氪金玩家勇闯末世(陈戟)

他们被困那么久，就是因为没找到那个对应的亡灵法师，结果就被该亡灵法师带着一大堆亡灵顺利逃走了——当然，它们在逃离之后正好正面撞上谭峰，然后被谭峰夺取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麻烦的特性让A市小组忧心忡忡，一直很担心他们再撞上类似的空间泡之后该怎么办？梁凌他们有预案吗？
还真有。
在陆燃的精神链接技能被大大增强后，他对污染物的无论是控制范围还是控制力度都达到了足以覆盖整个空间泡的同时强行读取它们脑内此时的想法和回忆的程度。
而陆燃也在多次的控制中找到了要点。
那就是亡灵本身虽然也会在脑中产生回忆，甚至一样鲜活，但是它们和一个尚且存活的亡灵法师的真正区别是，它们的记忆片段通常是几个片段反复重复，而亡灵法师闪现的记忆就要丰富得多。
凭借着这一区别，他们成功地脱离了好几个死者的神殿。
在这一点上，其他人也不得不再次庆幸，他们首先获得的是月的遗骨，不然一想到要在亡灵白骨堆里鬼打墙就头疼啊……
由于只剩一份遗骨要找，剩下的事轻松许多，除了死者的神殿以外，其他空间泡所有人速进速出，除了偶有秘识之厅的神殿出现时，梁凌需要花点时间记录，除此以外，都是所有人快速消灭其中的污染物然后退出，前往下个目标，只在有亡灵的空间泡内仔细搜索。
漫长的几次迁徙过去，他们终于又一次成功撞入了满是飘荡着的幽灵与爬行着的白骨的空间泡。
周胤忍不住一哆嗦，怕鬼这个事儿吧，真没有那么好克服，虽然在乌泱泱的大部队陪伴之下，他已经能淡定在一堆亡灵里呆着了，但是每次刚一打照面的时候，他还是会条件反射式哆嗦一下。
然后他看向了陆燃。
陆燃没什么动作，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行动了，因为原本那些“活泼”的亡灵们，现在已经尽数僵在了原地，周胤壮着胆子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被控制住的亡灵，它们在这样的停滞状态下，看上去有点像浑浊的水晶……不过水晶的质地还是太硬了，非要说的话，有点像他小时候玩过的透明且里面撒了一大堆亮片闪粉的那种劣质橡皮泥吧。
周胤在这想七想八思绪一路飘回了童年的时候，陆燃正在接收数以万计的记忆碎片。
他闭上眼，因为即使是他也无法在有外界视觉信息干扰的情况下进行这些记忆的“分拣”。
一片深黑色的精神空间内，无数光点正在闪烁。
他每一秒可以略过几十个这样的光点。
一秒就够了，因为记忆的闪现是一个极为快速的事情，短短一秒时间内，就有无数记忆片段闪现，大部分亡灵的记忆很朴素，它们的记忆中，依旧是这样漫天的黄土与石块，和这座“神殿”唯一的区别是，它们的记忆大部分是在室外形成的，绵延的黄土之上是一轮血红色的太阳，或是雾蒙蒙的重叠三月，身边大部分是空的，少部分有长得和污染物区别也不大的同伴作伴。
大部分亡灵的记忆中，都是同一个片段反复出现，一秒内这样的场景可以来回播出上百次，他迅速地略过这些只会重复的光点，前往排查下一批。
通常来说，这样快速扫视一圈后，他就能找到那个亡灵法师，同样的事他已经做了很多次，堪称是熟门熟路了。
奇怪的事发生了。
一个光点“捕捉”到了他。
他感到自己不受控地被倾泻了大量的一段又一段的记忆。
他皱了皱眉。
这很奇怪，因为精神链接虽然是个链接，所有的意识都是平行存在的，理论上来说他可以同时接入所有意识，但是同样的，他拥有这个链接的绝对控制权，他的接入是单一方向的，其他意识不可能能获取到他的记忆和想法，不仅如此，也不该能主动向他传输记忆和想法才对。
但现在发生的事就是如此。
所以他说他被“捕获”了。
无数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接连上演，红色的太阳，俯视视角的一片又一片光秃秃的石地与土地，期间偶有稍微高一些的石堆，堆叠成有意义的形状——那是建筑。
地面上行走着或者说爬行着大量的生物，奇形怪状的，但和污染物可以清晰地区分开来。
他立刻知道自己链接到了什么灵魂。
并不是此地的亡灵法师，而是属于死者的那份“遗骨”——创世神分割给了祂一块属于自己的灵魂。
而与此同时，那股烦躁、愤怒、不耐的情绪再次从他心中，脑海中疯狂地涌出，他好像能听到轰隆隆的血流声。
他再一次听见了——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他感到怒火从他胸口涌起然后散布到了全身。
他睁开眼，双眼一片冰冷。
“不要。”
于是，向他飞速飘来的那片灵魂就那么停在了他身前不到一米的位置。
而他这才听到周围的各种惊呼，似乎从刚刚开始，这片灵魂脱离他的控制朝他飞来之时，所有两百号人就开始了紧急救援，不知道多少技能落到这片灵魂之上，试图在它攻击到陆燃前消灭它，只是都没有什么作用。
此时它在陆燃的“命令”之下停了下来，周围的人一时不知道该先庆幸还是先震惊。
然后他们看见陆燃将视线转向了谭峰，他的双眼有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淡漠。
“谭峰，这就是死者的那份遗骨，你来融合。”
谭峰站在原地，无意识地皱起了眉。
陆燃：“怎么了吗？”
他的视线始终锁定在谭峰身上，但他说后一句话的时候，看上去更像是……正常状态的陆燃了，让人觉得他刚刚双眼中的冰冷淡漠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其实只是他们看错了，那只是陆燃一贯的懒得动用表情而已。
只是，谭峰并不觉得自己看错了。
但胜利近在眼前，他没有任何理由说不，就算说了不，他又有任何备用计划吗？
于是，他摇了摇头：“没怎么。”
然后他走上了前，在陆燃的注视之下，将右手伸到了那片冰凉的灵体之上。

他们离最终的那个空间泡已经很近很近了。
而其他人, 早已被他们解散了，并在他们的要求下尽可能地远离这个空间泡所在的方位。
毕竟，万一他们还是失败了, 离得越远就代表活下来的可能越高。
他们也明确告知了这些人有背包的一定要记得找到藏身的地方之后把背包里的食物物资全都拿出来，因为过了某个时刻, 背包和技能都可能会凭空消失。
宅男哥还特意嘱托于檬和陈嘉佳去趟A市把他的漫画和小说都搬走吧。
总之, 除了地球大概率会彻底陷落以外没说，能说的都说了。
所以，就剩他们六个人了。
陈希在烤棉花糖，谭峰盯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凌在做叫花鸡, 但他不知道要烧多久, 所以拿着条小木棍时不时扒拉一下, 宅男哥在抓紧时间喝可乐，他决心要把陆燃和江朗背包里的可乐在进入空间泡以前全喝完, 陆燃和江朗则在烤土豆。
陈希好奇地问完紧不紧张之后, 看向其他人，陆燃和江朗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谭峰在走神, 疑似完全没听到她的问题，梁凌倒是想回答她, 或者说, 他现在什么话题都乐意掺和一下, 但是他不能开口, 自从得到了“嘴”的那部分遗骨之后，他就一句话都没说过了，他需要将所有的言灵之力留在最后的那场战斗上。
所以这里确实紧张也确实能回答她的人就只剩下宅男哥了, 可惜啊……宅男哥那没法和超过十六岁女性说话的毛病还是没治好，陈希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他就吭哧吭哧了起来，使劲将脑袋往胸口埋。
陈希忍不住笑了一下，又问：“结束后，你们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宅男哥憋得满脸通红，梁凌在一旁幸灾乐祸，没想到除了他以外还有人能体会到这种想说话想回答但没法说的体验。
江朗似乎完全不知道陈希只是在逗宅男哥玩，他停下了旋转土豆的动作，兴致勃勃地思考了起来：“结束之后吗？如果结束得够快，我们放出来的冰柜还没有彻底融化的话，就赶紧先把冰柜放回背包里，不过如果一切真的能结束，磁场是不是也会恢复了，我们会重新有电吗？”
陈希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会有吧，根据我们之前的研究和推测，磁场恢复的可能性还是不低的。”
江朗：“那就很好了，再之后的话……我和陆燃应该会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住下来吧。”
陈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燃：“你们俩感情真好，末世里见过太多情侣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分道扬镳了，呃，倒不是说末世前这种事就见少了，不过末世前很多人还是会因为一些表面和平利益权衡之类的理由在外表演一下的对吧，然后末世来了之后这种表演就很不划算了，总之，我一开始可能说错了，应该说你们俩感情不光好得在末世里很罕见，在末世前也挺罕见。”
江朗被凭空呛到了：“不不不，我和陆燃不是情侣……”
他顿了一下，脸纠结地皱了一下：“等等，等等……哦对我们是情侣。”
陈希：“？”
她迷惑地看向陆燃。
陆燃那张在她印象中一向冰冷淡漠的脸庞此刻特别生动地翻了个白眼：“我们不是情侣，他怕我去和人谈恋爱所以占了这个名头。”
陈希：“？？？”
是她落伍了吗？她应该也就比这俩小孩大个几岁吧？真就三年一代沟？
她一脸困惑地啃着棉花糖琢磨了半天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然后，天就亮了。
趁着视野好，继续开车上路。
就这样走走停停，江朗终于看见那片熟悉的山谷。
上一世走入这片山谷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顶多有些难搞的空间泡。
真是恍若……确实是隔世了啊。
谭峰一脸严肃地转过头来问他们：“都准备好了吗？”
剩余五人不太整齐地点了点头，但意思至少在那了。
于是谭峰深吸了一口气，转向空间泡的入口。
他眼前好像闪过了老友的脸，他握了握拳，率先走入了空间泡内。
走入后，谭峰江朗梁凌这三个已经来过的人第一反应是警戒，剩余三人则是先看了一圈周围。
还有上下。
这依旧是一处密闭的空间，但是比之前所有他们进入过的空间泡都要宽广高挑。
他们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确实如江朗所说，这个特别的空间泡几乎蔓延无边际，原本应该轻松走到的边界始终没有出现。
宅男哥紧张地在心中默念着自己待会儿要发起的连招，他的战斗经验不是很丰富，所以前几天抓着陆燃和江朗两个人排了半天可能出现的所有战斗情况，他到时候只要按推演中的情况行动就行！
江朗紧紧地抓着陆燃的手，陆燃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汗正在缓缓流下来，他看向江朗，江朗显而易见的紧绷，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身体微妙地侧身，呈现一个“保护”姿态，哪怕他很清楚陆燃不需要他的保护，真有陆燃解决不了的危险，他大概率也做不了什么，但是陆燃也知道，江朗始终没有从看着他死亡这件事中恢复过，回到这个一切发生之地，他还能保持情绪稳定都算一个奇迹了。
他稍微在手上加大了点力气，江朗看向他，然后缓缓，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没事的。他对自己说。他们不就是为了保证不会有任何队友被那个创世神附身才只让六个人进入的吗……不会再有上次的事发生了，这次能发生的最坏的事也就是死亡，而他还带着复活道具。
于是他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
陆燃朝他点点头，他们继续向前。
谭峰：“快到了，所有人准备。”
宅男哥立刻绷紧了身体，脑子里快速回忆着小抄，其他人没他那么严重，不过也都放慢了呼吸。
然后，陆燃听到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你要……”
“你要……”
陆燃感到胸口的怒火再次绵延而起，他很想怒问这个声音——为什么非要缠着他？他不想做这个狗屁神！地球好好地活了这么久也没见需要一个神啊！
然后，他就再也看不见周围的场景了。
哦不，他不是瞎了，只是所有东西都诡异地离他远去了，像是在飞速下降一般。
几秒后，他意识到，不是周围的景色在飞速下降，是他在飞速上升。
因为经过某一个节点后，周围落下了窸窸窣窣的石块，在他眼里只是一片一片的雪花般的粉末，但是他还保留着人类时的记忆，所以他知道，他是撞碎了他们头顶几十米处的那片岩壁，落下的正是那些岩壁接连破裂后掉落的石块，显然这些不可能是“粉末”。
然后他看见了天空之中的红色的太阳，安静的，永恒不变的太阳。
然后他想起来了。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他脑海中再一次响起了这句恼人的话，魔音一般回绕在他耳边，但是他终于意识到了，或者说，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道声音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了。
在他耳边不断回响着的，不过是关于那道声音的回忆。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切都尚未发生之前，有个声音对他说：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是个非常恼人的声音，不停在他意识中回荡，恼人到他忘记一切的时候都还记得自己有多讨厌这句话。
这道声音在他意识中徘徊了不知多久后，他醒来，创世，因为嫌麻烦给世界安了个固定的太阳，气候什么的并不重要，反正人类也不需要太多地方居住。
然后是什么来着？
祂的六个好孩子，怎能会愚蠢成这样？
祂们为什么会觉得可以用来源于祂的力量打败祂？
于是祂顺势撕开了时空通道，找了个安静的，没有神也没有宇宙意志的世界安静生活。
偏偏祂愚蠢的造物们啊，一定要找上门来。
那就迎来最终的审判吧。
对他们的愚蠢的审判。
那一瞬间，地球上每一个人都惊恐地发现，自己周围突然多出了一大堆的污染物，他们正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抗住这些污染物的袭击之时，就发现那些污染物周围燃烧起了烈火，它们在火焰的灼烧中发出了奇怪的尖叫，那尖叫如此有韵律，一瞬间他们还以为它们口中吐出的是语言。
然后是所有玩家，得到过谭峰他们提前警告的玩家们还好，已经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失去游戏系统，那些没得到过警告的玩家们的状态就糟糕多了，在污染物与凭空升起的天火包围之中或惊恐或愤怒或不愿意接受事实。
然后他们看见了，那轮已经彻底变为血红的太阳之下，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在冉冉升起。
仅是这么一眼，无数人就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与混乱。
“陆燃——！”
祂低头。
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不停溶解与重塑。
他身边有四具尸体。
“陆燃——！”
他像蜡烛一样融化。
于是祂低下头。
祂问：“你要说什么？”
能承受祂的意识侵入的人类并不存在，于是他的溶解程度更严重了，血肉簌簌地掉落。
江朗的泪融合着血一同流下：“陆燃……不要毁灭这个世界……”

为什么不要？
祂一手创造的世界惹怒了祂, 于是从此在痛苦之中煎熬，这个甚至不是祂创造的世界惹怒了祂，毁灭已经是它最好的结局。
但是这是江朗。
祂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不要毁灭你的世界？”
江朗：“陆燃……不要毁灭世界好不好……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祂感到一丝愉悦的感受划过。
江朗还是那么天真又贪婪。
这很好，大部分人类都仅有贪婪。
“好, 我会给他们活下来的机会, 你开心了吗？”
江朗呆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快。
虽然他的外表上是看不出“呆愣”的，因为他的剧痛使他无时无刻不在颤抖，而如蜡一般熔化的脸庞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祂感到一丝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