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蝙蝠洞的设备已经足够黑科技,假如连这里都没办法分析红罗宾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即使带到瞭望塔上也多半无济于事。
所以他没有急着喊超人将他带到瞭望塔上,而是直接在蝙蝠洞里开始了检查。
注视着躺在医疗舱里接受全身扫描的红罗宾,蝙蝠侠紧抿着有些苍白的唇，站在观察室的玻璃外一动不动。
提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表情似乎有些挣扎。
但最终，他还是长出一口气,低声道：“对不起,B，你说过不要让达米安进入他的房间的,但……”
“你违反了规矩。”蝙蝠侠终于动了,微微侧头，注视着突然浑身僵硬的提姆,但声音却并不冷硬。
“但除此之外,你没做错任何事。而且如果不是你突然想起来要去他的房间，我们可能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闭了闭眼睛，仔细回忆阿福和提姆所说的这一天以来发生的事，试图从中寻找红罗宾变成这副样子的些许线索。
据他们所言，红罗宾自从被带到韦恩宅之后就非常安静。
尽管他身上的伤基本都已经在瞭望塔被治好了,但他却并没有像任何一个心急的小鸟那样急着起来锻炼身体，舒展筋骨。
吃过晚饭之后，他以“好久没吃过阿福的小甜饼了”为由,从心软的老管家那里要走了一整份小甜饼，然后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再也没出过门了。
提姆那时忙着应付达米安，实在没空去找他。只有担心他的阿福去过他的房间两次，为他添了一次茶和点心。
那时红罗宾就已经躺在床上了，只是微笑着注视着老管家的动作，说了声谢谢——
这就是他们仅有的交流了。
尽管对这个孩子有些怜惜，但阿福没有忘记他是来自某个危险的平行宇宙的来客人，因此没有蝙蝠侠的吩咐，他终究是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事情。
而现在，注视着莫名陷入昏迷的瘦削的孩子，阿福的眼中有些懊恼和自责。
“我那时候就该发现哪里不太对劲了，这孩子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安静得过了头，而且……”
阿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红罗宾每次看着他的眼神都令他感到心惊，甚至有时候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因为，那眼神中存在着太多的眷恋和遗憾，就好像他正在拼尽全力地看着他，或者透过他拼尽全力地看向另一个亲人……直到安息。
见气氛有些凝重，老管家尽量用轻松的话语做出总结。
“我早该知道，没有哪个提姆少爷不喜欢咖啡——而他甚至一整天都没有要求给他咖啡，甚至接受了我的花茶。”
同样站在旁边的提姆：“……”
总感觉自己被微妙地内涵了。
不过也正是这一打岔，他才恍然想起红罗宾确实从来没有喝过咖啡。
或者确切点说，除了小甜饼他没有要求得到任何东西，甚至对自己的处境和处置方案也表现得很无所谓。
他就只是安静地呆在那个房间里，似乎正在静静等待自己发霉。
……这家伙倒是省事，自己直接睡死了，徒留外面的人陷入无尽的谜团。
红罗宾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完全不符合蝙蝠侠的门徒应有的对自身和环境的掌控欲的表现，是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个结局呢？
接下来，世界第一侦探和世界第二侦探都没有再说话了，而是疯狂运转大脑，列出一种种可能。
这时，里面的仪器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蝙蝠侠立刻反应过来，手指操纵蝙蝠电脑，终于调出了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
提姆也凑过去看了两眼，然后立刻皱起了眉。
“……居然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吗？”
虽然之前就大致猜到了他脸上的表情这么安详，不太像是受了严重内伤的样子，外表也看不出任何伤痕——除了之前医疗舱没有完全治好的少部分表皮外伤之外。
但是，当这样几乎能断定正在昏睡的红罗宾是个正常人的报告出来之后，提姆还是感到了一阵棘手。
……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啊。
然而，面对如此显而易见的结果，蝙蝠侠却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不一定。”
他又敲了两下，调出了脑部ct报告。
“经检测，他的脑神经现在正处于一种异常活跃状态，这也许跟他现在陷入昏迷的原因有关。”
“也就是说，他可能遭到了某种肉眼无法观测到的精神攻击吗？”
提姆摸了摸下巴，脑子里立刻蹦出了很多鲜活的例子。
比如一些能够将人困在美梦里的魔法师，甚至连稻草人和小丑那些家伙喜欢使用的致幻剂也能算在里面。
“他的血液检测报告也出来了，没有致幻剂等任何药剂残留。”
蝙蝠侠好像能够看出提姆在想什么，立刻补充道。
“也就是说，基本能排除他遭到物理攻击的可能性了，药物也不可能。果然，敌人是神秘侧那边的吗？”
尽管无论是在哥谭还是跟着泰坦队友们四处冒险的时候都遭遇过神秘侧的敌人，提姆还是一阵头疼。
像他们蝙蝠系义警这样仅仅只是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最讨厌神秘侧的超级反派了。
因为他们永远也想象不出那些魔法师和奇幻生物到底能玩出多少花样，哪怕把拉丁字母都加进计划表也永远列不完应对策略。
算了，先别想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敌人到底为什么会盯上红罗宾？话说他现在的存在应该只有正义联盟中的少数元老和我们知道吧？”
提姆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要么就是超级反派想对付蝙蝠家的其他人，结果学艺不精打到红罗宾身上了，要么就是敌人来自另一个宇宙，并且后者的可能性远大于前者。
提姆已经习惯跟蝙蝠侠待在一起的时候随时用看似自言自语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因为他知道，蝙蝠侠会加入讨论，给他提供新思路，或者被他点亮新思路。
然而，这一次，蝙蝠侠却罕见地一言不发。
过了几秒，他突然冲进了观察室里。
“B？！”提姆愕然。
与此同时，他突然听到观察室里的仪器传来急促的警报——
红罗宾的心率正因不明原因直线下降！
短短几秒之内，他的心跳就已经缓慢到了正常活人绝对不会有的速度。
“超人！我现在带红罗宾上瞭望塔，你也快去！”
提姆隐约听到耳边传来蝙蝠侠急促的大吼，还看见他甚至来不及戴上头套，就径直抱起红罗宾，匆匆地大步走向蝙蝠洞内设置的泽塔传送通道。
但他却只能瞪大眼睛，大脑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几乎停摆，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恍惚间，他的脑海中隐约闪过了自己刚将红罗宾带回来的时候的场景——
那时的红罗宾怎么也不肯开口回答任何问题，也不肯说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是反复强调要快点将他送回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提姆心跳空了一拍，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如果说，他确实早就知道自己要是不赶紧回到自己的宇宙，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但是因为考虑到狂笑的存在，以及不确定他们过去的时候那个宇宙处于什么情况，他们最终还是强行将红罗宾留在了这里。
打着为他好让他好好休养的名号，却拒绝了他想回家的请求。
如果说，正是他们自以为是的行为，才让红罗宾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甚至快要死了呢？
念头一出现，就如同野草一样疯长，几乎占据了他的大脑。
……不不，提摩西德雷克，冷静点，不要被带跑偏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些，不要被假设中的歉疚和自责给压坏了大脑。
这完全说不过去，如果红罗宾告诉他们自己不回去就会死的话，那么无论他们信不信，都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送回去的。
因为，哪怕是假的，他们也不想赌上一条无辜的生命。
所以冷静点，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
而若是想要证实这一切……
提姆暗自咬牙，立刻戴上多米诺面具，快步跟上了蝙蝠侠，也进入了泽塔通道。
红罗宾是被他带到这个宇宙的。尽管从来没说过，但他觉得自己要对他负起责任来。
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他跟定了！
而与此同时，原本守在外面的夜翼也听到了动静，快步走了进来。
“你们在搞什么鬼？”他的语气有些烦躁，因为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人跟他解释清楚红罗宾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人有事要忙，行，他能理解，毕竟人命关天，还是先看看红罗宾发生什么事了最重要。
但是现在一进来，他就看到了准备启动的泽塔通道和空无一人的蝙蝠洞，顿时瞪大了眼睛。
“喂喂，搞什么鬼？你们还没跟我解释清楚呢，这是要跑路了吗？”
他急忙赶在最后一刻之前冲了进去。
于是光起光落，四人一同出现在了瞭望塔。
夜翼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跟不住家里的红头罩建立了暂时的情报共享同盟，是为了防止蝙蝠侠又有事瞒着他们，所以要在事件结束之前一直共享情报。
但他现在人已经上来了，都没来得及告诉红头罩又有新情况。
他的心里闪过了微弱的歉意，但很快就倔强地压下去了。
没关系的，表面同盟实则背刺的所谓情报共享关系，难道他们家还少了吗？
退一万步来说，要不是他自己足够机智发现不对劲，杰森回来这件事甚至都没想过要告诉他（震声）！
夜翼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又重新打起精神。
“我们现在该干什么？这个点瞭望塔上应该还没来……呃？”
推开会议室的门之后，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里面有光，神奇女侠和火星猎人正并排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大屏幕。
他们看上去似乎都十分疲惫，又或者是反正确定进来的人很安全，反应就没那么快，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夜翼？蝙蝠侠？天哪，都已经……”
神奇女侠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自己也有些吃惊。
“现在才凌晨五点，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她的口吻变得有些严厉：“你们有好好休息吗？”
“已经睡了超过四个小时了，超过了我这个月的平均睡眠时间。”
蝙蝠侠这时候已经将红罗宾放进了隔壁的医疗室，这会儿终于走了进来，面色凝重。
“倒是你，戴安娜，你怎么会跟着荣恩一起熬通宵……算了，红罗宾出事了，我要立刻召开紧急会议，你还能支撑吗？需要去休息一下吗？”
“……你说什么？”
神奇女侠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而这时候，超人也急匆匆地从泽塔通道里冲了出来。
“嘿，B，我稍微来晚了点，刚灭了一场夜火……对了，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喊我过来似乎是因为红罗宾出事了？”
夜翼夹在这些超级英雄中间，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
“那个，虽然在这时候打扰你们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有没有好心人能跟我科普一下，红罗宾到底是谁？”
“你竟然还不知道这件事吗？”超人看起来吃了一惊，就连神奇女侠和火星猎人有也有些讶异，似乎不敢相信蝙蝠侠的情报居然不互通到了这种地步。
蝙蝠侠听着耳边混乱的声音，闭了闭眼。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语速偏快极为流畅地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罗宾，你跟夜翼互相交换情报。你告诉他关于红罗宾的事，他告诉你关于另一个宇宙的超人政权的事情。”
“啊？”提姆又瞪圆了眼睛，感觉最近自己的大脑总是宕机。
超人政权？那是什么玩意？这两个词是能够结合到一起的吗？
还是说这次的事件跟氪星人有关，这是蝙蝠侠新发明出来的埋汰超人的词？
不过蝙蝠侠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看向了自己的正联队友们。
“超人，女侠，还有火星猎人，现在跟我一起去医疗室观察红罗宾的情况。
“我已经通知了闪电侠和绿灯侠，但他俩不一定能赶过来，实在不行我们就自行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之前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超人表情越发严肃，“红罗宾的状况……很不好吗？”
蝙蝠侠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
于是他们立刻跑到了隔壁的医疗室，一边听蝙蝠侠简明扼要地说明红罗宾的医疗检测报告，一边观察现在连呼吸都时有时无的本人。
“真是难以置信，明明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为什么会突然恶化成这样？”神奇女侠痛心地看着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红罗宾。
在精神领域的了解远超常人的火星猎人叹了口气。
“也许他此刻受到的精神创伤远超我们想象……当对精神的攻击到达一个量级，是会反映到□□上的。
“就像有人催眠大脑相信身体遭到了烧伤，那么先是会幻痛，到达了一定的程度相应的位置还会真的出现灼烧的痕迹。”
“但他的身上依旧没有任何伤痕，而且看他的表情并不像非常痛苦的样子。”
超人紧锁着眉，注视着红罗宾脸上即使在这个时候都没有改变的淡淡的笑容。
“是的，我刚才只是举个例子，也许他遭到的是类似用幻境消磨精神令身体衰弱的精神攻击……”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状态很有可能是遭到了精神攻击，对吧？”
神奇女侠突然开口，打断了火星猎人的话。
她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还能隐约窥见一丝藏得极深的惊惧和痛恨。
蝙蝠侠朝她投来探究的目光。
他意识到，在自己离开瞭望塔的这段时间里，神奇女侠显然有了什么新的想法，或者新的发现。
神奇女侠本来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猜测，只是她在这方面较为谨慎。
毕竟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一旦得到证实，那么在座的各位此前对另一个宇宙的所有认知都有可能被颠覆。
而且，认真说的话，事后回想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联想到那个方向去，也没有能称得上实锤的证明……
但是，红罗宾的性命危在旦夕，她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这个猜测，并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说出了那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我觉得，也许另一个宇宙一直藏着一个非常可怕的精神系超级反派。TA拥有十分强大的精神方面的能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连接、影响甚至改变别人的想法……”
“你是说，他可能拥有类似荣恩的能力？”
超人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火星猎人。
他们的这位同伴拥有的能力经常被人戏称为读心术，但其实，火星猎人能做到的远非简单的倾听心声。
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够入侵别人的精神，读取过去所有的记忆，甚至轻易改变一个人的思想。
但他并不是追求操纵别人的超级反派。
哪怕火星人构筑的社会已经灭亡了，他也依旧恪守旧有的法律和道德，不愿意轻易冒犯别人的隐私。这是全人类的幸运。
神奇女侠也看了自己的老朋友一眼。
她的喉咙明显滚动了一下，看起来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令她很有压力。
“不，也许远比荣恩还要可怕……
“比方说，ta能在幕后悄然改变和操纵我、超人，乃至整个正义联盟的思想，让他们如同傀儡一样，被强迫着走上自我毁灭般的道路，却无力挣脱呢？”
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意思，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蝙蝠侠突然握紧拳头，脑子里不期然回想起红罗宾第一次来瞭望塔时，握着真言套索说出来的话——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们只是败给了那个世界的命运。】
【那个我熟悉的布鲁斯还在那具躯壳之中，他已经尽力了，只是没办法对抗该死的命运……我要去帮助他！】
真言套索之下绝无假话，但是当时的他们并没有把红罗宾所说的这些放在心上。
这听起来实在太像胡言乱语了。不管怎么想，都像是红罗宾被狂笑给刺激得精神状态不太妙，一时思维混乱说出来的疯话。
……但是，假如他说的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事实呢？
现在仔细想想，跟他来自同一个宇宙的超人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当时他们所了解的信息太少了，并没有重视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开脱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