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犹豫再三,许宁白还是没有告诉韩宇飞,毕竟这辈子自己已经麻烦他太多太多了。
哪怕看不到,许宁白都能想象出,韩宇飞在得知他去世后的样子。
肯定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
然后边哭边骂他。
骂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不是不把自己当兄弟了。
接着继续哭。
怕韩宇飞太难受,许宁白还特意给他留了一封信。
很长很长,许宁白足足写了好几天。
但他依旧很愧疚。
“打住,别煽情!”韩宇飞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再说一会我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你要是真的想谢我——”韩宇飞嘿嘿一笑,“不如喊我一声哥,以后我罩着你。”
“没门”、“滚蛋”、“上一边子去”、“想都别想”、“做梦”……
预料当中的话并未出现。
只见许宁白朝他笑了笑,轻轻喊了一声:“哥,谢谢你。”
“你、你、你——你说什么?”韩宇飞的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极其地震惊。
“我说,哥,谢谢你。”许宁白又重复了一遍,他这会是真情实感,心甘情愿地想这样说的。
韩宇飞嘴巴都张开了:“我去!”
许宁白感受到这人正在用一双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
“宁宁!你怎么了?”
下一秒,
韩宇飞噌地一下就凑到许宁白脸前,伸手贴在他的脑门上,眉头拧在一起:“这也没发烧啊?”
“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温情的氛围顿时消失殆尽,许宁白嘴角抽了抽,将韩宇飞的爪子给拍了下去:“你才有病!”
说罢,就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果然,一个猴一个拴法,有些人,你就不能对他温柔。
直到下车,韩宇飞都没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来。
“走了。”许宁白给他饱满的后脑勺来了一个爱的抚摸。
“哎!”
出了车站,许宁白望着眼前的建筑,恍如隔世。
不过,也确实是隔世了。
宁城的七月似乎比安淮市要热。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地面以及空气中的余温依旧不减,没一会,许宁白的脸上就挂了好些汗。
韩宇飞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劲地往嘴里哐哐灌水。
好在司机很快就过来了,许宁白带着韩宇飞去了一家餐馆。
那是一家老店,上一世,江珩带他来过两次。
一进来,许宁白就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店里的模样竟和他曾经去的时候一样。
“宁宁,你来过这家啊?”韩宇飞见许宁白点菜的样子很是熟练,开口问道。
“啊?哦,我上网搜了一下,点的都是大家推荐的。”许宁白回道。
“这样啊。”韩宇飞也没多想,从中午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他这会也是真饿了。
“趁热吃才好吃。”许宁白把菜往韩宇飞那边推了推,“不用等菜上齐,我点的多,咱们慢慢吃。”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菜。
许宁白吃着,却总觉得没有当时的味道了。
“这家店可真不错!”韩宇飞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没白来!”
两人出门时,外面已经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们便先回了酒店。
第10章 去找他
因着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的宁城气温降了很多,就连昨日空气中那种闷热黏腻的感觉也消失了不少。
许宁白在手机地图上搜索着记忆中的那个地址。
宁城比较小,就连火车站也是因为地理位置刚好,顺路修建的。
除了车站附近,其他的地方并不好打车。
平时出门,当地人一般骑电动车或者是坐公交。
在骑共享单车和坐公交中间,两人选择了后者。
小县城的道路设施并不像市区里那么完善,再加上一些偶尔窜出来的三轮车、老头乐,公交的速度也不敢太快。
两人愣是坐了大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宁宁,这是哪啊?”韩宇飞望着眼前破旧拥挤的老小区,询问道,“你确定你那个朋友住在这里?”
“应该是。”许宁白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当时和江珩去宁城的时候,许宁白怕触及他的伤心事,并不敢多问。
两人祭拜完江珩的母亲,便匆匆收拾完老家的东西就回去了。
时隔多年,许宁白也不确定,这个时候的江珩是否还住在这里。
顺着记忆中的道路,许宁白拉着韩宇飞左拐右拐地来到小区后面角落里的那一栋。
“宁宁,哪一户啊?”韩宇飞问。
“503。”许宁白记得很清楚。
小区里没有电梯,楼梯又窄又陡,许宁白上次来时差点脚滑摔下去,可把江珩吓了一跳,后面上下楼梯,这人就一直伸手紧紧地拉着他。
“要是有老人住这多不方便啊?”韩宇飞皱着眉头,边爬楼梯边吐槽道,“小区的管理人员也不知道整改一下。”
大夏天的在闷塞的楼道里一口气爬五层,许宁白累得直喘气,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
韩宇飞从包里掏出矿泉水拧开,送到许宁白的嘴边:“快喝点缓一缓。”
许宁白摇了摇头:“你喝吧,我不渴。”
说罢,他便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对着手机,把脸上、脖子上的汗擦了个干净。
弄完这些,又理了理头发,确保自己不是那么狼狈后才深吸一口气,抬起了手。
“咚咚咚。”许宁白轻轻敲了敲面前的住户门。
随着里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谁啊?”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光着膀子,左胳膊上全是纹身,手里还拿着一瓶啤酒。
韩宇飞下意识地把许宁白拉在身后,小声地开口:“宁宁,咱们是不是找错了?”
“不会错的,就是这。”
没看见江珩,许宁白眼中的光瞬间就暗了下去,他不死心地问道:“大哥您好,请问江珩是住在这里吗?”
“江珩?”许是见他们两个看起来像学生,人长得白净又有礼貌,那男人警惕的神情缓和不少,声音也跟着低了些。
“对,一个高中生。”许宁白忙开口说道。
“不认识,你们找错了。”男人说完又补充道,“我们这栋楼没有姓江的,你们去问问门口保安,他或许知道。”
“好的,谢谢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韩宇飞立马笑着道谢。
闻言,许宁白扭头就往小区门口去。
“哎,宁宁,你别着急,慢点!”韩宇飞忙跟了上去。
“大爷,大爷!”许宁白伸头隔着半玻璃门边敲边喊道。
韩宇飞看着眼前那间不起眼的小平房:“这、这是保安处?”
里面的大爷正吹着风扇昏昏欲睡,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还是韩宇飞嗷嗷了一嗓子,才把人给喊起来的。
“孩子,咋了呀?”那大爷握着一把蒲扇走了出来。
许宁白立马凑上前:“大爷,您认识一个叫江珩的人吗?和我们差不多大,鼻子上有一颗痣。”
“我们小区没有这个人。”保安大爷摇了摇头,“这里是老小区,街坊邻居都是很早就搬过来的,人我都认识,没有你说的那个叫江珩的孩子。”
“大爷,求您再想想。”许宁白的脸颊两侧明显红了不少,也不知道是晒得还是急的。
“真没有,孩子,我骗你干啥呀。”大爷把门帘子掀开,“外面热要不你们先进来歇一会?”
“不了,谢谢大爷,打扰您了。”韩宇飞握住许宁白的胳膊,安慰道,“没事的,宁宁,你先别着急,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你知不知道那个叫江珩的是哪个学校?咱们可以去学校附近问问。”
“对,学校。”许宁白记得江珩曾和自己提过他的学校,“明诚中学,他在明诚中学读书。”
韩宇飞搜了下地图:“那咱们现在过去,没多远。”
正值暑假,大中午的外面酷热难耐,学校附近也没什么人。
好在还有几家小卖部开着,两人立马就挨个去问。
“不认识。”
“不认识。”
连问了三家,都是一样的回答。
许宁白此时已经不抱希望了,整个人恹恹地蹲在路边,眼底满是落寞。
“宁宁,那个江珩是什么人啊?你找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韩宇飞很少见许宁白如此执着一件事情,忍不住好奇道。
“以前的一个朋友,很久没见了,想过来看看他。”许宁白的声音淡淡的。
但韩宇飞知道,他很难过。
许宁白就是这样的性子,越难过就表现得越平静。
“对面还有一家,我去问,你就在这等我就行。”韩宇飞轻轻拍了拍许宁白的背,“没事的,我们慢慢找。”
许宁白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一言不发。
他在害怕,他害怕是自己的重生影响了这个世界。
他害怕这个世界里没有江珩。
没多大会,韩宇飞就回来了。
“宁宁!”他快步朝许宁白跑来,“刚才那个老板说这附近有家面馆,老板娘姓江,咱们可以过去问问。”
“姓江!”许宁白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然后,眼前一黑,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没事吧?是不是中暑了?”韩宇飞立马扶住许宁白,紧张地问道。
“没,就是起猛了,没事。”
几秒后,许宁白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韩宇飞还是不放心地让他喝了半瓶矿泉水,才带着人往面馆的方向去。
面馆不大,开在菜市场和一处小区中间的道路边,上面有一个牌子,写着“巷口小面”。
店门口恰好有一棵桂花树,倒也应景。
韩宇飞拉着许宁白进店坐下,然后点了两碗面。
“刚好赶上饭点,店里正忙,咱们稍微等一会吧。”韩宇飞付完钱走到座位上,“顺便吃点东西,歇一歇。”
“嗯嗯。”许宁白点点头,人在椅子上坐着,视线却在店里来回扫个不停。
上一世,他们两个刚在一起时,许宁白就发现江珩有着惊人的做饭天赋,尤其是做的面,简直比外面店里卖的还好吃。
为此,许宁白没少夸江珩。
后面他才得知,这人家里以前开过面馆,江珩寒暑假以及周末时都会过去帮忙。
做面的手艺自然也学了个精髓。
许宁白急切地想在店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哪怕这个时候的江珩是十几岁的模样,他也能肯定自己一定会认出来。
“你们的面来了!”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把面往桌上放,“刚出锅,小心烫。”
“谢谢!”韩宇飞忙伸手去接,“我自己来就行。”
女生朝他笑了笑,脸上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可真好看。”韩宇飞小声地对身旁的许宁白说道。
“谢谢!”女生听到了韩宇飞的话,笑得更甜了,“你们也很帅!”
见女生说完就准备离开,许宁白忙开口问道:“你好,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江珩的男生?”
“江珩?”女生摇摇头,“不好意思啊,我不认识。”
韩宇飞礼貌地朝女生笑笑:“没事,谢谢哈,你忙吧。”
依旧没有江珩的消息,许宁白也不说话了,垂着头,心不在焉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面。
韩宇飞起身去前台买了两瓶牛奶,拧开一瓶放到他面前,安慰道:“宁宁,别丧气,会找到的。”
“嗯,吃饭吧。”许宁白扯起嘴角朝韩宇飞笑了笑,“等回家了,一定好好谢你,在这儿,我就只能请你喝奶茶了。”
“那我要点最贵的。”许宁白情绪有些低落,韩宇飞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凑过去故意道。
“行,哪怕你一个人喝五杯都行。”许宁白顺着他的话说。
一过了饭点,店里的人就逐渐变少了很多。
女生歇了一会便开始收拾桌子,片刻后,后厨走出来一个中年阿姨,也帮着她一起打扫。
那阿姨收拾到韩宇飞这一桌的旁边时,注意到许宁白的那碗面几乎没怎么动,就走过去开口温声询问:“小伙子,是面不好吃吗?”
“没——”许宁白本来正在看手机,闻言一抬头,话还没说完,人就先愣在了那里。
哪怕上辈子只见过一次,还是照片,许宁白也认出来了。
更何况,她的眉眼,与江珩是如此的相似。
“江阿姨……”许宁白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小伙子,我们见过吗?”面馆里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虽然大多是老顾客,但偶尔也有生面孔,所以江玉洁也不确定。
毕竟,眼前这两个男生,她是真没一丁点的印象。
见她应了,许宁白猛地站起来,说道:“江阿姨,我——”
该说些什么?
许宁白此刻也不知道。
现在的他对于江珩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没有,您做的面很好吃,只是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许宁白面带微笑,轻声解释道。
“这样啊,那等你下次来,阿姨给你加个煎蛋。”江玉洁笑着说。
“阿姨,您是不是有一个儿子?”不忘他们来的目的,韩宇飞问道。
“对,和你差不多高呢,一米八多,今年开学就上高二了。”提起自己的儿子,江玉洁脸上洋溢着笑容,话也多了不少。
“江阿姨,您儿子叫什么啊?”许宁白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叫——”江玉洁话没说完,门边就传来一道干净又带着些散漫的声音。
“妈!”
许宁白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一个身形高挑劲瘦的男生推门走了进来。
男生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额头前的碎发被压了下来,遮住了些眉眼。
本来很平常的短袖短裤,在这人身上却格外的好看。
许宁白坐在侧边的位置,看不太清他的脸。
“今天来晚了,您放着我收拾就成。”说罢,那男生熟练地去后厨拿了件围裙。
“周珩,我帮你!”女生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准备伸手。
“不用,怎么敢麻烦我唐姐。”周珩一个侧身躲了过去,飞快地自己系好,摇头一笑,“想系死结坑我,没门。”
“你就欠吧!”唐月月翻了个白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才是小人。”
两人斗嘴间,许宁白终于看清了男生的长相。
“江珩……”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许宁白就这样痴痴地望着他,眼睛里也只有他。
“小珩,你来的正好,刚这两个孩子还在问你呢。”江玉洁把儿子拉了过来,“是不是你朋友啊?”
周珩上下打量着韩宇飞二人,目光最后落在了许宁白的身上:“咱们认识?”
许宁白的呼吸都乱了,心跳也跟着怦怦加速起来。
他在紧张,攥着筷子的手指逐渐用力,连坐在位置上的姿势都有些不自然。
许宁白抬着头,就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居高临下的周珩,久久没有开口。
“跟你说话呢。”周珩的脸微微往上仰了一下。
许宁白哪里还听得到周珩说的什么,完全沉浸在与他重逢的激动当中。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炽热,看得周珩都有些不自在,这人又问了一遍:“我们好像不认识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宁宁。”韩宇飞轻轻握了握许宁白的手腕,“他是你要找的人吗?”
周珩瞥了一眼韩宇飞握住许宁白的手,眉头短暂地皱了下,又很快地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江珩……”许宁白轻轻喊了一声。
周珩眼中的神色瞬间就变了,但下一秒便恢复了正常,语气依旧带着懒散的冷漠:“你们找错人了。”
“大飞,你先去结账吧。”说话时,许宁白的目光也半点不离周珩。
“哦,好,你们慢慢聊。”韩宇飞拿着手机就去了前台。
后厨也要收拾,女生便去了后面帮忙,此时桌子旁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你别这样盯着我。”周珩后退两步,疑惑中带了些不耐烦,“咱们之前有仇还是有恩?”
许宁白眼底泛红,抿着嘴唇,强忍着想哭的冲动,摇摇头:“都没有,咱们之前是——”
“是……”
“是朋友。”
“你搞错了,我真不认识你。”周珩说罢就准备离开,目光突然瞥见许宁白桌上的面,淡淡开口道:“面凉了。”
“不吃的话,我就收拾了。”
“嗯。”
“你能帮我再煮一碗吗?”许宁白问。
周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许宁白又继续道:“我会付钱的。”
周珩转身去了后厨。
“怎么了?”江玉洁见儿子洗手开火,疑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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