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城留神看着,发现这只居然是红豆馅儿的,暗红色的馅从破口处露出来,他不禁又笑起来:“哎呀,你这个更吓人!”
谭玄没答他话,谢白城看他嘴巴动着咀嚼着点心,忽然问:“红豆馅儿的好吃吗?”
谭玄于是把小兔子往他那递了递:“你要尝尝吗?”
谢白城稍微犹豫了一下,蓦地伸出手,动作飞快地扭下了兔子头,然后拿在手里笑嘻嘻地冲谭玄挥舞着:“怎么样,你怕不怕?”
谭玄把嘴里食物咽下去,笑了一声:“我怕死了。你这辣手催兔的大魔头,真是太吓人了。”
谢白城得意地一挑眉,把红豆馅儿的兔子头整个塞进嘴里。
“哎,我看你还是小心些吧,”谭玄冲着他故作神秘的眨眨眼,“当心今天夜里两只没头的小兔子趴在你床边上哭!”
谢白城被点心撑起了腮帮子,嗤笑一声:“你当我三岁啊!信你这种鬼话!”
谭玄却笑嘻嘻地对着他竖起了一只手:“五岁?”
谢白城骤然挥起拳头:“我对你印象可才好一点,你别来讨厌啊!”
谭玄仰头“哦”了一声:“才好一点,也就是说你原来对我印象不好啊?”
谢白城点头道:“那是当然了,谁让你一见面就说我像女孩子!我哪里像女孩子了?”
对话突然中断了,因为谭玄忽然盯着他,陷入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
在谭玄的注视下,谢白城原本坚定不移的目光渐渐发生了动摇。他有些没了气势的移开了目光,声音也变小了:“就、就算有一点……一点点像女孩子,但至少、至少……”
他努力转了转清清亮亮的眸子,蓦地灵光一现,一手拍在自己胸膛上:“至少是平的!”
“噗——”谭玄差点把点心给喷出来。
“……真不愧是个小少爷。”谭玄一脸由衷佩服的看着他,“得了,咱们快走吧,别让人家当我们是什么奇怪的人!”
谢白城还想说什么,谭玄却不由分说地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匆匆疾步前行。
两个人跑出好一段路才慢下脚步。谢白城愤愤把手抽了出来,这个人难道就没发现拉着手看他们的人更多了吗?
不过谭玄好像真的没有发现,谢白城也就懒得说了。两人一路慢悠悠逛到了燕堤尽头,也差不多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
虽然是吃过了点心,但吃点心和吃午饭终归是两码事的。
谭玄表示今天他来请客,只要谢白城选一家店就好,谢白城也没跟他多推让,轻车熟路领着他找到了一家不很起眼的门面,名字叫做盛来轩,三层的木质小楼,临水而建,店主甚至直接在水边圈了一个池子,里面养着供客人挑选的活鱼。
因为白城说要赏景,店家便引他们上了三楼雅座,择了个窗边的位子,果然视野开阔,水风拂面,能够远远眺到灵元寺的重重飞檐。
谢白城托腮看着窗外风景,啜了一口新端上来的紫苏熟水,一路走来的燥热渐渐褪去。他忽然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谭玄,谭玄本来也正呆呆地看着外面的琴湖,注意到他的目光,于是和他对视。
“你要去灵元寺吗?”谢白城往远处一指,“都说灵元寺许愿很灵。”
谭玄淡淡一笑,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我不信神佛。”
谢白城噘了一下嘴:“不过光是风景也很好看啊,灵元寺有一尊金身如来,一尊乌木观音,还有一套彩塑的十八罗汉,都是很有名的佛像。”
谭玄道:“那倒是可以去瞧瞧,灵元寺历史也很悠久呢,最初建寺好像还是南朝的时候?”
谢白城高兴地点点头:“对啊对啊,都好几百年了。那下午去吗?”
谭玄笑了笑,低头想了一下:“改一天吧,今天待会儿我还有些事。”
“那什么时候?”谢白城问,“我最近还挺闲的。”
这其实是句谎话,他不是最近挺闲,他是一直都很闲。只要有事,练武也好,读书也好,往后推一天就是了。
“我可能这几天得去外地一趟,要过些日子才回来。等我回来了再找你?”
谢白城愣了一下,蓦地低下头咕嘟喝了一大口甜甜香香的熟水。
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这么上赶着呀!其实他压根还不算了解谭玄,跟他也没有很相熟,难道他被两个点心就轻易的收买了?!谢白城啊谢白城,你是眼眶子这么浅的人吗?多少人拿着各种稀罕宝贝讨你欢心你还不在意呢,一个糖果子,一个小点心,才值几个大钱啊!
人家有事可做,你就闲成这样吗?你其实也有事可做的好不好?你明明都输给人家了,怎么还不上进点勤快点把你的剑法好好练练呀!
他正低头痛心疾首地检讨自己,谭玄忽然轻笑了一声,随即他的声音响了起来:“看着灵元寺,倒想起你那天问我皇宫有没有灵元寺大的事来了。”
谢白城脸上一热,连忙道:“嗨,就是说着玩的,别提了。”
谭玄却道:“其实我进过皇宫呢。”
这话题实在太有吸引力了,谢白城顿时精神一振,抬起头来虚心求教:“皇宫是什么样子的?”
谭玄比划了一下:“就是有一座座大殿呗,还有高高的宫墙,都是朱红色的。圣上上朝的大殿特别高,特别大,建在三层台基上,栏杆都刻着龙纹,跟白桥上一样都是汉白玉的。”
“你都进了皇宫了……”谢白城骤然压低了声音,有点神神秘秘地往前凑了凑,“那你见过圣上吗?”
谭玄含笑点了点头:“嗯,见过。”
谢白城的目光顿时变得又震惊又钦佩:“圣、圣上长什么样啊?”
谭玄顿时笑出声来:“还能长什么样啊,真要说的话,就像个很儒雅的老伯伯。当然比一般的老伯伯要威严很多就是了。”
谢白城一时没有说话,脸上带着些难以置信的神情。恰好这时候伙计送了菜肴上来:一尾清蒸琴湖白鱼,一碗三珍脍,一碟梅花脯,两盏蛋花酒酿小圆子。
两人便住了话头,提箸吃饭。谢白城夹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抬眼悄悄地打量谭玄。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皇宫肯定不是一般人随便能进的吧?更不要说居然见过圣上。他都如此了,他师父该是什么样的人?爹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了?他是来自朝堂?来自朝堂的人,为什么要管江湖的事情?
他满肚子的疑问,但他也料到,这些事就算他问谭玄,谭玄肯定也会回答说不好透露之类的话。
不过不要紧。反正谭玄说了他要在越州待个一年半载的呢。只要谭玄一直跟他来往,他就不信刺探不出来点他的小秘密。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松快了一些,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的目标,于是便高高兴兴地舀了一勺酒酿小圆子给自己鼓鼓劲。
就在这时,忽听“啊”的一声,从窗外传来一声女子惊惶的尖叫。
谢白城下意识的转头,只见距离盛来轩不远的一座石桥边,正泊着一艘描金绘彩的画舫,有个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把琵琶,正跌跌撞撞地跑出船舱。然而她的一只衣袖却被人拉在手里,她奋力挣扎,拉住她衣袖的那个男子却只涎着脸笑,旁边还有好几个男子跟出来,围着哄笑。
“小娘子,何必这么败兴?我们公子又不是不给钱,你大方些,钱有的是!”
“哎,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别有一番滋味的!瞧小娘子这楚楚可怜的样儿,多招人疼啊!”
跟在这些男子后面,又出来一个中年人,急急地对这群男子拱手央告,只是无论他怎么苦苦哀求,也无人搭理。
至于船上的船工,早已是不敢多管的,只装看不见地撑着篙。
那年轻女子哭叫着苦苦挣扎,口中叫着:“公子,求你放过我吧,说、说好了只是唱曲……”
拽住她衣袖的男子笑道:“又没怎么样你,你跑什么呀!快回舱里,罚酒三杯我就饶你!”
年轻女子却摇着头不肯,那男子发狠一用力,“刺啦”一声,竟把那女子的整只衣袖扯了下来。
那女子尖叫一声,慌忙用另一只手去挡,旁边那群男子却嬉笑道:“啊哟,好白嫩的胳膊!咱们可是饱了眼福了!”
女子坐在船板上,又羞又怕,不禁低头啼哭起来,却有两个男子趁机上前,拖着她就要往船舱里走。
这一番响动,早已引起了岸边游人的注意,但人们大多也只是指指点点的议论,无人上前相助。毕竟那女子一看就是个歌伎,本就是供人消遣的,那些男子看起来又颇豪阔,且人多势众,一般人哪里敢招惹。
然而这个时候,谢白城蓦地转头看了谭玄一眼,谭玄也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两人默契地点了一下头,都抬手按在兵刃上,旋即先后纵身,从窗中跃了出来。
第135章
“放开她!”甫一落在船头,谢白城便对着那群男子大喝一声。他清洌洌的少年嗓音在湖面上骤然响起,直如敲冰振玉一般。
谭玄紧跟着落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手按在朔夜刀柄之上,却未开口。
那群男子倏然一愣,眨眼之间船上多出两个人来,这确实让他们吓了一跳。但定睛一看,不过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顿时又嬉笑着不以为然了。
“小孩子家家的,毛都没长齐呢,还想着学人家行侠仗义?”一个高胖男子嗤笑起来,“话本子看多了吧?”
“小孩子别闹,关你们鸟事?快给爷爷滚!”另一个矮个子冲他们挥着手,做出驱赶的姿态。
为首那个“公子”却歪着头,端详着谢白城,忽然对着他那些跟班们咧嘴一笑:“别说,这小公子长得是真不赖,比这婊子强多了。”
有人立刻会意,开口涎笑着帮腔:“小公子,我们放了她也行,你来陪哥哥们喝几杯么?”
谢白城自幼家里奉若明珠的长大,朋友们中间也都敬重爱护他,哪里被人用这样腌臜言语议论过,当即气上心头,不愿废话,直接摘下浮雪,连着剑鞘一起飞刺那个帮腔者的嘴。
那人哪里躲闪得开,被剑鞘重重击中嘴巴,尽管双唇紧闭,也免不了齿断血流,捂着脸惨叫了一声。
他这一出手,对方当然不会退让。立时就有人抡着拳头或是提起凳子迎上前来。
这些人平时在外厮混,大多是些人见人厌的泼皮无赖,多少也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欺负欺负普通百姓还能逞些威风,但又怎么可能是谢白城的对手?尽管谢白城不愿见血伤人,浮雪根本就没出鞘,也足够旋剑如飞,把那些人打了个东倒西歪。
之前驱赶他们的那个矮个子却是狡猾,躲在其他人身后,眼看其他人都被打得惨叫连连,他溜到谢白城身后,探手入怀中,竟摸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
然而他才刚刚把手扬起来,旁边就蓦地伸过来一条腿,脚尖正踢在他手腕上,他怪叫一声,匕首顿时脱手飞出,划出一条银弧,直坠水底。
矮个子握着自己手腕侧头一看,只见之前那个一直静静立在船头、毫无动作的高个少年,竟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此刻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冲他露出一丝冷笑。
眨眼之间,这五六个无赖都被教训了一顿,只有为首那个“公子”将那女子当做盾牌,还躲在角落。
谢白城和谭玄一齐转头看向他,却见他忽然大叫起来:“朱教头!朱教头!你快出来!教训教训这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船舱内立时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好!”
随即整艘画舫似乎都颤了一下,垂在舱门处的绸帘骤然被人一把扯掉,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短打,手腕脚腕都裹着白色绑带的男子弯腰低头,从舱里钻了出来。
“吕公子,你放心,尽管交给我!”那男子声若洪钟,来到舱外直起身来,顿时整个船头似乎都暗了下去。
谢白城仰头看向这个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魁梧高大的人,简直比常岳还要大上一圈!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座黑黢黢的小山!
这到底是吃什么长的啊!猪都长不过他啊!
但论武艺,可不是越高大威猛就越厉害,谢白城并不怵他,足尖一点船板,一剑横扫向这个朱教头的腰腹。
不过朱教头不愧是有个“教头”之名,身上武艺绝非之前那些三脚猫可比,少说也有个六脚猫的水平吧,于是只见他张开巨掌,迎向浮雪一扫——浮雪并未出鞘,给一股怪力打得乍然歪开。
谢白城握剑的右手一麻,差点握持不住,身子后掠,心下微惊,这座肉山倒确实有些东西,最起码是有一把子惊人蛮力!
他在心里犹豫了一瞬要不要拔剑,可是要当真拔剑他没把握能不伤人。不管怎样,他觉得只是该给这些人一些教训,要真见了血,事情可就闹大了——这里可是越州最热闹的琴湖,不是什么荒郊野岭!
所以他就还是没有拔剑,而是提起一口真气,直接飞起一脚,由下而上,踹向肉山的下颌。
下颌是人体上的弱点,倘若这一踢命中,就算他这般魁梧敦实,也得头昏脑涨,甚至直接昏死过去!
然而谢白城却没料到,肉山倏然抬起双臂,交叉护在头脸之前,他这一脚踢正踢在肉山的小臂之上,肉山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就岿然屹立了。
“好、好!收拾他!收拾了他我赏你一百两银子!”那个吕公子这会儿来了精神,缩在角落里抻着脖子助威呢。
谢白城这一次没有犹豫,一踢未中,立刻落地旋身,长剑扫向朱教头的下盘。
朱教头却也不站着不动了,竟忽然抬腿踢向谢白城。谢白城变招极快,长剑变扫为撑,撑于船面,他则借力跃起,躲开朱教头这一脚,落地之后立刻一个扫堂腿——
然而他的腿还不如朱教头的胳膊粗,哪里能扫得动。
他也立时醒悟自己和对方的体型以及重量上的差异。一力降十会,面对这样一座肉山,正面硬拼拳脚气力,那他就是以己之短去搏人之长了。若是在陆地上,他可以凭借灵巧来耍弄这么个傻大个,可惜这里是船上,地方实在狭窄。现在他必须要抓住要害处才行。
拿定了主意,他便马上变招,借着身姿轻盈,不断变换着出招角度,招招指向朱教头咽喉、胸口、丹田等要害处。然而他用的是剑,虽然长剑很好地保持住了他和对手间的距离,但速度却比不上朱教头使用自己双掌。
朱教头双掌不停变幻,时拍时挡,时拨时击,他腕上白色绷布里似乎是裹着铁制的护腕,打在浮雪的剑鞘上发出金石之声。
谢白城连出十几招没能攻破朱教头的防守,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正好他二人位置变换,他转到了船舱门前,谢白城灵机一动,纵身跃起,脚尖在船舱飞檐上一点,整个人如白鹭凌空,飞来一剑直刺朱教头。
朱教头连忙抬起双臂,然而谢白城早已料到他这应对,剑上不过是虚招,只在朱教头眼前一晃,他的左脚足尖便已踏上那铁制护腕,右脚飞踢而出,朱教头连忙摆头避让,却已然来不及,给他踢中左侧颌骨。
饶是他摆头卸去了部分劲力,谢白城也有把握至少用上了五分气力。他借着这股力,再度向前跃出,在空中一翻身,潇洒利索地落在船头。
果不其然,朱教头受了他那一脚,整个人都趔趄下去,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谢白城刚预备高兴,却蓦地瞪大了眼睛,那个趔趄下去的肉山,居然晃了几晃,又站住了!不但站住,他还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冲着他发出“喝”的一声怪叫,目露凶光,浑似要发狂的野猪!
谢白城心头一凛,寻思着不拔剑怕是不行,这家伙太皮糙肉厚,太抗打了吧!
眼看着肉山准备揉身扑上,谢白城正欲向后跃开一步拉开些距离,脚下却忽地一绊——之前被他打倒在地的一个帮闲,此刻不知怎么福至心灵了,居然扑上来抱他的腿!
谢白城跳了一步躲开那人的手,又踹了一脚把他踢开。虽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但那个人的又一次跌倒,肉山整个人向前的猛扑,却让这艘画舫猛地一晃,船头沉了一下。
谢白城没有防备,身子一歪,他顿时心一沉,暗叫一声糟糕。这毫厘之差,已足够肉山扑到他跟前——
一道黑影却倏然挡住了肉山。
只见那道黑影伸出双手迎着肉山探出的胳膊一绞,便听“咯啦”一声,肉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是谭玄。
谢白城反应过来的同时,谭玄已经向他转过头来,一脸无奈地说:“你又不拔剑,还拿着剑干嘛?不会扔给我?像拿根烧火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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