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峤把他往甜品区带,低声补充:“别担心,那孩子高中就和家里出柜了,很开朗的年轻人。”
第46章 戒断反应
落座没多久,布朗博士便踱步过来,用并不标准的中文问姜驰,怎么没带母亲一起来。
姜驰端起香槟恭敬地和他碰杯,“晚上冷,风也大,我母亲吹了风容易咳嗽。不过她特意托我带了生日礼物给您。”
白峤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期盼着博士说完话尽快离开。可这老头比金玉山的父亲还要唠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姜驰察觉到白峤的不耐,悄悄对他抿唇笑了笑,然后继续和布朗博士寒暄,邀请他过两天去家里吃便饭。
一听到吃饭,白峤立马来了精神:“我也要吃干妈做的饭!”
“好,也邀请你。”
布朗博士作为寿星,很快又被其他宾客唤走。白峤终于把他熬走了,忙不迭凑到姜驰耳边:“表弟过来了。”
闻言,姜驰抬眼望去,就见一位身穿咖色休闲衬衫、黑色牛仔裤的年轻人朝这边走来。留着微长的中分浅棕发,五官精致中带着几分凌厉的艳丽。坐下一阵清爽的柚子香气,闻着有点像爱马仕那款尼罗河花园。
“表嫂。”男人和白峤打招呼。
白峤笑着点头,露出白白的牙齿,刚要夸又帅了,金玉山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群里脱身过来。白峤轻咳两声,收了牙,连忙介绍:“奚城,他就是我和你说的,天下第一好的朋友,姜驰。”
“你好,我叫唐奚城。”唐奚城绅士地伸出右手,与姜驰浅浅一握,目光停在姜驰脸上,“刚在外边看到你进来了。”
“是吗?”姜驰有些不自在地抿了口香槟,或许是白峤先前的暗示在作祟,这场面竟让他生出几分相亲的错觉。
姜驰下意识和唐奚城拉开了些距离,垂着眼,专注地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酒液。
金玉山过来坐下,随口问唐奚城什么时候到的。白峤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金玉山肩头,“刚到。”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子,“表弟这次打算待多久?”
唐奚城抿了口酒,“一月底吧,赶在春节前回去。”
“春节啊……”白峤的语调忽然低了下来。
他记事以来就对这个节日有种本能的排斥,二十多年来,每到过年这天,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只有他一个人。不只是过年,只要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都很可恶。好像一定要一堆人才可以,落单会显得很可怜,他讨厌这种别人认为的可怜。
白峤说:“今年我不回去了,你们金家人多,够热闹的,我想留在这儿陪干妈和姜驰一起过年。”
金玉山没说话,唐奚城也没有,姜驰夹在中间,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酒过三巡,布朗博士带着几位宾客过来寒暄,主要为了介绍给金玉山。姜驰出于礼貌,陪着喝了几轮,熏熏然了,眼尾泛着淡淡的粉色,靠在沙发上,话也少了。
唐奚城给姜驰递了两次水,都被他摆手婉拒。见姜驰醉了,布朗博士安排侍者送他去楼上客房休息。白峤也喝得七荤八素,却死死拽着姜驰的衣袖不肯松手。
金玉山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掰开,“我们一起去,你这样缠着人家怎么走路?”
“一起?好呀……”白峤立刻转移目标,整个人挂在了金玉山身上,半边脸埋进他肩窝,终于安静下来。
姜驰靠着电梯墙,看着白峤乖巧的侧脸,不自觉地勾起嘴角。金玉山有些歉意地解释:“他酒量浅,喝多了就容易闹。”
姜驰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觉得这张脸看上去有点难过,可能是醉了的缘故,也有点想哭,眼眶有了要湿润的迹象。
醉意混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翻涌,他牢牢盯着镜中自己逐渐模糊的轮廓,突然感到一阵酸楚,在眶中的湿润快要成为泪水滑下来的时候,姜驰立刻低下了头。
唐奚城误以为他身形不稳是醉酒所致,伸手虚虚扶了一把。姜驰不着痕迹地避开,再抬眼时,姜驰脸上挂了得体的微笑:“谢谢,刚才有点晕,现在好多了。”
送到房门口,唐奚城看他实在难受,执意去准备醒酒汤,没等姜驰推辞就转身离去。
姜驰拖着步子走进房间,坐下时顺手摸出手机,和商颖说今晚喝了酒,留宿滨海酒店。
手机屏幕亮着,他和母亲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可他还是不愿放下手机,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黑了就再按亮。
过了好一会儿,他点开了微博,热搜榜上关于他的话题早已销声匿迹,就像从未发生过。
一切恢复如常,只有姜驰的心好像还滞留在送陆景朝去机场的那天晚上。
也只有那天回程的路上,他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之后再也没有了。
空荡的心好像一个浩瀚的宇宙,漂浮着微不足道却挥之不去的酸涩,只塞了一丁点。这种抓不住又甩不脱的酸意,让他感到无尽的空落。
他抓不住这抹酸楚,所以没来由的焦灼,无所事事却觉得忙碌不堪。
就只是这点丁点抓不住的酸楚……
姜驰捂着脸,眼睛把手掌打湿了,可他想,只要不是一颗一颗掉下来的,那就不算眼泪,即便是湿了整张脸也不是。
醉酒不好,太不好了。
房门叩响,一下就惊醒这场无声的溃堤,姜驰猛地站起身,重重抹了两下脸颊,先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才过来开门。
唐奚城喘着气,递来一个矮墩墩的紫红色保温杯,杯盖旋开,带着柠檬清香的雾气散出来。唐奚城说:“酒店后厨材料有限,就做了最简单的柠檬蜂蜜水。小心烫。”
“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的。”唐奚城安静地看着姜驰,对方脸色看着很差,唇色发白,虚弱的模样看着有种勾人的、破碎的美感,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让人既想拢在手心暖着,又怕稍用力就碰碎了。
他不敢动,只是看着姜驰,然后后退半步:“你喝了早点睡,我就在旁边703,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敲门。”
姜驰道了谢,对方帮忙关了门。姜驰把保温杯放在电视柜上,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忘了喝,晕昏沉沉睡去了。
或许是为了不让姜驰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白峤把年前的日子排得满满当当。这天清早,他兴致勃勃地拉着众人驱车六十多公里进山采蘑菇。
进了山,金玉山就拉不住白峤了,像猴子回了家,眨眼工夫带着姜驰就看不到人影了。
“姜驰,这地方我可熟了!”白峤踩着松软的落叶,灵活地穿过灌木,一边说:“去年和金玉山来过,哪片林子出蘑菇最多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前几天下过雨,晒了半天地上还有点潮,暖洋洋的空气里飞舞着细小的蚊虫。姜驰招蚊体质,白皙的手腕和脚踝很快被叮出几个红肿的包,但他丝毫不显烦躁,依旧专注地陪白峤采了半篮红红绿绿的蘑菇。
白峤说,能不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采的过程。
“表弟其实很会照顾人吧?”白峤突然凑近,冲姜驰狡黠地眨眨眼。见姜驰要开口,他连忙摆手:“我懂我懂,感情的事急不得。只要你对他不反感,慢慢就会发现他的好。”他轻轻撞了下姜驰的肩膀,“时间久了,该忘的自然就忘了。”
姜驰低头拨弄着篮中的蘑菇,但还是那句话,感情的事,他不考虑了。
“你是还没有习惯,这种感觉我特别明白,朝夕相处的人突然不在身边了就是会不习惯。人呐,说不准的,说不定你放宽心就遇到了新的念念不忘,说不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这很难说,顺其自然吧。”白峤站起身,掂了掂篮子的重量,篮子里胖墩墩的蘑菇跳起来又坠下去。
他悄悄地瞄姜驰,嘴巴蠢蠢欲动,又掂了两下,蹲到姜驰跟前,“你心里的人是个臭老头吗?”
“啊?”姜驰专心抓着脚踝上的蚊子包,诧异地看着白峤:“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猜的,你那么想走,一定是受不了老人味了。但可能他待你好,所以你才会有戒断反应。”
姜驰抿唇笑了笑,“不是。他……和金先生差不多大。”
“啊……”白峤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岂不是大你十多岁?”
“十二岁。”
“啧啧啧,一轮啊。你比我还恶劣,金玉山只大我十岁。”白峤继续问:“那他……长得怎么样?”
姜驰不说话了,他不想去回忆、去描述陆景找的长相。其实这么想的时候,对方的模样又一次在记忆里深刻。
他不说,白峤就明白了,“不是小老头,但是长得丑。”
两人采蘑菇回来,金玉山正和唐奚城蹲在营地边研究几株草药。金玉山抽空瞥了眼篮子,接着利落地拣出大半蘑菇扔到一旁:“这些都有毒。”他抬头看了眼两人沾着泥渍的手脚,“先洗手吧。”
白峤一边帮姜驰倒水,一边对着那堆杂草似的草药撇撇嘴,金玉山的声音是旁音,娓娓道来:本草纲目记载,黄连,主热气,目痛眦伤泣出……
白峤朝姜驰挤眉弄眼地做口型:“老—古—板!”他说,以前他和金玉山过来,以为是来甜蜜二人世界的,结果金玉山带他认了一路中草药,嘴都没亲一个。
小寒节气这天,纽约的寒风刮得人脸生疼。姜驰站在窗前看母亲熬粥,蒸腾的热气里飘着桂圆和莲子的清香。
商颖从储物柜里抱出一罐冬酿酒,揭开盖子让儿子尝一尝:“才做的,尝尝味道对不对?”
姜驰尝了一口,和在苏州家里喝到的滋味分毫不差。于是联系白峤他们晚饭过来也尝尝。
众人来之前,姜驰打车去了附近的商场。唐奚城到别墅没见着人,白峤便让他去接,怕下雨打车不方便。
姜驰接到电话,裹着一条白色羊绒围巾,从商场出来,两手空空如也。
唐奚城按下车窗:“没挑到合适的东西?前面转角还有一个大商场。”
“不用了。”姜驰低着头,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后,就一言不发偏头看着窗外。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唐奚城没话找话道:“今天真冷啊。”
“小寒,就是很冷。”姜驰轻声重复这个节气名,兜里有个四四方方的丝绒盒子,被他焐热了,握在手里已经感觉不到存在。
唐奚城点出车载音乐,问姜驰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歌,姜驰想了想,说都可以。唐奚城放了舒缓纯音乐,“你喜欢听交响乐吗?”
“偶尔听。”
“下周音乐厅有新年交响乐,我订了包厢票。”唐奚城补充道:“表哥他们也去。”
姜驰点点头,继续看着窗外,天气预报夜里才降雪,可现在天空就细细碎碎飘着雪花,姜驰将车窗降下两指宽的缝隙,冰凉的空气里混着柏油路面的气息。
几片小得像盐一般的雪花趁机钻进来,唐奚城转头看他,只看见他半边侧脸,耳朵在围巾的绒毛间若隐若现,很白,像藏在雪里的白玉。
“等晚上雪下大,明天积雪就厚了。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约着表哥他们在你家门前打雪仗,那片草坪够软,摔倒了也不疼。”
“好多年没玩过雪了。”
“我倒是常踩雪玩。那种酥酥的脆响,听着特别解压。”唐奚城说完,适时提醒道:“你别吹太久,会感冒的。”
姜驰把车窗按回去,靠回椅背,“你也是医生?”
“嗯,不过我学的西医,”唐奚城转动方向盘拐入林荫道,“中医懂一些,没有表哥那么精通。”
姜驰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唐奚城继续主动找话题,“我知道你,也看过你的电影,最近上映的那部《难逃》也看了。你演得很出彩。”他问:“你自己看过了吗?”
“首映礼的时候看了。”姜驰笑了笑。他能感受到唐奚城近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可这照顾让他觉得是一种负担,斟酌过后,姜驰想把话说明白,“唐先生,小峤之前跟你提过我吗?”
唐奚城带了些小心翼翼:“他说…你被感情伤害了。”
姜驰笑着,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说:“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自由安稳,我会好好守住这份自由和安稳。”
第47章 最佳替身
春节前一周,金玉山和唐奚城回了国,白峤死活不肯同行,目送老公表弟过了安检,立马拖着行李箱直奔姜驰家。
他是个一点不认生的人,闹的时候非常闹,安静的时候又很乖,能在书房陪姜驰看一下午的书。这天姜驰在书房待了一下午,手上的书看得差不多,他把脸前的书移开,白峤已经抱着书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吸沉沉的,看样子睡得十分香甜。
姜驰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起身抱了床绒毛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白峤用脸蹭了蹭毯子,团成更小一坨,吓得姜驰呼吸都轻了,白峤嘀咕了一声‘金玉山快来’,随即没了动静。
姜驰轻手轻脚起身,拉严窗帘,带门出去。
下楼来,商颖在月台准备晚饭,布朗博士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两人正在说话。姜驰很敏感地在空气中闻到了百合花浓郁的香气,扭头看到客厅茶几放着一束粉色重瓣百合。
商颖抬头看了儿子一眼,继续切菜:“宝宝,给布朗先生倒杯水,他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吃饭。”
“好。”姜驰拿了茶杯,朝博朗博士微笑点头。
“那天你说母亲着了凉,我来看看。”博士的中文都是古古怪怪的调,每个音都落在他意想不到的发音上。姜驰差不多听习惯了,很奇怪的音也能大概猜到意思。
那天他分明说的是‘母亲吹了风容易咳嗽’。
“峤峤呢?”商颖抬头问。
“睡了,吃饭再叫他。”
这以后,博士几乎每天傍晚都来,后来变成午后就来,每回都带两瓶红酒,家里很少有人喝,攒了一柜子。后来,博士带酒和带花,从百合换成了各种颜色的玫瑰。
再往前追溯,圣诞夜那天他送商颖大红羊绒围巾,圣诞节送了双缀着水晶的白色高跟鞋,他说女孩子都是公主,需要一双漂亮的高跟鞋。
姜驰隐隐觉得不对劲。
白峤盘腿吃着面前的大桶冰激凌,勺子磕在桶壁上叮当作响,头也不抬地说:“老头在泡干妈。”
“小峤,小声点。”
布朗博士的中文听力远比口语好,每次白峤大咧咧喊‘老头’时,姜驰都特别紧张,生怕被听到了。
白峤把冰激凌桶推到两人中间,递给姜驰一个勺子,“老头殷勤得太明显了。”他挖了一大勺香草冰淇淋,含混不清地说:“我说嘛,金玉山说难难难,真去找了,老头立马就同意。这老头知道能秘密接手咱妈病的时候,高兴坏了吧。”
这话很快得到了验证。
除夕那天,布朗博士带着礼物登门,给姜驰和白峤的都是精致的手工巧克力,唯独多送了商颖一大束红玫瑰。姜驰趁人不注意悄悄数了数,九十九朵,不多不少。
年后复查,布朗博士亲自开车来接商颖。姜驰本想陪同,被布朗博士的女儿女婿拖住了脚,在家里办什么周末派对,请了好些朋友过来。
“要我说,老头喜欢干妈也正常。”白峤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端着派对上的巧克力千层,“干妈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不止。上次我亲耳听见老头跟护士夸干妈,说第一次见面时候还以为才二十来岁。”
母亲在美国治病的大半年,姜驰没有参与,知之甚少,只知道刚搬来这里那天,母亲和布朗博士很有话聊,两人都喜欢花花草草,研究怎么种都能聊很久。
白峤用肩膀撞了下发呆的姜驰,“如果老头真打咱妈主意,并且付诸行动赢得咱妈的芳心,你怎么打算?”
“我?”姜驰从未想过。但,这么多年真就没想过吗?父亲去世早,母亲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会觉得孤独,没想过吗……
姜驰望着车消失的方向,许久,他才轻声说:“我只要我妈健康、开心。”
立春后北京降了最后一场雪,姜驰失联两月,陆景朝把国内能找的地方翻了底朝天也没有一点音讯。
后来暗地里联系了专业人士,悬赏千万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姜驰。
消息发出后,收到不少照片,但没有一个是姜驰。陆景朝从开始的气急败坏,再到冷静对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一个月找不到那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就一年再一年,人只要活着,没有找不到的。
陆景朝拼命工作了一段时间,有空就回陆家看看。陆啸荣和商颖哥妹情深,不可能一直不联系,管家和思梅阿姨反馈的消息是,确实没见联系,陆啸荣每天和老友喝茶聚会,没事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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