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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婆外传:盂兰古卷(诗无茶)


先前里间里老板的调笑声吸引的可不止他阮玉山一个人的目光,这会子过了饭点,正是过客涌到这些衣棚里换衣裳的点儿。
九十四从里间出来了,阮玉山又这么一发话,大家伙或多或少都有把视线往他这儿探的意思,想看看躲在里间换衣裳的讲究人是个什么模样,又怎么能跟老板那样谈笑风生。
眼下这人换了光鲜打扮,刚才吃饭的时候又蘸着水擦了两下脸,勉强露出点本色,浑身上下就剩头发还有点乱,一绺绺的打着卷儿披散着。
但一看正面,头发正衬得九十四的高眉深目在他那张瘦削瓜子脸上清晰亮丽地显露出来,倒更有几分外邦美人的味道。即便他人吃不来这口美色,又或无心垂青,也还是难免侧眼多加打量。
阮玉山的视线定在九十四脸上,这是他一贯的行径。就算不移目,他的余光也把那些人的试探在眼底收了个十成十。
旁人不看九十四还好,一看九十四就跟觊觎了他哪块逆鳞似的,惹得阮玉山那双原本还像是似笑非笑的眼睛,一下子又添了层阴沉。
阮玉山阴沉了,遭殃的就是九十四。
他毫无预兆地将手中锁链往自己身前猛然一扯,在九十四踉跄撞来的同时站起身。
阮家人都生得个儿高腿长,阮玉山也不例外。脚下的金丝软底挖云长靴包不完他健长的小腿,一站起来就是一道人墙,影子投射下去正好把偏头碰到他肩膀的九十四笼罩在自己面前。
九十四并不矮小,可跟对面比起来还是差了大半个头。
阮玉山长得是宽肩蜂腰,挺拔有力,抬手攥住九十四时不给人一点挣扎的余地,使八成劲儿就能把九十四凿在手上,钉在怀里。
他圈住九十四,胳膊横在九十四的后背,全然意识不到自己几乎快把人压到窒息。
冰冷锁链一路穿过袖口,摩擦着九十四的胳膊。九十四被迫贴在阮玉山胸前,费力把头转到另一边,垂下眼,瞧见阮玉山在帮他穿袖子。
周围的注视还没散去,阮玉山侧脸看到九十四乌黑的头顶,把九十四披散的头发拨到右肩。
九十四有一头浓密的长发,长达腰际,不知是临近塞外的饕餮谷长日里狂风吹就,还是由于太久没有仔细打理,他的长发总是成绺地卷曲着,都说蝣人成天吃不饱穿不暖,可九十四的头发摸起来却并不干燥似枯草,反而黑得发亮,想来是蝣人体内骨珠玄气充沛,有气血滋养的缘故。
阮玉山给他穿好袖子,就差把肩膀那块儿的衣裳给拉上去,就能系腰带了。
九十四正等着从阮玉山怀里退出去好好穿衣裳,忽然间感觉对方将他抱得更紧。
阮玉山的手在往他左边肩膀后伸。
九十四心中暗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应对,突觉左肩一凉——阮玉山把他左边穿好的衣裳从后背扯下去了!
鲜艳刺目的朱红珊瑚刺青登时暴露在众人眼下。
会到这种地方轻车熟路换衣吃饭的都是四处闯荡的老江湖,因为这些摆摊搭棚子的小店都不在官道,是小道,没点游历经验的年轻人又或者身价高的公子小姐们没事儿都不走小道,危险性高。
不少嗅觉敏锐的人闻到了九十四后肩膀刺青上尚未消去的那股饕餮谷特有的刺青药水味,明白过来这是个蝣人,随即眼神一变,带着些许鄙夷地挪开目光。
长得再好看,是个蝣人,那也没什么看头——谁会觉得一条狗好看?一头羊好看?欣赏蝣人的美貌,那是有病。对着蝣人多看两眼,自己都掉价。
还有少数几个没眼力见或是认不出那块刺青的楞头,杵在一边探头探脑的想多看九十四几眼,阮玉山一挑眉毛,斜楞眼过去,直把那些人盯得躲躲闪闪别过脸去,他再去扫视其他人。
谁敢盯九十四,他就盯谁,直盯着棚子里任何人不敢再把眼神往这边扫一下,他才舒坦。
转过头,他贴到九十四耳边:“用了什么法子哄得人家老板送你衣裳又送鞋的?”
九十四后颈脖子一僵,原本因为跟老板玩笑一场而稍有霁色的脸也冷了下来。
他的中衣和脚上新鞋是老板送的不错,却不是他刻意去哄的,只因老板瞧他一身穿得单薄,没件中衣实在说不过去,又告诉他先前林烟给的补金很有富余,才又给了他一双鞋子。
九十四本说不要,又怕自己话说得不准,干脆推开了老板递的衣裳,最后只听老板说了一句“规规矩矩穿衣裳才像个人”,方动摇了心旌。
阮玉山自然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只见他一听自己说话就拉下脸,心中无故添了三分愠怒,却不愿意表现出来,反而笑吟吟地在嘴上刻薄道:“你还真是——满身不入流的伎俩。”
九十四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若不是一直盯着他的脸,很难发现他那一瞬间皱眉的动作。
阮玉山极快地捕捉到,毫不怜惜地捏住他两边下颌,逼迫九十四把脸朝向自己,低下头去凉阴阴地反问:“……怎么不对我使使?”
这话听着像质问,仿佛阮玉山真希望九十四对他使点什么伎俩示弱。
九十四静静凝视阮玉山的神色,却在心里明白:若自己真有点什么求他帮忙的心思,一旦向上开了口,只会得到阮玉山更刻薄的讥讽。
片刻前好不容易散去的头疼感又再度在头脑中席卷而来,九十四疼得咬了咬牙,眼角难以控制地缩了一下。
他借此机会对着阮玉山偏头弯了弯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问:“你也配?”
这是他出来后对阮玉山说的第一句话。
阮玉山显然是看懂了他的故意激怒,蓦地撒手:“恬不知耻。”
两个人短兵相接只在电光石火间,阮玉山的力气大到把九十四往旁边甩开了两步,九十四双肩下挂着衣裳,没来得及拉上领口,线揉了揉自己的下颌——阮玉山再晚一刻放手,他的骨头就要被捏碎了。
还没揉够,他那只解开了镣铐的手又被阮玉山捏住。
“咔哒”一声,离开九十四不到半个时辰的镣铐再次拷回他的手上。
阮玉山干燥温热的的掌心顺着九十四的手腕摸到他左肩后方的刺青,再用力往他蝴蝶骨上一按:“穿好你的衣服——守好你的本分。”
这刺青扎在九十四的身上,像九十四的逆鳞。
其他时候面对阮玉山再怎么飞扬跋扈,一旦被碰到这个地方,九十四就宛若没了手段,被挟持得一败涂地。
阮玉山见九十四神情僵硬,眼中因为同旁人相交而升腾出的光彩在他的拿捏下也渐渐黯淡,一直到那抹神采彻底变得灰败,他终于松手,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似的替九十四拉上衣领,温声含笑道:“这衣裳衬你,少穿一刻都浪费。”
一边说,还一边将九十四卷曲的长发轻轻拨回后背,用手指替人理了理,发现九十四头发太乱理不直,便算了。
阮玉山从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不高兴,所有人都别想高兴。别人因为他的不高兴而不高兴,他就高兴了。
木棚子里门窗对开,深秋寒风一起,呜咽着吹进来,九十四衣衫不整的身体从那片刺青起,被风吹得越来越凉。
他拽起另一边衣领,柔软的中衣衣料摩擦过他的刺青,九十四置若罔闻,一脸平静地低头系好衣带。阮玉山已去到老板身边与老板低声交谈,九十四耳边只听到秋风唏嘘,并没注意他们在商量什么,也没看见站在老板身边的阮玉山视线从没离开过他。
阮玉山爱看九十四这副憋着股劲儿的样子:自以为把头一低,就能装得逆来顺受不争不抢;实际上谁都看出他满肚子弯弯绕绕,低下去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里想的永远是怎么报仇的事儿。
商量事毕,阮玉山信步走向门口,经过九十四时十分顺手地把人拽走,同时朝老板手里掷了两粒银锭子:“这算其他衣裳鞋袜的钱。”
意思是额外送九十四那套中衣和鞋袜不白送,该给多少还给多少,而且只多不少。
老板颇为无措,追着要把这银子还回去,直言先前那位姓林的小公子早已把差价补得很足,就算再买下两套衣裳那也够了,何况九十四的中衣和鞋袜本就是她额外送的,不必付钱。
阮玉山跨出门槛,听见老板这话似笑非笑地回头,开口时分明是亲和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芒在背,满棚子曾朝九十四打点过的人听着更觉得好似意有所指,指桑骂槐:“我的人,还沦不到被不相干的东西记挂。”

言毕,他看似好心地指指老板身后,提醒道:“你笸箩翻了。”
老板回头,一看还真是,笸箩翻在桌上,里头的布料连带着针线大片被她的衣袖带着,像打泼的水一样落在地上。
那些布料翻起来,敞出上头的刺绣,竟无一不是赤色的莲花花瓣模样。
阮玉山的视线在那些刺绣图案上停留了一瞬,趁老板回身收拾的当儿,大步一跨,走出门外,顺带将九十四一把扯走。
这一把险些将九十四摔个趔趄,即使如此,九十四踏出门前也不忘长臂一勾,把先前放在一边的几个羊肉包子捎走。
阮玉山信步在前,一边去牵马一边乜斜着往后嘲讽:“你倒不忘本。”
只知道吃。
九十四依旧是充耳不闻,不管听不听得懂,权当阮玉山的话是放屁,半点不往心里去。
二人一人牵一匹马,阮玉山在前,且行且深思,另一只手拽着九十四的链子,思索的同时还能抽出空子时不时故作恶劣地把人往自己这边扯一扯,只要余光瞧见九十四被他扯得偶尔摇晃,他就心情愉悦,仿佛是为了对其方才在换衣时的表现进行惩戒。
阮玉山的惩戒如同睡觉时小孩不停往枕头上扔的石子儿,无伤大雅,却足够叫人心烦。
九十四最初被拽得几度脚下不稳险些打滑,每每被阮玉山捉弄便横眉瞪过去,次数多了他发觉这人是越给颜色越来劲,遂扭过头,虽然心里早想把阮玉山打个落花流水,表面依旧任阮玉山如何拉扯,都不理会,即便因此走得蹒跚摇晃,也决不赏对方半点眼神。
果不其然,多来几次,阮玉山自觉无趣,便低着头想事去了。
方才他同那衣棚老板交谈,对方听闻他打探了慧相关,颇为意外,得知是他是了慧故友,更是万分挽留,恰好阮玉山也有意留下,同老板一商量,赁僦了对方空置的一栋房屋,原是老板为儿子读书时所盖,如今孩子远走他乡,屋子也空了下来。里头东西一应俱全,就连冬天取暖的炭盆和柴火也不缺,还有几件旧衣也随他们使。
这没什么奇怪,只是老板同他说话时,手中依旧飞针走线。作为人家吃饭的家伙什,干得麻利也是自然,但阮玉山瞧见,那老板在布料上绣上去的花纹,来来去去就那一个——总是赤色莲花花瓣。
若说为图方便,莲花花纹比不过最普通的祥云纹来得便利,若说为图好看,这东西又未免太过单调。
况且大量又单一地在所有布料上刺同一个刺绣,怎么看怎么透露着诡异。
此外,也不知老板是有心还是无意,提了两遍叫他夜间关上门闩,敲门也最好别应。
阮玉山一面想着,一面把目光瞥向旁边亦步亦趋跟着他的九十四,发现对方正望着远处被地符划起来的河面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阮玉山翘起嘴角问,“想把我丢进去?”
九十四瞅了他一眼,暗暗震惊于自己的想法竟然被他如此轻松地一语道破,表面却八风不动,回头摸摸自己的马,简洁地用中土话回答道:“脏手。”
阮玉山早料到他不会好好说话,当即笑道:“什么脏得过你的手?”
九十四说:“放你嘴里搅一圈。”
他到底没把中土话学到运用自如,成句的话脱口只算得上清楚,不够流利,语调也一马平川,听起来反倒很有些异域风味,因此羞辱人时暂时还做不到和阮玉山旗鼓相当。但胜在思维敏捷,阮玉山上半句说出口,他闷头沉默,其实下半句如何骂人的话早就打好了腹稿。
阮玉山难得能找到一个跟他呛嘴呛得有来有回的,恰巧对方又长了副好皮囊,骂他那些话听在耳朵里简直不痛不痒,甚至比不上九十四弄巧成拙的中土腔调来得有意思。
听九十四无伤大雅地呛他,阮玉山好似心里有块犯欠的皮正痒着就被人挠了两下,顿时心情大为愉悦,于是看九十四更顺眼了不少,连方才在衣棚的针锋相对也抛诸脑后。
凭衣棚老板指的位置,二人拌着嘴不知不觉到了村子。
方才若干河边小店并不属于村落范围,要进村还须得走一刻钟的路。
沙佘关已是大祈东部地界,幽北的村庄分布与红州是大相径庭。红州疆域辽阔平坦,村落的房屋大多散布杂乱,没有具体的边界,而幽北由于气候严寒,崇山峻岭中多有野兽出没,一个区域的村民大都是团居生活,村庄边界十分明显。
现下站在村子外围,阮玉山瞧着遍布周边的那几棵柳树,总觉得不对。
民间种树不说讲究珍稀宝贵,但总还是追求美观,高低看个景致。在村子外边种树,即便退一步连景致也不甚追求,但好歹也是有固定排列,规律分布,按照同等间隔栽种。
这几棵柳树,分布规律不论,位置间隔全无,硬说是野生野长的,也不像。
倒更排布得像某种阵法。
阮玉山自幼虽性情顽劣,但读书练功是一样不落,不说神机妙算,但也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间玄术功法凡是他见过便都修过。若有奇形怪状连他都没见过的,这不该生在这飞不出金凤凰的荒郊野林。
这柳树再怎么诡谲,左不过是些邪魔歪道的手段,他既见了,留个心眼随机应变也足够解决。
想到这里,阮玉山也不犹豫,拉着九十四就进了村。
村子里每户人家的位置坐落有序,屋子并不难找,不多时二人便到了。
赁僦的屋子果然如对方所言,瓦屋前头有一方小院,院里水缸柴房连同储菜的地窖皆是满满当当,可见那老板平日定是个勤劳人家。
屋子里陈设简便,只有一张矮榻用于休憩,矮榻对面设一方小桌,想来就是那老板的孩子读书的地方。
这地方一切都简单干净,只是久无人居,难免落灰。
阮玉山到了这地儿也不矫情,院子外砌的矮墙边靠着笤帚,他一面进去,一面就拿着笤帚将灰尘落叶一并扫了。
同时还不忘提防九十四逃跑,把人和马一块拴在了院里的牛棚边上。
按理他是个金尊玉贵的主,上手做这些洒扫活计是万万不能的。奈何家里话事人是顶天立地的佘老太太。
阮玉山年幼出生时原也像其他公子哥儿们那样锦衣玉食地养着,被自小养成了个混世魔王的性子,还在家中得了个“鬼见愁”的外号,那时比他小两岁的无镛城世子谢九楼已因出口成章挥笔成赋而名扬东南,远在西北的阮玉山还拿着杆红缨枪整天追在小厮后头往人裤裆里放老鼠。
老太太早就看他不惯,外头成天说东边那个谢家的小世子为人品行如何百年不遇,再一扭头瞧见自家曾孙这个不成器的样,老人家更是心烦。奈何阮玉山亲父生母拢共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溺爱得无度,没人敢管。
终于等到阮玉山七岁,他短命的爹娘通通战死沙场,半大孩子落到佘老太太手上,用一年时间教他上手城中政务后,头一件事就是将他踹去驻军军营当了整整两年的劳役兵。
那时他年纪小,虽能提枪却无法上阵,老太太不准任何人宣告他的身份,营里只当他是路边捡的一只狼崽子,像对付所有新兵蛋子一样整日使唤他端茶送水刷马桶。
阮玉山在军营风吹日晒,不服气就跟人打架,被打得头破血流以后再不服气地继续给人端茶送水刷马桶。
两年下来,营里的人只有他打不过的,没有他没打过的。这倒是磨去了他身上不少公子哥儿的脾性,也磨出了他的烈性。
那时候阮玉山每天活着的期望就是一日三餐伙夫给的三顿口粮,以至于后来回了阮府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跟闹饥荒似的成天吃不饱。
府里过点不食,老太太不允许任何人给他开小灶。阮玉山要吃饭,只能自己跑去厨房开灶火。
他这样的人,要站就站最高,要吃就要吃最好,就连挑选蝣人都要买蝣人堆里最强硬最难啃的那一个。
初回阮府那几年,老太太不将就他,不让别人给他做饭,他就自己研究,日子长了,竟也练就一身好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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