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闲聊到公孙策找上门来。
公孙策小憩过后,就有仆从和他说庞府的小郎君来了府中,他便知道是林昱来了,梳洗了一番,就来了展昭院中,一看二人正在研习武艺,神态亲昵自然,不由得笑道,
“展护卫,昱儿,不知道有何事寻我?”
听到他声音,林昱就暂且放下手中袖剑,拿出一个瓷瓶,“我归途遇到一个被人下毒,眼不能视,口不能言的可怜人,他手筋还被人挑断,我用法子把毒逼出来,但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听展大哥说先生识毒,故拿过来请先生看看。”
这一声略显亲近的‘先生’是让公孙策通体舒畅,他笑意加深,拿过那个瓷瓶,“略懂一些,且让我看看。”
说着,他打开那个瓷瓶,细细的闻了一下,倒出一点在一块手帕上,用手指轻捻,皱着眉头,“有些熟悉,但是不太能够认定,待我再仔细查阅一番古籍。”
“嗯,多谢先生。”
公孙策看了看下山的太阳,问,“天色将晚,不然昱儿在府中用过饭食在回去罢?”
林昱想到上一回的早点,听外头的人传闻说开封府节俭清廉,吃的……很素?可是又听张龙赵虎他们说开封府的饭菜最好吃,没有肉?怎么可能?
燃起了巨大的好奇和期待的林昱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而回来就不得休息,匆匆进宫又赶回来的包拯也在饭点前赶到了,回到开封府的他才露出了被掩盖得很好的一丝疲态,看到饭桌上还有林昱的时候,点头笑了笑。
而厨娘也猜到了这一点,所以今天准备的是清淡的菜,但是又因为有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所以准备的菜式清淡不失鲜甜,让宾客尽欢。
吃完这一顿,林昱终于懂为啥开封府里头的人为什么这么盼着开封府里头的饭菜了,因为真的很好吃,也难怪他爹想要把这里的厨子给挖走了。
更可怕的是,一向不是很重视口舌之欲的林昱也……
吃完饭之后,林昱就要回院子了,公孙策说不用很久就能够研究出来了,展昭本来只想要送他一程,但是没想到两个人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一样,一路聊到了林昱的院子。
“进来喝口水吗?”
展昭摇了摇头,看着一身白衣,在浅淡的月华下隐约有光辉拢身的林昱,恐怕多看一眼就可能留下,摇了摇头在院门那里告别了。
回到房里头,林昱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握上去还是温的,他笑了笑,没过多久也上床修炼去了。
又是一夜不提,第二天照例给可怜人治疗口眼之后,正想去找公孙策,没想到反倒是公孙策先来了,公孙策带着些许肃然的说,“这是宫里头流出来的一种秘药,”
他这么隐晦的一说,林昱就明白了。
公孙策继续说,“无药可治,若不是遇上了昱儿,恐怕这人就要一辈子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了。”
林昱沉思了一下,“还有他的手筋具断,我虽说能用别的法子续筋驱毒,可开方子这方面实在不行,劳烦先生看看一看,开几方子药调治他的身体。”
公孙策也应承了下来,答应去看看。
☆、三十六、神棍进行中
接连几天的治疗,虽然他还不能够完全看清楚,但是眼睛已经能够看见朦胧的光影,而原来因为被毒素麻痹的舌头也能够动了,话虽然还说不全说不清楚,但是可以慢慢的吐出几个字。
眼下,他正闭着眼睛养神,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睁开眼睛,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和穿着藏蓝色衣服的人进来,林公子惯爱穿着白色衣服,但是藏蓝色衣服那个人他就不知道了。
他扬起嘴角,“林,林公子,这位,这位是?”声音还很虚弱沙哑,但是已经比刚才清晰得多了。
“这是昱的姐夫,颇通岐黄之术。”林昱简略的介绍了一下,公孙策笑着说,“在下公孙策,可否让我看看。”
他点了点头。
公孙策先是看了看他的手腕,才慢慢的把上脉,沉吟了片刻,很快就收回了手,“只是身体虚了点,毒素已经全清了,待我开个方子补补就可以了,只是这手筋……”
“我有奇法可接上,就是以后不能够多用,但总还是行动自如。”林昱说。
他不多说,公孙策也不多问,反而去问可怜人,“你这是被仇家投毒?”
林昱笑着补充上一句,“我这姐夫供职于开封府,现下在开封府尹包大人身边做一个主簿文书,你倘若有什么冤难尽可告诉他。”
那可怜人本来也不欲说,但是听说公孙策的来历之后,心下也多了几分考量,故而点头,“是。”
“你可还记得你名姓?”公孙策问。
林昱这才想起来先前一直随着苏棋儿叫他可怜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忘记问了。
他点头,坚定的吐出几个字眼,“我,我名周勤,周而复始,勤能补拙,的周勤。”
说完这几个字,他眼睛顿时红了,“他,冒认,我的,身份,当了,当了状元,下毒害我!”
他这么说,公孙策只想到那个与他同名同姓的金科状元周勤,那个周勤公孙策是见过的,样貌也还能算得上是俊秀,只是眼中算计颇多。
此朝人颇喜欢从榜下选婿,那时候薛庭松也是在榜下选了宋慈,公主也是在榜下选了那负心汉陈世美,现在听说本来公主想与陈世美和离,但是公主怀有了陈家骨肉,不知道怎么陈世美怎么哄骗公主,他们两个又恢复了蜜里调油的状态。
只是秦香莲早就看透了陈世美的为人,来到开封之后又见识到许多,并不是女子要全心全意依附于丈夫的,而公主又有了胎儿,一向又对她这一双儿女看不上眼,以后会怎么对待这一双儿女想来也会知道,所以秦香莲为了儿女做出了和离的决定。
太后为了补偿她,还赐下宅子和一些金银不提,过几日便要乔迁,她还向开封府递来几样礼物,说要转送给林昱林公子。
此事暂且不提,但是宋朝重文人,喜欢榜下选婿倒是大家都知道的。
那时候王丞相便挑中了那周勤,只是看周勤眼神不似一个平和的人,后来便作罢此事,转而将目标转向别的人选,到现在这些榜上有名的举子也没有多少个能入王相的眼,配得上他如珠如玉一样的女儿。
现在听可怜人说这件事情,公孙策觉得事情重大,要尽快禀告包大人才行,于是他再细细问可怜人细节,然后回开封府去禀告包拯。
包拯一听,觉得状元被顶替这件事情兹事体大,想到这个人不能轻易移动,便亲自去林昱的院子里头了解情况。
来到林昱的院子,包拯四下看了几眼,只觉得这院子怎么看怎么舒服,里头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给花浇着水,看见他们来了还好生奇怪了一阵,但是公孙策她还是认识的,便叫了一声“先生好”。
“这便是昱儿说的那个好心救助的苏棋儿,”公孙策说,“这一位‘可怜人’现下在屋子里头。”
光闻着那药味,他们就知道是哪一间屋子了,公孙策轻车熟路的带着包拯进去,林昱看见他们,便起身问了一声好,让了位置。
本来还在茫然的周勤忽然被这一声问好惊醒,连忙睁大了眼睛,就要挣扎的爬起来。
“你且坐着。”包拯说,“细细把你的冤屈说来。”
“是,”他还有些恍惚,然后断断续续的说起自己的经历。
论君王与百姓书
夫君王者百姓之君王也
百姓者天下之百姓也
……(1)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这由他清晰的笔墨流淌出来的锦绣文章。
他也清楚的记得,同名为周勤的两人途中相遇,相谈甚欢,没想到这却成为了他的催命符。
义兄因病无法赴考,而他却一朝高中,在接受义兄祝贺的时候喝下了那一杯带毒的酒水,然后他看到了义兄因为嫉妒而狰狞扭曲的脸。
他断断续续的说,“我进京赶考,寄宿在山边的老樵夫家……只是后来那老樵夫已殒命,我也不小心跌落山崖”
他从刚开始还略带仇怨的哽咽,到后面已经渐渐变得迷茫,最终归于平静。
“请包大人为晚生伸冤!”最后的话语到嘴边就变成了这么一句他想了很久的话语。
“兹事体大,包某还要去找王相商量商量,”包拯闻言,长叹一声,因为真周勤的户籍档案都有,只要派人前去查证就好,但这只能够证明假周勤顶替真周勤,不能够说明另一个周勤下毒害他,所以还需要别的佐证。
然而包拯也不是偏听偏信的人,可怜人说的这一番话也需要查证,如果有诬告的话,那也可及时矫正,所以他问了他可否还有别的证据说明假周勤下毒之事。
可怜人犹豫了一下,“我一路来的路径痕迹,借住人家借口作佐证,”他想了想,犹豫的说,“……那篇策论,我从来不曾忘记过。”
包公哑然,读书出仕几乎是天底下的书生最渴求的一件事情,也是最为公平的,功名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多么重要,包拯当然也能够体会到,也正是因为这一份重要,他想不出什么话语来宽慰这个可能是被抢走功名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