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徐成挤眉弄眼地再次开始了自己的暗示。
但凡韩迟是个识相的，也该顺着他的话茬继续往下接了。
到时候他再顺水推舟，将陈蔚送到圈内大佬的床上做个顺水人情。
只是……
“这么说，总监是不想帮我们了？”
美好的幻想就这么被韩迟冷笑着打断，徐成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
收回商量的语气，他摆脸冷哼：
“什么叫我不想帮你们？看看跟你们同时期的艺人，哪个像你们一样，都进圈三年了还在原地踏步？”
按理说，像陈蔚这样性子倔不愿意伺候人的主早就该被娱乐圈给淘汰掉了。
可这三年，也不知韩迟到底哪来的门道。
每次都能在陈蔚人气垂危之际，给他搞来一个又一个破烂资源。
说是破烂是因为那些资源在娱乐圈根本就不够看。
可也就是这些不够看的破烂，竟然真让陈蔚就这么在娱乐圈稳稳地待了三年。
跟陈蔚的签约合同还没到期。
想雪藏又雪藏不住。
每每想起这回事，徐成心中都跟吞了只苍蝇一样让他难受无比。
“你们想要角色跟我说没用。”
他冷着脸，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张名片往韩迟面前一扔：
“远辰科技的张总是《剑魂》这部剧的最大投资商。你们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他那边找门路吧。”
到了这会，韩迟要是还听不明白徐成话里的意思，那这么多年的娱乐圈算是白混了。
怕给陈蔚带来麻烦，陈蔚背靠周肆瑾这事，韩迟从没对外说过。
包括他们团队的几个人，为了防止陈蔚的秘密外泄，从一开始找得就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两人想法不同，那就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让陈蔚去酒场上跟人卖笑讨好？
别说陈蔚如今是周肆瑾的人！
就算没有周肆瑾，他也做不出这种把手下艺人往火坑里推的事情。
“总监。”
韩迟从椅子上起身，面朝徐成，淡漠且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您应该最清楚我的性格了。”
他直视着徐成的眼睛，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没人可以越过我，让陈蔚被人潜规则。”
话落，韩迟不再犹豫。
对着徐成微微点头示意之后，便打算抬腿离去。
“韩迟。”
转身的瞬间，徐成不怀好意的声音紧跟着从背后响起：
“我记得，你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吧？”
韩迟一顿，停下脚步转身。
看着对面的徐成，他眉头微拧。
韩迟道：“什么意思？”
闻言，徐成只是笑。
可那笑容无论怎么看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奸滑阴冷。
陈蔚再次见到韩迟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从进去到出来，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倒是不难猜到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对能不能演公司自制剧这事，其实陈蔚倒是不怎么在意。
只是韩迟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星耀传媒的一员。
以前他们不火的时候，公司不给他们资源也就罢了。
现在好不容易火了一次，总是要从公司那里得到点什么的。
不然的话，这些年被他们拿走的那么多分红，不就相当于白白喂狗了吗？
韩迟想做，陈蔚便陪着他来了。
不远处，是韩迟向他走来的身影。
然而最先落入眼睛的，却是韩迟脸上那副六神无主的失魂落魄表情。
陈蔚一惊，快速上前一步抓住了韩迟：“韩哥？”
熟悉的声音终于唤回了一丝韩迟的思绪。
抬起头，发现来人是陈蔚后，便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迅速敛去了脸上的表情。
脸上重新恢复以往的笑容，韩迟轻拍了拍他的手：“没事了，我们走吧。”
可陈蔚也不是傻子。
如果只是单纯的要求被拒，按照惯例，这会的韩迟，脸上该是被无限的愤怒所充斥的。
怕就怕办公室里还发生了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是江川？
整个公司里，能影响到韩哥，还让他有这么大情绪波动的。
曾经背叛过他的江川，算是一个。
但很快，陈蔚就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通常情况下，经纪人和公司高层之间的交流谈话是需要避开艺人来进行的。
虽然韩迟每次都告诉他不必在意公司的这些破规矩。
不过陈蔚不想因此落人口舌。
故而两人一进公司，他就主动找借口和韩迟分开了。
也正是因此，他才有机会和在他们之后进来的江川打了一个照面。
他记得很清楚，江川最后离去的方向并不是总监办公室的方向。
这么短的时间，也根本不够他来回折返一趟。
所以，总监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应该和江川无关才对。
可除了江川，整个公司里，陈蔚想不到第二个能够影响到韩迟的人了。
韩迟以前在公司里的那些事，陈蔚多少了解过一些。
经圈内人介绍进入娱乐圈，做了三年艺人助理后成功转型成为艺人经纪。
带的第一个艺人江川，出道第一年就斩获了那年的最佳新人奖。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韩迟风头最盛那年，为了给江川抢资源，没少在公司里给他自己树敌。
后来被江川背叛。
想退圈的时候又遇到了如今的自己。
刚开始那会，他们两个没人要的组合差不多每天都要面对来自对手的嘲讽和白眼。
再后来，他遇到了周肆瑾。
有了周肆瑾后，他们便没再靠着公司过活了。
除了年会的时候会出现在公司外，其他时候，不是必要的情况，他和韩迟基本上不会踏入星耀传媒的大门。
没有了竞争的意义，昔日的对手自然懒得将他们放在眼里。
三年的时间，韩迟受到他心性的影响，慢慢开始了低调做人，所以也不存在得罪人这种事。
排除了这些，那么，陈蔚便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了。
只是眼下公司里人来人往，有些话没法直接说。
直到坐进车里，陈蔚这才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猜测。
“是徐成吧？”
今天没有工作，除了开车的司机小吴之外，车内没有别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是把韩迟惹得一怔。
“什么？”
他甚至都还没从陈蔚的话里反应过来。
便见陈蔚半勾着唇角，笑看着他道：
“徐成，应该想让我去陪酒吧？”
韩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
结结巴巴的反应落在陈蔚眼里，他没说话，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倒是没想到，都过去三年了，徐成还在惦记着这件事情。
对于徐成，陈蔚心情是复杂的。
毕竟当初还是徐成在大街上发现他，并把他带到了这个圈子里。
可也正是徐成，在他拒绝了他那套所谓的用身体换取资源的提议后，毫不留情地把他丢给了韩迟处理。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要对徐成的做法嗤之以鼻。
可如今……
陈蔚低垂着眸子。
周肆瑾出国找白月光那事还没个定论。
以他的身份，他当然也不会自找没趣地追在周肆瑾后面问。
他至今都记得广告拍摄那天，两人在博莱办公室不欢而散的原因。
或许在周肆瑾眼里，他始终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带着上不得台面的情人身份。
既如此……
片刻的沉默后，陈蔚抬起头，神色如常地朝着韩迟伸出了手。
“给我吧。”
“什么？”没头没脑的动作惹得韩迟又是一怔。
陈蔚没回答，平静的眼神随着韩迟的问话不紧不慢地落在他衣服口袋处。
顾不得心底的震惊，随着陈蔚的目光，韩迟快速低头。
于是，在看到自己裤兜处裸露在外的小半截白色名片时，他条件反射就要去捂。
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名片和光滑的衣兜布料轻微摩擦后，眼看就要掉落。
陈蔚眼疾手快地赶在名片滑落之前将其接过。
韩迟想拦已经来不及。
半垂着眸子打量着手里的名片，上面偌大的远辰科技两个字很快吸引了陈蔚的注意力。
他双眸微眯。
片刻后，捏着名片的掌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用力。
陈蔚的语气少见地带着愠意：“徐成什么意思？”
当年韩迟为了江川和远辰科技的董事张辰闹矛盾的事情整个公司人尽皆知。
就在江川获奖不久后，远辰科技的张辰便在一场庆功宴上表达了自己对江川有意思的想法。
作为江川的经纪人，潜规则自己的艺人这种事，韩迟当然第一个不同意。
但对方是甲方，是不能得罪的投资商。
身为经纪人，韩迟少不了要出面跟人家赔罪。
只是没想到那远辰科技的张总是个老色胚，一见到韩迟，转眼便把主意打到了韩迟身上。
趁着韩迟给自己倒酒赔罪的机会，张辰肆无忌惮地在韩迟身上揩油。
刚开始，韩迟还能忍着恶心，笑嘻嘻地在酒杯之间跟他转圜。
直到那老色胚放言，要韩迟代替江川陪他睡一晚上。
最后的结果便是忍无可忍的韩迟毫不留情地举起手里的酒泼了张辰一身。
之后，张辰便在圈子里放话，扬言一定要封杀了他。
所以，徐成身为公司总监，明知张辰恨极了韩迟，为什么还要把他的名片塞到韩迟手里？
依照韩迟的性格，这名片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接过来的。
除非……
回想起刚刚韩迟从徐成办公室出来时的那副模样，陈蔚望着他的眼神顷刻凌厉了许多。
“徐成威胁你了？”
私心里，韩迟其实是不想把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告知陈蔚的。
他还记得临离开时，徐成威胁自己的话语：
“你觉得等你离开公司后，没人护得了陈蔚，他还能安然无恙到几时？”
徐成拿合同到期的事情威胁他，很明显没有要继续跟他续合同的意思。
他倒是想让陈蔚跟他一起离开星耀传媒。
可陈蔚合同的还没到期，违约金对两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以他和陈蔚如今的身家，哪怕把两人的财产全部加在一起，怕是都凑不够违约金的三分之一。
韩迟不怕离开。
他只怕自己离开星耀传媒后没人护着陈蔚。
所以徐成那句威胁的话，真的是精准地威胁到了韩迟的心窝子里。
徐成的意思他明白。
要么他，要么陈蔚。
反正找张辰用身体换资源这事已经板上钉钉。
他不做，等他离开后，陈蔚就得去做。
当年那件事闹那么大，他朝张辰身上泼酒的不要命行为算是把张辰给得罪了个彻底。
如今徐成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把张辰的名片递到他手里，不用想，一定是经过张辰那边点头同意的。
张辰想跟他算账。
可祸是他惹出来的，没必要让陈蔚跟他一起遭罪。
按照他的计划，他原本是打算今天过后，再瞒着陈蔚偷偷去找张辰的。
跟张辰为当年的事赔礼道歉的同时，看看能不能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内为陈蔚谋求一些资源。
可眼下，陈蔚步步紧逼。
迎着他的目光，韩迟很是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小蔚，我和星耀传媒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
作为被公司放养的双人组，又是韩迟手底下唯一的一个艺人。
韩迟与星耀传媒的合同到期意味着什么，陈蔚心里比谁都清楚。
难怪从徐成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韩迟脸上会是那样一副表情了。
他怎么就忘了？
这个公司里，唯二还能影响到韩迟情绪的，除了江川就是自己了。
陈蔚冷笑。
虽然早知道他们两个未来肯定会有和公司闹掰的那一天，但没想到这天竟会来的这样快。
陈蔚不知道韩迟和星耀传媒的合同是几年。
但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徐成挖他来的时候，合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十年。
所幸他当时留了个心眼，以不同意就不签约为条件，将十年期限改为了五年。
感念徐成的知遇，他不想把解约事件闹得太难看。
即便公司没给过他们一分一毫的资源，陈蔚也从来没有对他们生出过任何怨言。
原想着不过五年的时间，五年一过，大家便好聚好散。
可眼下，能把徐成逼得狗急跳墙，不惜拿着合同的事情来胁迫韩迟，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只是还没等他往下细想，忽然响起的手机消息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蔚回神。
下意识解锁屏幕。
打开微信，发消息的人是周肆瑾。
问他这会在哪里。
陈蔚没回复，随手打开定位给他发了个地理位置过去。
那头周肆瑾也没多说废话，同样给他发了个定位，并附言：
[来这里。］
出乎陈蔚意料的，周肆瑾这次发的竟然不是酒店的位置。
看着消息界面上明晃晃的饭店字样，鬼使神差地，陈蔚给周肆瑾回了个：
周肆瑾也不跟他磨叽，直言道：
[来这里，有你想要的。］
想要的？
周肆瑾口中所谓想要的，他能想到的也只有张全的那部电影了。
退出聊天界面，陈蔚随手关掉手机。
抬起头，却刚好对上韩迟满是担忧的眼睛。
“周肆瑾又喊你过去？”
那边合同的事还没着落，这边还要忙着应付周肆瑾。
韩迟的担忧不无道理。
不过陈蔚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别担心韩哥，我有分寸。”
第一次见面，为了不给人留下坏印象，一路上，陈蔚都在拿着手机搜索着和张全有关的信息。
他非科班毕业，更不是戏剧学院出身。
当初侥幸被徐成发现并带进娱乐圈，除了觉得新奇之外，还有他自己的一点小私心。
好在他能吃苦，肯用心。
武打戏也好，落水戏也好，他从来没用过替身。
这三年陆陆续续演了那么多剧，倒也没少跟着磨炼演技。
偶尔在片场幸运地遇到老戏骨，陈蔚都会趁着空闲的时间，不厌其烦地跑去跟前辈请教演戏的秘诀和关窍。
陈蔚态度彬彬有礼，人又谦逊好学。
好多老前辈也都愿意教给他一些自己演戏时候的秘籍。
好不容易打磨了这么久的演技，如今的陈蔚，迫切需要一个好剧本来突破现在的自己。
张全这部剧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避开车辆高峰期，陈蔚到的很快。
韩迟虽是陈蔚的经纪人。
可这次的牵线人是周肆瑾。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场面出现，韩迟很自觉地留在了车里。
临下车的时候，陈蔚浅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下了车。
反复确认过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不妥后，陈蔚这才抬腿，穿过眼前的门廊，走进了饭店的中央大厅。
整个饭店内部呈环形金字塔型，上下共六层。
六层分为六个区域，代表六个不同的阶级。
陈蔚仰头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大厅。
目光落在曾经上过的第四层。
很快，便有服务员微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陈蔚点头。
“我找一位姓周的先生。”
话落，服务员明显一愣，顿了一秒后，才恍然大悟。
脸上笑容一展到底，弯腰对着陈蔚做了个“请”的动作。
“贵宾请跟我来。”
陈蔚跟在服务员身后，被服务员领着上了电梯。
看着服务员掏出电梯卡，一声清晰的“滴”后，显示屏上稳稳地跳转了一个“6”。
陈蔚眉心微动。
电梯门打开，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出了电梯。
几步路后，服务员带着他在一间套房门口站定。
陈蔚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号。
601。
就是这么一串再简单不过的数字，却是整个北城财力和权力的象征。
服务员叩响房门。
随着门内的一声“进”，房门自动从中间向两边分离开来。
陈蔚站在门口，略显紧张地攥了下掩在大衣下的掌心。
房门打开，周肆瑾那张熟悉的脸率先进入眼帘。
自动略过眼前的周肆瑾，陈蔚视线后移。
真说起来的话，这其实不是陈蔚第一次见到张全。
但那也只限于某些官方活动夜的红毯和几大颁奖典礼现场。
毕竟像他这样的三十八线小明星，在名声大噪之前，是完全不够资格跟张全这种圈内元老级的人物一起上桌的。
和张全视线对上的瞬间，陈蔚脸上挂着笑容，朝着对方礼貌地微点了点头。
