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98%的事情都可以用钱财摆平,而钱是池怀仁最不缺的身外之物。
没人比池珉更了解自己的父亲。
“去哪了。知道大家浪费多少时间去找你一个人吗?”看见池珉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池怀仁抑制的怒气就噌噌往头上冒。
他一发话,在场人瞬间闭嘴当静音的观众,生怕打扰池先生教育自己的儿子。
大家?池珉颇为空洞的眼神在众人脸上足一划过,最后止在王姓夫妇身上,对方没有应有的愤怒,反而有意躲避他的视线。
应当是极为滑稽的场面,但剩余的精力支撑不起他做出任何笑的动作。
没有人发现他的耳朵少了一只助听器。
为什么童嘉羽还没来。池珉不自觉有些烦躁,尤其是看到池怀仁那张明显隐忍着怒火的表情。
众目睽睽之下,他越发兴味索然:“去睡觉了。”
这显然是一个令人恼怒的答案,池怀仁的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红,厉声质问:“这就是你做错事情的态度吗。”
宛若至高无上审判罪犯的法官。
忘记第几遍想起童嘉羽,和耳朵里不真切的定罪稀奇交融,池珉感到无法忍受,竟开始神经质地笑着反问:“我做错什么了。”
不想父子之间的战争在眼前上演,众人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该看这场戏,情感上又想看这位开口即给学校捐一栋楼,愿意包揽所有精神损失费的财神爷,偏偏拿怪儿子没辙的场景。仿佛如此才能达到心中的平衡。
但是池怀仁那么爱好面子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人质疑他教子无方。
他沉下脸:“各位能否出去一趟,我可能需要紧急处理一些家事,还大家一个完美的答复。”
一栋楼和办公室的价值校长还是分得清,利落答应“池先生,您请便”,然后纷纷离开办公室,给父子俩留下独处的空间。
池怀仁始终想不通他和池珉的关系怎么会走到连沟通都到达困难的地步,尽量平息愤怒,稳定情绪:“事到如今,你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吗?”
“我已经从你们的老师口中了解情况,借口逃课,当堂对同学动手扰乱上课秩序,因为你的行为其他同学也受到惊吓,池珉,你说我有没有冤枉你?”
他将池珉的闭口不语作为默认,拿出好好商量的口吻:
“我花钱是让你来这里好好读书,你都做了些什么,池珉?以前有同学开玩笑摘你的助听器,你受不了,行我给你转班。那这次理由又是什么,这个男同学是不是你上次约架的那个男生?”
听到池怀仁提及王小亮,池珉偏头痛而混沌的眼睛顿时暗下来:“那是他活该。”
池怀仁常年周旋于多个国家,应接不暇,难得良心回归,记起家中这个耳朵半残不废的儿子,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结果凳子还没坐热就听闻池珉给他惹祸的消息,又仓促赶到学校,这会儿听到池珉知错不改妄图狡辩的言论,简直两眼一黑。
真是良心喂了白眼狼。他气到肝脏发疼,扬起手就朝池珉挥去。
“啪!”响亮而清脆的巴掌正好落在池珉戴着助听器的那边侧脸,池珉被完全打偏脸,仅剩的唯一一只助听器受到外力也滚到地上。
……仿佛口头上的重要只是针对池珉一个人而言,随时可以被其他事物代替。于是所谓的重要也变得无足轻重。
童嘉羽问了好多遍才从王小亮嘴里问出另一只助听器在哪里,为此还让王小亮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池珉的狗。”
他不甚在意,拿回助听器便急忙跑到校长办公室,看到几位大人站在门口,他愣了愣,跑向管家:“伯伯,少爷的助听器。”
看到他手里的助听器,管家也是一愣:“助听器怎么会在你这,另一只呢?”
“另一只在少爷那里。”
“好,我知道了。”
管家来不及理清助听器的去路因果,接过助听器,径直走到门前敲了几下,不见有人回应,他把手打开,只见池怀仁以一副愣怔错愕的神态盯着自己的手掌,而池珉不知怎么昏倒在地,面颊上有明显的巴掌印。
沙发旁,掉落的是一只童嘉羽辛辛苦苦找回来的助听器。
童嘉羽珍惜,努力一点点拼凑回来的少爷,就这样被其他人弄碎了。
从童嘉羽口中了解实情,大人们面色都算不上好看,池怀仁态度一改前非,神情凝重地问王夫妇事情打算怎么处理。
王妈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竟然带头欺负一个残疾人,向池怀仁赔笑道:
“我们愿意支付所有医疗费,等池同学情况好些,我们就带着小亮亲自登门道歉。”
清楚池珉心思深重,不会轻易接受,池怀仁深呼气:“算了,不必。”
事已至此,哪里还有挽留的机会?
从医院做完检查回到别墅,池珉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身体单薄得像一张纸片。
童嘉羽什么也不做,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身后的池怀仁看到房间里多出的一张小床,示意地看了管家一眼,两人关上房门,走出房间。
“那张床是什么情况?”
管家说:“入冬后,少爷和小羽一直住同一个房间。”
池怀仁感到意外:“池珉也会同意让别人住进他的房间?这是谁的提议?”
管家说:“是我的提议,小羽体质差,一冷就容易生病,少爷的房间有供暖设备,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去问了少爷的意见。”
既是池珉亲口答应的,池怀仁当然没有意见,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池珉需要静养,不适合与别人同住。供暖设备我到时会派人过来处理,你今天找个时间和他说一声,让他先搬回客房住一段时间。”
管家点头:“好的,我明白。”
童嘉羽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听到管家唤他,迷迷瞪瞪地转过身,用气音道:“怎么啦,伯伯。”
见管家摆了下手,他站起身,准备要同管家出去,池珉如同有预判能力,警惕地睁开眼睛,从身后抓住他的衣服。
大概是觉得管家伯伯要说的事情很重要,童嘉羽牵了牵他的手,说:“我等一下就回来。”
池珉面白如纸,手臂青白,反抓住他倒是很用力。
管家叹了一口气:“可能少爷不希望小羽离开,麻烦小羽再陪少爷待一会儿吧,事情其实不是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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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个胶水把你俩手粘上……
第43章 拒绝触碰
那句“活该”如同核弹的引爆器,几近烧空池怀仁的理智,发泄完,气喘吁吁地放下手,这才惊觉池珉的面色不同于正常人。
一边脸光速肿起,烂红,可见他方才用尽多少力气,另一边脸却呈现出令人触目惊心的苍白,目光带着早有预料的讽刺、可笑,嘴角嘲弄的弧度,看得池怀仁心中又是一惊。
然而不等他从震惊中缓过神,池珉便直直从眼前摔了下去。
这一巴掌扇在池珉的脸上,更带起一阵风,直接在他们血脉之间岌岌可危的纽带劈上一刀。
本就不够乐观的亲缘关系,愈加如履薄冰。
亲耳听到童嘉羽答应,池珉才愿闭上眼沉沉睡去,唯独手一直抓得很紧,只要童嘉羽轻轻一动,他都会在睡梦中皱起眉头,童嘉羽不得不坐在床边,为难地看着管家。
管家对童嘉羽摇头,无声说道:“没事。”
同时也在心里舒了口气,少爷每在闹过病后,精神通常都会变得相当不稳定,尤其是这次还来了个严重的,没有大发雷霆摔东西,只是需要一点陪伴,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但这一次,他们似乎都低估了池珉对童嘉羽的需要,也低估了后遗症爆发的程度。
晚餐进行得十分顺利,池珉没有排斥进食,摄入量也达到正常值,吃完饭便与童嘉羽一起上楼,一切平静到让人内心不安,总怀疑是埋进土里的定时炸弹。
回到房间,童嘉羽关上门,问:“少爷,你还要睡觉吗?”
他垂着眼,没有表情地看着童嘉羽,然后摇了两下头。
童嘉羽对生病的少爷心软得不行,乖乖地询问他的意见:“那少爷想做什么呢?”
他盯着童嘉羽的脸,没有说话。
童嘉羽犹豫地问:“那我们要写作业吗?”
他像是在思考,木然地看着童嘉羽的眼睛,点了头。
童嘉羽弯起眼睛:“好!”
心中却默默困惑,但是为什么少爷不说话呢,随后又想,可能是少爷今天心情不好,原本就不喜欢说话的人变得更不爱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着暖气,房里的空气沉静到让人胸口发闷,即使是中途翻书和动笔的声音不间断也无济于事,可疑的是,完全静不下心学习的人竟是童嘉羽,他写不到一会儿就忍不住停下来偷看少爷。
想看少爷哪里,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觉得奇怪,至于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少爷写作业经常不愿意说话,因为说话会容易分心,可他还是觉得奇怪。
他回忆起来,从医院回到别墅后,少爷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真的是心情不好才不想说话吗?即使是面对他,少爷也不乐意说话吗?
童嘉羽差点问出声来,看见少爷写作业那么认真,他又把话憋进肚子里。
还是不要打扰少爷好了。
这么想着,他也跟着埋下头写作业。
不知过去多久,有人开始敲门,门外响起池怀仁的声音:“池珉开一下门,医生过来检查耳朵。”
池珉仍然低头不停地写,没有反应,童嘉羽碰了碰他的手臂:“少爷,门在响,我去开一下门。”
他接听童嘉羽话里的信息,终于停下笔,童嘉羽见他没有再拉着自己,起身去把门开了。
门外分别站着管家、池怀仁和私人医生,童嘉羽礼貌向他们问好,便让出一条路来。
然而看见童嘉羽也在,池怀仁却面露出不悦,对管家说:“不是说过池珉最近这段时间需要静养吗?”
尽管他已经压低声音,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还是都听见了。
瞥见童嘉羽无措地攥着手指,管家一时间也少有尴尬,暗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少爷和小羽的关系比较要好,所以就……”
池怀仁显然耐心无几,打断:“好了。”今天的事情难道还不够他心烦意乱吗?他看向童嘉羽,说:“小童,麻烦你先出去一趟,池珉还有个检查要做。”
童嘉羽正要点头,池珉突然从座椅上弹起来,抓起他的胳膊,偏执地把他拉向身后,连他险些跌倒也浑然不知,像母鸡守护鸡崽那样,誓死不放手。
看到池珉半张脸还未褪去的红肿,池怀仁罕见的愧疚几分,但理智告诉他不该在这个时候纵容,于是沉下声:“池珉,听话。”
池怀仁严肃的表情素来令下属们畏惧,更何况是童嘉羽这样乖巧懂事,连大人舍不得说重话的小朋友,他小声对池珉说:“少爷,等你做完检查,我就会回来的。”
池珉非但没有放开望向池怀仁的眼神越发执拗阴沉,明显把池怀仁前面那番话听了进去。
池怀仁的耐心如数耗尽,向管家和私人医生斥责道:“把他们分开!”
池珉顿时瞳孔紧缩,不等他们上前,“啪!”手臂一挥就将桌子的物品全都掀开,一瞬间,所有书本重重摔在地上,稿纸像雪一样散落一地,纤细的笔更是直直冲到池怀仁跟前,还差几厘米就要砸中他,他躲了几下,不可置信地说:“你疯了是不是?”
场上的人都被池珉倏然爆发的举止惊骇到,纷纷往后退数步,包括童嘉羽,他闭着眼睛缩着脖子,说话都忘记了。
池珉喘着粗气,仇视地瞪着池怀仁,继而又想把椅子扫到地上,所幸管家反应及时,提醒出声:“少爷,别吓到小羽!他会害怕。”
听闻,池珉霎时间怔住,逐渐恢复神志,他抿起嘴唇几乎是紧张地回过头,只见童嘉羽闭着眼睛,侧着身子做出防备的姿势,他睁着眼睛,难得有些束手无策。
童嘉羽的确受到惊吓,感知手上的力气消失,也没有马上回过神去牵他的手。
但动乱总算是结束了。
医生拍了拍胸口,说:“就让小朋友陪着吧,没关系,只是检查耳朵不会有影响的。”
有童嘉羽在场,检查也总算得以进行。
医生敏锐地察觉,在助听器离开耳朵时,池珉表现出短暂地抗拒心理,这是绝无仅有的现象。
尽管池珉对助听器依赖感达到一种病态的程度,当助听器离身后,就会产生一系列强烈的后遗症,但是这种抗拒心理绝不会出现在检查过程中,据池珉表述“这项检查是帮助的,能让他感觉到安全”。
目睹整个检查过程,童嘉羽其实比池珉还要紧张。
他抓着自己的裤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是空的,视线从少爷的耳朵移到少爷的脸上,才发现少爷原来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他想对少爷笑一笑,脸部的肌肉却是紧绷着的。
池珉的表情始终不见好转,今天的遭遇导致他的精神状态达到高度敏感的阶段,见童嘉羽对自己强装微笑都困难,他微低下眉眼,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类似懊恼和失落的情绪。
童嘉羽心更软了,很想过去牵一牵少爷的手,但由于检查阻碍,他只能在一旁看着。
终于,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检查结束,大人们出去谈话,房间只剩下他们。
看到池叔叔铁青着一张脸离开,童嘉羽颤着睫毛,悄悄跑过去牵池珉的手。
“少爷,你的耳朵还疼吗?”
池珉一秒撇开脸,拒绝他的触碰。
童嘉羽知道他在生气,低下头说:“对不起少爷。我应该马上过来牵你的手的,但是我的反应太慢了,也很笨。”
池珉听着他沮丧的语气,好像很不情不愿一样地,把手递过去。
然后他们的手又能牵在一起了。
大人们的谈话时间似乎有点久,久到童嘉羽的手指麻,池珉却好像怎么也不够满足,好不容易等到能把手撤回的时候,童嘉羽还是没能得逞。
池怀仁的眼神像箭一般投射到他们交织的手上,童嘉羽顿时寒毛竖起,但这回池怀仁什么也没说,只是叫管家收拾房间就出去了。
第44章 “失语”
那天晚上,童嘉羽不知道大人们进行怎样一番谈话,只知道他不用再搬回客房,也没有人再督促他们起床上学,仿佛即便睡到天昏地暗也是一件能够被允许的事情。
很是蹊跷。
童嘉羽仍然准时醒来,但他只是轻声地翻了个身与少爷面对面,即使是在睡梦中,少爷也过得并不开心,眉毛紧紧蹙着,洒在被子上的鼻息略微急促。
闹钟慢悠悠地从六点半爬到七点半。
童嘉羽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一边谨慎地看着少爷,捏着被子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边用脚丫子搜着地上的棉鞋,找到了。
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再回过头,就看见少爷正用一双微红的眼睛凝视自己。
他一哆嗦,差点把棉拖踢进床底:“我又吵醒少爷了吗?”
池珉就着他的声音穿上外套,又自顾自地把外套搭在他肩上,牵起他的手去卫生间洗漱。
童嘉羽心情郁闷,他已经尽量不发出声音了,为什么还是会吵醒少爷。而这样的情况持续几天,只要他一下床,池珉就如同安了警报器立刻从梦中警醒,以一种怪异的执着“黏”着他。
为了让少爷多休息,童嘉羽只能推迟一个小时起床。尽管是做好这样的准备,也丝毫不妨碍他郁闷。
听见他叹气,池珉投过来一个眼神,似是问他在干什么。
他连忙摆手:“没、没事。”
看见他一副急慌否定的样子,池珉不耐地拽住他的手,以防他晃得自己眼晕。
洗漱完,童嘉羽依然是被牵着下楼,他表现得很乖,多余的动作都不再做了。
虽然同样都是少爷,他更畏惧少爷现在的模样,缄默地生气,用过分漂亮的眉眼,柜台上精致娃娃一样苍白的脸展露不满的情绪,令他少了分熟悉感,多了对未知事情的诚惶诚恐。
比起沉默的少爷,童嘉羽更愿意少爷像以前一样凶他。
他垂下眼帘。
可是少爷已经有段时间没说过话了。
吃过早饭,池珉便和他一起去上教室等家教老师过来上课,在离开餐厅前,童嘉羽看到管家伯伯对自己说了几个字。
委屈小羽了。
他没有感觉委屈,但还是听懂了这句话。
考虑童嘉羽每天和池珉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又见证两人相处的状况,池怀仁再不赞成,这下也不得不同意他们住在一起,并让管家告诉童嘉羽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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