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辈子,继国光也不需要旁人的评语也知道自己和继国缘一之间的差距。相反的,因为他比任何人都都要清楚继国缘一的强大,他才可以下定决心做出这个决定。
事实是,过去十年间,继国光也一直怀抱着疑问——为什么自己会重活一辈子?
如果是诸天神佛的惩罚,要让他重新经历继国岩胜空虚的人生,带着“你注定一事无成”的认知,要么从此灰心丧志沉沦颓废,要么妄图仗着四百年的经验超越继国缘一,却再次被继国缘一打击到无地自容,那么他应该要以“继国岩胜”的身份重生才对。
又或者他应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才能上演“凡人二度企图超越神子”的闹剧才是。
再不济,他也应该是在已故继国家主面前说得上话,有存在感的儿子,他的“颓废”才有影响力不是吗?
偏偏他这辈子是继国家的透明人,一条命拖着半死不活,而另一个继国岩胜经历了整个家族的破灭之后,整个人已经彻底在老妈子之路撒腿狂奔,完全看不到减速的迹象。虽然呼吸法和剑术从未被放下,面对继国缘一的天才而产生的失落也没有消失,但是对这辈子的继国岩胜而言,他更在乎弟弟冷不冷、饿不饿、累不累。
对继国光也来说,这样的变化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继国岩胜这辈子听信鬼舞辻无惨的劝诱,舍弃人身化为鬼的机率微乎其微,坏则坏在他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更是继国岩胜的重点关注对象,而他还有一个使命必达的帮手继国缘一。
也只有趁着那两人正式作为鬼杀队队员崭露头角,并将呼吸法的精妙之处展现在其他队士眼前,引得众人纷纷求教这种混乱的时候,继国光也才有办法溜出鬼杀队。
为了不要引人注目,日轮刀被层层包裹起来,揹在背上。身上的衣物也在离开鬼杀队后,就和附近的村人们交换了还可上身的旧衣物,戴上斗笠之后走在人群间毫不起眼。
继国光也的目的地是不知是否还存在的继国家。自从他们三人被鬼杀队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继国家的消息。也不知道原本的宅子是不是还在,又或者已经换了个主人,但那毕竟是一切转变开始的地方,继国光也怎么也不能放过这条线索。
说到底,鬼舞辻无惨究竟为什么会在那一晚出现在继国家?一开始的时候继国光也总想要用自己的存在扰乱了历史,进而引起变动来说服自己。可每每想起那一晚的变故,又觉得太过突兀。
鬼舞辻无惨喜怒不定,行事恣意妄这一点继国光也深有体会。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则是鬼舞辻无惨是个极为惜命的家伙,可以让手下的鬼去执行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冒着被斩首或者曝露在日光下的风险自己去处理。
大概……不,肯定有“什么”吸引了鬼舞辻无惨,让这个谨小慎微到偏执的鬼王自己亲自跑这一趟。
这个年代的人,无论是鬼杀队最老资格的队士,还是这一任的主公产屋敷研哉,他们对于鬼的认识都还是太过浅薄,鬼舞辻无惨更是只有产屋敷家才知道的绝对机密。
继国光也只是一个乡下武士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孩子,他不应该知道这些机密。同理,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也不应该知道,就算因为他们带来了呼吸法,并且即将要成为鬼杀队的“柱”,有资格知悉产屋敷家沉重的秘密,他们也不应该知道鬼舞辻无惨的长相。
不管鬼舞辻无惨在寻找什么,也不管鬼舞辻无惨究竟有没有达成目的,继国光也都需要知道。而这件事也只有他——在这个时空中最了解鬼舞辻无惨的人——才做得到。
以鬼的角度来看,过去一直被压着打的鬼杀队突然获得可以跟鬼抗衡的力量,这样的变动势必会引起鬼舞辻无惨的关注,所有的鬼都会朝着“柱”而去吧。就像现在这样,为继国光也大开方便之门。
上辈子,他没能发现母亲疾患缠身,没有尽到身为人子的孝道;作为家主,他没能贯彻光大家族的使命,反而抛弃了所有仰仗继国之名的臣民;作为丈夫和父亲,他没能与妻子同心相互扶持,也没有教育儿子成为不愧于天地的男子汉;作为鬼杀队士,他将杀鬼视为与弟弟的竞争,对被鬼残害之人的痛与苦视而不见;甚至作为自豪的武人,却将自己对极致剑道的追寻,建立在吞食无辜之人的血肉上,将武本为止戈之力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世,这一切的罪孽都可以让他以“继国光也”之身一一清偿,让继国岩胜抬头挺胸作为斩杀恶鬼,救济苍生的鬼杀队士过完这一生。甚至如果他操作得法,只要将鬼舞辻无惨除去,剑士们也不需要用开启斑纹这种预支生命的方式来与鬼拼搏。
——我究竟是为什么诞生于世?
前世花费四百年,舍弃了一切都找不到的答案,继国光也在今生终于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哥:大家好,我找到生存的意义了,那就是请我上辈子那个老板出来做日光浴、喝紫藤花茶。
无惨:!????
第19章 19
鬼杀队队舍中,继国岩胜快步在走廊上穿行,眼神忽左忽右,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岩胜先生?”手上抱着一大盆衣物准备去浆洗的女性眨吧眨吧眼睛,好心地问道:“您在找什么东西?需要帮忙吗?”
被喊到名字的继国岩胜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说起话来还夹着不知是哪来的方言口音,脑中模糊的印象告诉自己,这是某个队员的姐妹,自愿留在鬼杀队做些洒扫清洁之类工作。鬼杀队有许多这样的人,因为恶鬼家破人亡,幸存下来的男丁加入了鬼杀队,妇孺则作为后勤帮忙料理日常生活的琐事。
“啊……不必麻烦,妳忙妳的吧。”看着女人手里的衣物,继国岩胜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让对方搁下手边的工作来协助自己的想法,却没料到她的坚持。
“没事!这里我刚才都收拾过,岩胜先生要找什么东西只管说,说不定我才看过呢!”骄傲的挺起胸膛,又像是怕继国岩胜误以为自己别有用心,女人连忙补充说道:“我阿弟也是队士,经常同我说岩胜先生的训练,说没有比岩胜先生更有耐心、更好的老师了。我们家以前是打渔的,阿爸经常说连鱼都比阿弟有脑子,他这么笨,您还愿意教导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好!岩胜先生要找东西,要是能帮上忙那就太好哩。”
猝不及防地被陌生人用如此纯朴不做作的语言称赞,继国岩胜差点连怎么回话都忘记了,甚至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您太客气了。”支吾了半天,继国岩胜才红着脸,客客气气地请求协助:“还请您回想看看,方才是不是有见过我弟弟,不是这里有胎记的那个,是……”
“啊,光也先生的话,没有看到喔。”女人摇了摇头,又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说起来,今天光也先生的房间里好像东西特别少的样子,是自己整理过了吗?真是抱歉,没有给岩胜先生帮上忙哩。”
女人的再三致歉并没有被继国岩胜听进耳朵里,勉力维持着镇定的神情和对方道别,继国岩胜紧抿着嘴唇闷头就往光也的房间走去——自从他们来到鬼杀队的本部后,三人各自都被分配到一间房间。再怎么亲密的兄弟姐妹,十几岁的少年人有自己的空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像之前那样三人挤在一起才是不得已而为之。三人对此都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房间都是相邻的,不就是隔了一层薄薄的墙而已,有什么事情都还可以互相照应。
要是早知道会发生今天这事,继国岩胜就算被所有的队员耻笑也绝对不会答应三个人分房睡!
继国光也的房间就如方才的女人所说,整理的纤尘不染,不只是这样,拉开柜子可以明显地看到换洗的衣服虽不至于收的一件都不留,但是最常穿的那几件,还有队服都不在其中,钱罐子也不翼而飞,眼前的情况代表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冷静点。”继国岩胜在心里反覆告诉自己:“也许光也只是一个人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光也不按牌理出牌又不是第一次了,别瞎想。”
想是这么想,但是继国岩胜心里另一个小小的声音正在反驳他:“一个人躲起来的话,为什么会把衣服和钱都带走呢?”
心慌意乱之下,继国岩胜一个没有注意,差点和迎面走来的继国缘一撞个满怀,稳住身形后两个人的第一句话皆是:“有看到光也吗?”
“兄长大人也?“继国缘一先是愣了愣,又见了继国岩胜凝重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似乎不大对劲。
整个鬼杀队本部经过继国双子一番搜索,只差没把地缝都掀开来检查,证明继国光也确实已经不在本部,至于何时离开,又往什么方向去,整个白天在本部进进出出的队士人数实在太多,一直问到大半夜两兄弟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能口吐人言的乌鸦的数量有限,基本上不是太远的任务都不会特别让配置,从配有乌鸦的那几只队伍传来的消息表示,继国光也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不行啊,光也聪明得很,肯定想过了被发现的时候该怎么办,说不定离开的时候就做了伪装。”继国岩胜坐在廊下,双眼木然地瞪着远方,说起话来的语气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