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对话过于似曾相识的话令陆思存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虞昭,紧接着脑子里便闪过的,是这人不告而别时留给他的那句话。
那一瞬间,陆思存憋了半年的火气出现死灰复燃的迹象。
他抱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报复的心态,仰头把杯里的酒饮尽后,然后转头对坐在身旁的人说:“行,走吧。”
说得轻巧,可真到了要脱裤子真枪实弹地上时,陆思存终于意识到一个尴尬的事实——他没有在上面的经验。
所以他又不得不想起虞昭。
他不得不回忆那人曾经是怎么对自己的,如何抚摸身体,如何扩张准备,然后再遵循着这些残存在身体和记忆里的感官体验,去抚摸另一个人的身躯。
与虞昭有关的一切记忆就仿佛幽灵般每时每刻都在纠缠着他。
但客观来说,他应该做得挺好的。
男生的声音在急促的呼吸中变得断断续续,床单也在收紧的十指间皱起来。
越来越细密响亮的水声,紧接着在一声压抑的尖叫,床上的人仿佛一根崩断了的弦,彻底瘫软下去。
淡淡的青苹果味被滚烫的身躯蒸腾得弥漫在空气里。
陆思存停下来,仰头吐了口气,紧接着退了出来。
对方的身体条件反射地紧了紧,在看见他还没有发泄后,那人翻身凑到他身前,主动提出要帮忙。
“这个我很擅长的。”男生说着,用唇轻轻地磨蹭。
然后伸出了舌尖。
快感是本能的,但陆思存拒绝了。
那一刻他有些悲哀地意识到,他还是没能放下虞昭。
这份感情没什么刻骨铭心的,一点都不轰轰烈烈,也不惊天动地,但反倒就是这样,才令他感到很不甘心。
就像是读了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戛然而止的剧情让人抓心挠肝。
想到这里,陆思存睁开眼,抬手关掉了花洒。
水声停止。
温热的水汽氤氲在狭窄的淋浴间里,他扯过毛巾擦拭着湿透的头发,缓缓走到洗手台旁。
垃圾桶就摆在洗手台下方,里面丢弃着一个拆开的润滑剂包装盒以及一个钉着小票的塑料袋。大概是脑子在放空,陆思存没什么缘由地低头,凑近多看了几眼那些垃圾。
而当视线掠过小票抬头时,他愕然愣在原地。
一瞬间他都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看错了,但再仔细看去,那上面确实写着几个熟悉的字眼——Eros成人用品店。
小票上没有地址,但有一串手机号码。陆思存盯着那几个熟悉的字眼许久,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输入了“Eros成人用品”这几个字。
搜索结果很快弹出来,最近的一个定位在1.2km,显示正在营业。
趴在床上的男生还在玩手机,结果听见浴室门被猛地拉开,他好不容易哄上床的帅哥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
“哎?你去哪里?不再待一会儿吗?”男生坐起来,“我还给你点了宵夜呢。”
“你自己吃吧。”陆思存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酒店房间。
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
虞昭一边要配合警方调查,一边要防着苏青的骚扰。好在以前那间店铺的租期刚好也到了,他干脆直接搬走换了地址。
唯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陆思存。
虞昭很担心苏青会去骚扰陆思存,可如果他们还是保持之前的关系,苏青肯定会继续以陆思存为借口来威胁他,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和陆思存不要再联系了,至少这样苏青只会来烦他一个。
而断开联系前,虞昭三番四次叮嘱对方把苏青删掉,彻底拉黑。
他不知道陆思存有没有听他的。
他无数次点开陆思存的微信,对着他们停在半年前的对话陷入纠结和迟疑,有好几次差点就要把消息发出去。
虞昭不知道陆思存有没有把他删了,对方的朋友圈点开只有一条横线,那条与他有关的朋友圈已然不见踪影。
或许这就是暗示。
门铃在夜色中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虞昭说着,从柜台后面抬起头。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他整个人猛地僵在座位上,剩下的话也哽在喉咙里,堵得他嗓子眼发疼。
划过他脑海的第一个想法是——陆思存看起来瘦了点,但还是那么白。
那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了一秒。
这一秒钟的对视让虞昭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硬生拽出躯体,用力甩到地上。
其实这座城市就那么大,就那么多人,如果真心想要避开,就该走得远一点。然后他们大概率就再也不会相见,而这段从未有过正式开始的感情将时光慢慢消磨殆尽。
可虞昭偏偏没有。
他总是替自己这个行为找藉口,比如搬去另一个城市的费用太高了,也太麻烦了——尽管这一点是事实——但本质上,让他留在这座城市的理由,是在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仍然在幻想,或者说寄希望于能和陆思存再见面。
哪怕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眼。
苏青那个人至少说对了一点——他确实有私心。
人多少都是矛盾又自私的。
好比虞昭仍然会期盼他和陆思存还会再见面,会奢望于那人还能像以前那样偏心于他。
即使这已经不可能了。
因为当时没有好好告别、就像个懦夫一样逃走的人是他,没有任何明确理由就拒绝了陆思存感情的人也是他。
他变得有些颓然,肩膀和头像是被心里升起的羞愧和心虚压得坠向地面,可没等他主动回避对视的目光,陆思存的视线就移走了。
虞昭望着穿梭在货架间的人影,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半年来他总是会想起陆思存。就连在人潮中看到身材差不多,皮肤又白的人时,他的目光都总是会忍不住多停留几秒,更别谈自己解决时脑子里不受控制浮现出来的场景和记忆。
他甚至像十几岁刚开窍的毛头小子那样做梦。
梦见陆思存的身影出现在那些和夏日一样炙热潮湿的旖丽梦境里,蜷缩在床上,栖息于他身下,毫无保留地向他袒露自己。
那句“我喜欢你”是虞昭这辈子得到的第一句的表白。或者说,第一次句不夹带任何目的的表白。
那一刻,虞昭距离拥有一份纯粹的感情或许只有一步之遥。
但正因为如此,他无法不去在意陆思存的想法,在心里衡量自己是否配得上对方的爱。
他不想承受得到后再失去的折磨,于是干脆从一开始就放弃拥有的可能。
他宁愿他们之间的关系止步于那个像是梦一样短暂的夏天,也不想去赌对方在知道他的一切后还会不会这么喜欢他。
更不想让那人陷入他深处的这潭浑水里。
陆思存从货架上拿走了什么,然后走向柜台,把那个东西往桌面上一放。
超仿真假玩具。
就是最初陆思存说买错尺寸来退款的那个款式。
虞昭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连一句“好久不见”都讲不出口。
他沉默地帮陆思存结账,装好商品,直到那人转身要走时,才终于鼓起足够的勇气,开口道:“那什么,
他顿了顿,看着陆思存的背影停下,
“有问题可以随时拿回来退换。”
陆思存没应声,推门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虞昭看店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抬头去看门口。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期待总是落空。他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慢慢地失去力气和希望,被无边无际的、咸腥的海水淹没。
第三天的凌晨,虞昭正坐在柜台后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摆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是陆思存发来的消息。
虞昭愣了一下,连忙解锁屏幕点开,只见那人问:
【你会修空调吗?】
二十分钟后,陆思存的家门被敲响。他打开门,站在楼道里的是还微微有些喘气的虞昭。
“进来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让开身子,弯腰给虞昭拿了双拖鞋。
当再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虞昭只觉得自己那颗几乎被希望勒毙的心终于得以暂时喘一口气,以至于某一秒钟,他的胸口都在隐隐作痛。
“空调怎么了?”他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收到陆思存的消息后他便急着赶过来,也没来得及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风口漏水。”
答案倒是挺明确的。
虞昭跟着陆思存走进卧室,大概是安全起见,陆思存把空调关了,眼下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凉意。虞昭让他打开看看,对方照做,伴随着机器启动的嗡鸣,空调风出风口缓缓打开,开始呼呼往外吹起热风,而水滴很快凝聚在缝隙里,不断地滴下来。
看上去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漏水了。
虞昭踩着椅子,伸手打开空调的外壳,但还是看不到漏水的地方。
“有没有工具?”他问陆思存。
“比如?”
“比如螺丝刀之类的。”虞昭低头,看着仰头站在他身旁的人说道。
十分钟后,空调修好了。
陆思存看着从椅子上下来的虞昭,说:“谢谢,你还要回去看店吗?”
眼下的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半了。
虞昭微不可闻地顿了顿,害怕自己理解错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转头看向收拾工具箱的陆思存半晌,鼓起勇气回答说:“不回了。”
“不回就去浴室洗个澡,今晚睡这里吧。”陆思存语气平静地开口道。
直到虞昭洗完澡,换好陆思存给他准备的衣服,躺到床上,他都觉得脑子昏昏然的,像是个梦一样。
重新开始运作的空调让原本已经被寒冷侵袭的卧室重新变得温暖起来,而半年不见的人就在他身边,安静地阖着双眼,熟睡的样子和他记得的一模一样。
虞昭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
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把陆思存的脸,指尖蹭过那人温热柔软的脸颊。那种熟悉的温度和触感顺着最末端的神经一路传来,像是无数道细微的电流劈向后脑,让他产生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晚安。”虞昭很轻、很轻地说道。
陆思存听见了。
他都知道。
包括那道如有实质般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以及被抚摸脸颊的酥麻。
霎那间,他有种身心都放松下来的感觉,心也落下。在难以形容的安心感中,困意涌上大脑,他朝虞昭温暖的怀里蹭了一下,终于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已经走了。一瞬间陆思存原本是有些烦躁的,但他很快就发现床头多出来的一个信封,还有信封旁边一朵有些蔫巴的玫瑰。
他打开那个白色的信封,里面是好几张叠在一起的信纸。
这些话我很难张嘴说出口,所以思来想去,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向你袒露其中一些。如果还有机会,希望以后我也可以亲口将所有过往都向你坦白。
当初不辞而别是我的错。那时候我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的,虽然你应该多少能猜到,我只是不想你被牵扯进这些事情里。
我的过去太肮脏。说实话,即使到现在我也无法确定自己真的能做到和过去完全切割。而我无法找出任何能美化这段过去的借口。
原谅当时的我实在没有勇气去赌一把,赌你在知道一切后还能说喜欢我,所以从来都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不够好。
虞昭这辈子到现在,一路都走得磕磕绊绊。
在下海拍第一部GV之前,他其实也干过一些还算正经的工作。
比如,他成年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殡仪馆当临聘,主要负责把遗体送进火化炉,再把骨灰扫出来,筛除杂质,转进骨灰盒里。偶尔他还要帮死者家属去清理墓碑,用颜料把碑上颜色脱落的字重新填涂。
对于这份工作,虞昭的印象很深刻。
这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近得这个抽象的概念如有实质地出现在眼前。
死亡是肉体在烈火中化成灰烬,凉透,装进一个小罐子或小盒子里,然后被埋进地底,直到被所有人忘记。
而面对这个穷尽无数哲学家无数个世纪的智慧都无法解答的论题,虞昭产生了一种无力和恐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又为什么活得这么不幸。
后来他回想过去,也不太确定这件事有没有给他带来影响。
当初拍gay片,说难听的,就是图挣钱快且简单。而且那些人说他很适合干这个——印象中那好像是虞昭第一次从他人那里得到一个勉强算得上是肯定的反馈——这让他昏头转向。
但同时,这个决定让二十二岁的虞昭有了一种反抗现实的快感。
尽管等他真的长大后才幡然醒悟,所谓的反抗现实,后果最终还是要他自己来承担的。
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那么确信自己得到的一句话是真心的,纯粹的。
甚至,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为之厌恶的过去终于有了一个似乎能够用来粉饰太平的理由——如果过去的一切未曾发生,或许我永远无法遇到你,也永远不会得到这样的告白。
但我又忽然想到,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你以后要介绍自己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似乎无论是成人用品店老板还是前GV演员都不是上得了台面的说法。
我和你差得太远了。
虞昭觉得自己活得很糟糕,是个很失败又懦弱的人。
他从以前起就跟自己说,不会有人真的爱你。但还是无法遏制被爱的渴望在心里产生。
万一呢?凡事都有万一,对吧?
所以,当初面对苏青的嘲讽,他会那么生气,除了愤怒于那人的不要脸,大概还因为那人的话从某种程度上赤裸地道出了虞昭一直在选择性忽略的事实。
信的末尾,有几个字的笔记被洇开了,似乎那里曾经被打湿过。
对不起,分开之后我才发现我没办法放下你。而比这一点更糟糕的是,我希望你还能爱我。
陆思存放下手里的信纸。
其实他在意的也并不完全是虞昭隐瞒起来的过去,毕竟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再改变,只有接受或不接受。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态度,愿意把信任交给他的态度。
那条关于虞昭的朋友圈陆思存其实没有删,只是把状态转成了仅自己可见。在他们分别后的某天,陆思存再次点开那条朋友圈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条朋友圈虞昭最后也评论了。作为照片的主角,那人回复了一个系统自带的玫瑰花表情,可陆思存那么多点赞的朋友里,没有一个能看到这条回复。
因为他们没有任何一个共同好友。
那一刻陆思存发觉,虞昭是对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或者说,本来应该是的。
直到那个挂着晚霞的夏日夜晚,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他们的人生有了相交的锚点。
世界就是这样,偶尔很大,偶尔很小。
第29章 忍耐
“又来送吃送喝啊,”保安室大爷看着眼前这个年青人,乐呵呵地说道,“哟,这次还有花呢?”
虞昭点点头,正打算把东西像之前一样放到门卫室里,就听见身后响起说话声。
“那是什么?”
虞昭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见是陆思存后,顿时像是做坏事被抓包般有些手足无措。
“花吗?直接给我吧。”陆思存的反应看起来倒是波澜不惊,只见他的目光在虞昭怀里的花束上一扫而过,淡淡地开口道。
那晚单纯的同床共枕之后,虞昭总是来给他送东西,但这人挺有分寸的,明明知道他的门牌号却没有直接送到门口,而是放到保安大爷的门岗里,然后拍照发到微信上,提醒陆思存说要是想拿来拿,不想要也没关系。
三月中旬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特别是北风刮过时,依然能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冰冷。陆思存站在夜色里,围着米色的围巾,白皙的脸半藏在柔软的羊绒后,脸颊略微浮现着一丝因冷风而出现的绯红。
虞昭把成束的白玫瑰递给眼前的人,对方没拒绝。
见状,他又拿起一个保温桶,说:“还有这个。最近天气太冷了,所以给你煲了汤。”
陆思存一手提着个袋子,一手抱着花,转身直接走了。
虞昭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人往离开的背影,直到陆思存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问说:“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天气冷,走吧。”
他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并一把接过陆思存手里的袋子。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脚步声零碎地回荡在楼道里。
“店为什么搬了?”陆思存率先开口,打破有些沉默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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