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副官，又看了看那个同样开口，但逐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胖子，满脸质疑。
“你们俩连口供都没统一吗？”
“不。”副官终于冷静下来了，意识到这是一个口供串联的好机会。
他拿出了毕生的演技，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虽然苦涩的原因有待商榷。
“自从知道超人那个疯子要核爆哥谭之后，蝙蝠侠带着我们一起想了很多办法，如果不是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那么他绝对不会将我们转移出去的。
“当然，没有一个哥谭人愿意灰溜溜地离开自己的故乡，我们都想跟那座城市共存亡。但是，但是他却说……”
这个脸上有一道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眼眶竟然渐渐红了。
“他说，超人的目标一直是他；他还说早就应该有一个了结了，但他却因为本不该成为拖累的情感而一直拖到了现在。
他说……不，他恳求我们不要打扰他和超人最后的了结，也不要让所有人的心血毁于一旦。即使哥谭最后真的被毁灭了，只要还有反抗的人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说这段话的时候，男人已经彻底忘掉了剧本，忘掉了马甲。
他全身心地代入到了这段剧情之中，此刻所呈现出来的感情也都是完全真实的。
那控制不住颤抖的尾音，那已经通红的眼眶，简直令绿灯侠都有些无措了。
“那个……我……不是……”他有些烦躁地挠挠脑袋，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明明是他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带着他兜圈子来着，为什么他现在却觉得自己这么该死啊，就好像故意刺探了对方的伤心事似的……
他最后只是讷讷道：“你们明知道蝙蝠侠主动断后是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也任由他这样做吗？”
此刻，在其他同伴敬畏的目光中，这名副手已经彻底戏精附身，演得根本收不住了。
“——如果那正是他想要的。”他微微垂眸，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近乎虔诚。
“蝙蝠侠已经付出太多了，甚至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能够拉住他的人——我无法阻止那样的他。”
同步的记忆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绿灯侠把他们甩到华盛顿基地门口之后就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赶回来了，并且还好巧不巧刚好赶上了断背的时候，手疾眼快把人救下。
蝙蝠侠只是眨了个眼睛的功夫就已经同步了所有记忆，这会儿再看向绿灯侠已经快痛苦捂脸了——
这种尴尬到恨不得脚抠蝙蝠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就是自家低智马甲背着他给他偷偷卖了波惨的效果吗？
谁来告诉他，什么叫“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拉住他的人了”？搞得好像他是家里人都死绝了，自己也准备送死一样——
不义剧本里不就夜翼变死翼了，红罗宾和少正一起被关到幻影地带了吗？这不是还有好几只小鸟还活着吗？
然而很可惜，被灌输了一堆蝙蝠卖惨剧本的绿灯侠可管不了这么多。
尤其是他刚才亲眼看到超人要抱摔蝙蝠侠的时候，这家伙居然还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
他实在气不过，用力踢了一下绿仓鼠笼，把蝙蝠给震得上下摇摆。
“喂，蝙蝠，你到底为什么要支开我们一个人留下来对付超人啊？你没看出来这家伙已经完全疯了吗？他不仅要核爆哥谭，刚才甚至还想对你——”
他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说不下去了。
“你一直对他念旧情，难道你以为他也这样吗？蝙蝠侠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真的不要太爱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值得信任的正联好主席，你的好搭档了！”
蝙蝠侠：“……”
不敢想象，他在绿灯的心里到底已经变成什么狗屎形象了。
可偏偏这又怪不了那个npc，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讲，他讲的那些话也不算造谣。
原著里的不义蝙蝠侠很有可能就是那样想的先不提，最起码对方那一顿极限操作成功打消了绿灯侠的疑心，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这种自己被迫牺牲了个人形象的淡淡的憋屈是怎么回事？
他张了张嘴，很想为自己辩解一番，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偏离剧本的惩罚终于姗姗来迟——
他顿时感觉胸口一阵闷痛，就像被五个超人同时重重锤击。
他心里顿时敲响警钟，意识到此事不妙，想要强行忍住不被发现异常，但喉咙里逐渐涌上来的铁锈味却不容他忍耐——
“噗！”就这样，当着自家超人和鹰女、外来的绿灯侠和神奇女侠的面，刚才死里逃生之后显得分外沉默的黑暗骑士忽然弯下腰，喷出了一口暗色的污血。
绿灯和女侠大惊失色。
“喂，蝙蝠侠，你怎么了？难道刚才超人把你打伤了吗？”
绿灯侠又惊又怒，恨不得把自己贴到蝙蝠侠面前，将他庞大的身躯完全挡住，连一个缝都不给超人留，这样就不会让他再受到更多的伤害了。
而神奇女侠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呼出声：“哈尔！蝙蝠侠现在是伤患，你刚才怎么能够踢他摇他呢？”
绿灯侠的气焰顿时就弱了下来。
“啊？我刚才就只是轻轻地踢了一下绿灯罩而已……”
看他这么愧疚，蝙蝠侠实在不忍心，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咳咳，跟你没关系，这是副作用……”
他的声音忽然卡了一下，意识到自己难以解释这是什么玩意的副作用这么猛。
然而，他这句话却仿佛提醒了绿灯侠和神奇女侠，让他们的表情变得懊恼起来。
“我知道了，是你刚才吃的那个什么超人药的副作用对吗？该死！”
神奇女侠握紧了拳头，神情阴沉。
之前蹂躏者喝下毁灭日病毒变成怪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怎么能够放任蝙蝠侠口服不明药物呢？真是太松懈了！

有一说一,眼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真不能怪任何人。
绿灯侠和神奇女侠虽然之前已经拉片拉了无数遍了，也早就已经将平行宇宙的蝙蝠侠掏出来的绝命病毒的包装给深深烙印在了脑海中。
但是，自从来到这个宇宙之后,事情的发展让人猝不及防,几乎对不上他们之前拿到的任何一份攻略。
所以,当蝙蝠侠拿出超人药，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的时候,他们确实一时半会难以产生警惕。
直到现在,当蝙蝠侠在他们面前显露出难得脆弱的姿态，他们才恍然想起——
这只蝙蝠在面对强大到不可战胜的敌人的时候，可是会有一定程度的牺牲和自毁倾向的。
他是真的能够为了得到胜利而付出自己的健康乃至性命为代价！
绿灯侠感到愤怒，又有一点说不出的悲伤。
而神奇女侠在愤怒之余脑子转得飞快,猛然想起了之前蝙蝠侠为了说服他们时,诚恳地介绍过超人药的作用以及现在的应用范围——
还用一句话着重强调了这玩意儿是他们现在对抗超人时仅次于氪石的最大依仗。
她慢慢握紧了真言套索，连手臂上的肌肉都有点颤抖。
“超人药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可你们上上下下却都在使用……”
这是怎样畸形的一种状态呢？组织成员上下都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仿佛燃尽性命也要阻止超人的恶行。
她的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为刚才居然因为鹰女的话而产生了动摇的刺激。
这样的超人,逼着他们不得不这样子的超人……绝对不是什么无辜者！
尽管神奇女侠没有说出更多的言语,然而蝙蝠侠心中不妙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两个家伙到底又脑补了多少针对他的小剧场，急忙开口打断施法。
“不……这是一场艰难而又持久的战斗，大家最后还是要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中的，我们怎么可能会让我们的战士这样消耗自己的身体呢？
“超人药并没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差点卡壳了，如果这不是超人药的副作用,那是什么副作用？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没能及时完成剧情遭到大宇宙恶意的惩罚了吧？
于是他微不可查地停顿了0.1秒，又默默更正了自己的说辞。
“我最近在短时间内多次使用超人药过于频繁了，所以副作用才显得严重了些……但是不要紧的,我对我自己的身体有把握。”
话音刚落，绿灯侠和神奇女侠齐刷刷看向了他，同时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你怎么能够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呢？”神奇女侠欲言又止，似乎忍了又忍，才将一些更过分的话给压了下去，转而循循善诱。
“我知道，我大概能猜到你把自己当做对抗超人的第一道防线……”
此时她的心里难免闪过了淡淡的疑惑，在这种时候，自己的同位体——这个宇宙的神奇女侠又去了哪里呢？
为什么她能够放任蝙蝠侠一个人对抗残酷的超人？
她原本以为正义联盟的其他队友们都已经死在超人手里了，可是鹰女却出现了，甚至她还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超人那一边。
这种跟红头罩记忆中完全对不上的情况令她心里泛起了嘀咕。
更何况，她始终相信鹰女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战士，她绝非那种会因为恐惧超人的力量而选择顺从的乌合之众。
不过，世事无绝对，不同宇宙之间的差距比什么都大，也许这里的鹰女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了——
就好像虽然鹰女没死，只是投入了超人麾下，但她几乎敢百分百确定，在这么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出现帮助蝙蝠侠，自己的同位体多半已经不幸遇难了。
一想到蝙蝠侠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托付后背的，站在同一高度的队友，所以才只能拼命压榨自己，她的心里就止不住泛起了淡淡的心酸。
“……但是蝙蝠侠，不要忘了，你还是你现在的队友们的精神支柱。你不能倒在这里，所以不要太过于压榨自己了，对自己好些吧。”
蝙蝠侠：“……”
虽然他的形象好像越来越一言难尽了，但这样应该算是勉强混过去了吧？
他默默将苦水往肚子里咽，然后又突然再度提心吊胆起来。
该死！他差点忘记了，“超人断背蝙蝠侠”这个剧情的主要人物有两个，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超人。
所以，背离了这段剧情之后，受到惩罚的人也应该有两个——
超人现在感觉怎么样了？等会要是他也跟着吐血了，那他们该怎么解释呢？
总不能说刚才还狼狈得差点被折断脊背的蝙蝠侠其实非常强悍地对超人打出了足以让他吐血的暴击吧？
无需废话，蝙蝠侠立刻切入了脑内频道。
【超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还能坚持住吗？】
他其实还想说，就算坚持不住也得忍着，至少等他把这两个家伙给带走之后再吐血——
但这样说话也未免太没有人情味了，等事情结束之后，他绝对会被某个蓝色童子军给缠着念叨上三天三夜的！
超人那边沉默了两秒没有回话，越发让他心中怀疑他是不是承受了比自己更加恐怖的惩罚，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谁知下一秒，那边就传来超人带着淡淡的困惑的声音。
【B，说起来很奇怪，你敢相信吗——我好像直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即将受到惩罚的压迫，完全没事欸？】
蝙蝠侠：……？
虽然超人没事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是件好事，但他还是要说——
都是偏离了红色剧情的主演，为什么他的待遇不一样啊？
这就好像同样是一场演艺考试没及格，一个人遭到了严厉的体罚，而另一个人却屁事没有，属于是会让人怀疑另一个人是不是给导演塞钱了的情况。
就在他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将他严严实实护着的绿灯侠突然开口，声音是难得的严肃。
“超人，在刚才的战斗中，你应该也消耗了不少吧？我们现在要带着蝙蝠侠离开这里，希望你不要阻拦我们——就当做是看在我们队友一场的最后一点情分上？”
如同一道雪亮的白光划过漆黑的天幕，蝙蝠侠猛然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好像隐约触及到了什么东西。
【……我猜，因为这个红头罩是来自其他宇宙的同位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我们打破规则束缚，微妙地偏移剧本设定。】
在几天前，第一位平行宇宙来客红头罩降临的时候，他因为破旧落后的装备被对方步步逼问，最后不得已暴露了不义剧本中蝙蝠侠身份被曝光，韦恩集团被政府查封这一部分设定，最后成功蒙混过关
但他当时正在演绎的剧本是蹂躏者，混入了不义的设定之后，却没有遭到宇宙意识的偏离剧本ooc惩罚。
他承认，他当时这样做的时候有赌的成分。
但也正是经此之后，他彻底明白了，在面对平行宇宙来客的时候，他们可以不完全按照剧本设定行事。
但众所周知，当一项工作刚开始的时候，也许员工会非常热情地探索工作中的一切细小的设定和边界。
但是，当工作已经快要收尾完工的时候，员工的态度往往就会从激进趋向于保守。
所以现在，他懒得去探究这所谓的“不按剧本设定行事”最大能够偏移到什么程度。
比起实验素材，更多地将平行宇宙过来的这些超级英雄们视为麻烦——
毕竟万一试探不成，还让马甲当着平行宇宙来客的面报废了，暴露了马甲和剧本的真相，最后害得原本快要完工的项目彻底完蛋，那可就彻底得不偿失了。
他确实将这件事情给放得很彻底，从那以后几乎就再也没有试探过了，每次遇到平行宇宙来客都恨不得敷衍了事，尽快把人送走就完了。
但是现在，他的心里却闪过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他是说，如果，这些平行宇宙的超级英雄能够做到的远比他想象的还多，那会怎么样？
要知道，他目前的工作最大的困扰就是剧本和宇宙意识的存在。
他要将一个比一个黑暗的剧本给完整地演绎出来，要得到宇宙意识的认可，但他又不想真的让自己的马甲们死去活来，所以花了很长时间才好不容易试探出了一个平衡点。
以及，他工作中最胆战心惊的，就是宇宙意识对于马甲所演绎的剧本的判定了——
假使宇宙意识判定不合格，那么降下来的惩罚可轻可重，有的只会让他痛一阵子，有的却会让一个完好的马甲彻底报废。
如果，他的脑海中刚才闪过的那个疯狂的猜测有可能是真的，平行宇宙的来客的某种认定和判断能够左右他们的剧本设定，甚至能够抵御宇宙意识降下来的惩罚的话——
毕竟他实在想不到更多的可能了。按照以往的惯例，超人是绝对会遭到惩罚的，但他现在却一点事都没有。
而相比起以前，现场唯一的不同就是多出了神奇女侠和绿灯侠这两位平行宇宙的来客。
……为了不引起平行宇宙的怀疑，宇宙意识没办法在这些平行宇宙来客面前出手吗？不可能，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还是遭到了惩罚。
相较而言，他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测——
在绿灯和女侠的心目中，“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蝙蝠侠被超人打伤吐血/蝙蝠侠吃错药吐血”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超人被打吐血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吐血了，但超人没事。
这映射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底层逻辑，那就是——
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设定，就连涉及到红字强制剧情与宇宙意识惩罚的，组成这个宇宙的底层核心规则，来自平行宇宙的这些家伙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扭曲改变。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蝙蝠侠，或者说艾许利的心脏忽然开始狂跳起来。
如果，如果连这个都能改变的话，那他是不是能够利用这些平行宇宙来客，彻底改掉这些他打心眼里不喜欢的黑暗剧本呢？
不是在红头罩面前临时加了一个不属于当下剧本的设定的那种更改，而是彻头彻尾的、将be扭转成he的那种改变！
他的血液奔腾了几秒，然后又迅速冷凝下来。
先别着急，这件事情还得徐徐图之。
别忘了，就算按照正常的进度，原本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剧本同样已经接近尾声了。
他可以迅速结束这一切，安安稳稳退休，就算这些平行宇宙来客能够帮助他更改剧本又怎么样呢？他其实已经没必要冒险了。
但是……
艾许利猛然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让蝙蝠侠跟这两个家伙一起僵持在这里可不是办法，还是得先让他将这两个人带走，让他们离超人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