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教务处的路上丁卓问:“源源怎么了?”
“她打了同学,好消息是对方没有受伤,坏消息是对方家长很重视,一定要给女儿讨个说法。对方同学的家长已经到办公室了,现在正在等你。”教务处主任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显然办公室里的状况不是很好过。
“源源很久没跟人打过架了,她自己也说过不会再打架,这次为什么会冲动?”丁卓说,“对方也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吗?”
“嗯。”教务处主任带着他们上楼梯,“是2班的姚惜同学。”
听到“姚惜”这名字,丁卓神色一凝,陈遥看出情况不对,小声问丁卓:“这个姚惜是谁?”
楼道的灯光下,丁卓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晦明不定。
“她是源源最好的闺蜜。”丁卓说。
一上楼很轻松就能定位到教务处的办公室,只有那个办公室半开着门,灯光都漏了出来。和灯光一同漏出来的,还有女人泼辣的吼叫声。
“她打惜惜的脸!”
“必须开除!”
丁卓脸色更沉了,他一下加快了脚步,教务处主任还有陈遥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一进办公室——
一堆人簇拥在桌前。
桌子左边是林源源,垂着头,厚厚的刘海垂下来,完全看不到脸,班主任秦老师站在她身后,又是生气又是痛惜。
桌子另外一边是二班班主任,还有一对陌生男女。男的胖胖的,穿件宽大的T恤,有很明显的啤酒肚,女的烫着细细的泡面卷,嘴上口红油得发亮。
丁卓一进办公室,这对男女就同时看了过来,眼神好像要把丁卓活剥了然后吃掉。
站在这对男女身后的那个女生,陈遥一眼就认出来了。
和他的猜测一样,这个姚惜就是那天在食堂,又是嘲讽丁卓,又是说林源源太妹的那个女生。 。
姚惜的妈妈一看丁卓的长相这么年轻,愣了愣,跟着就是“砰”的一拍桌子:“什么意思!怎么叫个小孩来!我要找她家长!”
“我就是她家长。”丁卓说。
他语气不算很好,给人一种很明确的别指望老子跟你讲道理的感觉,但反倒就是这样把对面的气势给镇住了。
姚惜妈妈顿了几秒没敢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去悄悄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什么态度这是!”
“你们家小孩打了我们惜惜!你现在还给我们摆脸色!”姚惜她爸吼道,“你到底还想不想解决这事儿!”
“我要不是为了解决这事儿我就不会站在这儿了。”丁卓说。
在姚惜那边家长的想象中,林源源家里人过来肯定是低声下气,连连道歉,到时候他们肯定要把对方羞辱一番。没想到来的是个和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态度还这么硬气。
姚惜她爸气得脖子都红了:“你他妈——”
“姚惜家长,咱们不要骂人。”教务处主任适时出来维护秩序,“咱们都是来解决事情的,您放心,我们肯定公平公正,不让孩子受一点冤枉和委屈。”
“丁……”教务处主任看了丁卓一眼,很努力地改口,“林源源家长,您也配合一点,咱们尽快把事情解决,不要影响两个孩子。”
“丁什么!你叫他名字是不是!”姚惜她妈揪住这句话不放,“你们认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们认识!你们学校向着这小丫头是吧!我要跟她家里的长辈谈!你们怎么叫个黄毛小子出面!她没爹没妈还是怎么着!”
这句话喊出来,整个办公室突然都陷入了沉默。
几个老师脸上同时出现混合着责怪和不忍的复杂神情,陈遥好像明白了什么,整个人愣在原地。
姚惜她爸瞪了她妈一眼,倒不是怪自己老婆戳别人伤疤,更像是在怪她说了句让自己很不占理的话。
就连刚才还在抹眼泪的姚惜,都露出了很心虚的表情,她没敢再看着这边,好像不敢看林源源的脸。 。
“你要说事就说事。”丁卓终于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说源源是怎么打的你女儿,为什么会打你女儿,说你们的诉求。再提其他有的没的,我们就另外解决。”
丁卓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好像很不讲道理,但陈遥再一想如果换了自己去,自己同样也会尽量不讲道理,因为对面看着就是不讲道理的人。
而且……姚惜,就算刚来这边没多久,人际关系都不熟悉,陈遥也知道姚惜是林源源最好的闺蜜。
她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为什么都闹到学校办公室来了,平时都很活泼外向的林源源却一句话都不肯说,好像受了很大刺激,陈遥想不明白也不忍心去多想。
姚惜家长那边也不敢再借题发挥,姚惜她妈戳了戳姚惜的肩膀:“惜惜,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再说一遍,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一个字都不要错。”
姚惜脸色有点发白,她咬了咬嘴唇,声音轻轻地:“好。”
“今天我跟源源去篮球场那边看比赛,看完比赛她约我去旁边的咖啡厅吃晚饭,那家店是她挑的,但是不好吃,当时我就已经不太开心。吃饭的时候我们聊比赛,聊到比赛有些争执,但我们是好朋友嘛,我没有多想。”
“吃完饭之后林源源要我陪她去逛街,逛到饰品店,看到有个很好看的发夹,因为我今天送过一个小熊给她,我就想让她送发夹给我,但是她说没有钱,这时候我也不太开心了,但是也没和她计较。”
“逛完街,我们两个结伴回家,又聊到今天的比赛,回到我们吵架的话题,我就讲了两句。她说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很八婆,我听她这样说我也不高兴了,说她看比赛看魔怔了,脑子有病,让她把我送她的熊还给我,她不愿意,还突然打了我一巴掌……”
姚惜说到这里,低下头轻轻抽泣,“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我真的不知道源源为什么要打我,如果我说的话让她不高兴了,那我道歉就好了呀。”
“就是,我们道歉就好了啊!”姚惜她妈心疼地抱住姚惜,满脸怨愤地瞪着丁卓,“打人算什么!我们惜惜一个小姑娘,你们要打她,还是打她的脸,我们多委屈啊!”
说到伤心处,姚惜她妈简直眼泪都要流下来。
“源源对姚惜动手,这件事情是她不对。”丁卓说,“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林源源一直都没说话,沉默地站在班主任边上,包括丁卓和陈遥进来她都没反应。
直到这时候陈遥注意到,林源源抹了抹眼睛,好像要哭了。
丁卓现在表现的出人意料的通情达理,一下子所有人都愣在了那。
姚惜她爸一看丁卓居然道歉了,态度顿时变本加厉,他冷笑一声:“道歉?道歉就够了吗?我告诉你,你们这种行为可以直接进少管所!最少也要开除!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先别急。”丁卓说,“我是因为源源打了你女儿道歉,但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说清,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你什么意思?”姚惜她爸一愣,旋即表情更凶狠,“你们打了我女儿,现在还有脸说不会就这么算了?!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着?!”
“我想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比如源源打了姚惜,是先动手的还是后动手的,姚惜有没有打源源?”丁卓说。
“还有姚惜说源源不肯送她礼物,还说她说了几句话源源就要打她,这些描述都和我平时了解中的源源很不一样,我想听源源说一遍详细情况。”
“我们肯定没还手!”姚惜她妈尖声喊道,“那丫头这么半天一句话都没说!要是我们还手了,她会什么都不说么!在这儿吃哑巴亏是么!”
“姚惜家长,你冷静一下。”秦老师说,“我们是讲道理的,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姚惜她妈指着林源源:“你看她说话么!”
丁卓说:“别指人。”
“你什么态度!”姚惜她妈火又上来了,厉声道,“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们打了人要开除的!都能进少管所了!还摆出这种态度!”
“别在那态度态度的了!烦不烦!”丁卓突然也吼了回去,“她一个人呆在这儿为什么要跟你们说话!你们除了会欺负她还会干嘛!”
“别吵,都别吵。”教务处主任说,他的满脸横肉加上身份,在这种时候还是很有威慑力,“丁卓说的有道理,这种事情要问询,不能光听一面之词。”
他转向姚惜:“姚惜,你先说最关键的,是林源源先动手打你的吗?”
“是。”姚惜委屈地说,她是个很瘦弱的女孩子,说话声音也文文弱弱的,“我刚才就说过了,是林源源先打我的,我也没有还手。”
眼看姚惜的家长又要说话,教务处主任以一个飞快的眼神制止了。
他转向林源源:“源源,现在你家长已经来了,你可以说话了。是你先动手打姚惜的吗?”
从被姚惜拽着到学校办公室那时候开始,林源源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缩在那里垂着头,完全自暴自弃的样子。
直到这次,她终于对教务处主任的话有了反应。
林源源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一怔。
“不是你先动手的?”班主任秦老师急忙问,虽然一直对学生很严格,但这一刻他对班里学生的关心确实是体现出来。
秦老师声音都变调了,“你的意思是姚惜先动的手吗?源源?”
林源源点了点头。
“你胡说!”姚惜她爸噌地站了起来,“我们惜惜怎么可能先动手!你小小年纪就胡说八道!”
丁卓看了姚惜她爸一眼。
丁卓狠起来是真给人一种不要命的感觉。
不光陈遥能感觉得到,姚惜家长也感觉得到。姚惜她妈在后面猛拽姚惜她爸的衣摆,愣是把对方拽得坐了下来。
“那你能说说事情的经过吗?”秦老师问,“可以吗源源?”
林源源摇了摇头,她还是不太想说话,但是她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东西,攥在手里,然后摊开了手心。
林源源手心里是一片塑料甲片,粉色的,画得很精致,甲片的外缘有一圈暗红色,像是血迹。
她穿着一件灰蓝色薄薄的防晒衫,现在挽起袖子,陈遥才看到,林源源小臂上有一条血痕。
“这是什么意思?”教务处主任问。
眼看林源源不愿意讲话,其他人看着这片甲片也是一头雾水。
陈遥深吸一口气,他是不想刷存在感,但是这么关键性的话,林源源不说总要有人说。
“这是林源源给姚惜画的美甲。”陈遥说。 。
陈遥一开口,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陈遥继续:“姚惜手上还有九个同样风格的甲片,这片甲片应该是姚惜和林源源打架时从她手上脱落的。林源源手臂上的伤应该就是姚惜弄的,对这一点如果怀疑的话可以去派出所做检测,很容易判断姚惜指甲上的血是不是源源的。”
“也就是说,不管姚惜和林源源是谁先动手,绝对不是像姚惜说的‘没有动手’这么简单。”
丁卓看着陈遥,盯了一会儿才转开眼睛。
“画美甲。”姚惜她妈嗤了一声,“美甲里面全是致癌物,就知道害人。”
“姚惜妈妈。”二班班主任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阻止,“我们不要讨论无关话题。”
“一个指甲就说是我们惜惜在说谎了?这充其量也就是证明惜惜还手了,怎么,林源源打人我们惜惜不能还手?”姚惜她妈拍了下桌子,“她就在这点头摇头,就能说是我们惜惜先动的手?”
“你们不要猜了。”林源源突然开口,“我可以说详细经过。”
她嗓子都哭哑了,听着可怜巴巴的。班主任心疼得皱了一下眉头。
“那你现在说吧。”教务处主任松了口气,总算能有点进展。 。
“看完比赛之后,我约姚惜去吃饭,那家咖啡厅是新开的,我选那家店是因为惜惜说想要拍好看的照片,那家店的套餐价格便宜而且很好看,她不喜欢的话,我很抱歉。”
“吃饭拍照的时候,我们聊到刚刚的比赛,惜惜她说……”
林源源顿了顿,有点哽咽,“今天那场比赛,中场时职校的一直挑衅我们,但是卓哥镇住场子了,所以最后没发生什么。姚惜说‘好可惜啊,中场没有打起来’。都说卓哥打架厉害,她想看卓哥能不能一个打好几个。” 。
这句话说出来,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微妙。
教务处主任神情阴沉,秦老师瞪了二班班主任一眼,二班班主任心虚地转开目光。
就连姚惜的父母脸色变了又变,都没有找到开口的契机。
谁都知道打架不是好事,有可能受伤,可姚惜居然说出“想看打架”,“想看丁卓一个打几个”这种话,她的用心着实耐人寻味。
“先往后说。”教务处主任说道,“之后呢?姚惜说你们去逛街了。”
“嗯。”林源源点了点头,“当时那几句话说出来,我不太高兴,但她没有继续说,我想她也只是看热闹,过了就过了,她送了我小熊,说是生日礼物,我就说那我也回送她一个礼物,我们逛到精品店,她看中了一个发夹。”
“那个发夹确实太贵了,要二百多,我买不起,我就和她商量,换一个礼物行不行,她说那算了,没关系,等到她生日我再回送就行。然后我们走到街上找车回家,路上看到几个男生在跳街舞,姚惜忽然又说,好可惜啊,如果下午打起来就好了。”
“我真的不喜欢她那样说,因为卓哥很好,我就跟她说,不要这样讲了,她说怎么了,你又要向着旗手哥是吗?只是想看看他打架你就要着急吗,你是不是暗恋他?”
“我说没有,我只是不想她这样说我哥哥,她就笑着说,她其实不光想看卓哥打架,她还想要看他输,想看看他真的受伤了还能不能那么高傲,凭什么所有人都要陪着他装。”
“听到她这么说,我真的很生气,我就举起手机跟姚惜说,她说的所有话我都录下来了,要她赶紧收回她说的话,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
“姚惜一下就急了,她说要我立刻删掉,其实我根本就没录,所以我也没办法删,我吓唬她说,她赶紧道歉我就删,结果姚惜突然就冲过来抢我的手机。一边抢一边骂我。”
林源源又哽咽了一下,“她说我……没爸没妈,还在这里摆谱。”
只是说到这儿,林源源已经又哭得停不住。
让她这么伤心的不仅是父母早亡的事实,还有当做闺蜜的、心里最好的朋友,居然会对她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教务处主任赶紧抽了一大把纸巾递给她。丁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林源源边擦眼泪,边哽咽着继续说:“她说她忍我也忍很久了,凭什么我可以天天笑眯眯的跟其他男生说话。说我不要脸,现在还要做圈套录她说的话,想要她丢脸。”
“我不想把手机给她,就往后面躲,她非要抢,她抓着我的胳膊来抢手机,划破了我的手,手机也摔坏了。”
“本来她说卓哥,又说我,我已经很生气了,一气之下,我就打了她脸一巴掌,然后她抓住我不让我走,我就在这里了。”
林源源抽了下鼻子,“就是这样,我不想再说别的了。” 。
林源源的手机早都摔碎了,屏幕裂成米字的纹路。她把手机摆在桌子上证明自己说的话,然后又缩回了自己的位置。
陈遥从来没见到她这样,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小幽灵。
“你有证据吗?”姚惜她妈打破了沉默,“就凭一个摔碎的手机,红口白牙讲故事?这种故事我也会讲,说录音了,又说其实没录,你有证据就拿证据出来啊。”
“你说话啊!”她逼问林源源。
“她说不想说别的了。”陈遥忍不住说道,“你没听到吗?”
姚惜她妈看了陈遥一眼,冷笑:“惜惜说话之前她不说,现在有疑点了她不说,就刚刚编了半天,找个机会讲一段故事?这小姑娘心情还挺阴晴不定的呢,说不愿意讲话就不愿意讲话是吧?”
陈遥脾气也上来了,直接怼回去,“林源源把姚惜当最好的朋友,结果姚惜每句话都在恶毒的中伤她。她现在懒得理你们,不想讲话,不是很正常吗?”
“你说谁恶毒?”姚惜她爸噌地站了起来,恶狠狠指着陈遥,“你是什么东西?轮到你在这里说话?”
陈遥还没还嘴,旁边丁卓砰的一拍桌子:“你别见人就咬!” 。
丁卓这巴掌震得姚惜他爸妈都一个激灵,桌上的水杯盖子嗡嗡地响。
如果说刚才只是威慑的话,这个瞬间能感觉到丁卓是真的生气。如果不是在学校,旁边不是有这么多老师,他都可能直接上去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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