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够跟谢云程在一起的日子不长了,所以他很珍惜眼前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谢云程在北召皇城住的第半个月后便将一切都处理好了,他只是看在宣凤岐身体还没休养好不宜舟车劳顿,才一再延缓回宫在这里陪着宣凤岐的。
孟拓办事很利落,不过半月他就将周围几个不肯向大周降服的部落劝降了,这场以北召国跟谢玹挑起的战乱不到三个月就全部平息了。
孟拓再回来见宣凤岐的时候,宣凤岐瞧见他憔悴了许多:“这半个多月未见,你精神看起来不大好,军营不比得自家的暗卫营总是军令缠身,你此去阿罕萨那部落平乱辛苦了,本王与陛下商定会封赏你。”
孟拓一脸无精打采地在台下听着宣凤岐说话,只是当他听到宣凤岐说到这里的时候,猛然间抬起头:“王爷……您的意思是,不是需要属下了吗?”
宣凤岐微蹙起眉来:“你怎么会这样想,本王之所以信任你才会重用你,让你去阿罕萨那部落劝降。”
孟拓当然知道宣凤岐用心良苦,他低下头咬了咬牙最后一脸灰败:“王爷,属下自知您是为属下好,属下所做一切也是为了王爷,属下可以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求王爷能继续留属下在身边!”
说完他便重重在地上叩响了头。
宣凤岐见状连忙起身上前亲自将他扶起。
宣凤岐能够看出孟拓眼中那种害怕自己赶他走的恐惧不安。宣凤岐伸出手拍了一下孟拓的肩膀随后低下了头——他正是因为知道孟拓向来对他忠心,他才会给孟拓安排妥当一切。
他不日便要离开,所以在他身边的人他安排了去处,他手里的暗卫禁军在他死后会全部听命于谢云程,那些人虽然跟着他却没有像裴砚这样跟在他身边那么久。
宣凤岐看着孟拓:“既然你忠于本王,那本王就命令你接受本王的安排,若本王有一日不在大周了,你要用你的性命忠于陛下,就如同你以前忠于本王一般。”
孟拓抬眼看向宣凤岐时似乎察觉到了宣凤岐脸上忽然多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决绝。他曾经发过誓这辈子只忠于宣凤岐一人,可倘若这些是宣凤岐交代给他的,那他便竭尽全力去做,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孟拓低下头:“是,属下遵命!”
外面的树木都郁郁葱葱了,又一年夏天了,这个时节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可是宣凤岐发呆看着那些开得正好的花与长得正盛的树心中忽然多了一份感伤。
孟拓离开后,宣凤岐站在殿门前往外凝视了许久,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了,所有人都有了自己最好的归宿,他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宣凤岐转身的那一刻,他忽然撞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之中,他抬起头来有些意外:“陛下,你怎么在这里?”
他明明记得自从刚才孟拓走后就没有任何人进来了,谢云程是如何出现在他身后的呢?
谢云程已经好几次说过,若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宣凤岐便要唤他的名字,可能是这些年宣凤岐规矩惯了,所以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不过他们再用不了几日就要回去了,宣凤岐改不了的习惯有的是时间去改变。
谢云程见到宣凤岐的那一刻几乎是迫不及待朝着他白皙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在外面走路的时候忽来想你了,于是就跑过来了,只是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听见了你跟你的侍从说话所以就在偏殿等了一会儿,怎么样你有没有想我?”
宣凤岐想这人确实有些过分黏人了,他们两个距离刚一起用完午膳还没两个时辰,谢云程却又因为想他自己跑过来了。所幸他刚才跟孟拓说话的时候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要不然他跟谢云程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片祥和了。
宣凤岐微微点了一下头:“陛下刚才偷听到了什么?”
谢云程有些嗔怪地皱起眉头来:“怎么,你们主仆两个去有什么悄悄话我知道的吗?”
宣凤岐摇头:“没有,我只是跟他说以后让他效忠于你。”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他是你的人,又怎么效忠于我?”
宣凤岐一抬眼便看到了谢云程一脸使坏的样子,他无奈摇了摇头随后伸出手来捧住了谢云程的脸:“我的不就是你的,他效忠你我又有何不可?”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说这些后心中好像就如同开花了一般,他就是想听宣凤岐亲口说出在意他的话,像这样的话他听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腻。
谢云程的嘴角露出了连他自己极力掩饰都遮挡不住的笑,只是很快他看着宣凤岐眼中隐隐不安:“可是刚才我还听到了你说有一天你不在大周了,你不在大周要去哪里呢,你要离开我吗?”
宣凤岐看着谢云程那一双满含担忧的眼后愣了一下。
他从前就如同谢云程让他改称呼般数次告诉谢云程自己绝对不会离开,可是谢云程就好像没有安全感一般,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问他是不是会离开自己。
宣凤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忍不住嗤笑道:“傻瓜,最近做梦做到什么了,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离开你以后又能去哪儿呢?”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安心地将宣凤岐拥入怀中:“嗯,所以不要离开我,要不然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宣凤岐在他的怀抱里微微点头:“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明明已经是夏日了,可是他却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也许只有在谢云程的怀里他才能感觉到片刻温暖。
夜幕降临,谢云程在纱帐之中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缓缓起身坐在宣凤岐身边,他知道宣凤岐总是睡不好,于是他今日特意在宣凤岐身边哄着他入睡,又在他的药膳中加了几味安神的药。宣凤岐睡得安稳只是他的手还是紧紧抓住了谢云程的手不放,谢云程伸出另外一只手将他额间垂下的碎发轻轻拢上去。
随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掀开纱帐握着宣凤岐那只纤瘦得几乎看得清皮肤下青筋的手腕探出去。
与此同时,寝殿内跪着不少太医以及他这些时日来在民间搜寻来的游医。
谢云程在宣凤岐还未来找他之前便察觉到宣凤岐身上有些不对劲了,只是宣凤岐想要瞒着他,他知道自己不能仅凭疑心就去查宣凤岐,而且之前他便让宫中最有名望的太医去为宣凤岐诊治过。
如果宣凤岐真的如太医说的那样只是体虚,那么为什么他每次与宣凤岐在一起,与他温存的时候,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悲伤的神情呢?
宣凤岐不想让他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第186章
当宣凤岐又看见那道朝着他大开的金色门框的时候, 他就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那诡异的梦境。他在梦里会梦到一个男人,但他每次醒来都会忘记男人的模样,不过他记得那个人一直呼喊着他, 让他离开这里。
宣凤岐说不出话来也做不出任何回应,在那个梦中他就好似被控制的傀儡也一般顺着那个男人的心意行事。
他每次遇到那个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想逃,他知道他不能进入那扇门,更不能听从那个男人的蛊惑。因为他知道他一旦迈进那扇门,在现实中的他肯定会死……但他现在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谢云程面前。
可是随着他做这个梦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便知自己大限将至, 或许就在这几日了吧, 他记得温郁好像明日就要来了,那么他离开这里的时间也是明日。
宣凤岐再次醒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谢云程的体温,他微蹙眉头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朝着半开的纱帐处望去。
只见谢云程背对他坐着,这人的脊背好像弯了许多,身上好似弥漫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颓靡气息。宣凤岐缓缓起身看着那人:“陛下, 怎么坐在那里?”
谢云程听到声音后连忙转身,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奇怪的笑就连眼圈都有些隐隐泛红:“凤岐,你醒了……你现在饿吗,需不需要传膳?”
宣凤岐摇摇头,他有些担心地问:“陛下的眼睛怎么了?”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问后愣了一下, 随后他伸出手来胡乱揉了一下眼睛:“没什么, 刚才一时贪凉快被风迷了眼睛。”
宣凤岐怔愣在原地,他想今日大概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跟谢云程在一起的时光, 他上前伸出手来摸了摸谢云程的脸,“迷了眼睛就不要用手揉,要不然眼睛会疼的, 现在还难受吗?”
谢云程笑着摇了摇头:“已经不难受了,对了凤岐,那天我从荣王那里抓来的旧党好像有一个叫公仪绶的,听说他是神医谷的谷主,医术最是高明,他现在还在你身边侍奉着吗?”
宣凤岐一顿,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嗯,他还在我这里,毕竟北召皇宫里没有什么可用的太医……陛下忽然问起他,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谢云程又摇了摇头,他抚摸了一下宣凤岐的发丝:“没有,有这等医术高明的人在你身边,我也能稍稍放心些。”
宣凤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在谢云程的话中品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他顺势依偎在谢云程的怀里:“嗯嗯。”
谢云程的身上很温暖,他发现他只有被谢云程抱在怀里的时候,身上的痛苦与寒冷才会稍减一些:“陛下……以后,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天冷了多添衣。”
谢云程咬紧了唇,腥甜的味道在他的嘴里蔓延开来:“可是,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你让我怎么吃饭睡觉?”
宣凤岐丝毫没有察觉到谢云程的异常,因为他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明日他便离开了,纵有万分不舍也只能舍得。
就当是今世有缘无分吧。
若他死了,他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早投胎,他想变成一缕幽魂飘回玄都,看着谢云程成就自己的大业,他想在消散于天地之时用自己残存的意识保护谢云程。
宣凤岐轻哼一声:“陛下又在说笑了,我怎么会离开呢?我记得陛下不日便要启程回玄都了,今日还要面见安王商量北召驻守之事,陛下快去吧。”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神色复杂,他低下头来看着宣凤岐一字一句:“凤岐,你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宣凤岐在这一刻脑海中构想了无数可能,只是不多时他抬头便冲着谢云程一笑:“怎么会,我的一切陛下不是都知道了吗,难道陛下不信我?”
谢云程又摇了摇头,他再次将宣凤岐拥进怀里:“我怎么会不信你,我……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宣凤岐轻拍着谢云程的脊背:“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谢云程眼中隐约闪着泪光,只是他很快便压下这翻涌的情绪,此刻的他朝着外面喊了一句:“把药端上来吧。”
话音刚落,便有宫婢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汁进来。谢云程见状接了过来,他用玉勺搅了一下随后捧到宣凤岐面前,宣凤岐微蹙了一下眉头:“陛下,这是什么?”
谢云程笑着回答:“是一种补药,就像你说的那般,我们不日就要回去了,在那之前我想把你好好养养,凤岐要身体康健,开开心心跟我成婚。”
宣凤岐不疑有他,他伸过去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这药似乎比以往的补药要苦一些,宣凤岐忍住想吐的冲动。果然,无认喝这药喝多久,他也无法适应,或许他天生很讨厌苦的东西。
谢云程看到宣凤岐被苦到表情都有些扭曲,于是便拿了一盘蜜饯:“快点吃一颗去去嘴里的苦味。”
宣凤岐见状愣了一下,他抬眼看着谢云程笑道:“好,那陛下喂我吃。”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便拿起一颗蜜饯亲自喂给宣凤岐:“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就天天喂给你吃。”
宣凤岐点了一下头:“嗯。”
宣凤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喝完谢云程递给他的那碗药,他的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他很快便重新躺下缓缓睡去。
宣凤岐闭上眼睛时,谢云程已经离开,只是片刻后,他又去而复返坐在了床边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宣凤岐陷入了沉思。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便触碰到宣凤岐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明明……”他自顾自的喃喃着。
谢云程搜来的这些民间游医虽然不及神医谷的人,但医者几百年前皆是一家,昨日前来看诊的便有一位巫医。那名巫医告诉谢云程,宣凤岐中毒已深,毒入骨髓,这世间除了肉苁蓉还有天生的白雪莲能延缓毒性外再也没有一种神药拥有回天之力。
其实谢云程早该察觉到不对的,他该从宣凤岐偷跑出玄都也要赶来杀谢瑆就该发现的,宣凤岐或许早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所以在那之前他必须为他这个皇帝扫清一切障碍。
这个世上如果真有那种神药,他就算不惜代价拼上性命也会为宣凤岐找到。
只是当他问出宣凤岐有没有事瞒着他的时候,宣凤岐却不愿意告诉他。
谢云程不知在宣凤岐的床边待了多久,他离开的时候叮嘱照顾宣凤岐的宫人,若宣凤岐再次醒就再喂他一次那种安神的药。
谢云程知道宣凤岐直到现在都不肯告诉自己的原因——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脱身了,谢云程害怕自己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让这人从自己的身边溜走,然后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大殿之中,拥有着异族血统长着高挺鼻梁束着金冠的安王站在台下。
谢家的人这些年几乎都死绝了,面前的谢瑢大概是谢云程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吧。
谢云程见状下高台走到谢瑢面前:“按理说,安王也是孤的皇叔,你我二人在时不必守着那些繁文缛节,皇叔起身吧。”
男人听到这话后露出笑意:“多谢陛下。”
谢云程看着这个男人忽然感慨万千:“皇叔,以后这北召国就是你的封地了,你在胜州多年且无一差错,孤自然是信得过你。”
谢瑢听到这话连忙跪下应道:“臣定不辱命!”
他们两个说了一些场面话后,谢云程又讲了自己安排在谢瑢身边的副将。其实谢瑢自己也知道,他只不过是为大周守门的一个傀儡,但是北召这块地方可比以前他的封地大多了,即使是傀儡那也是一个过得好的傀儡,他自然乐意应下。
只是话毕后,谢瑢将走的时候,他忽然问及:“陛下,不知如今襄王在何处,臣想见一见他?”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神情立刻冷了下来,他的声音都散发着危险的低沉:“孤记得皇叔与襄王并未见过,也无来往,你怎么会提起见他?”
谢瑢好像感觉到了谢云程像他投来的如野兽撕咬敌人的目光,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臣……臣在先帝崩时也曾回过一次玄都,那个时候臣便见过襄王,臣听闻襄王身子不好所以想为他送上臣在沙漠中苦寻许久的肉苁蓉,望他能够早日身体康健。”
谢云程在听到“肉苁蓉”这三个字的时候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激动的光芒,不久前那个巫医还说肉苁蓉与天山白雪莲世间罕见,纵使翻遍整座天山将大漠搜遍都不一定会遇上。
谢云程当时就已经想好了,他要不惜一切人力物力去寻找这两样东西,如果不行他就亲自去,若是找不到他就跟宣凤岐一起死。没想到如今这东西竟然就这样来到他的身边了。
谢云程甚至还有一种不该相信的模糊感,他上前一步如同看着救命恩人一般看着谢瑢:“孤曾听说肉苁蓉又被称为沙里的千年人参,一株可抵万金,皇叔就这样献给襄王,是有什么事想求他办吗?”
谢瑢听到这话后又连忙跪下回话:“陛下多虑了,当年先帝快要崩时召臣回京,本意是想赶尽杀绝以绝后患的,臣在进京途中遭受暗杀命悬一线躲进一座山洞之中。就当臣血快流尽时,是襄王带人救了臣一命,臣有外族血统,本就不可成为皇位的继承者,且臣也无心皇位只愿与母妃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所以襄王将臣秘密送了回去,此后十余年我们再未见过。”
谢云程听到他说这话便记起来了。
宣凤岐曾经与他夜话时告诉过他,谢玹在驾崩之前陷入了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的幻觉之中,有段时间那个人就说过要把自己的兄弟都杀掉,将皇位传给宣凤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狗东西后来又变卦,说非要拉着他的凤岐殉葬。
如果谢云程当时在的话,他一定会抢在宣凤岐面前将那狗东西碎尸万段。
谢云程无必庆幸自己走了那么久,终于走到了宣凤岐眼中,走到了宣凤岐的心里。
他们很快就要成亲,长相厮守在一起,只是为何天意要如此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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