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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归远(红蕖)



谭玄领着他一路走回了第二进院子的书房。
书房里跟以前不大一样了,架上多了不少书,桌上摆了笔墨纸砚——不是以前那种普普通通、能用就好的类型,而是古朴典雅、一看就很有来历的那种。
谭玄见他盯着看,干笑了一下,用手一比划:“温容直的。”
谢白城也猜到了,只把眼睫垂了下去。这个温公子,俨然把明珠巷当自己的一方天地了,但人家原主人都没什么话说,他这个不相干的外客说什么。
谭玄却有些局促,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两手比了个圈:“这进院子就暂时给他和他带来的人住……我还住后面。”他觑了一眼谢白城的神色,又连忙补充,“不过他也不会住多久的,过段日子就该去他叔父那里了。”
谢白城还是没说话,谭玄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一时就冷清了下来,只听见外面仆役搬东西的声响。
“我想明白了。”谢白城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声音略有一点艰涩,“……是我不好,来给你赔不是了。”
“不了不了!”谭玄却慌忙摆手,然后低头叹了口气,“……我也有不对。不该那样说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一时间……本来遇见你真的很高兴的,是我不好。”
这还是谢白城第一次看见他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明明个子那样高的一个人,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哪里还有半点之前教训他时的威风模样?
他不禁有些好笑,心说你也有今天?脸上却带着云淡风轻的微笑道:“真的?你是特意去寻我的吗?”
谭玄道:“……我倒没想过能正好遇见你。你怎么一个人在灿锦园?”
谢白城一脸轻松地道:“就忽然想去看看。海棠花落了,倒也算是个清净去处。”
谭玄笑了一下:“所以咱们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谢白城没接他的话,只转了一圈眼珠,望了望屋里的陈设。桌椅还是那套桌椅,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和谭玄怎么分坐两旁说话,丁伯怎么送来糕点。可惜,这里却归别的人了。
“我不是要摆架子,也不是要侮辱你……”
“我知道!”他话未说完,谭玄就打断了他。
他看了谭玄一眼,这家伙的脸居然有点红。呵,这会儿怎么这么老实了?
但他当然不会再落井下石,他谢白城可是个厚道人,他被莫名其妙地抛下一年多,刚刚还平白又生一场气,让这家伙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也是应该的。
“常岳和丁伯呢?有没有跟你一道来?”
谭玄忙道:“我们有匹马来的路上生病了,常岳请大夫去了,丁伯出去采买食材去了。”
听到自己熟悉的两人也都来了,谢白城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谭玄却忽然道:“对了,我还有东西送给你!”
谢白城不禁好奇侧目,谭玄叫他等一会儿,自己则匆匆出去了,不多会工夫,捧回来一只竹篾箱子,往桌上一放。
“什么东西?”谢白城问,瞧着还挺沉的。
“你打开看看。”谭玄脸上带着兴致勃勃的微笑向他示意。
谢白城依言走过去,打开锁头,揭开箱盖一看,里面放着两册书,还有四只小瓷坛子。他拿起册子一翻,内页居然密密麻麻抄录的都是菜谱。
谭玄在旁笑道:“衡都到越州路途遥远,吃的也带不过来,我就找人搜集了不少衡都酒楼里有名的菜肴和点心的方子,你可以拿回去叫人照着做。”他说着又往那四只小坛子一努嘴,“这是衡都有名的朱记蜜饯果,选了四样带给你尝尝。宫里也上他家买的,该是不错。”
谢白城瞧着手里的册子,抄录得清清爽爽,还一一标明了出处,那四只小瓷坛也俱是精美,一路从衡都跨越千里,颠簸而来,却还崭新如初。
不说这份礼物值多少价钱,倒难得是别人的这份用心。
他这会儿便一点也不气了,把册子合上捂在心口,对着谭玄又如初一般地亲亲热热地笑了笑:“多谢你了。”
谭玄见他笑了,似乎也很松了一口气,应道:“不必,你喜欢就好。”
他眨了眨眼睛,目光垂下,落在谭玄腰上悬着的那枚狼头玉佩上,倏地想起了刚才在门外的对话。
“……你,那个……你的‘殿下’,薨逝了,你该很难过吧……”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谭玄的眼睫也垂下了,抬手轻抚了一下玉佩,强笑着道:“也还好……殿下他身体一直不好,本来太医还说他难长大成人呢!能如此已是老天开恩……我们也早都有准备了。”
谢白城瞧他神色,便知他这话虽不是作伪,但要说不伤心却也不可能。一心敬爱景仰、又于自己有大恩的人撒手人寰,又岂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便可无动于衷的呢?
他沉吟了一下,蓦地想起件事了,不由又问:“那位殿下……难道是齐王殿下吗?”
谭玄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正是,你怎么知道?”
谢白城道:“我想起来了,去年三月里,越州市面上也传着消息,说是齐王薨了……都说齐王是个贤王,最贤明不过,还有不少士大夫们写祭文遥祭他呢!”
谭玄淡淡笑了笑:“确实。他是……再贤明不过的人,简直是个圣人。自己身体都那样了,还一直记挂着天下,记挂着朝政,记挂着百姓……”
气氛一时有些伤感,虽然他完全没见过那位齐王殿下,但既然士人和百姓对他的评价都那么高,谭玄那样的景仰他,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谭玄蓦地清了下嗓子,故意用明朗些的声音打破沉默:“对了,温容直的长姊就是齐王妃,他姊姊很宠爱他,所以他小时候常去齐王府玩,我们俩就是那样认识的,也就一直玩到了大。”
谢白城点了点头,王妃之弟,那家中出身必也是很高的,果然是正儿八经的贵公子。
谭玄又道:“他人是很好的,你……你跟他熟悉一些便知道了,为人很正派也很亲切,是个很可结交的朋友。”
谢白城心中却想,你的朋友未必也要是我的朋友,这样的世家公子,我同他结交什么?又不是像你们自幼相识,竹马之交。
眼见谭玄似乎还想向他大力推荐这位温公子,谢白城当即先发制人地打断他:“说起来,你这次来越州,要待多久?”
虽然今天是刚刚见上面就问人家什么时候走是不大好,但他是受够了被这人不告而别的滋味,倒宁愿先弄弄清楚。
谭玄愣了一下,旋即道:“今年八月十五不是要开武林大会吗?我打算到时候从越州直接去。你也会去的,对不对?”
听他这么一说,谢白城才想起了武林大会的事,没错,他的确是要去的,他点点头:“今年我还要打新秀擂呢。”
武林大会三年一次,新秀擂年满十六可以参加,到八月份,他已经十七了,自然是有份的。
谭玄笑道:“那我去替你加油助威。”
“你不参加吗?”谢白城有些好奇,按理说谭玄也符合参加新秀擂的年纪,新秀擂是武林中各大门派的年轻人最便于崭露头角的舞台,哪个有资格参加的习武少年不跃跃欲试呢?
谭玄却无所谓地一笑:“还没决定好,可能会下场玩玩。”
呵,又拽起来了。谢白城在心中无声地撇撇嘴,不过心中却也知道谭玄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他身手那般出色,如果参加新秀擂,只怕就算不拔头筹,也至少该拿个榜眼。
“你呢?这段时间里,你啊,越州啊,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谭玄的声音蓦地把他从对武林大会的期待中拉了回来。
亏得他还知道问问。
他便拣了些小伙伴间的趣事说给他听,尤其说了程家和吴家在给程俊南和吴绘议亲的事,谭玄听了很是笑了一阵,说程俊南这下该心满意足了,多年夙愿终得偿。
谢白城看着他的笑容,心中忽然想起,谭玄比程俊南还大几个月,按理说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却不知有没有人替他张罗。他又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个梦来,梦里女子的脸虽看不清楚,却直觉和谭玄很是般配,一个英俊一个柔美,堪称一双璧人,一时涌起一股冲动很想问一句,但这股冲动到了嗓子眼儿,却又给他无声地咽了下去。
他们终究是江湖男儿,怎么能净聊这些小儿女的事情嘛!
他便话题一转,提起自己最近把家传的四套剑法都练好了,倒想跟谭玄再切磋切磋。
谭玄瞧着他笑了笑,应承下来。
只是第二进院子目前还给温容直的行李霸占着,他们俩只能换到了一进门的院子里。
刀来剑去,这一场比得竟是平分秋色。谢白城终于能够把家传四套剑法融会贯通,顿时剑着上变幻无穷,忽快忽慢,忽轻忽重,谭玄显然一时还不能适应,应对间颇有些勉强。这让谢白城顿时来了精神,越战越勇,二人打到百余招,难分胜负,各自收回兵刃,相视一笑。
正在此时,只听大门处传来一阵“啪啪”掌声,谢白城擦着额上的汗,回头一看,只见温容直斜倚在门旁,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手还没有放下。
“厉害厉害!两位少侠真是教人佩服得紧!”他一边说,一边跨步走进来,一直走到谢白城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他那双眼睛又大又黑,虽然个子不高,但盯着人看时很有压迫感。谢白城给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不禁露出戒备神色:“你干嘛?”
温容直却冲他粲然一笑:“哎呀,江南果然人杰地灵,钟灵毓秀,竟有小公子你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不得了,不得了!”
他讲话虽然文绉绉的,但谢白城也听出是在夸奖他,而且应该是夸奖他姿容出众,品貌脱俗。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这要他怎么回话?说“你也长得很好看”吗?!那不更奇怪了吗?
谭玄却插话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书买到了吗?被子买了吗?”
温容直蓦地从袖子里掏出把扇子,往他面前一指:“谭玄你别给我岔开话题!”
他一边说,一边还是笑眯眯地看着谢白城:“你是不是姓谢?”
谢白城顿时一愣。温容直却看出自己说中了,便转手一指自己:“我叫温容直,你叫什么?谭玄他常提起你,只是连你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小气得很!”
谭玄居然常提起他?!谢白城有些意外,转目去看谭玄,却见他握着朔夜,居然又是一副手脚兵荒马乱的样子,微深的肤色上还泛起了可疑的红,冲着温容直嚷:“白城!他叫谢白城!行了吧,你别罗里吧嗦的了!”
嗯?这个谭玄怎么好像也变奇怪了?
对了,他才想起来,自打再见面起,这家伙好像就把他的姓省略了,一直叫他“白城”来着。
怎么一年多没见,倒还显得更亲热了?
“哦,白城,谢白城。”温容直眯起眼睛看回来,这会儿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听说了想要的书就赶紧跑出去买的书呆少年,倒活像只小狐狸,“小谢公子,”他亲亲热热地把手搭上谢白城的肩膀,“我初来乍到,你是本地人,还请你多关照,有什么不懂的,我向你多请教。”
他话音未落,谢白城就看见谭玄的一只胳膊伸过来,隔开了温容直的手,握着他的肩头把他往他身边一带:“你别东拉西扯的了,快把你那堆行李收拾收拾。”
谢白城给他拽得一趔趄,差点撞到他怀里,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却见谭玄和温容直还在眉来眼去地较劲。
……好啊,就你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究底的,有你们自己的默契呗!那也犯不着拿他做什么文章。
这一瞬间,谢白城真真切切品尝到了一丝不愉快的滋味。

随着谭玄的归来,那一年多分别的时光就像泡沫似的,无声无息地便消融不见了。
他们都长大了一些,都多了些见识,长了些阅历,但并不觉得生分,依然很能谈得来。也像过去一样,他常来明珠巷,也常和谭玄一起出去——唯一的区别是,现在中间总要夹上一个温容直。
这位温公子显然是打算把越州的名胜古迹都好好游览一遍的,态度比当年的谭玄可要认真多了。本来这跟谢白城说不上有什么关系,但既然温容直是谭玄的朋友,他也是谭玄的朋友,那四舍五入温容直好像也该算是他的朋友了,那他只好又尽一次地主之谊。
但温容直人确实不错,见多识广,博学多才,谈吐有趣。他虽是第一次来越州,却对越州许多掌故都很熟悉,常常随口便能说出一串名人事迹,或是历史逸闻,有些甚至连谢白城都未曾听说过,所以跟他一道出游,其实并不是什么苦差。
只是他一开始都是带着长随一起,但后来发现他俩都是只身一人外出,一个随从也不带,大少爷便也豪情万丈地一挥手,把自己的跟班打发了,只自己跟着他俩竹杖芒鞋轻胜马。然而身为正儿八经地世家子,温大少爷从小面前就没断过伺候的人,忽然间什么都要靠自己,一时也不是那么适应,于是不得已的,身为好友的谭玄只好扮演了半个长随角色,时不时得照应照应大少爷。
按理说这事儿他们俩你情我愿没有意见也就是了,何况他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情分自然不比寻常,甚至有几分像兄弟。但偏偏还夹了一个谢白城,小谢公子在一边瞧着总觉得哪里有点不是滋味。
怎么只要温容直叫一声谭玄就立刻跑过去了?怎么温容直还没叫呢,谭玄眼睛就已经瞅着了提前跑过去了?怎么明明他们俩正说着话呢,温容直叫一声谭玄就又跑过去了?
更不要说他们俩十几年的交情,那默契是不用说的,又有许多只他们自己知道的事,常常是根本不必特意说,两人中哪一个忽然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另一个就能接上,还能聊得有来有回,甚至哈哈大笑。而他,他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在边上,既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每当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存在着实尴尬。
虽然他俩有时也留意到,还特意停下来跟他说明,告诉他里面有什么典故,但他们说的那些往事里,无论地方还是人名,他俱是陌生的,就算听了也并不能很明白,为了不辜负他们这番用心,还得附和地干笑几声,真是累死他了。
所以几次之后,他终于是忍耐不下去了。趁着一次温大少爷趴在石碑上仔细研究刻字的时候,他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小声对谭玄道:“下次就你们俩出来算了,我不要跟着了。”
谭玄有些意外,低头看他:“怎么了?怎么叫你跟着呢?都靠你领着,你介绍呢,我们跟着你才是。”
谢白城撇撇嘴:“你们哪里需要我带领?地方你熟,典故他熟,我简直就是个假越州人。”
谭玄笑了起来:“不高兴了?确实领着温容直有时候稍微没趣了点,一会儿要买书,一会儿要买墨,一会儿要看碑文,一会儿恨不得停下来赋诗一首,你要真觉得没意思,那下次就我陪他,你忙你的。”
谢白城看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温容直刚买的一套书,刚买的一盒墨锭,刚买的一卷纸……简直恨不得望天翻个白眼。
他是觉得温容直没趣吗?!还“下次我陪他”,这人还打算怎么陪?!
他气的把脸扭开了,面沉似水地不再搭理谭玄。
谭玄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探头觑他的脸色:“唉?你怎么更不高兴了?我哪里说错了?”
谢白城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没错,你哪里能有错,你简直天下第一大好人!”说完就干脆径直走到旁边去了。
结果他还是没能做到不跟着他们一起。
……总不好显得他多小气、多计较似的呀。而且、而且,要是没有他在一旁督视着……谭玄还不得把他给忘了,就知道跟在温容直后头了。
明明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想出来玩就让人前后给他伺候好了呗,干嘛另外折腾朋友?谭玄又不是他家家仆,使唤得倒是自然。
他满心的不乐意,却又不能直接抱怨,温容直待他也是很好的,因为跟谭玄同年,比他年长些许,总待他如弟弟一般,很是亲近,还总称赞他容貌好、举止好、风度好、神采好,简直夸了个天花乱坠,他虽是从小听人夸惯了的,但听温容直一段一段全是文采斐然的词儿,也觉得有些面红耳赤。
所以最后只能是全落在谭玄身上,都怪他,给人使唤还乐颠颠的。以前自己对他提个要求什么的,他还总要拿腔拿调,不是推三阻四,就是要什么回报,怎么对温容直就不呢?所以他对谭玄就没什么好脸色,弄得谭玄总是提心吊胆,事事都要觑觑他的阴晴。不过谭玄好像也没怎么介意,觑他脸色还觑得挺甘之如饴的,所以他也就只好凑合着马马虎虎过吧,还能当真问他我和温容直谁才是你最好的朋友这样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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