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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星星歌舞厅(姜可是)


齐农忍不住笑说:“神经病。”
陈迦行还真的说了一个故事。他说有一个动物园里,每天都有个人在夜晚的动物园里睡觉。那个人,其实是动物园的发动机。只有他晚上待在那里,才能维持动物们的活力。第二天,动物园开张的时候,动物才能打着哈欠重新在各个园区里走来走去...
齐农倚在陈迦行的胸前,没听完那个故事就睡了过去。他再醒来的时候,陈迦行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齐农回到病房边,看到陈迦行鼻梁上架着那副黑框眼镜,膝上放一台笔记本,坐在另一张空出的病房边,浏览着满是外文的网页。齐建铭已经有点清醒过来,正戴着氧气罩滴溜溜转着自己的眼睛。
那已经傍晚时分了。陈迦行放下电脑,站起身,靠到齐建铭身边笑着叫了一声:“爷爷,是我啊。”
齐建铭住院那段时间,都是陈迦行和齐农轮替守着。休息就去附近那间酒店,赶回医院更快一些。
陈迦行总让齐农晚上过去休息,白天过来。他说齐农老了,他是年轻人。陈迦行一脸认真地看着齐农说:“你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齐农总觉得这句话是“双关句”,但又拿不出证据。
晚上,陈迦行熟门熟路地取脸盆和毛巾,替齐建铭擦脸擦手。他把护士放在床头柜上的药拿给齐建铭,看着他吃下去。陈迦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趟河流镇,从家里把那台小电脑也拿来了。齐建铭虽然还没力气玩牌,但可以躺在病床上听听广播。
齐农打了晚饭回来,就看到他们两个凑在小电脑面前,正在听乒乓球比赛赛况转播。齐农无语道:“那里不有一台电视挂着嘛?”
病床边的两个才反应过,恍然地发现病房里是有电视机的。
齐农去卫生间里洗西瓜。电视机放着最新的乒乓球赛况。齐建铭指挥着陈迦行:“再摇起来一点,再摇起来一点...”
齐农把小西瓜分成了两半,齐建铭吃一半,他和陈迦行吃一半。他们坐在病床边,三个人吃起了西瓜。隔壁病房有阿姨过六十岁生日,切了两块蛋糕过来给他们吃。病房里弥散着西瓜汁和奶油蛋糕的香气。赛事进入了赛点,每击出一球,全场就是热浪般的尖叫。
齐农擦了擦陈迦行嘴角的奶油。陈迦行歪头看着齐农。齐农用口型说:想都别想。
陈迦行小声问:“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啊?”齐农在他胸口打了一下。陈迦行笑了。
电话响。陈迦行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站起身走出了病房。那个电话打了很久。
齐农走出病房准备打热水的时候,看到陈迦行倚在电梯边的窗台上冲电话那头吼:“那怎么了?你换就换好了...”
齐农拎着热水瓶,站在转角听。陈迦行不耐烦地问:“你还有没有事啊?都跟你说了,我家里有事。对啊...三天两头就会有事不行吗?别来跟我说这套...没有就没有啊。”
齐农基本能猜出来,那头是陈迦行那个很容易激动的老师。那个数论学家是个挺质拙的人,觉得陈迦行是千里马,就非要“三顾茅庐”,把他带回上海深造。等陈迦行真去了上海研究所,他也很器重陈迦行。他倾其所能地教授陈迦行系统的数论基础,让他能完全发挥自己的天赋。连齐农都听说过,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的道理。
他突然明白过来,陈迦行能那么频繁地在非假日跑回来,本身就很奇怪。
陈迦行掐断电话之后,趴在窗台上想抽烟又知道医院是禁烟区,只好撑头叼着电子烟在那里发呆。
齐农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陈迦行回过神,收掉了烟管,笑说:“怎么啦?”
齐农看着陈迦行说:“你回去吧,没事。”
陈迦行皱了下眉说:“你偷听我讲电话啊。我也没事,在这里...”
齐农忽然打断他说:“今天是2014年9月2号。我要到2016年3月份才过完我的刑期。这期间,我连出省城都不行。即使到了2016年的3月,我刑满了。我也不会离开省城了。只要齐建铭活着一天,我就不会离开省城...”
陈迦行说:“你不要说了。”
齐农眼睛红了。他继续说:“你不会回省城。我不会离开省城...要靠你跟个疯子一样白天晚上地坐飞机...”
陈迦行大吼:“你不要说!我又没要求过你跟我怎么样!我有说过什么吗,我见你也不行吗?”陈迦行的眼泪从眼角溢出来,划过脸颊。他像完全爆发了一样,大叫道:“又见到之后,我问过你什么吗!我有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探监,出狱后也不联系我吗?你永远永远有理由,你永远会说‘对不起,我忘了’。我不想知道理由了,我不要听你的理由不可以吗?”
齐农抹了下眼睛,还是继续说:“回去吧,你别过来了。”
陈迦行崩溃地蹲下身,捂着自己的头大哭起来。
电梯间里进进出出的人,电梯门合上打开。裴娜走出电梯间,愣神看着站在窗户边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说:
动物园发动机的故事来自伊坂幸太郎《一首朋克救地球》里的第一个小故事《动物园引擎》。

第39章 天下有情人(五)
裴娜记得,陈迦行小时候,像是发热了不肯贴退烧贴,还冲她发脾气。她每每只要拿起客厅的座机电话说要打给齐农,让齐农收拾他。陈迦行能立刻偃旗息鼓。
齐农过来的时候,陈迦行已经贴着退烧贴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手臂摸上去有一层薄薄的潮汗,喉咙口呼噜呼噜的,打着小猪鼾。齐农坐在床侧,贴了贴他泛红的脸颊。
走之前,齐农和裴娜站在玄关口聊了会儿天。裴娜调侃道,待会等陈迦行醒过来,她就骗他说,齐农说发烧的小朋友就要多吃蔬菜才可以。她说:“他全世界最听的,就是你的话。”
齐农耸耸肩说:“哪有这种事。”
裴娜笑说:“我不是嫉妒还是怎么样啊。我觉得蛮好的...”
她话音未落,陈迦行抓着自己的抱枕从床上踉跄着爬了起来。他抱着枕头,路都不太走得稳,一定要晃过来扑进了齐农怀里。
裴娜低头对他说:“齐农哥哥说,发烧的小朋友待会晚饭要吃很多很多蔬菜才行。”
陈迦行闭眼睛“哼”了声,仰头看了齐农一会儿,小声咕哝道:“好吧。”
那天过后,陈迦行“听话’地飞回上海,真的不再回省城了。
齐建铭在医院又呆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然后出院回了家。齐农把他背上楼,放在已经撑开的轮椅上。
齐农打开家里的窗户通风换气。已经到了桂花开放的时节。溢进屋子的空气里有一阵温暖的桂花香。齐农去买了些菜,给齐建铭简单做了餐晚饭。
他自己没吃,吃不下。他就趴在阳台上,一支接一支抽着烟。过后的许多天,齐农都没怎么吃东西,闻着自己刚做出来的清蒸鱼突然会犯恶心。他就真的跑到卫生间里干呕了很久。
有一天深夜,齐农突然爬起来做了一晚上的绿茶甜糕。做好就那么放在蒸笼里,天气还有些热,第二天,甜糕全部变质不能吃了。
齐农开车去送货的路上胃疼到冒冷汗。他在路肩边把车停下,趴在方向盘上吸着气。太疼了,疼得他感觉眼睛和心都酸了起来。缓过来一点了,他就去就近的药房买了点胃药吃下去。
晚上,刘博览抱着牙牙来三楼遛弯。齐农还捂着胃,靠在沙发边不停不停换着电视频道。刘博览说他,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他抱着牙牙坐到齐农身边问他:“你最近不对啊,状态很不对劲。”
齐农敷衍地点点头,继续换着频道。
刘博览走后。齐农按亮手机屏幕,点开陈迦行的聊天框,又关上,点开又关上。胃疼之后的第一反应,齐农想到的就是,他想告诉陈迦行一声。齐农划过聊天框,不小心按出去了一个表情。他惊了一跳,紧接看到聊天框底下跳出来一行小字,显示因为不是好友,所以已无法发送更多信息。
齐农站起身,跑上楼,揪住刘博览指着聊天框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刘博览看了眼说:“就是,他把你删了啊。啊?夹心把你删了?”
齐农盯着屏幕呆站了一会儿,转头又下了楼。他趴在走廊的雕花石围栏上,盯着那行小字,胃很疼,心也很疼,好像有把雕刻刀剐过他的心脏。齐农仰起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在监狱里待过两年半的时间,放出来之后,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范围更大一点的监狱。
齐建铭透过虚掩的门,看到齐农擦了把眼睛,低下了头,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砸在了围栏上。
十月中旬,齐农去探视了一次于喜妹。喜妹说她在里面也混得不错。许均仪在每月的探视时间都会准时过来,拿着纸条边写边啊啊地解释着什么。他会把温暖的近况尽量详细地告诉喜妹。喜妹开玩笑说:“是不是不该找个哑子啊,本来探视时间就有限。我每次扒着窗户求他‘写快点啊哥’。”
齐农笑起来。喜妹表演完,靠回位置上说:“齐农,你瘦了好多。”
齐农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喜妹说:“有心事啊?”齐农就不说了。喜妹指指他说:“又这副德性。”她转头看了眼狱警,压低声音说:“有事就说,我能有办法。”
探视时间到了。喜妹站起身,和齐农摆摆手,好像回家一样挺轻松地走进了里面。
齐农走出室内,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才开车回家。
后一天,他去了趟网吧,在嘈杂的游戏声中间开了台机子。打开搜索引擎之后,齐农在输入框里键入了“陈迦行”的名字。果然有一些新闻和学术页面跳出来。齐农一页一页浏览着。有许许多多他看不懂的专业术语,数字,字符。他去外面小卖部买了个硬壳记事本,一点一点记在本子上。
过几天,可能会刷新出新的页面,也可能没有。齐农会反复看新闻页上,站在一群老头数学家身后的陈迦行。陈迦行现在大概有一米八几了,有长跑的习惯,吃东西仍旧挑食。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齐农开始失眠。他会一整晚在车站街三楼公寓的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之间游走,好像在找寻什么东西一样。失眠的时间,他就坐到阳台上,拿着那个记事本一页一页慢慢看过去。可能他永远也弄不懂那些字符公式间的关系是什么。这就是问题所在。
过了阵,齐农像又恢复了一样,开始正常进食,规律睡觉,变得和之前一样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他帮齐建铭收起薄被,换了床秋冬天的被子,换床单被套,把枕芯拿去阳台上晒晒太阳。阳光很好,秋冬天的阳光很好。
齐建铭忽然对齐农说:“我们去镇外铁轨那边走走。”
齐农笑说:“你拿什么走?”齐建铭也笑了。
但是齐农还是给他换了厚外套,裹上围巾背下了楼。他推着齐建铭的轮椅,慢慢往镇外走。差不多走出镇子的时候,齐建铭说:“齐农,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没事就会说,阿爸,我们去看火车。我就骑自行车,带上你到镇外来...”
那可能是他们两个最纯粹的父子时刻。只有他们两个,站在长满荒草的野地里,旁边停一辆自行车,一直等着火车驶来,火车驶过。齐农在那种时刻,才会克制而腼腆地雀跃一下。
齐建铭于是问他,长大想做什么?
齐农害羞地说,长大想做火车列车员。
齐建铭高兴地说,可以啊。但是要记得多回来看看爸爸妈妈。
齐农郑重地冲他点点头。
他们现在重新站在荒草丛生的野地上,看着不远处荒废的火车轨道。齐建铭说:“从99年开始,我时不时会想到自杀。有一次,药瓶里的药都倒出来握在手里了。你在房门外和陈迦行两个人吵架。不许他把留给我的炸鸡腿也吃了。夹心就跑进来问我,能不能分他半只...”
齐建铭流着眼泪笑出来。他说:“还有一次,我想到直接翻出阳台可能也不错...齐农,我一直在等,有一天我自杀成功了,或者你终于说,爸,我要走了,所以我把你送回疗养院...”
他们沉默下来。风簌簌吹过草地。齐建铭摸了下齐农的手臂说:“到时候,记得多回来看看我就可以了。”

第40章 天下有情人(六)
过几天,齐农把货车停在镇外同个地方,下车抽烟发呆。过一阵,“绿子”开着她老公的摩托车,经过他,大叫:“老板!干嘛呢!”
齐农吓了一跳。“绿子”好像在省城一个剧团做群演和打杂的。她自己是说,虽然演一些就露个面的欧巴桑,但还蛮好玩的。
又过一阵,祝小军拉货经过他,和他问起齐建铭。
齐农刚要回车上。一辆小轿车摇摇晃晃差点撞上他的货车。小轿车摇下车窗,许均仪探出身子,朝齐农挥了挥手。
于喜妹进去前,不仅培训了许均仪如何帮陈温暖录制乐曲小样,如何用电脑发文件,还带着许均仪去把驾照考了出来,方便他有事没事能带陈温暖出门。他们两个这对奇怪的组合,一个不肯说话,一个不会说话。但齐农跟着许均仪去看望陈温暖的时候,发现他们俩倒是能自如地交流的。
陈温暖每天的需求就那么些,饿了,渴了,弹琴弹得自闭了。
落地窗外边,小区的绿化区域栽满了红梅树。窗户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凌。许均仪给齐农递了一杯热红茶。
地板上铺了一层奶茶色的厚地毯。他们坐在陈温暖身后,听她弹琴谱曲。
整个空间内除了钢琴的乐音,听不到其他杂声。有一瞬间,齐农觉得他们好像在宇宙的深处某个温暖寂静的地界。
之后,做完活如果时间尚早,齐农就会去喜妹家转转。他给陈温暖买她最喜欢吃的香蕉布丁。
许均仪会拿一碟他自己烤的饼干放在餐桌边,让他们一起吃。
有一天,陈温暖终于像反应过来齐农这个人的在场一样,咿咿呀呀说了一段含糊不清的话。许均仪写在纸上翻译给齐农看。齐农一度觉得这个场面有些滑稽。
纸上写着:第三十二号,是写给你的。
齐农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温暖谱的曲都只有编号。第三十二号应该是比较久之前写的曲子了。许均仪和他说,第三十二号曲子是陈温暖写给齐农的曲子。
陈温暖吃完香蕉布丁,坐到钢琴面前,弹起了第三十二号。
齐农没有接受过什么音乐教育,他不知道这只曲子为什么说是写给他的。像水落进水里。齐农坐在离钢琴不远的一张靠背椅上,听一朵一朵雨珠落进河流镇潮涨潮落的河里。听说他出生的十二月,1983年,雨连绵下了很久很久。剖腹产手术的麻醉师在凌晨淌水过街回到手术室。齐建铭套上雨披,从弘世电器厂骑自行车往镇医院赶。走廊地板泥泞湿滑。手术室的门开开合合像挥手的手势。旧日光灯管,受潮的石灰墙...有人轻声叫他,齐农。你是齐农。
齐农回过神,低头按住了自己泛红的眼睛。
到后来,这支曲子因为做了某支公益广告的背景音乐而被世人熟知,在主流音乐平台上拥有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名字,叫《lonely people like the stars》。
在快要进入2015年的冬天。齐农送完货,把车停在省城市中心某条林荫街的十字路口。他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转头闲看着街沿。街边一间电器行每台电视机同时在播放着那支公益广告。无数个液晶屏,无数个切分音。像蝴蝶的复眼。红灯转绿。
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那支柔缓干净的钢琴曲是为一个平凡寻常的小镇青年谱的。
这个年轻人在一座三四线小城市里过着某种日复一日的生活。他做过物流公司的配货员,舞厅的看场,曾经有犯事的记录。他照看着自己的残疾人爸爸。如此三十一年。
他们在一间七十几平的屋子里,对坐着吃着简单的一日三餐。
饭后,他检查着地砖的裂缝,修理洗手间坏掉的水龙头,细心打理着自己毫不出彩的人生。
修理好后,他走进房间,想理一理衣柜里的旧衣服。他从衣柜深处拿出一叠小男孩的衣服,有厚外套,有粗针毛衣。有几件毛衣是四楼的阿姨闲来无事织了送给他们的。小男孩长大以后,他把已经穿不上的衣服洗净晒干后,还是好好叠好,收进了衣柜里。
他蹲在衣柜边,一件件展开,拎起来细细地看。牛仔拼布棉服是他买的。背后有兔耳朵的薄开衫被穿得最旧。有几件短袖衫上有他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污渍...他长久地抱着那叠衣服,把头埋进了衣服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重新把衣服放回了衣柜里,关上了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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