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彬青刚坐下来,有人就来撩他的披巾。
“第一次来玩?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穿着咖啡色舞服的女孩坐到江世华身旁,用她的小手把叶彬青的丝巾捉住。
“他是我的朋友,他不跳。”江世华说。
江世华坐下之后,怀里已经偎上一个女孩,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想要跟他聊天,举止也很风流大方。江世华给叶彬青介绍,他是一个诗人,是自己的朋友。
江世华旁边坐着三个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而叶彬青不知怎么躲女孩的手。
咖啡色舞服的女孩捉着叶彬青,把丝巾拨开看看,娇嗔道:“这个小中尉怎么回事?他不高兴跟我跳吗?”
叶彬青不懂江世华弄这个巾子到底有什么用,非要披在他身上……他用力拽,会伤到她的手……只好把丝巾去掉……
叶彬青还没有来得及多看阮子燃一眼,阮子燃已经跳完这一曲,暂停下来休息。
阮子燃一眼就瞥见叶彬青,看到叶彬青跟江世华一起进来,又分开坐。
江世华打扮得活像刚从军情六处里面出来一样,阮子燃心想。按照老套路,江世华开始跟他的诗人朋友大聊特聊,而叶彬青被一个女孩缠住。
阮子燃冷眼旁观。
阮子燃喝下一杯酒,把空的玻璃杯放回盘子里。
李晓棠搂在他的胳膊,笑道:“今天跳得有点快?你饿不饿?”
阮子燃心不在焉地说:“我出去吸一根烟,你跟别人跳会。”
说着,阮子燃回头看一眼,看到叶彬青脱下丝巾,紧接着,脱掉了外面的军服,露出白色的衬衣。
阮子燃一阵惊讶,准备看看他要干什么。
叶彬青脱掉外衣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解封了似的,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好几个人来找他跳舞。
叶彬青还是拒绝,样子很腼腆。他站起来,准备往某个地方撤退,又像是在人堆里寻找阮子燃的踪迹,左右张望着。
咖啡色舞服的女孩没有放过叶彬青,站起来,一把搂住他。
叶彬青一下僵在原地,挣扎了两次,总算用一种不太暴力的方式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快步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叶彬青走得那么快。两颗扣子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被音乐的声浪盖住。金属扣子在地面上弹动着。
阮子燃拾起扣子,跟着叶彬青,来带阳台上。
阮子燃把扣子丢给叶彬青。
“子燃……”叶彬青接住扣子。
阮子燃没好气地说:“不是让你不要跟着我?”
阮子燃没有理叶彬青,抽出一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叶彬青的眼睛黯淡下来:“子燃,你原来不吸烟的……”
阮子燃反唇相讥:“你原来不也不来这里吗?”
阮子燃自顾自地吸烟,对着空广的夜空。没有言语。
叶彬青也没有讲话。
终于,叶彬青低低地说:“我想来看你……”
阮子燃吸一口烟,冰冷地说:“我不想看到你,恶心。”
叶彬青一下闭住嘴唇。
香烟快要燃尽的时候,阮子燃转过身,准备回到舞池。
叶彬青往前走了两步。
阮子燃怒道:“别跟着我。”
叶彬青轻声说:“子燃,不能责罚我,让你心情不好?你可以伤害我,不要伤害你自己……”
阮子燃的胸膛一阵起伏,他一下恼起来,捉住叶彬青的手,直接把烟捻灭在他的手掌上。
叶彬青痛得停止讲话。
血流了出来。
阮子燃把烟蒂扔掉,半响没有讲话。
血丝流到叶彬青的手指上。
叶彬青发出轻微的吸气声,衣服从臂弯掉在地上。
阮子燃拾起叶彬青的军服,对他说:“过来。”
阮子燃带着叶彬青,穿过人群,把他带到卫生间里。卫生间也是富丽堂皇的,装饰着宽大的镜子。
阮子燃一言不发地捉着叶彬青的手,放着笼头下面,轻轻地冲洗。
叶彬青顺从地被他逮着,嘴唇微青。
冲过水之后,阮子燃从旁边找来一些纸巾,帮叶彬青擦干净,像缠绷带一样缠好。
阮子燃用一种平板地语调说:“以后不要这样,低三下四的不好。”
阮子燃专心地缠好,把叶彬青的手放下。
叶彬青不吭声,蜷着手。
阮子燃把军服披到叶彬青身上,帮他整理了一下,低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们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来到空旷的草坪上。有一些男男女女在这里消遣,有站有坐。
阮子燃让叶彬青等一下,自己把车开过来。
叶彬青上车后,阮子燃从车里找出自己的一管子药,扔给叶彬青。
车子发动后,阮子燃专心地开车。
叶彬青把药拿起来,看到是烫伤的药膏,打开,试着涂敷。
到达宿舍之后,阮子燃将车子停稳,问叶彬青:“要去包扎吗?”
叶彬青回答:“我刚才擦药了。”
阮子燃没做声。
叶彬青试着跟阮子燃攀谈:“你车上还带药?”
阮子燃淡淡地说:“买给李晓棠的,她不会做饭,会把手烫到。”
阮子燃回答得这么痛快,让叶彬青一时无话可说。
叶彬青黯然神伤道:“子燃,你喜欢她?”
阮子燃沉默好一会,硬邦邦地说:“不关你的事。”
叶彬青好像忘记下车,一直没动。
阮子燃咬牙道:“你非要我像喜欢她一样来喜欢你吗?你怎么这么不自重……”
叶彬青抬起眼眸,吃惊地望着阮子燃。眸子里有一种受伤的无辜,还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情感纠结着。
阮子燃硬着心肠,剖白道:“我对你的感情里面没有你要的喜欢,你没必要糟蹋自己……你下去,我要回去了。”
叶彬青下了车,看阮子燃调转车头,消失在月色下。
夜空中挂着一些星斗,好像一只只眼睛在哪里眨啊眨得。有很多疑问,却又无从说起。
叶彬青准备回房,自己重新包扎一下。
阮子燃不能接受自己热烈地爱他,只能接受一种宽泛的爱意。
如果可以的话,叶彬青最好像阮子燃忠诚的战士一样爱他,或者像他失去的父母一样爱他,就是不能随便爱。看来自己只能像个优秀士兵一样来被阮子燃喜爱,别无他途。
叶彬青心头滞涩着一种苦辣,又不是完全苦,冲得头痛。
叶彬青走到门口,正要掏钥匙,脑海里冒出个念头。
自己没有提起住处……阮子燃为何知道……
叶彬青站了一会,苦笑着,用钥匙拧开门。
阮子燃很珍惜军人的荣誉,叶彬青伤感地想,自己也不是不珍惜。就是害怕把军服弄脏,他才脱下来的。
好几天的功夫,他不能多干活。
部长抱怨道:“不是有食堂吗?你在宿舍烧什么东西,这么不小心。不给随便用火的!”
叶彬青用另一只手慢慢打字。
办公室好些人都闲着,部长对面就坐着一个穿着毛呢裙子的女军人,正在涂口红。涂好以后,她抿一下嘴唇,再打开表格,不紧不慢地核对,不时用镜子调整妆容。
叶彬青对面的桌子坐着一个老少校,他在打瞌睡,嘴巴长得很大。
还有几个同事正聚在一起打电话,询问商家物价情况,准备给军区采买一些物资,口气像是天皇老子,自然不会做其他事。
部长对叶彬青说:“再不好好工作,我可要把你送回去。我们这里也有武装部队,不是非要让你坐在办公室里!”
叶彬青稍微加快一点单手按键的速度。
部长心满意足地坐下,喝着茶。
叶彬青心想,要不要去武装部队。不知机关里面的军事部门到底在干什么……
作战部的一个老参谋忽然走进办公室,抱怨道:“表格还没有送来?我们下个礼拜就要检查!”
部长对叶彬青指示:“小叶,你赶快给他们送去!”
叶彬青立即站起来,把桌子下面用牛皮纸封好的一大摞表格取出来,给老参谋检查一下。
看过之后,叶彬青跟着他把一摞资料拿到作战部。
作战部一片繁忙的景象,里面都是年富力强的参谋在工作,有的人在给上级指定训练计划,有人在发报收报,还有人正在销毁保密材料。
叶彬青放下表格,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羡慕。
老参谋笑眯眯地看着叶彬青:“怎么样?我们这里不错吧?”
看他很亲切的样子,叶彬青也露出笑容。
老参谋打量着叶彬青:“你叫什么名字?”
叶彬青回答之后,老参谋眼睛一亮,从桌子上面抽出一份资料,指着上面的文章,问叶彬青:“是你写的?”
叶彬青看一眼,是他上个礼拜写的优化军事体能训练、加强战术训练的文章。
叶彬青点点头。
老参谋把叶彬青带到作战部部长的桌前,喜滋滋地说:“部长,我们不如抽几个人来帮我们检查,你快看看他。”
作战部的部长在抽烟,头顶烟雾缭绕。
他接过资料,用余光瞥一眼,问叶彬青:“你在连队呆过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说:“下午跟我们一起去打分。”
当天下午,叶彬青跟着作战部的车子,开到部队的营地,开始军事项目的检查。叶彬青拿着表格,开始给士兵打分,仪态、动作、完成任务的情况……
一开始,作战部的几个人还很淡定。等他们进入炮兵营地之后,感觉就发生了变化。
“2206米。”
“3059米。”
“3822米。”
叶彬青不仅能准确地给士兵的操作打分,还能把落弹的距离写好。
等远处的士兵用旗帜发回信息后,作战部部长看了一眼,误差很小。
作战部部长问叶彬青:“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彬青老实地回答:“我目测的。”
作战部部长嘴里的香烟掉下来,掉在脚边。还好他是一个有经验的人,又从纸盒里抽出一根香烟,淡定地抿嘴里去。
按捺一个晚上,作战部部长跑到办公室,问能不能把叶彬青借去作战处用一用。
叶彬青很吃惊,又有点兴奋,不知能不能调去……
部长不悦地说:“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把小叶调来的。我们把他从基层选拔来是慧眼识珠,你们不能去选吗?”
作战部部长抢白道:“你们选他有什么意义?肯定是分配错了。”
尽管部长很不乐意,鉴于作战部的地位突出,理由层出不穷,他只好让叶彬青过去临时帮忙。
没过几天,军区机关的军事体测开始了。
叶彬青拿着表格,给一些年轻的军官下指令,让他们现场达标。
作战处的几个老参谋坐在他后面,以一种退二线的悠闲喝着茶。
姚志勇是第一个碰到的熟人。
叶彬青对他下了好几个复杂指令,又让他上杠做操。
姚志勇很想问叶彬青,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还好叶彬青给出四分。
张鹏是第二个遇见的熟人,看到叶彬青在打分的时候,张鹏有点意外。
叶彬青连续下达指令,张鹏气喘吁吁地做着。
最后,根据作战部部长的手势暗示,叶彬青命令张鹏测试一千五百米。
张鹏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坚持不懈地跑着,终于跑到终点。
叶彬青给他打了三分。
张鹏离开后,作战部部长绷着脸,训道:“打分要严一点!”
叶彬青不知道,作战部是一贯打分这么严格,还是专门让他来打,好让他来得罪这些不能得罪的角色。
后面还有许多军官。作战部部长像赶羊一样,让他们站成一条直线,严厉地审视。
军官们鸦雀无声地列成一队,等待体测。
体测的重要性确实无需多言,叶彬青开始毫无感情地打分。
“2分!”
“2分!”
“1分!”
“0分!”
随着分数报出来,待测的军官们身上开始出汗。
叶彬青像是精准的打分机器一样,打出了一个个让他们无法接受却又难以反驳的分数。
作战部部长满意地说:“不达标的人都要加练!这次就是这么要求的。”
叶彬青打分打得很漂亮,直到阮子燃出现。
看见叶彬青拿着表,阮子燃也流露出一丝惊讶。
叶彬青先让阮子燃做了几个基本动作,然后,他就看见作战部部长对自己做出暗示。
按照接受指令的惯性,叶彬青准备喊:“跪下!”
好在叶彬青的脑子轰得一下,让他只喊出:“趴下!”
阮子燃不动声色地瞟叶彬青一眼,迟疑一秒钟,才趴下去。
作战部部长对阮子燃吼道:“看什么?你看他干什么?!”
阮子燃不敢再动,盯着水泥地。
叶彬青维持着姿势,居高临下拿着表。
正当叶彬青想要再发一个指示,让阮子燃站起来的时候,作战部部长又对叶彬青做出一系列暗示:匍匐前进!跪姿起跳!连续后手翻!再立正!卧倒!
叶彬青的脑子一阵嗡嗡作响。
作战部部长到底是想一鼓作气地搞死自己,还是搞死阮子燃……这么多人都不在地上滚,他偏要阮子燃做……
叶彬青的心都凉了,停顿将近半分钟。
带着一种觉悟,叶彬青指示阮子燃匍匐前进一段,起立,命令他到杠上去做几个动作。
作战部部长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
叶彬青面无表情地打分——3分。
阮子燃没有拿打分表,快速地离开体测地点。
回到办公室,阮子燃立即倒一盆热水,洗脸洗手。
叶彬青怎么说得出这种指令……
阮子燃用毛巾重重地擦手。
我让他自重,他要我趴下……
阮子燃恨恨地想,把军区机关的花名册拿出来,看一眼,叶彬青的名字依然在办公室一栏里面。
阮子燃心想,不知叶彬青怎么到作战部去的?
阮子燃一阵后悔,不该跟叶彬青讲话。没有把叶彬青送去牢里,他已经仁至义尽,不该再跟对方过多牵扯。
阮子燃取出一根香烟,随意吸了两口。
多尝试,人才会知道自己的性格底色。遇到李晓棠以后,阮子燃才发现,苏冰完全不适合自己。他对苏冰谈不上多喜爱,只是因为她出现在那里,长得清秀。
阮子燃翻开文件,准备把年底的资料填一填。
一旦换个生活方式,阮子燃就发现,几乎没有异性会拒绝自己。
想要获得理想的性爱也很容易。李晓棠就很适合。
尽管李晓棠过去不太检点,又特别爱跟其他女人争风吃醋。可是李晓棠的感情很灼热,足以让他忽略叶彬青带来的痛苦。
一起过夜的时候,李晓棠柔弱无骨的贴在阮子燃身上,告诉他,他是她最喜欢的男人……为了他,她可以一辈子不理其他人……
必须承认,听李晓棠说这种话,比听叶彬青说要舒服太多。阮子燃默默地想着,笔尖继续在表格上快速滑动。
经过李晓棠的滋润,阮子燃心平气和不少,内心的撕裂有所平复,没有那么想关死叶彬青。
如果叶彬青再使用过分的方式挑衅,比如让自己趴下,阮子燃不确定,他能否忍住……
阮子燃填好表格,把笔帽合上。
自从叶彬青回来,张鹏江世华跟他走得很近。
阮子燃注意到,有人帮叶彬青调换了宿舍。不知是谁。
阮子燃心想,不管了,他们总不会伤害他……
阮子燃正想着,门口轻轻响了一下。
一纸文件从门下滑动进来,发出哗啦一声。
阮子燃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
外面没有人。
他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刚才体测的表格。上面的“3分”被人用红笔抹除,大大打着个“1分”,打得特别粗。
阮子燃皱着眉头,展开另外一张纸,纸上是叶彬青的笔迹。
“子燃,对不起。
部长一定要改成1分,如果我不送来,他就要打0分。我以后不在作战部呆了,我还是去部队。去一个你不用看到我,但是我可以仰望你的地方。”
阮子燃捏在手上,心头五味杂陈,半响没有动作。
不知叶彬青究竟是什么冤孽变成的异种,总是让自己不好受。
叶彬青对作战部部长说,能不能不要再让他打分。
作战部部长回答,就算我们没有把你调来作战部,你也不能发牢骚。
叶彬青消沉地坐着,慢慢地把表格整理好。
作战部部长问叶彬青,他跟阮子燃是什么关系?
叶彬青回答,阮子燃原来是他的连长。
作战部部长看叶彬青一眼,又问:“那你跟张鹏呢?”
叶彬青回答,过去的校友,朋友。
作战部部长嘲讽道:“你的社会关系可真不少!想得很复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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