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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归远(红蕖)


“小五啊……唉,你以后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叫这个名字,得有个像样的大名。本王给你取一个可好?”高启钧忽然来了兴致似的,再度坐到桌前,提笔蘸墨,在砚台上润了润。
谭小五当然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他自己也晓得小五就是家里潦草取的小名,齐王殿下这里每人都有个正正经经的名字,他自然也想要一个,更不要说是他最崇拜最喜欢的齐王殿下亲自给取了。
“嗯……叫什么好呢?”齐王殿下提着笔微微侧脸沉思着。
“有了。”他忽然一笑,“你小小年纪,却能想到那么深奥复杂的事情,倒是有些玄机在里面的,你我之间偏生这样有缘份,也是玄而又玄的事。干脆,你就叫……”
他一边说着,一边落笔于纸,写下了两个沉沉稳稳、方方正正的大字——谭玄。
这一天,谭小五有了个正式的大名了。
这个世上,有了一个叫谭玄的小孩子。

历时三个月,齐王殿下的巡视终于结束了。
这三个月里,清查了沿岸官府修缮河堤的账目,揪出了几个拿着专用款项中饱私囊的贪吏,青河两岸受灾的百姓逐步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并且朝廷免除了他们三年的税赋。
这场天灾带来的影响在渐渐消退,百姓们逐渐回到家乡,从头收拾,再次开始辛勤劳作的生活。
谭小五——现在该叫他谭玄了,则是跟着齐王一起,踏上了返回京城衡都的路。
三个月时间,谭玄已经认得不少字了。他还很用心地把殿下每次写给他临的字都收藏起来,晚上睡觉前用小手一遍遍地描摹,一遍遍地临写。
这三个月里,他也迅速和一些小太监们混熟了。有几个小太监也不过才十几岁,也是孩子心性,得闲的时候就带着谭玄一起玩儿。有一次恰好被齐王殿下撞见他们在比赛爬树,齐王殿下非但没有责罚,反而笑着让几个侍卫在树下护着他们安全,让他们尽管比。
结果谭玄居然漂漂亮亮拿了个第一。
他爬起树来简直像只小猴子,嗖嗖地就蹿上去了,好像手脚上都带着钩子,稳当得很。爬到树顶上,还两腿夹着树枝,腾出手来冲底下的齐王直晃悠。
齐王一边叫他小心些,一边哄他快下来,要给他赏。
待谭玄一溜烟地从树上下来后,齐王在怀里摸索半天,摸出两个精致的小金花生,赏给了他。
这还是谭玄这辈子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金子,他把小金花生捧在手里细细瞧着,齐王殿下却回头对常喜公公笑道:“常喜,我瞧这孩子倒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你要不收他做个徒弟算了。”
常喜公公迟疑了一下:“那,让他入宫?”
齐王“唉”了一声,一摆手:“入宫就算了!放我府里,你有空就来教教他。”
常喜公公为难道:“习武得拳不离手,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齐王就道:“那也好办,他一个小孩子,碍什么事,等我回去跟父皇说一声。你也几十岁的人了,一身绝学,只流传于内廷,多可惜。我就做主了,给你添个小徒弟。”
小谭玄压根没留心到他们在讨论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命运在某些很惊险的地方悄然打了个转,他还在想呢,这金花生真是好看,做得像真的一样,要是娘和大姐还活着,送她们一人一个,她们一定很开心。
这时常喜公公忽然叫他:“小五,你想不想学武?”
谭玄愣了一下,仰起头来眨了眨眼,然后赶紧用力点头。
他什么都想学,学什么都是长本事,学武尤其好,要是有一身好武艺,再不怕别人欺负的!
常喜公公又道:“那你怕不怕苦?”
谭玄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怕!”
“真不怕?那可不是一般的苦!”常喜公公说着,忽然出手如电,也不知怎么的,就扭住了谭玄的两条胳膊,把它们扭到了身后,又反过来往上别。
谭玄痛得立刻“哎哟”叫了起来,小脸都皱在了一起。但他很快咬牙道:“不怕!我不怕苦!”顿了顿又道,“长本事的苦都不叫苦!想活下去却不能够……想救别人却救不了的苦,才是真的苦!”
常喜公公松开了手,谭玄稍稍活动了一下疼痛的肩膀,就把双手背在身后,在常喜公公面前站得笔直。
常喜公公低头看看他红了的眼圈,拍拍他的肩,说了一声“好”。
哎?说来也奇怪,他这一拍,肩膀立刻就不痛了。
谭玄正在奇怪的时候,齐王笑呵呵地在后头轻轻踢了他腿弯一下:“快跪下给你师父磕头!”
谭玄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双膝跪地,邦邦磕了三个响头,大声嚷:“师父!”
常喜公公“嗯”了一声,就算收下他了。
时光倏忽而过。
在习武兼读书的生活中,昔日的谭小五,现在的谭玄,一天天地长大了,从一个瘦小懵懂的孩童,长成了英挺出众的少年。
齐王殿下一直很喜欢他,赐给他一柄名匠打制的长刀,名曰朔夜。在他十五岁加入天狼卫的时候,又赠给他一块墨玉雕琢的狼头玉佩,是西域部族呈来的贡品,齐王殿下在圣上那里瞧见,特意替他讨来的。玉佩风格粗犷,只有看似粗拙的几道线条,却非常传神,尽显狼的精悍凶猛。
这两样东西,谭玄都十分珍爱,向来随身带着,不敢稍有闪失。于是这柄通身漆黑的长刀和这块如墨凝成的玉佩也就成了他很有代表性的标志。
到十六岁时,他跟着师父已经查了几桩京城里的案子,声名鹊起。只要他纵马出现在街头,那些三教九流的街头霸王、地痞混混,都立刻闻风而逃、屁滚尿流,毕竟谭小爷的左手刀诡谲莫测,谁也不想拿自己的胳膊腿去试试。
谭玄开始觉得,他现在应该算是有了点可以为齐王殿下做事的能力了。
于是,还真的有事情,交到他手里来了。
大兴隆盛六年,三月十五,越州府。
日煦风暖,春光正好。越州城郊的灿锦园里的千百株海棠竞相盛放,浅粉轻白,如云霞浮动。
越州向来是东南富庶之地,城中百姓,无论贵贱,都要抽出空来踏青赏景,不负这大好春光。所以这灿锦园中往来游客实是不少,趁此机会来做买卖的商贩也比比皆是,摊点挑子上摆着各色吃食玩意儿,引来人们不时的围观和购买。让这人间也应和着春景,显得生机勃勃,喜气洋洋。
但如此热闹的灿锦园深处,却有一处海棠环绕的空地,少有游客涉足。
此刻这处空地上不时传来金铁交击的叮当声,和“嘿”“哈”的呼喝声。
这些声音是两个正在缠斗的少年发出的。
这两个少年一个着青衣,一个着黄衫,一个使剑,一个使鞭。两人你来我往,身影倏分倏合,斗得是难分难解。
而在他们周围,有一群年纪相仿的少年正紧张注视着这场比试,不时有人击节叫好,也不时有人跌足叹息,看来是各有相帮,各自帮要好的伙伴攒着劲儿。
倘若遇着懂行的越州人,就会告诉你,这些少年都是越州一带武林世家的少爷或弟子。他们每月会结社一次,相互切磋比试。
这些江湖事,动刀动枪的,一般老百姓可不敢凑热闹,所以远远瞧见这帮少爷们又结社,普通游客都选择离远些省事。
这些少爷们自己却不觉得,有带来的仆从给他们摆开酒菜,只等他们切磋累了,就赏花饮酒,也是风雅乐事一件。
片刻之间,场上的局势已然发生了变化。
用剑的青衣少年逐渐占据了上风,使鞭的黄衫少年似乎气力不济,一边勉强抵挡,一边步步后退。
青衣少年脸上渐渐浮出得色,一把三尺青锋剑使得呼呼生风,剑招流水似的泼洒而下。
围观者中有人拍手叫了一声“好”,又有人嚷:“吴弋,你认输算了,别一会儿摔个屁股蹲!”
叫吴弋的便是那黄衫少年,他咬紧嘴唇,睁大眼睛,脸上显出恼怒神色,招式顿时就跟着乱了,露出个明显的破绽。
青衣少年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抢步上前便一剑刺出。
哪料那吴弋竟是故意卖个破绽,青衣少年急于取胜,这一剑刺出,自己胸前顿时空门大开,吴弋往后一倒,来个倒挂金钟,足尖骤然踢向他胸前。青衣少年慌忙躲避,吴弋落地同时就势一滚,从地上跃起,铁鞭“啪”地一声打掉了青衣少年的剑。
这一下子,胜负立时反转。
有人笑道:“吴弋,你使诈!”
吴弋却挑眉道:“古人云,兵不厌诈,我这是用智!”
青衣少年弯腰拾起剑,气呼呼地瞪他:“你耍赖!”
吴弋哼了一声,把铁鞭别回背后:“输了就是输了,你别输不起呀!”
青衣少年咕嘟着嘴还想说什么,吴弋却不理他了,转身径直走向围观的同伴。
那些围观的少年都依着一座假山,有人坐着,有人站着。吴弋一直走到假山前才停下,仰起头笑道:“白城,我赢了。”
他说话的对象是坐在假山最高处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穿一身银线刺绣的白衣,有一头浓密柔顺的乌发。他肌肤白皙如瓷,唇瓣却嫣红如花,眉眼似画般秀美绝伦。他应着吴弋的话语低下头,垂目对他微笑,竟恍然有一种端庄圣洁之感,整个人仿佛笼着一圈淡淡的光晕。
周围的少年一时都屏息静声,把目光集中在这白衣少年脸上。白衣少年却恍若未觉,从身旁石头上拈起一支海棠花,探手插在吴弋的鬓角。
“恭喜你取胜啦!”白衣少年开了口,嗓音脆生生的,像掰开一截子鲜嫩的莲藕。
吴弋得意洋洋地回过头,双手叉腰,目光骄傲地扫过周围的朋友们:“怎样?有没有人不服的?尽管上来,小爷奉陪!正好让白城多给我簪几支花!”
有人笑骂道:“你还真得瑟起来了,瞧把你能的!”
然而还没等到有人站出来挑战吴弋,一阵掌声倏然从空地另一端传来,紧接着一个有点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一直听闻越州武林小一辈中有个什么海棠会,说是精彩得很,厉害得很,今日一见,倒是有趣得很,好玩得很,真是个不错的消遣。”
这话里可过于明显地透着一股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的狂傲,十几岁的少年正是一点就着的年纪,顿时一个个横眉立目,剑拔弩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有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正从从容容地从一棵海棠树后面转出来,双手环抱,脑袋微歪,脸上带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们。

少年们哪里受过这等对待,当即就争先恐后地嚷了起来:“你什么人啊?”
“鬼鬼祟祟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是个爷们儿就别藏头露尾的,快快报上名来!”
但凭心而论,这骤然出现的少年看起来并不像个坏人。
他身材修长,肤色微深,容貌很是端正俊朗,斜斜挑起的眉尾透着一股显然易见的桀骜。他身着黑色窄袖长衣,足蹬长筒雕花的皮靴,腰间挎着一把细窄长刀,刀鞘是黑底镶金的,看起来也是华贵不凡,似乎大有来头。
少年懒洋洋地扯起嘴角笑道:“别着急呀,你们若是有人能赢了我,我便告诉你们我姓甚名谁。”
刚刚在比试中落败的青衣少年心中正有气呢,闻言噌地一声蹿上前来,扬起手中剑道:“你别狂!小爷这便来会会你!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黑衣少年连说了两个“好”,脚尖一踏地面,整个人已然飘逸潇洒地进入场中。
“杨清源,你可别丢我们脸啊!”身后传来同伴的呼喊声,名叫杨清源的青衣少年不必他们提醒,早运力于臂,“嘿”地一声如疾风般劈出一剑,正是他家剑法中相当厉害的一招——风吹兰折!
然而那神秘的黑衣少年却连刀都未拔,轻巧地一闪身,便躲过去了。
杨清源抢步跟上,又一气劈砍挑刺,攻出数剑,黑衣少年依然不动兵刃,只或躲或闪,整个人像一阵黑色的旋风,辗转腾挪,杨清源连他的衣服角都碰不着。
刚刚跟吴弋打斗了一场,本就花费了不少气力,再被黑衣少年戏耍般地遛来遛去,杨清源很快就气喘吁吁,剑着也越发滞重迟缓起来。
黑衣少年瞅准机会,蓦地飞起一脚,正踢在杨清源长剑靠近剑柄处。
杨清源虎口一麻,哎哟一声,长剑脱手,再度坠落于地。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黑衣少年却噗嗤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道:“你基本功还挺扎实,但是一昧没头没脑地乱攻怎么行?招式也是要讲配合的。”
他刀都未拔便轻松取胜,这会儿还一副指点后辈的架势,杨清源不禁脸色发黑,后面围观的少年们也有些给震慑到,但又不可能服气,有人便撮哄吴弋:“你不是说想挑战你尽管来么?你上呀!”
吴弋脸色则是发白,他又不傻,对杨清源他都是利用对方直肠子,耍诈取胜,现在这黑衣少年如此厉害,他哪里会是对手。倘若上前,岂不是自取其辱?
就在这时,从假山上跳下一个少年,瓮声瓮气道:“我来会会这小子!”
众人目送他大摇大摆走到空地中间,下巴一扬,高声喝道:“爷爷我是个敞亮人,从不藏头露尾,就明白告诉你,我叫程俊南,是宁河程家人,你可记好了!”
黑衣少年笑道:“俊男?真是好名字,瞧你确实挺一表人材的,不错不错!”
程俊南最讨厌别人笑他姓名,不由涨红了脸,很气地哼了一声,唰地一下拔出了腰上的佩剑:“孙子才总说嘴呢!是爷们儿就亮家伙事!”
后面围观的少年们纷纷给程俊南呐喊助威。这位程公子在他们当中,功夫算是出类拔萃的,他上了场,少年们大多觉得放了心,不说胜券在握,总比杨清源要争气些吧。
程俊南的表现确实比杨清源要出息多了,至少让黑衣少年拔出了刀来。
那是一把通身乌黑的窄刃长刀,刀锋犀利,如一痕冷月。而黑衣少年竟是左手使刀,刀法刁钻,古怪难测,程俊南勉力支撑了二十几个回合,被黑衣少年一刀挑飞了剑,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
少年们都一阵沉默。
今天还真是碰上砸场子的硬茬了?这黑衣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各人在家里师门里,也未曾听说江湖上新出什么厉害的年轻刀客,他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到底想干嘛?
眼见黑衣少年慢悠悠地并指抚过长刀,将刀缓缓归入鞘中,有人吞了口唾沫,小声道:“看、看来必须要白城出马了!”
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热烈的响应,呼应声如水中波纹般迅速荡漾开去。
“对对,没错!只有白城出马才行了!”
“白城肯定能赢!”
“白城,快给那小子一点厉害瞧瞧!”
坐在假山最高处的白衣少年没有即刻做出反应,他姓谢,是东南武林名门寒铁剑派掌门唯一的儿子,虽然今年才十四岁,但他是这群小伙伴中武功最好的。
这个不速之客不简单。
在高处看了两场比试,他心里已然在暗自惊叹,那黑衣少年不论身法还是刀法,都是极出色的,只是完全看不出师承门派,猜不出究竟是什么来头。比起能不能取胜给大家伙儿挣回脸子,他更担心这人别是什么邪门歪道出来的,他们别一不留神招惹上麻烦。
不过看他态度虽然颇为倨傲气人,但两次交手中,都极有分寸,哪怕是有好的机会,因为可能会伤到人,也宁愿放弃。而且两次都是以打掉对手兵器的方式结束,乍一看似乎故意耍威风,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完全避免了对手受伤。
倒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谢白城便一拍石面,整个人飘然而起,如一只展翅白鹭般轻盈地落在黑衣少年对面,右手一挥,一柄雪亮的银色长剑直指黑衣少年的鼻尖。
“兄弟,咱们俩过过手吧!”
黑衣少年看着他却忽然一呆,旋即转开脸,指着他,对他身后的少年们喊道:“你们怎么回事啊?居然要派个小姑娘出来?”
少年们都沉默了。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灿锦园。
谢白城脸上一热,原本还算冷静克制的心情瞬间破碎,一阵怒火燃上心头。
这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本事,每一句话都能精准地踩中别人的痛处!
程俊南最讨厌别人拿他名字说笑,他便提他名字;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孩儿,他便张口叫他小姑娘!
谢白城化怒火为剑气,唰的一剑,惊鸿般袭向黑衣少年的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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