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去上班,我们俩总不能去借钱讨生活吧。雁回,有时候我想说,你是不是也要成长一点,不要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得不到你想要的就哭起来。”
空气又一次沉寂下来。
江叙言看看狭窄的厨房,那里干净又冷清,他饿了一天的肚子在叫嚣着疼痛,江叙言很累,他也不想和林雁回争吵。
他能感知到林雁回在缺乏安全感,林雁回很依赖他,就像是一朵漂亮的玫瑰需要他用很多爱去滋养。可他过于忙碌,大把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去,留给林雁回的所剩无几,但现实就是这样,没人能永远留在乌托邦里。
“你是不是腻了。”
林雁回坐在沙发上,他的眼眶红红的,神情落寞,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没了最初气势汹汹的气焰。
“我不是不愿意工作,我也在找。那家公司老板他...”
话说一半,林雁回却止住了口。
但他们之间不是单纯的工作问题所产生的矛盾,江叙言不是腻了,他只是感觉很累,前所未有的累。
工作和林雁回都在拉扯他的精力,江叙言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只低声说别多想,便转身朝着房间迈步。
他以为他们俩会冷战一段时间,但实际上他的脚步还没来得及踏入卧室,林雁回有些慌乱的声音便响起。
“阿言,我流鼻血了。”
他回过头。
林雁回正仰着头,鲜血一滴滴淌下去掉在衣服上,江叙言眉头一皱,快步把人扶起来送到卫生间,他帮着他擦鼻血,等到止血后去给他脱脏掉的衣服。
在这期间,林雁回轻轻拉扯他的衣角,低声说。
“阿言,我知道错了,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一场由林雁回掀起的没头没尾的争吵,最后也由他宣布结束。
流了场鼻血林雁回神色怏怏,他窝在江叙言的怀里很乖顺,两个人都不再去刻意掀起矛盾,气氛又貌似和谐起来。
江叙言的公司开始步入正轨,两个人的生活逐渐宽裕起来,生活似乎在慢慢朝着希望的方向发展,但一位不速之客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可以平静的生活。
江叙言的父亲江权忽然找到了他。
江权作为富家子弟,年轻时的肆意妄为让他和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大学生生下一个孩子,那便是江叙言。他不愿意娶她,随便将人打发走,转而娶了别家集团的女儿。两人生下一个男孩后江权就没再有别的孩子。
今年江权已经五十多岁了,现在江权找到江叙言,是因为他的儿子在几个月前死于车祸,江叙言成了他唯一的血脉。
其实江权一直知道江叙言的存在,他却始终冷眼看着一个单薄的女人拉扯一个幼儿在人世间挣扎求活,直到女人病死也未曾露面,只有他的儿子死了,他才去急于寻找流淌他血脉的继承人。
江叙言恨不恨他。
他快恨死了。
所以他毫不留情的把茶水悉数泼到江权脸上,告诉他别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没有父亲,他父亲早就死了。
江权在他这碰了壁转而找到了林雁回,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一张额度两百万的卡放到林雁回的手上。
“叙言不接受我的帮助,但你别急着拒绝。眼光放长远一点,你们俩现在正是创业阶段,这笔钱固然会让你们俩松快很多。”
“就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孩子的补偿,钱你拿着,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林雁回确实犹豫过,他深知江叙言对江权的恨意,他也同样厌恶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但与此同时他也在想,江叙言的公司还需要投资,他们俩也在商量重新找一个好一点的房子,这笔钱可以帮助他们解决很多问题。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把钱拿回去。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江叙言,随后,他在江叙言的脸上看见了前所未有的暴怒,那是他们第一次爆发如此激烈的争吵,也是最后一次。
客厅的小桌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玻璃碎片在地上泛着冷光,江叙言面红耳赤,通红的眼睛里闪烁泪光,几乎对林雁回失望至极。
“你知不知道你拿这笔钱意味着什么!?”江叙言额头暴起青筋,“意味着我他妈承认他这个爸了,我得去做他的狗,做他的奴才,我去听他的命令给他干活,等他死了再去给他接管公司!”
“林雁回你就这么缺钱吗?这么多年你跟我在一块我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你到底要不满足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你什么都要!?”
“我不知道会这样。”林雁回慌了神,他去拉江叙言的手,慌乱的将银行卡捡起来,“我去还给他,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去还给他。”
“对不起阿言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马上就去还给他。”
江叙言甩开了他的手,他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一个抬眸便让林雁回僵硬在原地,再也没有了开口的勇气。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冷漠,褐色的瞳孔里不再是他的倒影,而是盛满了失望和无奈的情绪。江叙言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他的目光似乎永远是温和又充满爱意的,可现在,他的目光只会让林雁回感到遍体生寒。
江叙言拿起大衣,他即将走出这个满是两人生活痕迹的地方。
“钱你留着吧,咱俩就到这算了。”
再然后,林雁回就离开了。
江叙言去质问过江权为什么要去找林雁回,江权没有回应,只是笑呵呵的问,“你们俩分手了?他还很年轻,但也很会权衡利弊,可能他也知道有些东西握在自己手里才算是自己的。”
他隐晦的点明了林雁回拿了钱,江叙言也在怀疑中有些相信,因为林雁回在收拾行李那天他就在场,林雁回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再不提钱的事,只拿了自己的东西便离开了。
两个人就此别过。
江叙言心想着拿了钱也好,免得让他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他继续在s市发展,公司发展的越发顺利,他能猜测到江权应该有暗中帮助,但他不领情。这个绝情的男人实际上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所拥有的。
就这样,江叙言和林雁回再也没了联系。
他也没想过,四年后,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重逢。
江叙言执意要跟着林雁回上楼,这其中的执拗是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
居民楼里散着长久不见阳光的潮湿气,江叙言跟在林雁回身后看着他打开老旧的防盗门,入眼是陈旧的家具和小片裂损纹路的地板,房间里弥漫着和楼道里差不多的潮闷气味。
已经让人到了门口,林雁回也觉得没必要再遮掩自己的落魄和难堪,他索性让江叙言进了门。
“不用换鞋,要小声一点,左边是同租人的房间,他可能回来了。”
他自顾自的朝着炉灶那边走去,“没有矿泉水,只有自来水,你可以喝吗我会烧一点。”
江叙言站在狭小的,甚至连客厅都算不上的空间久久不能回神。
破旧的出租屋连电视都没有,小茶几前只摆着一个破损的皮质沙发,上面已经蒙了一层灰尘,过于暗淡的灯让周围的一切都充斥着不真实感。
江叙言抬步向林雁回走过去,与此同时,一间卧室的门打开,里面一个发型潦草的瘦高青年打开门,他眼下发青,皮肤黝黑,神色凶狠恼怒,开门的一瞬间他和江叙言四目相对。
似乎没想到林雁回竟然带了一个人回来,青年明显怔愣了一下,凶狠的表情稍有褪去,瞥了瞥不远处正在烧水的青年,嘴里冷哼一声,又狠狠摔上房门。
“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面对江叙言的质问,林雁回无从回答。
他只能将烧好的水倒在碗里,目光看着碗面氤氲出的飘渺雾气出神。
“你还要喝水吗?如果不喝的话我就不送你了。”
林雁回不希望江叙言继续留在这里,从他答应让江叙言进门那一刻他就在后悔。江叙言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定然震惊于他现在穷困潦倒的模样。
“我在问你问题。”
“江叙言,我们分手了。”
林雁回不得不提醒他们两人现在疏离的关系。他的脑袋发晕,鼻腔热热的,下一刻温热的液体留下来,林雁回熟练的捂住鼻子小跑到卫生间,鲜红的血连串滴落到洗手池,顺着白色的池壁滑落到下水道。
他今天一整天太累了,江叙言的突然出现也让他心绪大乱,装作淡漠的外表下是巨大的情绪波动,林雁回的心绪乱成一团,眼前的黑雾愈发浓郁,四肢虚软无力的症状加重,他的鼻血依旧没有停下,膝盖却在不自觉的打着弯整个人开始向下脱力倾斜。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跪倒在地时,身后有人将他扶住,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透进林雁回的鼻翼,江叙言扶着他没让他摔倒,两个人贴的近了,时隔四年一场久违的拥抱,林雁回却想着别让鼻血弄脏他昂贵的西装。
江叙言打开水龙头要给他冲洗,林雁回用那只没染血的手拦住了他。
“不用,不用。”
他低声重复着。
“一会就好了。”
林雁回就这样撑着台子,任由血不断流在洗手池中,等待着鼻血自己止住。
“我不送你了,你先走吧,今天麻烦你了。”
江叙言怎么可能走,林雁回一直在流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已经因为过多失血而变得惨白,江叙言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慌。
他不顾林雁回的阻拦打开了水龙头,清水冲走血迹,他捧起一点清水去擦他的脸,语气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怎么还没好?”
林雁回没有回应他。
水龙头打开了两分钟左右,左边的房间门又一次打开,青年出现在卫生间门口。他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又将视线放在了江叙言身上,他的神情带有极大的不悦,但江叙言的出现明显让他收敛许多,即使这样,青年依旧开口说道。
“你总这样冲水,到时候水费还要两人平摊,这样是不是不合理。”
江叙言猛地转过头去看他。
他已经做了老总,在三十岁的年纪打拼打如此高的位置,周身的气场早已发生了变化,此刻他冷硬着脸色,压迫感从眼睛里透出来。
“你先出去,一会我会去找你。”
青年耸了耸肩,却也没再开口,又转身回了房间。
鼻血堪堪停住,此刻林雁回基本已经进入半昏厥状态,他抓着洗手台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不让自己倒下,死死咬住后槽牙祈祷撑过这场眩晕。江叙言紧绷着面部线条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感受到怀里硌人的骨头江叙言终于意识到林雁回此刻明显出现问题的身体状况。
“你的房间是哪个?是这间吗?”
他朝着右边紧闭的房门走去。
林雁回没有回应他,因为他的眼眸已经微微眯起来,瞳孔逐渐涣散,在江叙言将他抱起来时他的头颅无意识的随着他的动作后仰搭在江叙言的臂膀上。
没有上锁的房门被轻易踹开,江叙言把人放到紧靠墙面的单人床上,不断抚摸他冰冷的脸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雁回,雁回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江叙言掏出手机想要叫救护车,但下一刻毫无温度的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臂,林雁回睁开了眼睛,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不用,一会就好了。”
他的手臂抬起来,挪动着探向桌子,江叙言跟随着他的动作将视线移到桌子上,下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到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在刹那间凝固。
只见桌子上密密麻麻摆满了药瓶,瓶身都是江叙言不曾熟悉的名字,它们冰冷、洁白,无声肃穆的站定在那里,仿佛冷漠的士兵在守卫岌岌可危的防线。
林雁回摸到了一个瓶子,江叙言抖着手给他打开,白色的药粒倒在手心。
“你怎么了?雁回你怎么了?你生了什么病。”
杯子里只有半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凉水,江叙言想起厨房里刚烧的热水,他想去给他拿来,但林雁回已经先一步用凉水吃完了药。
江叙言去给他倒水,热水漫过杯子溢出来,江叙言迟钝的移开手。
白血病。
林雁回为什么会得白血病。
为什么偏是林雁回要得白血病。
见他魂不守舍,林雁回还在出声安慰他。
“我得的不严重,治愈率很高。”
江叙言的目光从整齐排列的药物身上扫过,又去看林雁回消瘦憔悴的面孔,他的心揪成一团,思绪乱到无法做出理智的思考,只能任凭本能的质问。
“你拿了钱为什么不给你自己治病,为什么要住这种地方?钱呢?”
林雁回似乎怔愣了一下,但那种情绪稍纵即逝,江叙言没有捕捉到。
“花了。”
“花哪了?”
林雁回偏过头,轻声说,“那不重要了,阿言。”
江叙言从椅子上站起来,宛如牢笼困兽徒劳的转了两圈,他问。
“阿姨知道你病了吗?”
他说的阿姨是林雁回的母亲,一个坚强干练的女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江叙言见过她几次。
林雁回微微低下头,江叙言的问题让他陷入沉默,良久,直到他们彼此能听见墙壁时钟的‘嘀嗒’声林雁回才开口。
“没了。”
江叙言怔住,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声音,所以他僵硬着神情,又问。
“什么?”
“前年的事,心梗。”
‘轰’的一声,长久的轰鸣声在江叙言耳边响起。他的周身陷入前所未有的冷意,像是跌入寒冰下的湖泊,窒息感涌上来,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人在巨大的冲击下是没有表情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江叙言的表情都处在极度的僵硬中。
林雁回不愿意看到江叙言这副模样,他觉得他的苦难是他应得的报应,江叙言无需替他买单,更没必要为他担忧。
林雁回去找过江权,他将银行卡还给江权,希望得以能寻求到挽回两人感情的机会。
年过半百的男人就坐在他对面,神情悠哉,甚至懒得分出一点眼神在那张银行卡上。两人面前都摆放一杯清茶,江权拿起来品了品,问他。
“叙言和你提分手了?”
他似乎预料到了两人的每一步发展,语气悠闲却每个字都敲在人心上。
“叙言是个很优秀的人,恕我直言,你和叙言相比起来,就要显得平庸一点。我知道你们俩好像在一起很多年了。”
“但是相信你也能感觉到。”江权抬了抬下巴,一点傲慢的情绪丝丝缕缕泄露出来,“叙言这个孩子,将来会越走越远的。”
“不知道现在你有没有这个感觉,但是我猜测未来你就会发现,你们之间越来越不常见面,聊到的话题越来越少,矛盾却越来越多。最初拥有的那点感情到最后都会消失殆尽。”
“当然了,我能感觉的到江叙言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江权轻笑道,“他应该不会轻易抛弃你。所以这次他发这么大的火,恐怕也不是一时间突然生气的吧,应该不只是钱的问题。”
茶叶在水面打了个旋,最终悄无声息的飘落到杯底。
林雁回浑浑噩噩的走出茶馆,他心底那点稀少的希望火苗在见过江权后彻底熄灭。
他知道,江叙言已经彻底厌恶他了。
一场长达七年的恋爱时光,大多数都是一方在依赖另一方。黏人娇气的外表下是深藏在内里的敏*感和自卑,在江叙言的注意力转移到事业上时,林雁回不安、无措,他惶恐的寻找自己的价值让江叙言更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慌乱之下,他走了一步错棋。
怪就怪在,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仅需一眼就目光毒辣的发现林雁回毫无底气的内心,仅需三言两语就让林雁回的内心崩塌,理智摇摇欲坠。
江权也知道,他们的感情没有那么的坚不可摧,这么多年来无非是林雁回在撒娇卖萌的去渴求江叙言的爱。
如果有一天江叙言不愿意给了,那才是林雁回真正的死期。
所以林雁回回到了住处,他这一路都在流眼泪,唯独到了家门口将眼泪擦的干干净净。
给自己留点尊严吧,不要到了让阿言想到自己就感到恶心的地步。
林雁回想着,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干净,在江叙言的注视下朝外走去。
他们俩就这样分开了。
一个以为他是拿了钱下定决心要摆脱他,所以江叙言没挽留。
一个以为他早已对他产生深深地厌恶,所以林雁回不敢回头。
门被打开,再轻轻关上,林雁回裹紧自己的大衣,他的口腔被咬破,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天空灰蒙蒙的,正在酝酿第一场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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