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U盘的手刚收回去,马晓啸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刚那可不是我啊,你说戚哥去。”
马晓啸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嗯”。
见戚良真就没有让这几个人进来的意思,张金海搓了把脸,无奈道:“那行吧,你们几个今晚上辛苦了,明天我们早点来。”
连张金海都妥协了,阎景修没办法只得先把靳明慧送回了家。就在他准备调转方向再送张金海的时候,张金海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顾自下了车,“得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我自己走走。”
此时已接近十点,路上一些小店都关了门,头顶的那片天看不见一颗星星,空气中全是潮湿的水汽。
阎景修等张金海慢悠悠走远才离开,路上经过一家还没打烊的咖啡店,他下车买了三杯咖啡,又把剩下的几块黄油多士一并打包带了回来。
阎景修很少喝咖啡,茶是因为家里长辈喜欢,所以跟着尝过几次。
但在密闭的车里,浓郁的咖啡混合着醇香的黄油让人莫名感到心安。阎景修晚饭吃得不少,此刻也被勾得有些馋了。
开着车一路回到了公安局楼下,阎景修翻开装着黄油多士的袋子点了下数量。
“一人一块,免得分赃不均。”他说着把其中一块拿了出来,三两口吃了进去,剩下的三块刚好分给加班那三个人。
办公室的门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关闭着,阎景修轻轻压下门锁,不由得低笑一声。
“谁”许是他转动把手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曹子墨做贼似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是我。”阎景修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子发出阵阵声响,“我带了咖啡回来,还热乎着,趁热喝了暖和暖和。”
分局楼下没有暖气,全凭一台壁挂空调带起整个房间的温度。平时张金海就没少吐槽,说得亏他们男丁兴旺,全靠火力才不觉得那么冷。
阎景修说完后里面有一阵子没人回答,他猜曹子墨那小子一定是回去请示戚良了。果然没一会儿门口从里面被打开了,曹子墨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感谢阎景修同志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戚哥说了,等明早让老张给你报销。”
阎景修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推着门把曹子墨关了回去,走出几步还能听到对方在里面对着他喊谢谢。
这个时间其他岗位的同事也没闲着,阎景修没去打扰他们,径自往楼上的宿舍走。
行至半路,一阵铃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响起。阎景修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接通后很自然地道了声好。
“还没休息。”对方的嗓音因为熬夜略带了些沙哑。
“嗯,”阎景修上楼梯的动作不停,公事公办地回答,“正准备回宿舍。”
“在那边也一年多了吧,还不打算回来吗。”那边又说。
阎景修握着手机在宿舍门前站,想了想转身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
月色已经完全笼罩在了浓密的乌云里,想来明天又是个阴雨天。
“过一阵再说吧,”阎景修顿了下,“等破完这个案子。”
和电话对面的人简单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前,阎景修没忍住多叮嘱了声,“早点休息,不要抽太多烟。”
雨在凌晨时分悄然落下,悬在刚冒出嫩叶的枝丫上。
五点多时阎景修醒了过来,他收拾妥帖,下楼后恰好碰上了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戚良。
熬了一夜,戚良的脸色显得有些疲惫。一直穿着的冲锋衣被他随意地披在肩膀上,鼻梁上还架着那副略显老土的防蓝光眼镜。要是手里再端着一个茶缸,俨然就是离退休的老干部的做派。
阎景修头一次见到戚良这副样子,上前和他打了声招呼,“早,戚队。”
戚良反应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过来了,怎么这么早”
下着雨的天色阴沉,很容易让人忽略眼下的时间。
阎景修笑说:“不算早了。”又说,“戚队要不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戚良也正有此意,阴雨天总是让他喘不上气来,他胸口闷得慌,头也涨疼得厉害。
戚良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边说边走,“那我先去眯一会儿,等老张来了告诉我一声。”
阎景修站在原地,一直目送戚良去一旁的会议室才推开办公室的门。
他开门的动作很轻,马晓啸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是谁后用口型问他,“来了。”
阎景修轻拍他的肩膀,绕到另一侧坐下,凑近了去看面前的电脑屏幕。
“辛苦了。”阎景修说着,视线却始终落在倍速播放的监控视频上,没分给马晓啸一星半点。
“还好,”马晓啸捂着脸打了个哈欠,“我和子墨轮着睡了会儿,得亏了你的咖啡。”
阎景修回头看了眼靠里一点的位置仰着脑袋睡着曹子墨,问道:“戚队也陪着看了一夜”
马晓啸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哑声道:“要不说人家年纪轻轻就是支队长,不服不行。”
阎景修没再继续说话,他拍拍马晓啸让他去休息一下,自己替他把剩下的视频看完。
等张金海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阎景修还记得戚良说让自己喊他,于是起身去了隔壁的会议室。
张金海把雨伞收好立在门边,进屋之后就给靳明慧打通电话。
“你慢慢来,路上注意安全,对,早餐我都买好了,不用太着急,你注意安全就行。”
张金海嗓门不算小,阎景修在走廊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在戚良休息的会议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张金海安静下来才轻轻在门板上叩了两下,等了几秒仍没听见声音,于是又重新敲了两声。
“戚队,”阎景修笔直地立在门外,“张队来了。”
戚良看了一晚上监控,眼睛和脑子都昏昏沉沉的,刚一闭眼他便迅速陷入了睡眠,不久就开始做起梦来。
起初还是跟案子有关画面,年轻的女孩穿着漂亮的汉服在兴山河边散步。
但很快,眼前的景象变了,熟悉的河道一路蜿蜒到山脚,那里有一片宽阔深邃的水潭,再往上看是一座陡峭的山。
梦里,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再次从戚良面前坠入山脚下的水潭。他拼命去抓,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这时,耳边传来极轻的敲门声,戚良仿佛被人一把从水下拽了出来。
他猛吸一口气后坐直身子,用手按住胸口,努力让呼吸平稳。半晌,才缓缓开口,“进来吧。”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戚良将披在身上的冲锋衣重新穿上,起身时恰好对上阎景修有些担忧的目光。
他起身后习惯性把拉链拉到最高,在经过阎景修身边时说道:“走吧。”
早餐是张金海带来的,在门口一家夫妻俩的小笼包铺买的,离得近,所以还是热的。
“监控看得怎么样?”张金海在嘴里塞了个包子,想到了便随口问道。
戚良低头用勺子挖着粥吹凉没说话,马晓啸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主动说道:“景修和小慧带回来的旅店监控很清楚地拍到了张白薇的相貌,而她随身携带的行李箱,目前看来也与尸体旁发现的那个行李箱一致。”
戚良点点头,虽然不太明显,但也给了马晓啸很大鼓励,于是他继续说:“按照先前的推测,两者的重量不同,如果同时丢入水中,那么在同一地点被发现的几率有多大反之,如果不是同时被抛入水中,是不是凶手没在行李箱里找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才在后面丢进了河里”
“嗯,”张金海用筷子点了下,“不错。”
马晓啸憨笑着挠了挠后颈,大口吃了个包子。
“还有什么发现”张金海示意曹子墨也说说想法。
“我在旅店提供的监控中看到她最后和一名男子一起上了辆白色的轿车,这辆车在门口停了很久,技术那边没查到张白薇之前有叫车的记录,排除了是网约车的可能。”
曹子墨思索着继续说道:“这辆车的特征与跨年那晚目击者所见到的十分相似,但这个品牌的白色车在本市也不算少,不过通过路面上的监控已经锁定了那辆轿车的车牌号,我打算先查一下车主的信息。”
之前案件讨论时就猜测犯罪嫌疑人作案时一定有交通工具,曹子墨的信息很及时,张金海没想到他和马晓啸一晚上会有这么多收获。
戚良喝了碗粥就饱了,他把眼前的空碗装进垃圾袋,问道:“昨天说的通话记录有人查了吗?”
虽然和张金海关系好,但毕竟自己只是来帮忙的,有些事他不好直接下达命令,所以只能不时提醒几句。
张金海看监控看得脑子都快不转了,他一拍腿有些懊恼,“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查了。”没想到一直沉默吃饭的阎景修突然开口。
张白薇的手机号和通话记录都是他和靳明慧一起查到的,所以戚良那天提过之后他就记在心上了。
“事发前频繁联系的号码除了张白薇的哥哥张白山之外,另外几个是她工作的KTV、一家她工作当地的私立医院,和一个机主名叫佟睿达的男人。”
阎景修打电话到KTV的时候,对面还以为他是找张白薇的客人,极不耐烦地抱怨了她没请假就无辜旷工,害得过节那几天差点排不开班,然后又换了一副态度,给他推荐起其他的小姐来。
“KTV的排班经理虽然刻薄,不过确实和张白薇的死没有关系。”因此阎景修暂时排除了KTV的嫌疑。
除了KTV的电话,剩下两个号码基本上是张白薇打出的比较多。
在与私立医院沟通时,阎景修了解到对面是一家女性专科医院,与患者进行电话回访是他们那边的工作要求。
对此阎景修也在网上查到了其他患者对这家医院评价,其中确实包含这一条,加上这是个座机号码,所以也排除了医院的嫌疑。
最后一个号码来自一个叫佟睿达的人,这人之前就与张白薇有联系,平均每周一通的频率。
不过在去年12月之后频繁了许多,12月31当天更是一连打了三通电话。
“但到了今年1月1日之后,佟睿达再也没有联系过张白薇,我打过去的时候,对方的号码已经注销了。”阎景修说。
“是本市的号码吗?”戚良问道。
阎景修:“是。”
此时饭桌上的几人都已经吃饱了,张金海思忖片刻,安排道:“子墨和小马今天再辛苦些,把剩下的监控看了,小慧去跟电话这条线,张白山估计上午就该到了,景修你去安排认尸和DNA比对。”
靳明慧擦擦嘴率先起身,阎景修他们几个也跟着站了起来,最后只剩下戚良和张金海还没动。
桌上的垃圾被阎景修他们带了出去又关上了门,张金海听到门锁闭合的声音,又回头确认了一遍。
“老季给我打电话了。”
戚良没应声,只盯着被擦得锃亮的会议桌等张金海的后半句。
“是你让他找的我吧。”张金海说。
“不是,”戚良并不想隐瞒,“不过我来之前,季副局的确找我聊过。”
张金海叹了口气,“聊什么,让你劝我回去。”
季志勇是金阳分局副局长,当年一手将张金海提拔到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的位置上,可谓是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你也知道我这个支队长怎么来的。”
张金海离开市局后,季副局长力排众议将年轻的戚良被破格提到这个位置。他无所谓别人怎么想,他只是不希望张金海有遗憾。
虽然泉林镇这个地方人杰地灵,很适合张金海修养身体,但考虑到他的能力,总是有些委屈的。
“就当回来帮我,”戚良诚恳地说,“还有官法医,你不会想让人家一直无止境地等下去吧。”
张金海的手下意识摸向裤兜,又想起戚良闻不得烟味,只得停下了套烟盒的动作。
这么多年过去了,张金海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赵时熔带着刚来报道的戚良从外面进来,两人身高差不多,可就是那脸,怎么看也不是个干刑警的样子。
之前戚良说他是自己带出来的,对此张金海是愧不敢当,其实戚良本身能力就不错,而真正教他的人也一直都是赵时熔。
那几年虽苦,却也充实,是张金海至今都怀念的日子。
张金海没有说好还是不好,但是戚良知道他听进去了,就也不再说了。
戚良无意识拢了拢衣领把自己包得更紧了些,张金海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很难将眼前这个曾经奋不顾身从二楼跳下来,还追了罪犯跑了二里地的那个戚良联系在一起。
其实得到和失去从来都没有那么清楚的界限。
“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张金海关切地问道。
戚良在手里把玩着眼镜,黑色的树脂边框圆滑冰凉,就是戴久了压得鼻梁有些疼。
“就那样。”戚良笑笑,想着等下把眼镜还给阎景修。
他看起来云淡风轻,张金海却没有那么乐观。
视线扫过戚良胸口,张金海清楚地记得他倒在血泊里毫无生气的模样。
当年一队经办了一个非法卖淫的案子,因为牵扯的人数和范围比较广,所以拖了许久才锁定背后最大的组织者。
一队大部分人都参与了那次抓捕行动,当时解救了多名失足妇女,一举将涉案人员缉拿归案。
网上至今仍能查到这条新新闻,却没人知道这背后,是全队用一死两重伤的换来的。
戚良当时穿在身上的衣服张金海早就记不得了,但他却清晰地记得那上面沾满着的鲜血,已经遮住了衣服原本的颜色。
张金海当时也受伤了,可他拖着一条伤腿,硬是将戚良从树木丛生的兴山上背了下来。
抢救持续了一夜,手术室里几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戚良没有亲属,是季志勇签的字。张金海不顾护士的劝阻,坐在轮椅上硬是和几个同事一起等在门口谁也不敢离开。
据说子弹差一点就射穿了戚良的肺,医生好不容易给取了出来,金色的,被血和肉包裹着,盛放在弯盘里。
直到手术室的门再次开启,医生摘下口罩表情轻松,等门外的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手术很成功,但之后恢复到什么程度只能看命。戚良昏迷了将近三天,然后在一个平常的工作日的上午醒来,第一句问的就是,“我师父呢?”
张金海知道赵时熔的死对戚良的打击很大,但他丝毫没显露出来,并且一出院就回队里报道了。
“这次无人机拍到什么了吗?”张金海缓过神之后问道。
兴山只有一条路可以上山,面相河的那面陡峭且杂树横生。市局派人来搜救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戚良虽然亲眼看见赵时熔为了救他,扑向要继续补枪的罪犯,最终两人一起掉下了山,但始终不愿意相信赵时熔真的死在了某个无人的角落。
他在兴山下的河道用无人机拍摄过无数次,甚至比这里的村民还要熟悉每一条河道的涨落情况,所以更知道从山上掉下来之后生还的几率有多低。
可也正因如此,戚良才能第一时间给出在兴山河中发现的女尸被害的大致位置。
张金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的意味不言而喻。
而在两人闲聊的这段时间,阎景修已经开车离开了分局,行至半路,他接到了来自旅店老板娘的电话。
原来她昨天一回去,女儿就将白天有警察来的事说给她听了,两人好奇地又一起看了张白薇离开的视频,突然让她想起一件被她遗忘了许久的事来。
“我记得这姑娘走的时候还没退房,第二天没见她回来,我就进去收拾房间了。我发现柜子里还藏了个小蛋糕,底下压着一本病历。蛋糕我又给她放冰箱里留了两天,到底还是放坏了,不过病历让我留下了。”老板娘在那边试探地问,“你说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姐,谢谢你啊。”阎景修像是没听到后面的问题,“等下我同事会去拿病历,麻烦你再多想一想,等下咱们见面说。”
“啊,好,好的。”大姐被打断也不好再多问,阎景修挂了电话径直开上了国道。
与此同时,张白山坐着最早的一班高铁赶到了凤安市,根据阎景修给他的地址打车来到了凤安分局。
阎景修比张白山早一步抵达凤安分局,接到他的电话之后,一刻不停地走到外面接人。
张白山因为走得匆忙没注意这边的天气,阎景修看见他时,这人就那么在分局大门外直挺挺地站着,连个遮雨的地方都没找,周身是一路奔波的疲惫,脸上全是没来得及擦掉的雨水。
“张先生。”阎景修叫了他一声,接着把伞举到张白山头顶,“我是在电话里跟你联系过的人,我叫阎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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