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你我果真是有缘!”黄衫少年冲他挥了挥手,露齿一笑,“我名叫楚元帆,乃是万器门的弟子,不知兄台贵姓?”
万器门……沈樾之心中一震,这少年竟是出身于凌霄门、太和门共称三大仙门的万器门,无怪乎连凌霄门众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沈樾之。”报上名号后,沈樾之又拱手一拜,“方才,多谢楚公子为我解围了。”
“哦,沈樾之……原来你就是那个沈樾之,百闻不如一见、不如一见呀!”楚元帆连忙伸手扶住他,盯着他瞧了瞧,而后忍不住噗嗤一笑,“不过一件小事,哪用得着这么大的礼数。”
沈樾之一怔,又见楚元帆抻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看了看,忍不住问道:“楚公子,你在找什么?”
“奇怪,你不是代九重天参赛的吗?怎么身后一个帮手都没有?”
闻言,沈樾之笑着叹了口气,“我本就是个仙侍而已,名义上是代九重天而来,实则只是神君心善,给了我一个名头来长长见识罢了。”
“原来如此。”楚元帆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过,这竞猎场中危机四伏,单打独斗不仅费时费力,还很危险。你若是一个人,不妨跟着我们?”
沈樾之下意识便要回拒:“楚公子的心意我领了……”
“欸,我们可不是要占你便宜啊!”
楚元帆大声地打断了沈樾之,慢悠悠地道:“我呢,参加这劳什子青羽会是被家姐逼着来的,对名次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我瞧你在神君座下,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若是能带我这些师弟们见识见识世面,也算是美事一桩。至于猎得的仙兽,你七我们三,这样如何?”
沈樾之原本就对楚元帆颇有好感,又觉得他说得有理,毕竟与万器门的弟子一同行动,原是他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于是当即一点头,应道:“好,那就多谢楚公子了。”
“这就对了!”楚元帆上前,一把搂住沈樾之的脖子,“你我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就别楚公子楚公子的叫了,多生分啊?”
被这样猛然一抱,沈樾之心头的郁气都蓦地被冲散了。他听着耳畔传来的爽朗笑声,心中也跟着开怀起来,侧头叫了一声“楚兄”。
楚元帆连声叫了几回“沈兄”,激动地一仰头,耳尖不经意间擦过沈樾之唇侧。
沈樾之这才发觉两人靠得太近了些,连忙从楚元帆怀中退了出来,整了整衣衫,而后郑重地向楚元帆身后的万器门弟子行了礼,一一打了照面。
在请教了姓名及主修功法后,沈樾之快速为众人排布了阵法,而后循着记忆向东边的树林飞去。
青羽会讲究的便是“快准狠”三字,一片地域的仙兽若是被猎尽了,再次出现就要等到第二日了。所以通过布阵尽快争夺猎物乃是上策,尤其是还取消了夜间行猎,这代表着想要取胜,争分夺秒乃是诀窍。
几人整装出发,正欲进林时,沈樾之几人又遇上了太和门弟子。领头的言昱见了他们,眉头微蹙,竟是足下一顿,领着众人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了。
沈樾之想起什么,不由叹了口气,抬头向上望了望。
天上飘着棉絮般的云彩,并无异常,但他知道,这竞猎场上方罩着一层巨大的阵法,可以将他们所有人的行迹都转映出去,观赛之人只要接入法阵,就可以任意切换林中的视角,来观察感兴趣的对象。
不消多说,凌霄门作为夺冠机率最高的仙门,他们的行踪定是观赛者们调出最多的……那贺吟呢?
他会看谁?
沈樾之心中一跳,心神有些不受控地飘了起来。随着万器门弟子的呼喊,沈樾之回过了神,立即随着楚元帆向下落去。
一行人甫一落地,就遇上了一只身披银毛、口吐寒气的大狼。他们已定下阵法,因此几人都未有惊慌,随着楚元帆一声大喝,身后五人立即飞出摆阵,以数枚暗器吸引着银狼的注意。
银狼被扰得十分狼狈,就在此时,楚元帆挥袖射出道道金色丝线,犹如天降大网,霎时就将银狼锁在金线阵中。
“沈兄,我坚持不了太久——”
树梢上的红衣少年应声现身,他迎着烈风一扬手,弓箭在他手中凝结成形。少年目如鹰隼,姿态如鹤,三指搭上弓弦向后猛地一拉,灵力灌注的箭扯得弦“铮”地响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沈樾之果决地朝着银狼头部放箭,破空一声尖啸后,离弦之箭竟是将狂风都撕开了一道间隙,如雷似电般直冲仙兽飞去。
众人还未看清那箭落在何处,便先听到一声天惊石破的巨响,紧接着,仙兽凄厉的哀嚎响彻了整个山林。
待飞扬尘烟散去,几人围看时,唯剩已咽了气的银狼——利箭从眼部射入,自脑后出,竟是将银狼一整个脑袋都几乎穿碎了!
众人还沉浸在惊诧中,仙兽已碎成点点萤光,朝天际四散飞去。片刻后,远远传来一声响,穿透了整个竞猎场:
“冰霜狼,五十分。”
不知是谁先呼喊了第一声,人群中接连发出喝彩声,大家都被这样的成功引得心神激荡,对沈樾之更是敬之赞之。
红衣少年静静站在众人中央,抿唇一笑,堪称神清骨秀,英英玉立。
这下,万器门中人,再无有二心者。众人结阵助沈樾之猎兽,齐心协力之下,士气倍增,势如破竹。沈樾之凭借前世的记忆,带着他们踩了几个点,专挑大兽去猎,半天下来,收获颇丰。
夜间结算放榜时,万器门竟是一举排在了第八位,而沈樾之一人所代表的九重天,则是排在了第三名。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位名叫沈樾之的仙侍。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人物,沈樾之自己却并不想参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站在这里的。至于做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的谈资,他更是提不起半点兴致。更何况,第三名这个名次,离他心中所想的还差得远。
沈樾之捏了个易容诀,悄悄将自己隐在阴影中,正准备找个机会溜走时,忽地有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你们知道吗,听说神君今日一直都留在此处,看到结束才离开呢!我听侍奉茶水的仙侍说,仙君好像是一直在看那个沈、沈什么来着……”
这一听,沈樾之便停下了脚步。
“是沈樾之!”另一人接过话头,摇了摇头,“没想到神君看似漠不关心,实则对九重天的成绩如此看重,竟是要自己亲自盯着才放心。”
“虽说是个仙侍,但到底是九重天和神君的脸面,若真是无能之辈,想来是拿不到参赛资格的……不过我也听说,神君今日似是有些不悦,不知是不是对他仍有不满,甚至还捏碎了一个杯子。这么看,做神君的仙侍也不容易啊……”
沈樾之还欲再听,却见那几人渐渐走远,只好作罢。他怀着满腹疑虑,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边放轻脚步,朝外走去。
他虽同贺吟修习法术,但从未有这么大的消耗。到了最后,脑子也麻木了,手也僵直了,几乎是靠着一口气在硬撑,不肯让人看出他一分的倦色。
沈樾之独自一人走在回房的路上,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靠在墙角歇了好一会儿,才往住处走去。
为了方便参赛者休息,青羽会开始后,会启用竞猎场周围的院落,供参赛者使用。沈樾之被分到最里面的一间,与他人都有些距离,倒是落得个清净。
夜色浓郁,房中未燃灯火,一片寂静的黑暗铺了满室。沈樾之觉得眼皮沉得很,连净身的力气都没了,只想先和衣躺下歇一歇。
他拉开床帐就想躺下去,未曾料想,竟是坐进了一个温热的怀中——
沈樾之浑身僵住,下意识就抽出怀中匕首,反手重重劈砍下去。未曾想,匕首在半空中便滞住了,他整个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制住了,无法移动半分。
而后手中一空,匕首轻易就被那人夺了去,沈樾之急得瞪大了双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凶。”
一声似叹似嗔的抱怨幽幽响起,沈樾之身体僵硬起来,几乎是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就已辨认出了对方是谁。
可只有一瞬,他就又怀疑起来——那一位,何曾用过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过话?
响指一打,柔光慢慢填满了整间屋子,搂着他的不速之客,也渐渐现出了原貌。
身着白衣的男子倚在床头,一只手半环着他,另一只手则兴致缺缺地把玩着匕首,在空中抛了两下,冷笑一声,随手掷出。只听一声闷响,那寒铁匕首竟是一整把都钉入了地中,只余一点刀柄在外面。
“哼,什么破烂。”
竟……竟真是他。
又来了……那种拿错了戏本,不知今朝唱哪出的神君又来了。
在沈樾之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男人将人搂得更紧了,而后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胸口摸了两下……
而后,又来回探了几遍,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很快,贺吟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他面色青白,胸口起伏,分明是又急又怒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沈樾之,你宁可贴身带着裴渊随手送的一把破匕首,也不肯戴上我送你的传音晶石?!”
沈樾之动弹不得,自然也说不出话来,他瞪着贺吟,目光亮得迫人。
贺吟似有所感,白色袖袍挥过,沈樾之身上那股力道消散了。
恢复了活动和说话的自由,沈樾之立刻在男人胸膛处用力一推。许是一时不察,他竟真挣脱了贺吟的怀抱,借着力道向后退了几步。
“神君深夜到访,就是为了问这个?”
眼见着贺吟面上的神情更沉了三分,沈樾之瞥了他一眼,暗道不妙——以他对贺吟的了解,这人应当是真生气了。
沈樾之觉得贺吟十分莫名其妙,可又实在是怕这尊大佛动怒,于是缩了缩脖子,很没脾气地小声道:“神君送的东西,我十分看重,自然是好好收起来了。”
贺吟轻嗤一声,而后斜眼去瞧他,“收到哪里了?”
沈樾之一时语塞。
那日他收到传音法器后,就往储物袋中一丢。传音法器本就是个宝石坠子,一个小物件,他根本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应该是在……在储物袋里。”
贺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虚,凉凉地拆穿:“撒谎。你分明就是随手丢了吧。”
他没有给沈樾之狡辩的机会,便坐直了身子,用一种能灼伤人的目光锁住沈樾之,“我不是同你说过,只要来参加青羽会,无论如何都要将传音法器带着……你当时也答应了的。”
是答应了。
那又怎么样呢?
沈樾之深深地看向贺吟,好似在透过面前这个人,去看他前世那个曾放在心尖上的人。
此间此时,他突然很想也问一问贺吟,你也答应过我的,有要紧事的时可以唤你……可为什么,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不曾有过半点音讯?
到底是这传音法器无用,还是在道侣心中,对他的‘约定’,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沈樾之忽然就觉得没趣极了,不想再这般纠缠下去,于是苍白地开口:
“神君,一切都是我的过失,传音法器我之后会随身携带。至于那匕首,还请神君完璧归赵——毕竟是裴渊仙君送来的宝物,若是不要了,也不该随意处置。如此这般,神君满意了吗?”
说这番话时,沈樾之甚至没有抬头,他只是目光发直,呆呆地盯着脚面,心中亦是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沈樾之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抬头一看,贺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面前。
贺吟没有说话,只抬手抚上沈樾之的唇珠,微凉的触感让沈樾之不由打了个颤,寒毛都立了起来。紧接着,他加大了力度,毫不留情地来回擦拭着那两片唇,声音却很轻:“与你组队的人,是万器门的弟子?他叫什么?”
“楚……楚元……帆……”沈樾之被他弄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恨不得一口咬住这作乱的手,“神君,你,你做什么?”
“这里沾了脏东西,我替你擦干净。”贺吟垂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黯淡阴影,“你与楚元帆,是怎么认识的?”
沈樾之眉心微皱,并不想说出他被凌霄门中人刁难的事情。他偏头躲过贺吟的手,含混不清地答:“因缘结识,碰巧组队罢了。”
贺吟很不赞同地道:“他不是个可靠的人。”
“那神君要我去找谁?”沈樾之冷冷一笑,双手猛地攥紧,“莫不是神君的师门太和门?那里人才济济,又岂是我这样的人配指染的?”
“你是不是……”
“神君的提议我知晓了,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先回吧。明日还有第二场比试,为了不给师父和师门丢脸,今夜我须得好生休养,还请恕我招待不周。”
这已算是明晃晃的逐客令,贺吟但凡还在意一点脸面,就不会再继续留在这里了。沈樾之大步越过贺吟,甩开鞋和衣躺在了床上,半晌后果然听到那人离开的声响。
没过多久,一阵急迫的敲门声忽地传来,将沈樾之刚攒起的那点儿睡意全搅散了。他胸中腾地烧起一把火,披着衣服猛地推开门,眼都没抬就斥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死皮赖脸……”
“你说谁呢?”来人双眉一竖,染上几分怒容,“你一个仙侍,仗着在神君手下做事,便这么狂悖无道,早晚会给小师叔招来大祸!”
淋了这一头的骂,沈樾之才看清了来人,此人身着太和门弟子常服,面容清冷,正是言昱。他心中叹气,怎么今夜谁都要来找他麻烦,是还嫌他这一天受的累不够多么?
虽是这么想,沈樾之到底还是规规矩矩地道了歉,随后问起言昱的来意。
言昱右手握拳,在唇边掩着虚咳了两下,十分不自然地问道:“你今日随着万器门,到底是用了什么妖、妖术,竟然能猎得头名?还是说……是小师叔真的私下传了你什么秘法?”
沈樾之听完便笑了,他上下看了言昱一番,那种打量的目光令言昱身上发凉。一阵沉默过后,沈樾之笑着问道:“言公子,你是不是喜欢神君?”
此言一出,言昱再不能冷静,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大叫道:“你——你——你胡说什么!”
“你到底是想知道他教了我什么法术,还是想知道,他有没有过分偏爱我?”
沈樾之看着言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面上泛起红晕的模样,心下已是了然——爱着一个人的模样他太熟悉了,因为他曾无数次在镜中窥见过。
“言公子,如你所说,我不过是个仙侍,与神君是断然不可能有其他关系的,更没有其他非分之想。我知道你介怀什么,这些年来,神君之所以只点了我一个做仙侍,大抵就是因为我比他人有眼色。你若是想听一听神君喜欢什么,我不是不能同你说……”
沈樾之观察着言昱的神色,面上的笑意淡去了一些,“若想讨一人欢心,投其所好才是上策。你只知宿光仙君常穿月蓝色,以为穿同样的颜色便能引起他的注意是不是?”
“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几百年前,太和门内门弟子的旧制服就是月蓝色。当年神君拜入太和门,曾穿着同样的衣裳,与他的师兄度过了十分美好的时光。”
沈樾之对上言昱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你若是想引起神君对旧人的留恋,重点并非是颜色,而是样式。”
言昱面上的颜色十分精彩,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并不想夹在你和神君中间,为这种不必要的误会受到敌视。当然,言公子若是实在不愿欠我人情,愿意在青羽会上一助,我也是极感激的。”
“你!”言昱攥紧了袖子,拔腿就要走,走到门口时,他脚下一顿,“你若是真想在青羽会上争得名次,就不该在晚上悠闲地睡大觉。”
“什么意思?”
言昱却不再回答,待沈樾之再抬头去看,门口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
“打哑谜就算了,走的时候连门都不知道关……”沈樾之怒了努嘴,走过去将门关牢,死鸟一般地瘫在床上。
这个言昱,就算动了要做替代品的歪心思,也不该这么粗制滥造的,显然是没花多少心思。不过,他今日这番话,也倒并非是善心大开。
说起来,这世上大概没几个人知道,贺吟书房一角放着的乌木箱子,里面放了什么东西的。
可沈樾之知道。
打开箱子,挪开那几本欲盖弥彰的经书后,最下面压着的,是一件已经有些泛白的月蓝色华服——与宿光下葬时穿着的那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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