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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窦乱开(薪费复苏)


爱一个人的时候,原来是真的想吞掉对方。
“程霭、呜、程霭,”盛峣一边退一边推一边争夺空气,“停一下。”
程霭不想浪费时间说话,过去的几年他忍得辛苦,每一个幻想中的吻他都想补上。但盛峣叫停,他还是停了下来,等盛峣说话。
“我是一个社会边缘人,”盛峣拉开了一点距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可以工作、可以社交、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动,但是和人相关的一切都在消耗我的精力,事实上我的社会化程度很低。”
程霭捧起盛峣的脸:“那我呢?也会消耗你吗?”
“你像冬天的暖气,让我很想靠近,无法拒绝。”
程霭再次把盛峣按进怀里,听到那么近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所以也怕不注意的时候伤害到你,提前跟你说一声。”
“我知道了。”程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这是一个很长久的拥抱,没有接吻那么激烈,但力量足够绵长,好像是一股热流通过相接的肢体到达了心脏。
盛峣继续说:“以前过年的记忆都不太好,从五六岁起,我爸就不在身边了,我妈为了三倍工资,年三十也会出去上班。对别人来说最热闹的日子,对我来说甚至比往常更冷清。”
程霭料想过盛峣的成长环境可能不太好,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心脏还是被刺痛了。
“那以后,就用今天的记忆覆盖过年的记忆。”
“好。”
“太冷了。”盛峣闷声闷气,“回去吧,冻死了。”
程霭没有动,盛峣摇了摇程霭的手,程霭快速地在盛峣额头吻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进楼道。
盛屹已经拆了旺旺大礼包,一边吃小小酥一边玩手机,电视放着春晚,当做背景音。两人回来时,盛屹的视线从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快速掠过。他挪动了一下,给沙发腾出位置。
“呐,”盛屹看向程霭,“我应该喊你姐夫还是嫂子?”
这小子总是平地炸个惊雷,盛峣一巴掌拍上盛屹的脑袋。盛屹无动于衷:“我这是关心你。”
程霭低笑一声:“你叫我哥就行了。”
“才不要,”盛屹偏过头去,“我连他都不叫。”
盛屹和盛峣都是内心通透的妙人,也没人问为什么大年三十程霭可以不陪家里人,而是跑他们这里来。
三人瞎聊一些工作、学习上的事,竟莫名像回到高中时代的寝室夜谈。那时的“未来”是个很遥远的地方,只要还没到达,那里就无限美好。
盛峣反思了一下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得出结论:生活也要蜕皮,这一刻,他好像有另一个未来可以期待了。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难忘今宵》如约而至,窗外格外安静。
盛峣送程霭下楼。两人默契地保持了一些距离,没有你侬我侬。私人距离被打破是件需要习惯的事,好在,从“两个”变成“一对”是正向的吸引。
盛峣说,程霭再见。程霭说,盛峣年后见。
其实那个私人距离只是盛峣需要,程霭在等盛峣适应,天知道他多想直接把人打包带走关进卧室。当然,现在还有很多事可以做!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换成情侣的!
程霭独自行驶在凌晨的车道上,已经是第二天了,挂上好脸色。

正常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了,也没有什么亲友需要走访。
程霭发信息来,说在家陪老爸待客,初一到初三都有人来访。
盛峣说那你真是辛苦了。程霭回了个“吗喽上工”的表情包。
“好无聊啊,想上班。”在第N局消消乐结束之后,盛峣发出一声感叹。
盛屹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轻飘飘扫过来:“你怕不是想去看他。”
“谁说的,我是想搞钱。”盛峣反驳,“时间流逝着,总感觉是金钱在流逝。”
“盛峣,我觉得你的生活应该填点别的东西,不然你越来越像个伪人了。”话虽这样说,但此时盛屹面前的电脑里,是他接的外包私活。盛屹合上电脑,“要不我们出去旅游吧。”
盛峣眼中一亮:“你想去哪儿?”
盛屹打开地图,快速翻阅了一下,说:“去沈阳吧,近。”
两个糙汉的出行是说走就走,买票收拾行李一秒不耽误,当天下午就出发,动车滚滚北上,从灰扑扑的城市驶向白雪纷飞的世界。
这是盛峣和盛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不是异地求学,不是外出务工,是到别的地方走走停停,单纯地到处闲逛。
盛峣和盛屹没有选择大热的景点,每天就从最近的早市出发,逛完吃完在附近的街巷走走。
苍灰色是这座城市的主色调,盛峣停在某个路口,仰望着不远处的烟囱。这是在东北很常见的烟囱,顶端是白红相间的条纹,冬日里冒出汩汩云朵。
盛峣举起相机,拍下了冒烟的烟囱,发给程霭。
「程霭:你去东北了?」
「盛峣:嗯,突然去的。」
「程霭:好玩吗?去了哪些地方?」
「盛峣:大街小巷随便窜,景点都没去。」
「程霭:想二刷《钢的琴》了。」
「盛峣:等我回来,一起看。」
「程霭:好。」
中午,两人吃了碗热乎乎的抻面,吃完就回酒店了,趁着晕碳好睡,晚上出不了一点门。
天黑得早,盛屹醒来的时候,发现盛峣在窗边发呆。
这座城市的形象鲜明,钢铁重工业的影子极缓慢地消散,拔地而起的新楼盘和废弃的钢厂并存,上一个时代的痕迹在风雪中低吟。
盛屹发现了,像盛峣——被过往缠绕。
春节假期结束,返工!
程霭返工了,但盛峣还有几天假。
程霭叫盛峣来接他下班,盛峣说行,你直接到车库,我等你。
程霭旋风下班,出了电梯就开始搜寻盛峣的身影,很快便在车旁边锁定了那个人。穿得很厚但并不显臃肿的人靠在车前盖上,地上还放了什么东西。
程霭小跑途中脱了外套,嘴角就一直没下来,还有两三米的时候摸出车钥匙朝盛峣一抛,盛峣扬臂在空中接住。
“什么啊这是?”程霭走近了把东西提起来看。
盛峣脸上浮着点淡红颜色,低声说:“东北大米,嘿嘿。靠肉|身背回来的,没有套路全是感情。”
程霭刚好看到盛峣垂下的羽睫,心头一阵激荡,喉咙也发干。“快上车。”说完,率先转向副驾驶座那边。
盛峣开了车门,进去。
程霭把大米放到后座,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
进去之后,程霭直接朝盛峣那边俯身而去,捧起盛峣的脸,从眼睛吻到嘴唇,久久不肯放开。
盛峣喘气的间隙拍拍程霭:“被看到怎么办?我无所谓的,你呢?”
“管天管地还管老板亲谁吗?”程霭在盛峣唇上不轻不重地一咬,“我也无所谓。”
那一咬简直是通了电,盛峣浑身僵住,像只被点了穴的仓鼠,突然发呆。
“盛峣。”程霭的声音像一把火在燃烧。
“嗯?”
“没什么。”程霭在盛峣的唇边轻轻啄了一下,“开车,回家。”
“……”
番茄炖牛腩,红烧羊蝎子,鲫鱼豆腐汤,清炒油麦菜。配上一碗冒尖的白米饭。
今天的饭菜,油稍微重了一些,程霭想起了初见盛峣的那一面。
尘埃扬卷的工地上,工人们站的站,坐的坐,蹲的蹲,凑在一块手捧盒饭。盛峣就盘腿坐在他们之间,啃着馒头,不曾细细咀嚼一般,几口就咽。
“盛峣,我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吧。”程霭看着盛峣的眼睛。
盛峣从米饭间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啊?我猜是你叫我买蛋糕的时候。”
程霭摇摇头:“你大一的暑假,在X项目的工地。我也在。”
盛峣一脸茫然:“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用记得,”程霭冲他笑,“我想你知道,我比你以为的喜欢你更久。”
“谢谢。”筷子迟迟落下。“谢谢你,程霭。”
《钢的琴》讲了一个下岗工人用废弃钢铁为女儿造了一架“钢”的琴的故事。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艰辛与幸福,平凡的生活会出现苦难,但也可以过得有滋有味。
柴可夫斯基天鹅湖组曲响起来的时候,程霭把盛峣抱在怀里,用力亲吻。
西西弗一定是幸福的。

“好四成双”群组热聊:
「陈斯屿:下班去不去吃饭?在灵境胡同那边发现了一家自助火锅,榴莲畅吃!」
「水豚:举手!是不是有和牛那家?我刷到过!」
「陈斯屿:是捏」
「程霭:不会吃坏肚子吧」
「陈斯屿:不知道,但是榴莲无限续,要什么自行车……」
「程霭:……你缺这个榴莲吗?」
「陈斯屿:不缺,但是不吃我会觉得自己亏了」
「水豚:附议附议!馒头去吗?去吗去吗?」
「盛峣:反正周五,那就……去呗?」
「陈斯屿:好,那我们三个在连廊见吧,地铁过去比较方便。」
「程霭:?」
「程霭:我也要去。」
「陈斯屿:好兄弟在心中.jpg」
「水豚:那提前十分钟下班?不然晚一分钟都挤死了!」
「盛峣:嘚!」
17:01
“斗地主”:
「托尼:乐,空降的高层也被裁了。」
「水豚:多裁几次项目就黄了啊。」
「馒头:什么世道啊!」
「水豚:我也想被裁,谁来懂一下?」
「托尼:还想和你们一起抽烟呜呜呜……」
「水豚:托尼子,你要是被裁了就在广场摆摊吧。」
「托尼:炒粉炒面/C++/Java/代码代写」
17:05
「盛屹:这周我不回。」
「盛峣:哦」
「盛峣:【向盛屹转账500元】」
「盛峣:吃点好的。」
「盛屹:哦」
17:20
「程霭:晚上住我这边?」
「盛峣:行啊」
盛峣抬起头,看了一眼斜对面三米之外的人。程霭绷起嘴唇回了一个大笑。
「盛峣:你为啥不直接说?」
「程霭:留下文字证据。」
「盛峣:6」
17:49
“好四成双”:
「水豚:准备了,家人们!」
「陈斯屿:呼叫豚崽!小岛已就位,收到回复!收到回复!」
「水豚:收到收到!等电梯中!」
「盛峣:我们也准备下楼了!」
「程霭:又幸福了,家人们!」
这家火锅是一人一个小铜锅,有红汤、番茄和菌汤可以选,菜品无限续。四人的铜锅凑在一起,陈斯屿拍了照。水豚提议再拍张拳头凑一起的。
18:27
“好四成双”:
「陈斯屿:铜锅.jpg」
「水豚:四人的拳头在锅面上.jpg」
「程霭:和盛峣牵手的手部特写.jpg」
「陈斯屿:↑这种照片就不用发群里了哈」
「程霭:/微笑」
20:02
吃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两三米宽的胡同只有昏暗的路灯,尽头是车来车往的大马路,霓虹转瞬而逝。
程霭和盛峣手牵手走在前面,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水豚在后面拍了一张两人的背影。
「水豚:程霭和盛峣的背影.jpg」
「水豚:有点感慨,想起了小时候刚开始看耽美时。」
「盛峣:昂?什么?」
「水豚:一些时代的眼泪罢了,什么一入腐门深似海,从此良知是路人,我哭死!」
「盛峣:……?」
「程霭:图不错,收了。」
晚上,事后,洗完澡。
程霭在厨房榨果汁,盛峣在阳台抽烟。
眼睛还有点生理性的湿润,看什么都雾蒙蒙的。
程霭的手机放在木质圆几上,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盛峣不是故意想偷看,但是目光还是下意识被吸引。
程霭的手机屏幕已经换成了水豚拍的那张照片,昏暗的胡同,暧昧的光影,牵得很紧的手。
水豚给程霭发了条消息:
「水豚:/大哭你们一定要幸福呜呜呜」

第27章 番外2 努力加餐饭
其实在最初决定接受程霭的时候,盛峣并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他。“在一起”是遵循自己内心的情感惯性——贪恋体温,贪恋归属。
他觉得自己像个贼,在盗取温暖。
在一起之后,盛峣很长时间没有思考过“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因为他极度享受那些和程霭同吃同住的生活,太热闹了,原来两个人和一个人差别这么大。他说服自己这是爱。
但好日子一旦过久了,就爱想东想西,就爱思考一些不切实际的问题,可能这就是学哲学的人吧。
盛峣开始思考自己爱不爱程霭,如果爱,爱他什么,在什么时候爱上,爱需要理由吗?什么是爱,人到底有没有自由意志,是人在决定情感,还是情感在决定人?
没有答案,盛峣暂且把这些思绪称为一年之痒。
水豚和陈斯屿结婚了。
这两个人原本不想办婚礼,但水豚的娘家人比较在意,所以要回她老家办一场。陈斯屿勾上程霭和盛峣的大名:“伴郎就你俩了。”
盛峣和程霭就当出去玩。飞机跨越千里,降落在黄浦江畔。
飞机落地时是下午四点,正好找个地方吃晚饭。水豚和陈斯屿还在忙,约了明晚一起吃饭,所以先自己觅食了。
程霭说:“我已经迫不及待带你去吃好吃的了。”
盛峣说:“诶?可我突然很想吃川菜耶。”
七月的上海闷闷的,出了机场,潮湿黏腻的空气挤满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让人想吃点辛辣刺激的。
“那好吧,我重新搜搜。”程霭马上行动。
根据刘特助提供的找宝藏小店的方法:收录年份久,评分不高,差评基本上是在说老板脾气不好。程霭锁定了一家叫“努力加餐饭”的店。
一脚刹过去,才发现是个很简陋的档口——在“三大件”附近两公里处,起码二十年的千禧风老楼,一二层的扶梯已经废弃,二楼全是做外卖的档口,处处摆满了货物。灯光灰白,地板油腻,空气中充斥着油烟味。
“努力加餐饭”就挤在二楼其中一个档口,一口灶,外面摆了三张木桌,几乎没有人来吃堂食。
灶前有个穿褐色背心、戴黑色口罩的板寸男,炒菜出餐动作没停过,一锅接一锅行云流水。
盛峣和程霭刚走近,他就注意到了,腾出手指了一下桌面,“自己写。”桌面上有一张塑封的菜单和一个小本子、一支笔。
盛峣看了看,光是菜名都很激发食欲,自贡跳水鱼、干锅麻辣虾、荤豆花、糖醋小排……
盛峣正想点,程霭拉了拉他的手,递了个向外的眼神:“换一家吧,环境太简陋了。”
盛峣环顾了一下,确实是个令人不太舒适的环境,盛峣是不怎么在意这个的,但程霭……好吧。盛峣点点头:“那你再找吧,不好找就按你之前决定的。”
走的时候盛峣回了个头,正好撞见炒菜的人瞥过来。唉,怪尴尬的。
最后他们去了国金中心吃了沪菜,不好不坏吧。就是,依然对“努力加餐饭”有点念念不忘。
第二天,去婚礼现场彩排,试伴郎服,帮忙布置打点。
陈斯屿和程霭都称呼水豚为豚,以至于盛峣一直不知道豚姐的真名,直到看见婚礼展牌,盛峣才知道原来她叫凌立,和她的性格真贴。
盛峣素来觉得水豚和陈斯屿的感情非主流,他们谈了七八年,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异国恋,但似乎感情一点没打折扣。
盛峣曾问过水豚,异国感情不会淡吗?水豚解释,本来就不浓啊,爱情只是点缀,馒头子,你记住,一生的浪漫从爱上自己开始。盛峣感叹,豚姐大智慧啊。水豚说,这话是王尔德说的,德子哥大智慧。
盛峣也曾问过陈斯屿,你没有时时刻刻想跟她在一起吗?陈斯屿莞尔,第一次笑得不那么欠扁,他说,我是爱她的,她是自由的。
原来他们两个人的感情都这么独立。
盛峣很羡慕,觉得这种爱情像极了那年冬天,在沈阳废弃的奉天工厂看见的,从墙头红砖中长出来的一株植物,看不清是什么,但是在很高的地方,很茁壮。
伴郎服是定制的西装,衬得两人格外出挑,胸口别了花,乍一看像两个新郎。
最后走完一遍流程,程霭拉着盛峣照相,盛峣有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不想照,挨不住程霭强硬手段,按头照。
背景是礼台大屏,盛峣从前置摄像头拍下的画面中,看到背后的屏幕,似乎有一行字。
盛峣回头看,大屏上放的是一张明信片,面上印了好几个邮戳,从中国到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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