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走了过来,将账单递到沈樾之手上。
沈樾之只瞧了一眼,顿时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酒意瞬间不翼而飞了。
这,这,他吃了什么,竟然吃出了三万灵石的价格?!
沈樾之揉了揉眼睛,来来回回数了好几次那串字,而后大叫道:“你,你不是说这里做的是良心生意吗?这点东西,凭什么要这么多灵石?”
“菜价是不贵呀,贵的是酒价。这位公子,你点的可是本店最贵的佳酿,这酒要十年才能酿出一批,素有软黄金之称呢。”女子无辜地眨着眼睛,话却是句句不饶人,“公子生得这般俊俏,衣冠堂堂的,该不会是要做吃白食的泼皮吧?”
沈樾之这才发现自己被坑了,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什么黑店啊,怪不得食单上不写价格,原来是在这等着宰他呢!!!
“我……我身上的钱不够,可否先付一半,然后打个欠条?我保证一月之内必来结清……”
“不行哦。”
话一说完,就不知从哪冒出来了数名彪形大汉,围在了沈樾之身边,“不赊账是榴娘我亲自定的规矩,小美人,就算是你,我也不好破这个例呀。”
见这架势,他今日不交钱,是走不得了。
名为榴娘的女子眼珠一转,调子也拉长了,终于图穷匕见——“不过,你若实在没有钱,不若留下来做工抵债?我这正好有个适合你的活计,只需要一个月,就能还清你的债。”
沈樾之心中警铃大作,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问:“你们这里……是正经的那种工吗?”
榴娘没回,“咯咯”地笑了起来,听得沈樾之寒毛直竖。随即她定定看着沈樾之,语气笃定地道:“小美人,你不是魔界中人吧。”
“你……你怎么知道?”
“我们魔族,可不会天天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榴娘鲜红的指甲划过沈樾之的侧脸,“我们修魔的呢,讲得就是一个随心所欲,顺应天性,享乐为先。什么正经不正经的,我们啊,最讨厌那些束缚天性的条条框框了。”
沈樾之沉默了。榴娘说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呢,你放心,你若是不想与客人做风流生意,我也不会干预。我叫你来,无非就是最近新排了个曲子,楼里缺个能跳的少年罢了。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衔春楼榴娘从不强人所难。”
说着,榴娘松开了对沈樾之,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算盘,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们就来算算你欠的账……”
“我愿意我愿意!”沈樾之压住算盘,正色道:“就让我为衔春楼当牛做马吧,我很能吃苦的。”
他若是不顺这女子的意,三万灵石,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凑得齐啊?去哪里做工不是做……比起来的话,在这儿只需要跳跳舞,不比给龟毛前道侣做仙侍强一百倍。
更何况,沈樾之从前在话本子上看过,打探情报什么的,最好的地方就是青楼了——这里人员混杂,消息流通,榴娘看起来也是见多识广,说不定,他可以在这里打听到死人复生的办法。
“这就对了嘛,小美人。”榴娘收了算盘,拍了一下沈樾之的额头,“姐姐不会亏待你的。”
…………
第二日,榴娘就将他叫到了房中,只见桌上放着一把琵琶、一本乐谱和一把长剑。
沈樾之一开始还不解其意,后来才明白,原来榴娘是在排一曲剑舞。据说先前是找了几个姑娘来跳,始终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这才想着找个少年试试。
魔界美女如云,个个身姿妖娆,可男魔们的审美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走偏了,渐渐变成了如今这种崇尚魁梧犷悍的模样,更不必说近来半人半兽之貌也逐渐成风……
榴娘实在无法想象这首曲子配上彪形大汉的效果,于是花了很多时间,苦苦找寻美貌少年。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沈樾之主动撞上来了,榴娘一眼相中,自然不会放走他。
在榴娘的指导下,沈樾之手持长剑,跟着节拍练习起来。
他们鸟族生来体态轻盈,在歌舞方面颇有天赋,在榴娘的教导下,渐渐掌握了精髓,跳得像模像样起来。
日子一晃,就过了半月之久,沈樾之渐渐和楼里的姑娘们熟了起来,其中,他与一个叫翠翠的舞姬最为要好。
初夏的风已经开始燥热起来了,吹得人昏昏欲睡,两人倚着栏杆,一起吃着刚买来的酸果冰碗。
沈樾之扭头问她:“翠翠,你说,这世上真有能复活死人的办法吗?”
“怎么可能?就算是我们魔族,也研究不出来这种东西吧……这不是和天道对着干吗?”翠翠打了个哈欠,不经意地提起,“不过,说不定千瞳阁的主人会知道吧。”
“千瞳阁?那是什么地方?”
翠翠推了他一把,“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乡巴佬,怎么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清楚!”
沈樾之腹诽,那不都是因为他以前只知道围着贺吟打转,才变成了一只脑子里被爱情棉花塞满的井底之鸟。
“这千瞳阁啊,是三界之中最有名的拍卖阁,在那里可以拍到各种奇珍异宝。千瞳阁十分神秘,从不会暴露买卖双方的信息,至于它的主人更是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听人说,他通晓天下之事,但凡有问,皆可获解。”
沈樾之眼睛一亮,急急追问:“真的吗?怎么才能见到他?”
“你?”
翠翠笑得肚子都痛了,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你还是算了吧!千瞳阁一年才开一次拍卖,在拍卖当夜出价最高者才能见他一面,听说拍品都没有低于十万灵石的价格,你看看全身上下能掏的出几个子儿啊?”
被这话重伤的沈樾之两眼一翻,失去梦想变成了一只大咸鸟。
翠翠看出了他的失落,连忙捡了个别的话头说:“哎,听榴娘说你进步飞速,剑舞已小有所成,给我看看行不行?”
沈樾之浑浑噩噩爬起来,依言为她跳了一小段舞,看着看着,翠翠的神情逐渐古怪起来。
一舞结束,她迟疑地道:“你……你这跳的都是莲步,不是女子该跳的舞吗?”
“啊?”沈樾之呆头呆脑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按照榴娘教的来跳啊。”
两人对视一眼,沈樾之立刻明白过来——好啊,他这又是被榴娘给骗了!
…………
隔日,沈樾之再去练舞时,开门见山就问:“榴娘,你教我的,都是女子的舞步?”
“呀,被发现了。”榴娘用团扇点了点鼻子,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你说得没错,但我觉得你很适合跳这支舞啊。”
莲步也就算了,这支剑舞中段,有些动作实在是过于柔媚了……腰、胯及臀扭摆成的形状实属夸张,令人羞耻。沈樾之从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为了还债,硬着头皮就跳下去了。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就断断不能再忍了。
“我跳不了这种,你不然还是另寻他人吧。”他气鼓鼓地撂挑子,这榴娘简直就是欺鸟太甚!
榴娘连忙拽住了沈樾之,说道:“欸,别急着走啊!这舞下个月就要上演了,你走了我怎么办……”她寻着主意,向下一瞥,忽地眼睛亮了起来。
她伸手指着东南一角,语气难掩激动:“先别急,你来,看看这人!他的身段,肯定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这样吧,你不是不愿意跳女步吗,他比你还合适,你叫他也过来一起,我就让你跳男角,怎么样?”
沈樾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负剑的少年,群魔乱舞中,他鹤立鸡群般站在檐下。
少年穿着一身霜色暗纹劲装,袖子利落束进银制护腕之中,裹出他修长而劲瘦的小臂。他面戴亮银面具,乌发用一根白色发带高高束起,高挑挺拔,气质雅正,像是个剑修。
明明哪里都不一样,却有故人之姿。
他似是感受到了这灼人的视线,转头看向沈樾之的方向,对上了沈樾之的目光,随即微微点头。
紧接着,他将右手伸至脑后,轻轻拨弄,绳结随之松开。他眼神如鹰隼,极具侵略性地紧紧锁住沈樾之,令他无端地紧张了起来。
在沈樾之声如擂鼓的心跳中,他单手扣在面具上,缓缓将面具从脸上解了下来——
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却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沈樾之松了一口气,心中却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惆怅。他收回目光,朝着榴娘笑了一笑,道:“我可以试试,但不保证一定能把人给你骗来。”
在榴娘期许的目光中,沈樾之下了楼,几步并一步地走到少年面前。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少年耳朵微红,有些不自在地讲:“你、你刚刚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沈樾之一噎,有种被抓包的尴尬,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他挠了挠头,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是我认错人了。”
少年闻言,睫毛颤了颤,将头微微一撇,哼了一声道:“乱认人……也太不拿人当回事了。”
话里带着点别扭,却又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在意。
“抱歉,是我唐突了。”沈樾之上前一步,“不知道友如何称呼?若不急着赶路,我请你吃顿饭做赔如何?”
他这可是为了榴娘招揽人才,这笔账自然算不到他头上。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沈樾之兴高采烈地带着人朝二楼走,带着他落座于雅座,将食单推了过去,“这里的吃食在魔界中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味了,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
“随便。”少年似乎对这里的饭食不大感兴趣,垂着眼皮,嗓音如泠泠清泉,“……隐鹤。”
沈樾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少年是在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不由被他超迟钝的回应逗笑了。
他轻咳一声,憋着笑道:“我叫沈樾之,你叫我樾之就好了。既然你没什么想法,那就点几样这里的招牌菜好了。”
待菜上齐,沈樾之为他摆好碗筷,见他迟迟没有动筷的意思,于是伸手夹了一块玄沙酥给他。隐鹤瞥了沈樾之一眼,这才慢吞吞地夹起糕点往嘴里送去,嚼了好一会才咽下去。
在沈樾之期待的目光中,隐鹤鼻子微皱,很是嫌弃地评价道:“好丑。像是掺了沙子的鼻涕。”
沈樾之:……
也没那么差吧?这叫他接下来的请求怎么说出口啊!
又听隐鹤小声嘀咕:“我家里人做得比这个好多了。”
沈樾之理所当然地将这句话理解为,隐鹤是想家了。他侧头打量着这个少年,觉得他年纪应该很小,又不像魔族,不知道为什么会只身来到魔界。
“其实我留下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隐鹤看上去十分冷淡,沈樾之本以为他会一口回绝,心中很是忐忑,还在措辞时,就听他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欠了这里的老板娘一些钱,为了还债,要为她完成一场剑舞表演。她排的舞两个人跳起来更具美感,所以想问问你,可否与我一同完成这场舞。”
少年微微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抿着嘴迟疑半晌,道:“我不会跳舞。”
顿了顿,他又闷闷地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我不知道,”沈樾之老实地答,“不过,我可以分一些酬劳给你。”
“如果我不答应呢?”隐鹤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
这动作有点眼熟,沈樾之眼皮无端一跳。
“可能榴娘会另寻他人。衔春楼人来人往,她总能寻到合心意的,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沈樾之忽略掉那点淡淡的疑虑,举杯对隐鹤洒脱一笑,“相逢即是缘,这顿饭就当是庆祝你我相识一场吧。”
“别找别人……”隐鹤垂着眼,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泛白,“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可以为了你试试。”
沈樾之简直受宠若惊,激动地一把捧住了隐鹤的手,叫道:“真的吗?”
隐鹤看着沈樾之那双盛满星河的眼,应了一声,颊侧悄悄晕开一片桃色。他慢吞吞地说:“嗯……跳得丑了,不许怪我。”
“当然不会!”
…………
沈樾之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就听说隐鹤那边出了岔子。
听榴娘抱怨道,此人的柔韧性实在是硬得离谱——整个人就是个直愣愣硬邦邦的铁板一块,别说是跳舞这样高难度的事了,就连下腰都做不到,简直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
好在他这个人箫吹得还可以,榴娘干脆就让他去给这首曲子伴乐了。榴娘给出的理由是,这支舞适合肃杀的箫声,且隐鹤就算站在一边,也能算是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但,这也代表着,沈樾之还得一个人将这支舞跳完。事情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沈樾之:天塌了。
在他的强烈抗议以及罢工的威胁之下,榴娘只好修改了其中过于阴柔的部分,沈樾之勉强接受了。
但让沈樾之有些在意的是,隐鹤并不会像他那样整日都待在衔春楼,而是抽时间来衔春楼练箫,多则半日,少则一两个时辰。
沈樾之也并不是每天都能碰到他,但只要两人碰面,沈樾之就总能从他那得到一些小玩意——草编的小山雀、繁复的剑穗以及各种各样的小零嘴,简直都要把他的储物袋塞爆了。
少年塞给他的时候总是连看他都不敢,满嘴都是“顺手做的”“随便买的”“反正我也不爱吃”……沈樾之觉得好笑,常常被他这种别扭的好意感动到,又偶尔会觉得他这嘴硬的模样和某个人特别像。
直到登台的前几日,隐鹤归来,默默地朝他的手里塞了一条穿着赤玉的脚链。
沈樾之抢白道:“哦,让我猜猜,这是地上捡的?”
隐鹤:“……”
见到隐鹤吃瘪的表情,沈樾之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别说,调戏美少年什么的,当真是有趣极了。
隐鹤黑着一张脸拿回了手链,沈樾之还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他蹲了下来,将脚链系在了自己的右脚踝上。
金链配着赤玉,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明显,衬得沈樾之脚腕十分纤细。在沈樾之看不见的地方,隐鹤的眼神暗了三分。
“是我自己做的。”隐鹤乌发下的耳朵通红,“你戴着,好看。”
“谢谢,我会一直戴着的。”沈樾之笑起来,乌亮的眼弯成两只月牙。
“说起来,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你去哪里了?”
“我来魔界是为了查案……前些日子,仙界闯入了一只魔兽。”话语一顿,“我奉师门之命来调查它的来历,所以无法待在衔春楼太久。”
沈樾之先前已经猜出隐鹤是仙界中人,但没想到他是为了查魔兽而来到这里的。
说实话,他还以为仙界已经放弃追查此事了。
又听隐鹤问道:“那你呢?你来衔春楼,当真就只是为了跳舞还债?”
“当然不是。其实我也是为了查一件事才来魔界的,只是因为欠了债被迫留在这里了。”
“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沈樾之沉吟片刻,还是实话实说了:“可能要去千瞳阁的拍卖会吧,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和阁主见上一面,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隐鹤静静地看了沈樾之片刻,轻声道:“这么巧?我也要去千瞳阁呢。”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墨色请帖,上面用朱砂写着“千瞳阁”三个大字。
“你怎么会有这个?”
沈樾之接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强迫自己头脑冷静些,“可是我听翠翠说,只有当夜拍得最高的金额,才有机会见到阁主……”
“那你原本是什么打算?”
沈樾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能在衔春楼挣一点灵石嘛……剩下的原本想向榴娘借点。”
隐鹤忍不住轻笑出声,他轻咳一声,十分阴阳怪气地道:“嗯,真是个绝妙的好办法。”
“……”
“你缺灵石是吗?”隐鹤正了神色,“不用借,我有。我可以帮你还债。另外,你可以跟我去千瞳阁,到时候一同去见阁主。”
这个意思,就是他不用跳舞还债了?!
“天哪,隐鹤,你怎么这么好啊……”沈樾之边喊边扑到了少年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正在这时,榴娘挑帘而入,“沈樾之,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叫我一顿好找——咦!这是干什么呢!”
沈樾之反应过来,脸上起热,松开了隐鹤,同手同脚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差点被帘子绊个跟头。
榴娘没有过多纠结这事,而是将抱在怀里的衣服展开,兴高采烈地道:“你看看,这是给你裁的新舞衣,你穿这个肯定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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