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判决,在空旷的通道里留下沉重的回响。
他没有回头,迈着坚定的步伐,抱着他的珍宝,一步步远去。
留下身后彻底崩溃的韩家主……
韩多鱼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帝都星。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医疗舱特有的金属冷香,让他混沌的意识逐渐回笼。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处传来细微的刺痛——那是长期输液留下的后遗症。
低沉的嗓音在身侧响起,韩多鱼艰难地偏过头,视线里拓跋友辰的轮廓被窗外的恒星光芒镀上一层金边。
男人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几道尚未愈合的抓痕,像是被什么野兽撕扯过。
他想说话,喉咙却干涸得发不出声音。
拓跋友辰已经将吸管凑到他唇边,水温恰到好处,可喂水的动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好些了吗?”拓跋友辰温柔询问。
韩多鱼点点头,水珠顺着嘴角滑落到雪白枕套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窗外突然传来悬浮车降落的轰鸣,韩多鱼在拓跋友辰的搀扶下起身。
站在二楼落地窗前,他看见从悬浮车里下来的韩家主和韩玉双。
韩玉双有神阶蟾蜍兽核压制体内毒素,双腿能正常行走了。
隔着窗户玻璃,韩多鱼和韩玉双的眼神对视上,两人之间微妙的情绪升腾。
拓跋友辰解释:“韩家主想救韩多珠,因此,连夜把韩家太上长老请来了九皇子府。”
韩多鱼嗤笑一声:“那老东西,命好,总有人为他兜底。”
拓跋友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说:“我们鱼鱼的命也好,遇到了我呢。”
韩多鱼白了他一眼,“油嘴滑舌。友辰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腻了?”
拓跋友辰轻轻将他揽进怀里,调笑:“嘴上不甜,爱人会离。我这不是想留住你嘛。”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这才洗漱完下楼。
旋转楼梯冰冷的金属扶手,倒映着韩多鱼苍白的脸庞。
韩多鱼被拓跋友辰半揽在怀中,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脚步仍有些虚浮,但腰背挺得笔直。
消毒水的气味似乎还残留在鼻腔,又被楼下大厅弥漫的、属于古老家族的沉檀香所取代。
韩家主形容枯槁,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韩多鱼眯起眼睛,冷眼看他正跪坐在九皇子府的鎏金地毯上,额头紧贴地面。
俊美儒雅的韩玉双则坐在大厅主位右首位上,清冷出尘。
陆晟则一如往常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双腿笔直,面色复杂,目光在韩多鱼苍白的脸和拓跋友辰冷峻的侧颜之间游移。
两人的脚步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韩家主猛地抬起头,看到韩多鱼的瞬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绝望又卑微的希冀。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上前一步,却在拓跋友辰一个毫无温度的眼神扫视下,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见二人下了楼,韩玉双起身,关切询问:“鱼鱼,你怎么样了?”
韩多鱼对他行了一礼,这才说:“无碍,有劳高祖父挂心。”
韩玉双仍旧没有放下心来,一旁的陆晟走上前,替韩多鱼把了脉,确定没有内伤,对韩玉双点了点头,又回到了韩玉双身后。
确定韩多鱼没事,松了一口气的韩玉双方才说:“我去医院看了银儿,她已经无碍了。待她伤好后,我会将她接去韩家不忘峰上,那里守备森严,断不会让人再绑了她。”
忽的,韩多鱼淡淡地笑了,神情古怪地说:“高祖父,您大老远到九皇子府来,不只是为了看我一眼吧?”
韩玉双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来带罪人韩多珠回韩家受罚。”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鱼鱼,我一向偏宠于你,对韩家其他小辈过于忽视了。多珠的事,我也有责任。还请你看在高祖父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韩多鱼冷笑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说:“高祖父,他差点害死了姐姐。”
姐姐是他的逆鳞,伤了姐姐的人他不会放过。
大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最终还是韩家主打破了沉默。
韩家主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身体微微颤抖,“多珠知道错了,还请你高抬贵手放了他。”
拓跋友辰仿佛没看见韩家主的失态,也没在意太上长老的审视。
他径直走向主位那张宽大的、线条冷硬的座椅,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韩多鱼安置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上。
他则站在韩多鱼椅旁,一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姿态闲适,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将韩多鱼完全纳入自己的保护圈。
看这架势,活了上千年的韩玉双自然知道,韩多珠的事还得拓跋友辰开了口才算揭过。
“九皇子殿下。”
太上长老终于开口,声音温和:“老朽叨扰了,还请谅解。家门不幸,出此逆子韩多珠,其罪行滔天,万死难辞其咎。”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韩家管教无方,愧对先祖,更愧疚于鱼鱼。”
他提及韩多鱼名字时,语调有微不可查的停顿:“然而,血脉相连,终是不忍见兄弟相残。老朽厚颜前来,恳请殿下网开一面,放了韩多珠。”
“网开一面?”
拓跋友辰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玩味,却让大厅的温度骤降。
他修长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叩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上长老的意思是,让我饶了那个差点害死鱼鱼,让他承受非人折磨的畜生?”
“九皇子殿下息怒!”
韩家主“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古老的传言,长辈跪小辈,会折了小辈阳寿。
拓跋友辰可不敢受其一拜,急忙拉着韩多鱼躲开,让韩家主跪了个寂寞。
“是逆子该死!是我这个父亲该死!求九皇子殿下开恩!留他一命,哪怕是废掉他,流放他,只要能留他一口气。”
韩家主涕泪横流,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一家之主的威仪。
韩多鱼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脚下、卑微如尘土的生父。
心脏深处传来一阵钝痛,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荒谬。
这就是曾经视他为草芥,纵容韩多珠肆意践踏他的父亲?
为了那个恶毒的儿子,他可以如此轻易地抛弃所有尊严?
一丝冰冷的嘲讽浮现在韩多鱼苍白的唇角,他对韩家主彻底失望了。
“韩家主。”
韩多鱼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像冰棱碎裂,“你的忏悔,留到死后跟我娘说吧。”
他看向拓跋友辰,眼中没有软弱,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韩多珠的命,我嫌脏了我的手。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拓跋友辰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看着韩多鱼精准地刺向韩家最虚伪的要害。
他的鲛人,即使刚从鬼门关回来,爪子也依旧锋利。
“鱼鱼说得对。”
拓跋友辰慢条斯理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俯身,旁若无人地替韩多鱼拢了拢滑落的薄毯,动作温柔体贴,与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形成刺骨的对比。
他直起身,目光如寒刃般扫过跪地的韩家主和沉默的太上长老,声音斩钉截铁,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皇权威压:“就按鱼鱼说的做!”
韩玉双眉头紧锁,“活罪难逃?那你想要他如何?”
韩多鱼垂下眼睫,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划,一道无形的气劲割裂空气,在韩家主面前的地砖上留下一道寸深的裂痕。
“我要他——”他声音极轻,却字字如刀,“成为一个傻子,再也不能兴风作浪,这是我看在高祖父对我教养一场的最大让步。”
韩家主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韩多鱼冰冷的眼神逼退。
韩玉双思索片刻后,他微微颔首:“好。”
话音未落,殿外忽有侍卫疾步入内,单膝跪地:“殿下,已按照你的吩咐,将韩多珠押至刑堂,等候发落。”
拓跋友辰点头,侍卫急忙退到一边。
他淡淡道:“鱼鱼,走吧,该让他还债了。”
说着,他搀扶着韩多鱼出了门。
韩玉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冷寂。
他转身随二人一起出了门,衣袍翻飞间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刑堂地砖上的暗红血迹未干,韩多珠悬于刑架之上的身体猛地一颤,铁链哗啦作响。
昔日的贵公子,如今已成阶下囚。
听闻脚步声,他挣扎着抬头,模糊中见几人向他靠近。
韩多珠被铁链悬在刑架上的身体猛地一颤,锁链哗啦作响。
他肿胀的眼皮费力抬起,当看清来人时,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竟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韩家的继承人。”
他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仍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就滚吧!我已经生不如死了。”
刑堂内骤然降温,韩多鱼指尖凝聚的寒气在地面结出霜花,但拓跋友辰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他说:“鱼鱼,你有伤在身,不宜动怒。”
韩多鱼推开他,手中握着一把冰刀,向前迈步时,脚踏地砖上暗红的血迹,一步一个血脚印。
韩多珠盯着他逐渐靠近的身影,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深深勒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滚!你别过来!”尖叫声刺破刑堂阴沉的空气,“父亲!高祖父!救救我!这个贱种会杀了我的!"
韩多鱼在距他三步之遥停下。
昏暗的火把光线下,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唯有右手中的冰刀泛着幽蓝冷光。
“现在知道怕了?”
他声音很轻,却让韩多珠的嚎叫戛然而止,“绑架姐姐威胁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韩多珠狡辩:“你没事。二姐也救回来了,你就不能大度点放过我吗?我们都是一家人。”
韩多鱼气急反笑:“大度?二十多年前,我娘大度把你娘接回韩家,结果被害得难产而死。一家人?呵呵,这二十多年我和姐姐住在偏院,靠齐家接济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一家人。”
说着,他上前握着冰刀,在韩多珠身上砍了两刀。
第三刀砍在了冲上来的韩家主身上,他双手握着冰刀,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鱼鱼,都是我的错。你想撒气就砍我,多珠他撑不了的。”
韩多鱼抽回冰刀,狠狠将韩家主踹翻在地。
他上前一步,踩着韩家主的胸口,逼近他语气冷若冰霜:“韩家主,今天如果我和韩多珠的身份对换,你会护我吗?”
韩家主泣不成声,他哽咽着说道:“会的,鱼鱼,父亲知道错了。是我管教多珠不严,才导致他如此,你就放过他吧。”
冷眼旁观的韩玉双叹了口气,拉了拉韩多鱼的衣袖:“鱼鱼,放了他吧。”
韩多鱼凝视他片刻,这才说:“高祖父,你曾经用保命的神阶蟾蜍兽核给姐姐续命,多次护我于危难间。你的话我自然不敢不从。”
顿了顿,韩多鱼继续说:“可以放了韩多珠,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好。你说。”
韩多鱼缓缓道来:“第一,韩家主要和魏温岚和离,往后不得再娶妻;第二,把我母亲的骨灰还给齐家;第三,从这里走出去的韩多珠,只能是废物傻子。”
思来想去,他觉得,母亲应该想回到齐家。
韩家,太脏了……
“鱼鱼,三思啊,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
同意韩多鱼提议的是韩玉双,另外两道反对的声音是韩家主和韩多珠。
拓跋友辰冷笑一声,“韩家主,你可别忘了,这里不是韩家,这里是九皇子府。”
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一切听从韩多鱼的吩咐。
韩玉双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就按照鱼鱼说的去做。”
韩家主悲痛万分,却再也不敢反驳了。
此时的韩多珠疯狗似的大叫:“韩多鱼,你不得好死!”
韩多鱼露齿一笑,“我会不会不得好死,你看不到了,不过,你的凄惨下场,我等着看呢。”
话音刚落,韩多鱼便转身离开了。
韩玉双叹了一口气,也跟着离开。
“多珠,你放心,就算你成了傻子,我也会养着你。”韩家主抹了把泪,狠心跟着所有人出了刑堂。
“高祖父,救救我……爹爹,不要抛下我……”
刑堂里,传来韩多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刑堂厚重的金属大门关上,隔绝了韩多珠的哭喊声。
韩多鱼对守门的人说道:“废了韩多珠异能,让医生将他的大脑前额叶切除了。”
那人领命正要退下,拓跋友辰叫住了他,说出的话让人背后发麻:“不要打麻药。”
“是。殿下。”守卫应了一声,后退几步离开了。
等守卫走远了,韩家主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住韩多鱼的衣袖:“鱼鱼,这样太残忍了。你还是杀了他吧。”
韩多鱼眉头紧蹙,抽回他手里的衣袖一角,他冷冷地说:“韩家主,是你求着我留他一命。这样既留了他的命,又让我安心,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要啊,鱼鱼,你干脆杀了他好不好……”
拓跋友辰把韩多鱼护在身后,“韩家主,九皇子府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和两位高祖父还是赶紧离开吧。我们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他话音刚落,半抱着韩多鱼离开了。
韩家主还想说什么,被韩玉双一个眼神制止了。
陆晟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回去吧。鱼鱼既然说了会饶多珠一条命,九皇子就会将活着的他送回韩家。”
韩家主老泪纵横,“高祖父,往后多珠活受罪,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韩玉双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说:“此事就此揭过了,能让多珠活着,已经是鱼鱼最大的让步了,你往后休要找鱼鱼麻烦。”
韩多鱼两人走过拐角,消失不见了。韩玉双顿了片刻,这才接着说:“十多年前,鱼鱼被杀戮星盗联盟绑架,差点被子鼠切片研究了,他的头顶至今都还有两条伤疤。”
“那孩子,能在实验室活着逃出来,一定受了很多非人的折磨。当年那起绑架,多珠的母亲也有参与,多珠落得如今下场也是因果循环。”
“走吧,回韩家等消息。”
出了邢堂,韩多鱼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抬起摩挲着头顶的疤痕。
那是十几年前在杀戮星盗联盟实验室留下的记号,他之所以留长发,除了给姐姐做假发,也是为了掩盖头顶的伤疤。
“友辰哥哥,我是不是太恶毒了?”韩多鱼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扎进拓跋友辰的心头。
拓跋友辰低头时,韩多鱼睫毛上悬着一滴未落的泪。
他的手轻轻搭上韩多鱼的肩膀,温柔地说:“韩多珠如今遭受的一切,都是他自食恶果。”
有了拓跋友辰的肯定,韩多鱼方才没有那么失落了。
他问:“燕皇后那边还顺利吗?”
拓跋友辰脚步顿了顿,指尖微颤,垂下眼眸。
“母父带回了外公的尸身。”
韩多鱼微微一愣,不过,下一刻他握着拓跋友辰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他说:“节哀。”
拓跋友辰苦笑一声:“预料之中的事,这样也好。”
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释然。
外公犯了错,只有死路一条。
韩玉双雷厉风行,有他在,韩家主回了韩家就和魏家商量和离的事。
魏家一开始不同意,韩家一口咬定魏温岚毒害了齐家齐雅,加上齐家的施压,魏温岚在替嫁风波里又失贞了,魏家再不情愿也只得同意。
魏温岚的嫁妆很少,半天时间就清算出来,连同她一起打包送回了魏家。
至于她的双胞胎儿女,则留在了韩家。
魏温岚回了魏家以后,生怕韩多鱼报复,躲了起来,等待时机给韩多鱼致命一击。
至于韩多鱼母亲齐雅的骨灰,则被齐家主带回了齐家,也算是了却了齐家主的一桩心愿。
韩多珠在韩玉双拜访过九皇子府后的第三天被送回了韩家。当时的他手筋脚筋都断了,异能也废了,陷入了深度昏迷。
头顶还有两个伤口,和韩多鱼头上的伤疤位置一模一样。
韩多珠醒来的时候,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韩家主请人将他的手筋脚筋接上了,只能正常行走,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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