直接掉头就走谢折衣又不甘心。
算了,谢折衣一狠心,大不了就废了这一丝灵识。
他下定决心后,小心翼翼朝着那团光芒凑过去,心神高度集中,准备只要下一秒有不对就立刻闪身。
但出乎意料的,这层看似凛冽的光芒在他神识缓缓靠近的时候,居然毫无反应,微凉的光落在神识之上,隐隐平息了之前业火灼烧的疼痛。
谢折衣一时惊奇,他仔细打量这层幽蓝的光芒,但毫无头绪,分明连他的神识都无法靠近,怎么会是这样无害的东西。
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就近了灵台边缘,再往前一步就要进入灵台之内,也是一个修士的识海,里面是神魂寄居之地。
楼观鹤的识海……
谢折衣不准备再前进,里面已经算是一个修士的禁域。
但他在想退出灵台的时候,不知为何,在最后又回头望了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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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不止写剧情线慢,我写感情线也这么慢orz
感谢爺毁天下,芜湖的雷[红心]
下一更在周四,如果申榜成功就连更,申榜失败就缓更qaq
莫名其妙的一眼,本应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许是楼观鹤太过放松警惕,亦或是离得太近,叫谢折衣不经意瞥到了一瞬零星的记忆碎片。
只是一个背影,与楼观鹤有些相似,又似乎不太一样。
少年立于千仞雪崖之上,一身白衣,手中握着一柄染血的长剑,滴答滴答,血不断顺着剑身落到雪地上。
绵延无尽的血迹如盛开的梅花从百里开外一路随着少年的足迹直至山巅。
他正仰首望天,天空白雪飘飘,一望无际,什么也没有,可他仍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久久未动,仿佛与漫天风雪融为一体。
这是……楼观鹤?
出现在楼观鹤的识海中,最大的可能就是楼观鹤本人,这人的背影也和谢折衣印象中的楼观鹤十分相似。
但不一样的是,他有着与楼观鹤完全不同的一头银色长发,手中那柄长剑也不是拂雪,而是一柄不知名的,谢折衣从未见过的剑。
谢折衣没想过窥探楼观鹤的识海,但不知怎的,在看见这副画面的时候,他就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一般。
冥冥中有道声音似乎在催促他靠近一点,再近一点,看的更清楚一点。
在那道声音的催促之下,谢折衣下意识朝前迈出一步,但只是稍微靠近了一步,那边的少年似乎察觉到动静,忽然转头看过来。
破碎的记忆片段,一切都模糊不清,那少年的脸也看不分明,只那一双冰冷的蓝眸穿过无尽风雪无比的清晰。
不好,被发现了。
谢折衣陡然心惊肉跳,一股危机感从心头窜起,他立刻朝后面飞速退去,想要离开这儿。
但铺天盖地的排斥已然袭来,谢折衣只觉天昏地暗,四周骤然扭曲,灵识蓦然被一股巨力撞上弹出体外,而后两眼一黑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谢折衣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逐渐崩塌的天穹雪原,那看不清面容的少年,一双冰冷的蓝眸,以及在看见他之后,唇角微勾,透出几分似有若无的笑。
最后的最后,所有的一切,全部湮灭在黑暗中。
该死,阴沟里翻船了。
谢折衣灵识归体,直接跟着昏迷,整个人失去意识,身体摇摇欲坠朝前倒去。
他前面就是楼观鹤。
楼观鹤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他静静看着朝自己倒来的谢折衣,没有躲,任少年扑在自己身上。
两人一瞬,乌发交织,衣袖纠缠,近乎拥抱,楼观鹤低眸,看着倒在自己肩头的少年。
金色漩涡已经消散,月光穿过层林间隙落下,为少年的脸庞镀上一层银辉,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瞧见他紧闭的乌黑睫羽,在眼睑下投出两弯极浅的阴影。
很安静,没有他平日里的张扬不驯,也没有偶然流露出的戾气阴鸷。
树梢传来风吹落叶声,一片宁静中,楼观鹤终是抬起手,将少年搂住,没再让他慢慢往下滑。
“谢玹,谢小花。”
楼观鹤勾起几分笑,不达眼底,略微冰冷。
脑海中逐渐浮现的一段记忆,因为谢玹而渐渐复苏。
楼观鹤在十几年间曾不断追寻过逝去的记忆,不过毫无所获。
他的识海一片空白,那里封锁着一道禁制,没人能靠近,即便是他自己也进不去那道结界,那团冰蓝光芒是前世的祂所设下的禁制,将所有的记忆阻隔。
而谢玹可以进去……楼观鹤垂下眼睑。
为什么?前世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结界外围。
九莲花在外面走来走去,不断地朝里面张望,但什么也看不见。
当时在认出那名少年的身份之后,他整个人瞬间都宕机了,脑子成了浆糊一般不能思考,在原地愣了许久。
但后来他勉强回过神来之后,又被无数的疑虑充斥。
方才他太过震惊,可如今再仔细回想,那位为什么如今只是少年模样,而且那位方才那一眼貌似并没有认出他,十分的陌生,就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一样。
还有……虽然方才那样的神力威压不可能作假,但比起千年前那一面,刚才那位大人的神力威压显然没有曾经的那般浩瀚磅礴。
不像千年前那般,只需些许神力泄出,都足以使万物摧折,翻云覆雨。
更何况,那位在那之后,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他当时是亲眼看着神像于眼前崩塌,看着天边血雨不断,万物悲鸣,神陨天地。
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个大魔头还在里面,虽然知道那位大人不可能会伤害他,但九莲花见里面久久没有动静,仍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刚一这么想,又犹豫起来,方才那一眼,明显在警告他不准靠近。
九莲花,自古供奉于神前。
对真神的敬畏早已刻于灵魂,更何况违背神意。
但想到不知生死的谢玹,他真的就这样置之不理?他真的能肯定那位大人就不会对谢玹出手吗?
千年已过,物是人非,谁能保证一切不会改变?
即便是那位尊神,难道就能始终不变吗?
难道他要像千年前那样软弱到看着青莲去死一样,看着又一个重要的人在他面前消失吗?
想到千年前青莲逐渐冰冷下去,最后消散在天地的身体,九莲花蓦地抬头。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不要再那样软弱无能到只能一个人留到最后。
千载的岁月,孤身一人守在三清殿前,伴着无尽绵绵的灯火,等待着没有期限的约定。
原来比起死亡,无尽的孤独也能那么可怕。
他虽然曾经很讨厌那个大魔头,但他绝对不能死。
九莲花咬牙,终于鼓起勇气,即便是违背本能,违抗神意也要闯进去时,模糊一片的深处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
九莲花顿住脚步。
是那个大魔头,还有那位……尊神。
随着那道身影的逐渐靠近,月光破开乌云落下,九莲花终于看清眼前的画面,一时惊住。
那个大魔头……怎么会被那位大人抱在怀里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
楼观鹤神色淡漠,如凝霜雪,却偏偏穿着一身飘逸的蓝白衣衫,衣摆随步伐流动,似有流云暗涌。
而谢玹正被他抱在怀中,昏迷不醒,苍白的脸微微侧着,发丝垂落,与蓝白袖袍纠缠在一起。
夜风拂过,楼观鹤衣袖翻飞如月下孤鹤展翅,怀中的少年却被他抱得极稳,每一步都像踏在虚空之上,不染尘埃,唯有袖间云纹在月光下流转,如星河倾泻。
九莲花甫一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但下一秒他就发现不对劲,一时顾不得震惊,连忙上前。
“怎么回事,大魔头他他他……”没事吧。
九莲花着急之下就拦上去,看着昏迷的谢玹就要问出口,但他忽然想起眼前之人的身份,又猛地害怕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他他了半天,在面对那双极致冷漠的冰蓝双眸时,也没勇气把剩下的话说完。
不过楼观鹤没有在意他的失态,垂眸看着怀中的谢玹,淡淡道,“他没事。”
九莲花听到这句话,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但下一秒楼观鹤的话又让他心神猛地提起。
“你见过我?”
九莲花蓦然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或者准确的说”,楼观鹤看过来,“你见过千年前的我?”
九莲花小心翼翼开口,“您,您不记得我了?”
楼观鹤:“或许,你可以把现在的我当成一个全新的我。”
什么意思?!
九莲花惊疑不定,“您的意思是……”
楼观鹤抬眸,“就是你想的那样。”
没有记忆,没有来处,作为全新的人格。
难怪……
九莲花一瞬间如醍醐灌顶,从方才开始所有的不解之处全都有了解释。
但他突然想到什么,又紧张地看向楼观鹤怀中的谢玹。
如果这位尊神没有了曾经的记忆,那就更加不能保证他对谢玹的态度了。
毕竟这位大人的性子,九莲花作为曾亲眼见过这位尊神的人,是知道这位尊神本性是如何的冷漠无情。
楼观鹤见他陡然紧张起来,道:“你是害怕我会对他出手?”
听到这句话,九莲花惊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
他正慌乱解释间,楼观鹤却笑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不过你担心的没错,我确实曾打算直接杀了他。”
九莲花剩下想要解释的话一下堵在喉咙里。
不是,这对吗?
九莲花试探着问道:“那您为什么又突然改了主意?”
“或许,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楼观鹤抬头看向九莲花,“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原因”
九莲花慌乱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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